安純之和史蒂夫對坐在櫃臺前, 靜靜吃完了這頓遲來了幾個小時的飯。

一樓的大玻璃窗已經被窗簾遮住，而燈光又沒有開, 因此店裏顯得昏暗而靜謐, 讓人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因為這一下午的事情應接不暇，加上情緒起伏很大，安純之累的沒心情說話, 倒有些犯困了。他也沒什麽心情搭理史蒂夫。

史蒂夫卻一直欲言又止的擡頭看著黑發青年，試圖說點什麽。

他憋了好久，盤子裏的豌豆都要被心不在焉的史蒂夫用叉子戳成糖葫蘆串了，最後還是小奧看不下去了。它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來，扯扯安純之的褲腿, 仰頭清脆的示意：

“主人！你的男朋友好像有話要對你說。”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安純之馬上擡頭怒道。

“對！甩了他，我再給你找個更好的！”系統氣勢洶洶的附和, “我覺得超人就挺好的, 宿主，你要不認真考慮一下？”

“呃，這就算了吧，系統？”安純之本來很惱怒, 現在也顧不上吃醋了，趕緊委婉回絕。

“哼！真不知道這臭小子到底有哪裏好！”系統只能作罷，不情不願的怒哼道，更看史蒂夫不順眼了。

“——安。”

史蒂夫被安純之少見的一兇, 頓時蔫了。他頓了頓，靈機一動, 把盤子裏幾個蝦肉Q彈飽滿的蝦仁都小心的挑出來，討好的放進安純之的盤子裏。

他知道安挺喜歡吃蝦仁的。

“這是我做的飯！”安純之又兇巴巴的說。

“……”

可憐的金發男人看著更可憐了，抿住嘴唇楞楞的模樣無從適應，活像是一只被主人遺棄的溫順的大型金毛犬。

“別露出這種表情！”安純之心裏其實已經不氣了，但想起史蒂夫在幻境裏的動作，還是很不舒服，憤憤的說，“你和別人情投意合的跳舞去吧！”

“我問你，那會兒如果我沒去叫你，你是不是就要親下去了？對著你夢境裏的那個人？”安純之小心眼的質問道。

“什麽？！負心漢！”

史蒂夫還沒說話，小奧倒先不敢置信的悶聲吼叫起來。

它的頭部突然裂開，溫順可愛的模樣秒變猙獰，從裏面延伸出兩排黑黝空洞的發射孔，整整六發微型導彈對準史蒂夫，飛快的旋轉了起來，發出了嗡嗡的聲音，眼看著就要發射出去。

“等等！小奧，收回去。”安純之眼疾手快叫停了護主的小機器人。

這要是慢一步，他就只能在回憶裏見全美的道德標桿了。

“雖然小奧很不情願，不想放過欺負主人的負心漢，但是小奧聽主人的話。”小奧聲音平板的嘟囔著，有些不甘，還是恢覆成了之前的外形。

……這智能系統做的真好。托尼的智商已經上天了吧。

“絕對沒有！”

史蒂夫也吸取了剛醒過來時的教訓，斬釘截鐵的回答，“我在吻下去之前就發現了不對勁。你知道的——美國隊長從不說謊。”

“安，不管怎麽說——你都是我的男朋友，是我認真的想要一起度過餘生的人。”他誠懇的望著安純之，語氣柔和了下來。

安純之也一言不發的打量著史蒂夫。

兩個人都知道，他們小心翼翼的避開了關於“佩姬卡特”的問題。

畢竟，史蒂夫確實曾經和佩姬兩情相悅。

安純之也會忍不住想，如果不是造化弄人，讓史蒂夫一覺來到現代社會，佩姬變得垂垂老矣。那史蒂夫和佩姬原本絕對能繼續走下去，在那個年代恩愛幸福，說不定孩子都生一打了——

“安？”史蒂夫忍不住沈聲喚了一句，打斷了安純之的胡思亂想。

“我知道了。但別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會輕易原諒你！”安純之回過神，板起臉裝作還很生氣的模樣憤憤的說。

“我可以賠罪道歉，你提的要求我都會照做的。”史蒂夫松了口氣，伸出手輕輕覆在黑發青年的手背上，鄭重的承諾。

“讓他負責餵奇異博士吃飯！”系統不懷好意的提示安純之，“幫鋼鐵俠照顧那群中了幻境的覆仇者！”

“還有讓他幫你跑腿做飯洗衣服！使勁使喚他！晚上讓他睡別的房間！”

“這主意不錯。”安純之喃喃的讚同。

前面幾個管用不管用還不好說，但是兩個人分房睡，絕對要折騰死可憐的美國隊長。

安純之便微笑了起來，大有深意的看了史蒂夫一眼，準備把這個好消息留到晚上再說。金發男人看到這個微笑，也以為警報解除了，終於不著痕的松了口氣。

安純之不再耿耿於懷，就把盤子裏的蝦仁都快速吃掉了，回想起正事，拿出手機繼續發言。

[迪迦]：“還有人在嗎？沒被齊傑拉花蠱惑的？有就回答我一聲？”

