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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還在,我還愛(大結局)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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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也沒有媽,給誰當兒子不是當?

我把林萍帶去雲江福利院,交給唐小詩照顧。

她說你是不是媽控啊,怎麽逮到誰都叫媽。

我說我就是想叫她媽,她還未必想要我這種兒子呢。

王倩在姚家挺好的,我知道姚夕一年會回來幾次看看她。但我一次都沒遇上。

可能是我們兩個還沒到該見面的時候吧,我問沈欽君,你覺得,她還愛我麽?

墓碑不說話,只有傘頂的雨水沙沙。

我說你錯過的一時就是一世,我可不想重蹈覆轍。

其實,我承認我在愛情上的自信一向很陽痿——我不覺得在沒有陰謀詭計的條件下,我和沈欽君這種人的公平競爭會贏得很幹凈利落。

我總擔心以姚夕的本性,本是不喜歡我這種男人的。

我追求她的時機本來就占便宜,但也是你自己活該,這麽多年都沒發現她有那麽好——只不過,沒想到你最後會選擇那麽氣勢磅礴的死法,把姚夕整個人都徹底擊垮了。沈欽君,你夠狠。

我一個人喝了大半瓶的酒,稍微有點醉了,就隨便靠著睡了一會兒。

夢境中有小孩子拖著媽媽的手過來,指著我說,為什麽這個叔叔靠在另一個叔叔的墓碑前,看起來好奇怪。

她媽媽說這世上有很多感情立場很奇怪,但都值得紀念和尊重。

用姚夕的話說,尊重你奶奶個腿啊。

我只是很絕望,與這裏躺著的那個男人一樣感到絕望。我們只是愛上過同一個給予我們絕望的女人而已。

後來我把傘留下了,我覺得沈欽君印在墓碑上的遺像如果再淋上雨,看起來會很苦逼……

下山的路很滑,我走的很小心。一直關註著腳下,就沒有註意到擦肩而過的黑衣女人。

她抱著一束百合花,神情恬淡宜人。我覺得她的側臉很像姚夕,也許……她就是姚夕。

我開始把精力投射到工作中,就像姚夕說過的,愛情可以不用是生活的全部。但問題是,姚夕是我生活中的全部,這與愛不愛都沒關系了。

我開始瘋狂地想念她,很想偷偷知道她的消息。

可我又不敢再去打擾她,就如我當初驕傲的轉身一樣。

我想知道她準備好了沒有,但又害怕沒準備好的那個人是我。

人與人之間有多堅固就有多脆弱,就像一朵懸崖上的花,跳起來這一下,如果不能連根拔下來存活,就只能捏死。

我只是害怕去找她,害怕這一次,我們都進了死局。

我去了之前療養的那個島上,當時姚夕還說過為什麽不買下來。

我覺得沒有投資意義,然而後來我才覺得周北棋才他媽的下了好大一盤棋。

以前姚夕問我,為什麽我從來不在乎沈欽君,卻總是吃周北棋的醋。

那是因為我知道沈欽君贏不了我,他給姚夕的創傷我在治療,所以他不是我的對手。但周北棋不一樣,我給姚夕的創傷他會治療,所以我贏不了他。

現在可好了,沈欽君死了,在姚夕心裏住一輩子。周北棋守在她身邊,還他媽的搞出個孩子來!

我成了最後的傻逼了……

於是我把島買了,投資建了娛樂度假設施,就好像在對姚夕說——你快過來啊,我家更漂亮。

然後我差點對著鏡子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病的不輕啊真是。

好吧,那時候,我根本沒想過姚夕的孩子會是我的……

我第一次在百無聊賴的旅行者視頻上看到介紹起那個小島,語速很快的主持人走進姚夕的店——

我看到鏡頭前的她變了很多,氣質和氣色都很好,除了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兒子看起來一點不順眼之外……

後來公司年會的時候,代維無意中跟我提起來說周北棋要結婚了。

我哦了一聲,說替我恭喜他。

恭喜之後又覺得不怎麽對勁。他要結婚?那姚夕的孩子是誰的?

我想,難怪我看這個孩子那麽不順眼——原來是長得像我啊!

於是我當天夜裏就跑了過去,我想捉住姚夕質問她——你他媽的偷了我的孩子這麽多年,怎麽連個屁都不放啊!

