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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這是我能為你選的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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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月來我幾乎滴米未進,每天只有這樣那樣的營養液強迫進入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我會不分白晝黑夜地做夢,夢裏夢外都是孩子的哭聲。

我不知道韓千洛每天在做些什麽,但只要他回來。就一定會守在我身邊。

只不過無論他說什麽,我都不回答。

後來他便什麽也不說,只是靜靜地坐著看著我。

我想,也許有一天他能突然捧著姚瑤的腦袋過來跟我說已經幫孩子報了仇了。也許有一天他會很遺憾地告訴我說這是法治社會不是梁山泊。

但無論是什麽結果,我都無法在除了夢境以外的地方看到我的等等。

所以我不想醒過來。

有時候沈欽君會來看我,有時候周北棋也來。韓千洛從不拒絕他們的看望,感覺叫好像是全球招納名醫,只要能讓我吃一口飯,他不在乎自己的‘王妃’被多少男人接觸。

直到有一天,有個人火燒火燎地進來,一把就拉開了厚重的窗簾。刺目的陽光幾乎要傷害了我早已欲哭無淚的眼睛。我迸發出一百多天以來的第一聲尖叫。聲音嘶啞得連鬼都怕。

然後我看到逆光下聖母般修長又充滿治愈力量的身影,慢慢投射到我面前的,然後她突然就掄起長長的手臂,一個耳光滾在我臉上!

“姚夕!你看看你這幅鬼樣子!”

好疼啊,當初陳勉死的時候,湯緣打我打得都沒這麽疼。

我牽著已經僵硬的嘴角,擡頭看她。

她沒什麽變化,只是瘦了好多。衣著打扮也沒有以前那麽隨性張狂了。

我看到她淡紫色的寬肩連衣裙下,微微起來的肚子。一下子戳中的淚點讓我不由自主地撲到她身上放聲大哭!

“緣緣……我的等等死了……我都還來不及讓你看看她啊。”

湯緣的淚水陪著我往頸窩裏淌,她說是她這個阿姨不盡職。沒有留在我身邊守著陪著。

我抱著湯緣哭,仿佛把從冬天到夏天的所有積水都匯聚成了眼淚,不舍晝夜地宣洩。

湯緣說你別再哭了,大不了我把我得孩子賠給你。你們把我丈夫都弄死了。我的孩子誰來養啊!我賠給你好不好?我求你振作起來夕夕,我陪你挺過去。

就像小時候姚瑤搶走我的東西一樣,每次都是湯緣偷偷把自己的塞給我。

我就如同一只嗷嗷待哺的可憐蟲,等著別人的保護和施舍。

我抱著湯緣的肚子,我說我不要——誰欠我的,我就是跟她討命也要把這筆債討回來。

然後我看到七嬸推門進來,送了這三個月來不知道是第幾碗沒有完成過使命的粥。

湯緣餵我,我一口一口地吃。

她哭著說,真好,三個男人都沒辦法勸你吃飯。我一個人就搞得定。

我知道韓千洛就在門口,只是他不想進來而已。

“韓千洛親自到K國去找我,在我家樓下站了三天三夜。”湯緣說:“他求我原諒他,求我來救救你。夕夕,罪魁禍首是姚瑤那個賤人,你不要再這樣子懲罰你的家人了。

因為陳勉的事。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丈夫。

但是當他把你病重的照片發給我時……我就知道,哪怕全世界都入不了你的心了,也只有我能救你!”

“緣緣,都是你不好……”我抱著她,哭著捶她的肩膀:“從小到大都是你護著我,你不要我了,我就被姚瑤害慘了……

你怎麽忍心不要我啊……你才是我姐姐,你賠我等等……”

哭了累,我就在湯緣懷裏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才意識到這已經是我三個月來能分辨出來的第一個天亮了。

湯緣已經走了,只留下桌上餵我剩下的半碗粥昭示著昨天發生的一切原來不是一場夢。

我輕輕拔掉了手臂上的營養針,按著那小小的針孔按了好一會兒。

我不想再浪費任何一滴鮮血了。

站起身來。我走到梳妝鏡前看著自己這幅不人不鬼的容顏。瘦削的面容,慘白的臉色,亂蓬蓬的頭發。包裹在條紋睡衣裏就好像一根咣當在雪糕紙裏的木頭棍子。

我用梳子梳頭發,怎麽都梳不開。一扯一把的拽的生疼。

於是我拉開抽屜,用剪刀剪了頭發。一直剪到耳朵上面。零零碎碎的,卻清爽了很多。

我的長發是為那個男人留起來了,如今他在我生命中最後的那一絲羈絆也沒有了,就像這一地碎發一樣。

已經不值得紀念的東西。本來就是一文不值的。

韓千洛慢慢走到我身後,雙手扶著我的肩膀,低頭伏在我臉頰旁邊:“短發也不錯,夏天來了,看著也很清爽。”

我看了看手裏的剪刀,輕輕放回到梳妝臺裏。

我不太敢在他面前拿剪刀了,因為我的噩夢已經太多,消化不盡。

三月時還飄著今年的最後一場雪,而如今已經是知了叫夏天的時節了。

我說如果等等還活著,是不是已經會翻身,或者會爬了?

我的育兒經還沒等看到六個月的地方……就永遠停在了書頁折起的那一角上。

韓千洛說:“你的東西還有等等的東西都沒動,你起來了,就去告個別吧。”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輕輕抱了下我的丈夫。

“韓千洛,你也瘦了好多。”我用手丈量著他的腰圍:“看來那件衣服……又要重新改了。”

他攥著我的手輕輕吻了一下,我能看到他眼裏的心疼無所遁形。

我說,姚瑤什麽時候出獄?