聊天群裏一陣詭異的沈默。

好半天，才有孤零零的一條消息蹦了出來。

[鋼鐵俠]：“應該沒有別人了。”

[迪迦]：“……那看來現在清醒著的人只有我，史蒂夫和托尼了？超人呢？該不會也陷入幻境了吧？”

[鋼鐵俠]：“我得糾正一句，是我，賈維斯，小迪和隊長——我們四個人。”

[迪迦]：“哦……抱歉。”

安純之這才看到群裏還有一個賈維斯的號。

[美國隊長]：“超人沒有回話，我想他確實被蠱惑了。”

[迪迦]：“……那可是超人啊。”

[美國隊長]：“無論是誰，也都有渴望的事吧。”

打完這行字，史蒂夫擡頭和安純之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有些後知後覺。

明明面對面，他們為什麽還要靠打字聊天？

史蒂夫彎腰，趕緊去拍碎一株垃圾桶邊新長出來的齊傑拉花。他的眼神自始至終都很清明，自從他被強大的求生欲驚醒後，就再也不受齊傑拉花的控制了。

“史蒂夫，快點吃吧。一會兒我們繼續出門清理齊傑拉花——這是順帶的，我們主要去找齊傑拉花的本體。”安純之瞥了一眼那朵花的殘骸，隱約還能聞到空氣中殘存的些微淡雅香氣。

——那是某種一聞起來就讓人忍不住想起“高潔”，“清蓮”，“純潔”，“一塵不染”，“美好”等等白蓮花的形容詞的氣味。畢竟齊傑拉花開放時一大部分都是靠花粉和氣味來蠱惑人的。

“啪”的一聲爆響響起，熟悉的黑袍身影在店中出現，斯內普低沈柔和的嗓音好奇的響起：“什麽齊傑拉花的本體？”

他的視線一如既往敏銳的直接落在了史蒂夫正準備扔的那朵花上。

“——百合。”斯內普的語氣頓時帶上了嫌棄，有些不喜。

“西弗勒斯！”安純之沒想到斯內普這會兒突然到來，忍不住臉色驚變，他連忙告誡道，“屏住呼吸！也別看那朵花！那是齊傑拉花，能讓每個人陷入他們最渴望的幻境中！紐約已經被這東西占據了！”

“那不就和厄裏斯魔鏡一個作用？”沒想到斯內普冷靜的這麽反問道。

“是這樣沒錯。”安純之沒意識到斯內普的反應居然是這樣的，詫異的承認。

黑袍男人看起來仍然沈穩冷靜，沒有一點慌亂，他舉起魔杖，甚至慢慢走了過來，冰冷的黑眸註視著那朵花的殘骸，似乎非常有把握。

“西弗勒斯？你沒事嗎？”安純之也隱約看出門道了，他望望那朵花，又看看好像完全沒有受影響的斯內普，有些難以置信。

“意料之中。”斯內普想了一下，緩緩放下了魔杖，換了一種說辭解釋：

“阿不思曾經說過，如果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照厄裏斯魔鏡，那麽他從鏡中看到的只有他自己。意思是厄裏斯魔鏡對那種人來說毫無意義。”

斯內普停頓了一下，才壓低了聲音，耳語一般的說：“齊傑拉花對我來說同樣。”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安純之。

在沒有等到青年的那三十年裏，斯內普多少次想過去看保管在鄧布利多手中的厄裏斯魔鏡。他太渴望見安一面了。

但最後斯內普還是忍住了。

看魔鏡中的幻影終究只是虛假無益的，如果他沈迷進去，那不是對安的緬懷，而是對安的侮辱。

從那時候起斯內普就意識到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或許就像人常說的，難以做決定的時候拋一枚硬幣，但往往在硬幣的正反面落定前，你的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斯內普剛才在得知齊傑拉花的作用時，他也飛快的這麽想過。

他會看到什麽？溫柔體貼的媽媽，高大威武的爸爸，他從小能像其他孩子一樣幸福長大。然後他遇到了安，安當然不會被帶走，而是一直留下來陪著了他。

這樣的念頭在斯內普腦中一閃而過就被他譏諷著掐滅了。

這樣的幸福虛假的可笑，又自私的可悲。如果幻境真的變成了這樣，他可能會馬上被自己惡心得醒過來。

“真是不可思議，齊傑拉花真的對你不起作用。”安純之驚奇的誇讚，“西弗勒斯，你果然意志太堅定了。”

在這一條上他其實不是意志堅定。斯內普在心裏慢慢的回答。

為什麽齊傑拉花對他不起作用？

因為他已經花了三十年來想他到底想要什麽……其實對他來說，現在的每時每刻他也都身處幻境。

“我一向如此。”斯內普卻只是這樣假笑著得意的承認了。

“這是我的長處。”他賣弄的說，瞥了旁邊的史蒂夫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等斯內普了解到具體情況，他就不會為史蒂夫也醒著而心情覆雜了。

黑袍男人只會表情扭曲可怕，咆哮著沖史蒂夫扔一打的魔咒：“居然敢辜負安——該死的家夥吐鼻涕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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