可是當我從店裏的窗戶看著她正在悉心調咖啡的背影,我又覺得不敢上前。

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麽安靜怡人的姿態,就像畫裏走出來的聖女一樣恬淡。

她穿著樸素,不施粉黛,海風沒有吹毀她的皮膚,三十歲的年紀卻平添了幾分韻味。

那一刻,我很禽獸地想——真想現在就擁她入懷,撕開那為別的男人守葬的黑衣服,讓她赤裸裸地在我面前打開身體。

我要占有她,侵犯她,看著淩亂的長發黏著淋漓的汗水在我眼前撩晃。

聽她控制不住的悅耳聲音,求我給她最美好的快樂。

可我不敢褻瀆她,今天的她……已經離我好遠好遠了。

雖然我也曾有過一點點希望,她會不會,也在一直等我呢。

她的左手一直不是很靈活,當時那一槍打斷了筋,我知道她難受了很久,生怕以後再也不能做設計了。

現在想想,這麽多年下來,也不知道她受了多少苦。一個人帶孩子,是不是抱著都很不方便?

而我卻因為害怕失去,假裝一切都不會變質,就好像放在冰箱裏的冰激淩,從來不記得卡看保質期…冰激淩也是會腐壞的啊。

我故意逃避了這麽久,還以為她已經選擇了別人。是我沒看懂姚夕,這一輩子,我想她如果走不到我懷裏,也就不會再選擇其他男人了。

我覺得很內疚,自己一天父親和丈夫的責任都沒盡過,還一見面就想上人家。韓千洛你還是不是人啊……

沒想到她見到我一點都不驚訝,還吐槽我的衣著。

我說我已經養好身體了,身材也恢覆的不錯,現在穿什麽衣服都很帥,不用太拘泥了。

然而姚夕覺得不爽——說你突然跑來見我,好歹認真打扮一下表示尊重吧。

看著她的眼睛,我就知道我的姚夕還在,我想要的那種生活,那種愛情,都在。

等我看到那個死孩子的時候,唉……怎麽就是喜歡不起來呢?

我覺得他真的跟我太像了,這將來可怎麽養啊。

我終於能理解這些年來,我爸時時刻刻想掐死我的心情。

於是我對姚夕說,我還沒準備好,要不咱們把他塞回去重新生一個行麽?

姚夕說,你知道人妖怎麽變性麽?

我木然地看看她,不知此言何意。

“就是把男人得那玩意兒塞進去,做成個女人的那個……你要想塞我,我就先塞了你!”

我覺得渾身一瞬冷汗如雨,我說你當我沒說。

我把蚊帳裝好以後,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那小家夥安睡。我想,睡著了的樣子還是挺可愛的,還是安排個死緩觀察一下吧。

我對姚夕說,我今天這個性格可能是因為我媽媽去世得早造成的。你要是不想讓孩子以後像我這麽變態,就一定要好好活著。

結果混小子醒了,奶聲奶氣地說:“你本來就變態,別找客觀理由……”

我問姚夕,他真的還不到三歲麽?

“成精了吧。”姚夕表示,從教會他說話那天自己就在無時無刻地後悔,讓他當一輩子啞巴算了。

我說你以後要是再敢氣你媽媽——

“我不會氣媽媽的,倒是你,要敢欺負我媽,我會幫她找個更好的男人。”

我說你是不是真的很缺‘父愛’啊,第一天認識就想我揍你麽!

姚夕。我說我受不了了,目前看大號已經廢了,咱們生個小號重新練級好不好?

說完我就把她抱到隔壁去了!

“輕一點哦,咱家隔音不好……”死小子翻過來瞪我,我轉手就把他給翻過去了。我說:“你怎麽知道咱家隔音不好?你媽以前難道還給你聽到過什麽不該聽的?恩?”

小混蛋坐起來,沖我眨眼睛說:“沒有……只是媽媽有時候晚上做噩夢,都在喊你的名字……”

我心裏一疼,說那你怎麽不去安慰她。

他白我一眼:“你的女人你自己安慰呀!關我屁事!”

“姚夕,有鐵鍬麽?”

“幹嘛?”