“我不會讓她有機會出獄的。”韓千洛凝著眸子看著我:“姚夕,我會讓她付出代價……”

我說不需要。

這一次,所有的事我親手來做。

等等的檢驗報告顯示她是並非是被人下藥導致的過敏,所以構不成故意謀殺。孩子身體本來就羸弱,大冷天被姚瑤那個賤人抱了出去,又帶到林萍當時入住的醫院。

在完全沒有防護措施的狀況下,不知道是感染了什麽病菌。

姚瑤因過失而被取消了假釋期,提前送進了監獄服刑。

但我一直覺得她是主動要求的,因為她應該明白——只要她踏出那個法律束縛的地方一步,我就是同歸於盡也不會饒過她的。

只是可憐的蔣懷秀,我知道這三個月來她到處搬家,不管搬到哪都會在一周內被人燒了房子。

直到有一次不小心害得鄰居一個小男孩受了點輕傷,韓千洛才住手。

但是幾經折騰下來,蔣懷秀已經被弄瘋了。據說整天蹲在天橋下,說她女兒被人害死了,永遠也回不來了。

“姚夕,我帶你回國好不好?姚瑤的事,我會替你解決。不管用什麽辦法——”

我搖頭,然後輕輕捧起他的臉:“韓千洛,你還沒有吸取教訓麽?

為了給阿玨報仇,你賠進去了多少東西。你問問你的內心,你贏的……真的漂亮麽?”

“所以你要做什麽?姚夕。”他按著我的雙手,沿著胸前慢慢拉下來。

“我要姚瑤死,只要她死。”我微微挑起一絲淒慘的笑容:“不帶陰謀不用算計,哪怕站在她面前用我這雙手親自掐死她。

韓千洛,這是我的戰爭。麻煩你,退到前線以外。”

我端起桌上剩下的半碗粥,幾下就吃完了。我很餓,我需要能量。

然後我突然就感受到一陣近乎絕望的窒息從身後環住了我!

韓千洛抱著我,力度顫抖又瘋狂:“姚夕,不要這樣。我心疼你……

讓我來做吧。你的手只能用來做設計,不能用來殺人。

你這麽笨,你鬥不過那個女人的!”

我從來麽有聽到過韓千洛用這樣近乎祈求的語氣跟我說話,這不是我認識的他!

可我……又何嘗還是他認識的我呢?

我用力去扳他扣在我胸前的手,怎麽也弄不開。我知道我的指甲劃傷了他,可他就是不撒手。

但我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去抓去咬,去歇斯底裏。而是平靜地垂下手,任由他伏在我肩上……

濕了,從頸窩到肩膀,到整個後背。

我感覺到濕潤的喘息激發了我認知裏最後的一片領域。

我想我真的很過分——終於有一天,成功地逼出了這個男人的眼淚。

韓千洛,你一直自詡我是你整個戰局裏最好的戰利品吧?狀長帥技。

可你沒想到,這看起來挺光鮮的一個小花瓶,還沒在手裏捂熱呢,就已經摔的粉身碎骨了。

真諷刺,我把我前半生的眼淚給了沈欽君,卻再他哭著求我回心轉意的時候再也流不出一滴淚。

我把我後半生的眼淚透支給你,卻再你終於瓦解脆弱的時候也無法陪著你悲傷。

我想轉過身去抱他,可是他死死地壓著我。

“別回頭!”

我笑著說:“好,我不看……所以你放我走吧。”

“姚夕你是在懲罰我麽?我求你流一滴眼淚……哪怕再為我流一滴淚!”

一句懲罰,讓我的心陡然一碎。

“韓千洛,我也想保護你啊。等等死了,你就是我最親的人。你好不容易解脫了一場噩夢,我怎麽忍心讓你再一次咬斷脖子上的枷鎖為我去撲食捕獵?”

你無意中闖入我的人生,心甘情願地為我鋪路。我踩著用你的血染成的玫瑰,一路走得又踏實又囂張。

可是今天的我……就連最基本笑容和淚水都沒有辦法回饋給你了。

這樣的我……怎麽忍心再拖累你?

“你是我的妻子,你就是瘋了傻了殘廢了也是我的妻子!”

我笑說:“可惜我不瘋,不傻,不殘廢。我知道我要做什麽,我明晰的思路和冷靜的頭腦告訴我說——

我沒辦法再被你保護在身邊,等著那一聲爆竹的破碎,迎來或贏或輸的節奏。

這一次,我選擇親手送鬼下地獄。”

我伸手,從後面輕輕挽住他的頭頸,側過臉在他濕潤冰涼的臉頰上吻了吻:“韓千洛,忘了姚夕吧。

忘了那個偶然穿著外婆婚紗闖入你視線裏的冒失女孩,她本來就不該存在於你的計劃裏。

你閉上眼睛好好想一想,當初你為了阿玨來到名揚覆仇,現在你已經順利的把一切都改頭換面地收於囊中。

你已經贏了,你勝利的光環下完全不需要多餘一個我的存在。

你就當我是你的一個幻想吧。是你面對冰冷的陰謀下,人性良善的一點光輝幻化出來的安慰。

從來,都是你一廂情願的守著這份看似美好的心靈,不遺餘力地想要據為己有。

然而我叫你失望了,如今的我已經沒有幸福的可能了……我也無法眼睜睜看著你的後半生被我帶進同樣絕望的漩渦裏。

所以韓千洛,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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