“我去刨個坑把他埋了,說不定到了秋天能長出很多聽話的小孩。”

小混蛋推了我一把:“想要再生自己努力去……我不要弟弟妹妹,給我生只小狗狗,要白顏色的。”

我把姚夕給拉走了,我說你到底怎麽教的呀,這死孩子不是該不會是沈欽君轉世吧?故意來坑我的是不是!

“可能是你成人小電影看多了。這孩子生出來的時候,天邊就泛著一朵黃雲……”

“滾,我從來不看,我喜歡自己演!”

☆、番外二 千人萬人,千裏萬裏,送我指尖沙------記沈欽君

我離開姚夕後的第三年,托了個夢去找韓千洛。

我知道他去墓園看過我,真過分,帶了瓶酒都自己喝了。連束花都不記得送。

我說你們夠了好不好,活著的不好好珍惜,還要死人跟著操心。

但我沒想到他第二天找了個符把給我貼了——

唉,歐洲人不是信耶穌的麽?什麽時候跟茅山道士有一腿的……

我覺得死了以後比活著的時候輕松太多,很多以前不敢想的事,不敢說的話現在都可以肆無忌憚了。

只不過我每天要被罰去刷馬桶。這對於家務一塌糊塗的我來說,是挺頭疼的一件事。

等等就飄在不遠的地方一臉怨念地看著我:“爸爸,你為什麽要刷馬桶啊?

這裏的人明明都不用吃飯,要馬桶幹什麽……”

我只能說,自殺的人在天堂裏是得不到原諒的。因為任何一個人都不該那麽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就比如你,一直很堅強地想要來到這個世界上,那麽多意外都沒能阻止你與爸爸媽媽見面的腳步。只可惜我們沒能保護好你。

這世上有太多太多像你一樣執著想要活下去的人。卻在意外和疾病面前無能為力。

而我,卻自己放棄了生命……所以得被懲罰。

“生命既然那麽美好,你幹嘛放棄呢?”

我說因為這世上還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啊,比如你,比如你媽媽。

站在這樣的視角看姚夕,是我以前從來沒敢想過的。

我以為我與姚夕之間的相對位置也不過就是她愛我,我不在乎她,我愛她,她愛上別人這麽糾纏三俗的節奏。

真的從沒想過有一天,我能這麽客觀……

我有大把的時間飄在她身邊。看著她生活裏的一點一滴。

她有時會很專註,有時會一直發呆,可惜我沒有能力鉆進她的大腦,去看看她想的是誰。

我看她縫衣服,看她調咖啡,看她拿著掃帚追著兒子滿院子跑。

看著看著就覺得眼睛發酸,可惜我沒有眼淚,也抱不到她。

等等問我:“媽媽以前對我很疼的,為什麽對弟弟那麽兇?”

我說因為等等和弟弟不一樣。

女孩子越寵越乖巧,男孩子越打越堅強。

“爸爸,那你小時候也挨打麽?”

我挨過打麽?

我開始回憶我的童年。我想我之所以這麽悲劇,可能就是因為沒有挨過打吧。

我本來就是個無趣的男人。成長的經歷中規中矩。我也有自己的奇葩愛好和兒時夢想——當個技術宅男,能把房間改造成星際迷航那樣的。

我不喜歡與人打交道,人心太覆雜,人格太扭曲。如果全世界都是韓千洛那樣的人,我寧願當一只狗。

我父親是個奸猾的商人,母親是個拘謹的醫生。

這樣兩個人的婚姻在外人眼裏可能很登對,但真正相處起來,卻是味同嚼蠟的冷冰冰。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一直沒有離婚,也可能是為了我,也可能是為了顏面。

總之自我十二歲時第一次看到父親跟別的女人在車裏親熱的時候,人生觀就發生了很顛覆的變化——

我想,男人不應該以任何借口作為背叛家庭和責任的理由。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愛上一個女人。一定會把心意融進她的靈魂,永不離棄。

我一直為我自己的這份起誓而覺得驕傲,也一直在悉心地等待著那個她的出現。

所有的少年夢都有童話的色彩,也許只是一場雨下出了心裏的漣漪,也許只是一個身影攫住了好奇的目光。

人與人的相遇,恰如其分地奇妙正好。

我以為我愛上得是那架鋼琴裏無聲無息的音符,又或者是白色裙子包裹著的天使一樣的純凈。

她是姚瑤也好,姚夕也罷,只怪我太執著一件美好的事物,絲毫不給對方變質的權利。

然而任何東西只要夠深刻,都是一把刀。

我想錯就錯在。把偶然撿到的流星,當成傾盡生命也要呵護的瑰寶。

那兩個女孩,其實都很自卑,都很想要愛。

我想她們愛上的也許並不是我這個人。而是年少時光裏,一份來自意外的守護力量,一份值得炫耀的真摯純情。

所以姚瑤才會患得患失,所以姚夕只能悄然跟隨,而我……其實根本就沒有弄清楚,自己究竟愛誰。

但我選了一個就會認真負責下去,不走到婚姻的殿堂裏絕不忍心染指。

所以我也從來都知道姚夕愛我,以為她的怪異她的憂郁都是因為愛而不得產生的情緒。

只是從來都沒想過,是姚瑤給她畫了一個又一個的禁區,試圖將她推開我的身邊,漸漸遠離。

我沒有別人想的那麽蠢那麽瞎,也沒有別人想的那麽正那麽義。

其實有時候,我也知道是姚瑤耍了些矯情的小心思。可那又怎樣,女人的醋意代表著她們真實的在意。

我承認我在一笑置之過後,還有點不厚道的竊喜。

哪個男人不希望女人們為了自己爭風吃醋呢?就如女人們也喜歡看著男人為她們打架鬥毆是一樣的。我他媽的又不是聖人。

我一直以為女孩子之間明著笑一笑,暗著鬥一鬥,本來就沒什麽太大的關系。

可惜有時候,不做聖人就只能做罪人,沒有一個選擇給你作壁上觀耍無賴看大戲。

我終於為我自己那不要臉的無所作為買了沈重的單——

姚瑤死了。

崩潰震驚之餘,我才如夢初醒地梳理起這段悲劇。我以為……這一切真的是姚夕做的。

就像兩個人胡鬧,一開始你推我一下,我掐你一下,然後扇巴掌,然後捶拳頭,最後終於捅了刀子。

見了血,送了命,才知道惡小為之的代價……

我恐懼極了,我害怕我心裏那兩個孑然不同的女孩會為了我而幻化出任何一種黑暗的心靈。

我害怕這萬劫不覆的悲劇終於還是在我這裏失了控脫了節。

與其說我恨姚夕,不如說我是在恨著當初那個無所作為的自己。

所以沒有人知道,如果這兩個女孩易位而處——車禍墜崖的人是姚夕,被懷疑的是姚瑤……

我也會用同樣的心態來對待留下來的那一個。

我想我活著的時候不敢承認的東西,終於在死了以後有機會懺悔——

我就是……兩個,恩,都愛。

人渣……

你們說我是人渣?

我很不服氣,我說我愛上兩個女人又怎樣,但我終究只會選一個來負責。

碰了一個,我就不會碰第二個。我關不住我的心,但我總還能控制得住我的身。

我比禽獸強多了!

只可惜我錯的太離譜,只問愛情路漫漫,不問陰謀常戚戚。

一旦愛情裏有了算計,有了圈套,有了威脅,有了逼迫——

那就不配在冠以愛情之名。

我想,真正推開姚瑤的,不是我對姚夕的不舍,不是我對孩子的執著,不是我對她死而覆生的麻木,只是她看著我的眼睛說出的那一句‘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你’。

很抱歉,我接受不了這樣的愛。

太瘋狂太壓抑,太誇張太絕望。

我愛的,永遠只是十四歲那年鋼琴下翩然掀起的一隅。我愛的,永遠只是二十歲校園裏梔子花下的長發紛飛。

真的假的都無所謂,我只是個眼裏心裏都容不得沙子的傻瓜。

我受不了一點點欺騙。

所以……我寧願要姚夕華麗而淒絕的轉身,也不會再要姚瑤梨花帶雨的陳情。

這是我用成年人的感情觀,為我自己做的最厚重的決定。

一步步,一路路,究竟是誰逼瘋了誰?

我挺怨恨我媽媽當初自作主張的行為,也挺同情姚瑤無助的遭遇——但是你們,都沒有資格綁架我的心。

我可以為了我母親的養育之恩而替罪囹圄,但是姚瑤,你無法強迫我因為愧疚而再選一次你。

等等死後,我獨自找到姚瑤。我的雙手卡在她疤痕斑斕的脖頸上,差一點點就親手殺了她。

她閉上眼睛,連一滴眼淚都沒流。

只是平靜地告訴我說,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只是想到能在有生之年還能看到我,她不在乎當初那些遭遇,究竟算是公平還是不公平。

我說,我,不是你可以無休止為惡的理由。

如果你再不停止這些瘋狂,我就去死。

那是我第一次有了自殺的念頭,很直觀很純粹。

我知道孩子的死幾乎已經讓姚夕臨近了崩潰的邊緣,但她至少還有韓千洛。

而我有什麽呢?

我整夜整夜地夢到等等,夢到我第一次抱著她得時候,她尿了我一褲子,還在格格地笑個不停。

我無法安眠入睡,那幾個月來常常驚醒後就會一個人站在陽臺崩潰地哭。

我想守在姚夕身邊,我希望能跟她互相取暖著共度難關——那是我們的女兒,誰能比我們更痛?

韓千洛可以麽!

後來我知道他們離婚了,可笑的是,我連半分竊喜都沒有。

我覺得姚夕既然連韓千洛都不要了,她又怎麽可能還會要我?

我知道她搬了出來,一個人像瘋子一樣機械地生活。我徘徊在她的窗外,一直都沒有勇氣再上去敲門。

有時我看到韓千洛的車過來,又只能很沒種地躲起來。

我一直以為韓千洛並不可能真的把我的女兒視如己出。因為我也是男人,我懂這背後咽不下的別扭和尊嚴。

然而那天公司季度大會上,我做完4C市場導向分析的presentation後問他還有什麽補充。他起身握著報告書怔了半天,突然就吐了我一身血。

昏迷之前,我聽到他叫了一聲‘等等’。

所以我想,這大概就是我從一開始便輸給這個男人的原因了。

他比我更愛姚夕,也比我……更適合姚夕。

我想我們三個人,會不會有天就這樣守在不同的次元裏,獨自傷心致死呢?

我知道他們不會放過姚瑤的,所以我依然不作為地守著公司裏一如既往的運作。狀麗歲技。

如果我想為他們做點什麽,除了跟姚遙同歸於盡,我這個不會轉彎的腦袋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只是沒想到,姚瑤逃出來以後會第一個找到我。

她把我關在一個很冷的地方,一開始並沒有折磨我。

她會親自給我餵東西,幫我洗漱。這讓我想起戀愛的那些年,她也曾是個溫柔如水的女人。即便對全世界都是假的,至少對我……還是真的。

我覺得挺諷刺的,能被這麽惡毒的女人愛——真是何德何能啊。

她問我是不是害怕她?

我搖頭。

我說我只擔心你用我對付姚夕。

她笑出張狂的眼淚:“沈欽君你別做夢了!姚夕根本就不愛你,她有她的男人,她們還會生自己的孩子!誰會管你死活啊!

我就是讓你看清楚,這世上,誰才是真正愛你的女人!”

她說她會把韓千洛弄過來,讓我親眼看看,姚夕會選誰!

我說無論她選誰,我都很開心,所以你贏不了我此時的心境。殺剮隨便吧——

我是真的做夢也沒想到姚夕會親自來救我。

雖然她的一個電話逼得姚瑤一刀插在我大腿上,雖然她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是被當麻袋一樣捆著扔過來的。

然而那天的姚夕,真的跟以前一點都不一樣了。

她眼睛裏的光很強悍,她臉上的表情很堅毅,像極了無悔執著的一匹雪上雌狼。

我想,她就是狼王身邊最能洞悉塵世並肩作戰的寵妃。

永遠,也不會再屬於我了。

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讓她一身勝雪純潔的毛皮再也不要染上汙點。

看著姚瑤在烈火裏掙紮,又絕望又駭人,連我一個男人都不忍直視的慘狀,姚夕竟然能平靜地面對著整個過程。

我很開心,我覺得姚夕已經蛻變了。再也,不會被任何悲傷所壓倒了。

按著腹部貫穿的槍傷,我想……就算我死了,她也不再會有一絲一毫的難過了吧。

我們相互攙扶著走在雪地裏,所有的溫度幾乎都是籍著彼此的鮮血湧溢的熱能。

我覺得我能撐下去,因為我還牽掛著她。她卻不願為我撐下去,因為她牽掛的人不是我……

所以我也覺得自己挺過分的,竟然會選那樣的方式來犧牲。

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了,還徒增她那麽多年的悲傷……

誒?不對啊!

我得去申述。

我說我本來就受了致命傷,我已經撐不下去了——這不能算自殺的!可以不要再罰我刷馬桶了麽?

我還有女兒,還要幫她洗臉梳頭換衣服,整天刷馬桶她都不讓我碰她!

天使不說話。

唉。

今天我坐在姚夕身邊的窗臺上,看她給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擦灰塵。

她在成衣店的旁邊開了一個小小的咖啡吧,只有一臺咖啡機,卻有很多很多的來自全世界各地的咖啡豆。

但她只喝美式,看心情的,偶爾加一點點肉桂粉。

那是我最喜歡的,奇葩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我圍著咖啡機的香氣轉,偶爾在杯中吹起一絲漣漪。我用最近的距離打量著她恬靜的眼角眉梢,看到她坐在高腳凳上,一邊品咖啡,一邊發呆。

“爸爸,你這個樣子很猥瑣唉,像偷窺狂一樣。”等等透明的小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說,我只是很想念你媽媽。

“她知道你在這兒麽?”

我搖頭:“應該不知道吧。”

“我也覺得她不知道……死都死了還來打擾她。我要是媽媽,一定用吸塵器把你吸進去……”

我看了看等等,又看了看正在被姚夕追著打的兒子。

我無奈地說,等等,你確定你真是我女兒麽?不是韓千洛隔空撒的野種吧?

“爸爸,你太嚴肅了。一點都不快樂,我不想變成你那樣的人。”

我說,呵呵呵,你還是想想看想變成什麽樣的鬼吧。

小島有時會受臺風侵襲,我站在窗子外面的話很容易被吹跑,所以很不好意思地坐在姚夕的店裏,看著她忙裏忙外地收拾東西。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她爬上閣樓去收衣服,淋了個透心,回來就發燒了。

我坐在她床前,雖然飄的比走路快,但始終無法為她做任何事。

她發著燒,一直在叫韓千洛。

我說等等你在這兒看著你媽媽,爸爸去喊人。

“別去了,上回被人家貼了一張符,這次可別被淋一身黑狗血啊。”

等等拄著下巴,在小木馬上晃蕩著。

“你是……誰呀?”睡眼惺忪的韓念爬起來,木訥地站在木馬前。

“你能看到我?”等等詫異地問。

我恍然大悟,很多人都說,小孩子是經常能看到靈魂的。

我說等等,我們走吧,被人發現很難為情的。

“你們是死神麽?來帶走我媽媽的麽!”韓念突然就哭了:“別帶走她好麽?她真的好辛苦的。我一直勸她給我找個爸爸回來,可是她說沒有哪個男人真能受得了我這個兒子……嗚嗚嗚,你們要帶就帶我走吧。

我媽需要有個好男人來愛……”

我承認我看韓千洛的兒子真的很不順眼,比我家等等差遠了。

可是他很懂事,簡直跟人參成精了似的,還沒過三周歲生日呢就已經這麽難搞了……

真是什麽人生什麽鬼。

後來姚夕醒了,問兒子在跟誰說話呢。

小男孩什麽都沒說,徑自爬回了自己的小床。

姚夕坐起身來,擦著額頭上的冷汗,目光直直得盯著前方。

我很緊張,就好像她能看見我一樣。

後來她只是對著空氣微微笑了笑,什麽話也沒說。

我從她身邊穿過去,卻只能留下一絲風吹亂了她鬢角的發。我想問她,有沒有夢到過我,但說出的話比蚊鳴的聲波還低壓。

我看到她突然抱著膝蓋哭了,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她說一句話,幾乎擊潰了我殘缺不全的三魂七魄。

她說,沈欽君,你走吧……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我在……

我撲上去想抱住她,給她哪怕一絲一毫的體溫。我想流下一顆眼淚,給她哪怕一點一滴的光明。

我想告訴她,我很想她。

可我終究什麽都做不了。只能一次一次在她身邊縈繞著詭異而涼爽的風,像個吊著威亞的馬戲團小醜,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讓你看清詭異笑容面具下的悲傷。

“你走吧!我很好,我已經忘了那些噩夢,也漸漸地學著笑著來回憶你。”姚夕赤著腳跳下地,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呼喊:“我從不後悔愛上你,從不後悔給你生了等等,從不後悔……在你生命的最後一刻,擁在你懷裏。

我已經不需要任何人的守候和保護了,你走吧。

沈欽君,謝謝你給我一段念念不忘的青春歲月,謝謝你給我一片痛不欲生的花底淤傷。

你走了,我才會放心大膽地生活,放心大膽地愛!

但我會永遠記得你,永遠永遠記得你!”

“爸爸,”等等飄在半空中看我:“你哭了?”

我說你看錯了,我只是在放松眼睛。

“鬼不是沒有眼淚麽?”

“誰說的。”我輕松釋出一口氣:“人的眼淚代表執著,鬼的眼淚代表愛和重生。

流不出眼淚的鬼,沒辦法轉世為人呢。”

“所以爸爸要走了?”等等無奈地表示說:“可是我哭不出來,怎麽才能跟你一起走呢?”

我看了看她一臉懵懂又無辜的小表情,迸發出前世今生的第一次腹黑——拎起小丫頭的腰,扒開她的小裙子,我照著她小屁股狠狠打了一巴掌:“哭不哭?”

“哇啊——”

唉,要投胎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我牽著等等的小手往前走:“看到了麽,前面那道光。我們一起走進去。”

“然後呢,下輩子我還要做你女兒麽?”

“你想不想?”

“不要,我要做爸爸的小情人~”

那道光包圍了我們全身,漸行漸遠的距離,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姚夕站在原地,被雨後的朝陽沐浴了全身。

仿佛十四歲那年偶然經過的長廊裏,遭遇的那位已經與鋼琴融為一體的白衣女孩。

她身上的魅力,奪去了午後暖陽的一切眷顧——

也塑成了,我這一生無怨無悔的情劫。

☆、番外三 騙盡多情是戲文,騙過天下是忠貞——記程風雨

首先,我要澄清一點,韓千洛口中的處男——指的是善於處理各種棘手事件的男人,簡稱‘處男’

就醬紫。你們愛信不信……

三年前,我辭去了警職。用半顆心經營事業,用半只眼洞悉世塵。

看盡物是人已非,繁華散落心不隨。

我這樣的人,其實早就封閉了自我幸福的可能。把一切都描得又輕又淡,不入眼也不入心。

有次韓千洛跟我說:“明霞已經死了多少年了,就是投胎也會打醬油了。你準備什麽時候才放下?”

我反問,我為什麽要放下呢?

從她揚著臉在我懷裏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放得下她歸塵歸土的身軀,卻早已扣住她彌留不盡的靈魂。

人人都會因失去而悲傷逆流,因執著而痛不欲生。不過是把自己空空沒有著落的念想硬生生從消失的人身上抽離掉,不習慣罷了。

而我始終覺得。明霞一直都在。所以我的愛情從沒落空。

人如其名的俏警花,像明媚的光芒下吻上雲朵的一片霞彩。

我也曾以為這世上最好的愛不過就是彼此多看了一眼,多走了遍心——愛就愛了,不愛就散了。那些矯情的人們沒什麽事總瞎鬧什麽啊,賤的真是。

可我忘了人是會死的……尤其是警察這個高危職業。

我覺得我的愛情觀多健康啊,跟韓千洛和黎安娜那種奇葩簡直不是一個level。

如果一切按照最美好的軌跡走下去,我也想用雙手解開她英氣逼人的警服扣子,再為她蒙上純潔的婚紗,最後像個傻逼一樣去寵愛她一生一世。

可是為什麽偏偏我愛的人一聲不響地就死了呢?

Fu**k-the-god!

我是警察,所以無法像韓千洛一樣執著於覆仇。

我愛的女人站在她最自豪的崗位前沿以身殉職,我本該為她驕傲。

但我必須要為此做些什麽,比如說——

換一種生活方式來隱藏悲傷,聚集一些同樣絕望的人,徹底鏟除那個犯罪大毒瘤。

S市特大活體器官走私案。牽一發動全身的罪惡滋長在看不到的迷霧裏。

我力排眾議,主動申請了比臥底還要辛苦的任務。

我組成了一支特案組,親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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