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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帶出來的鬼,我會親手送回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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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我就一直想,為什麽姚瑤的妹妹總是扳著一張冷冷的臉躲在角落裏不願出來跟人打交道……

如果她能開心一點,陽光一點,一定是個非常好看的小姑娘。”

我默不作聲。因為我知道在沈欽君的心裏對我多少是有憐惜的。

平心而論,在年少時的三人行裏,那些相處看似懵懂純粹,實在暗潮洶湧,也僅僅限於我與姚瑤之間。

所以現在聽他說這些話,我沒什麽反應。只是帶著點淡淡的苦笑說:

“這些我都懂。只不過。你疼我是真,愛她也是真。

幾句話聽下來,倒好像是我沒本事讓你愛上我,怪我咯?”

端著眼前那杯清沁的檸檬水,我覺得路過的人一定以為我和沈欽君是初次相親的男女。

距離生疏,口吻客氣,眼神……不知道該怎麽交匯。

“是,我的確喜歡姚瑤。”沈欽君承認不諱:“過於美好的東西總是會讓人先沈淪下去,我從不為自己找借口。

只不過,我常常看著她對誰都笑著,對誰都很溫柔。以至於不太敢去探究,那些……會不會是虛偽的。

我相信她,就像相信自己的願望一樣。一旦懷疑了,可能……就是崩塌了信仰。”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敢。叉尤團巴。

呵呵,沈欽君。你可知我等這段話等了多少年。

一天天一年年下來,任由姚瑤用看不見的匕首割遍我的全身。每一滴血淌出來都會被我咬著牙抹去,在你沈欽君看不到的地方。我不敢叫一聲疼。

直到有一天,她開始用刀割你了,你他媽的才知道我有多疼麽!

我埋著頭,不再冷笑也不再苦笑,隨便他繼續說吧。

“姚夕,後來我終於明白,姚瑤開心的樣子是為了讓我愛她。而你不開心的樣子……是因為你愛我。”他擡起頭,眸子裏閃閃的。

我以為他這麽愛哭的男人再一次被他自己給感動了。但是今天,他眼裏多了幾分冷靜和理性。倒是沒有那麽多糾結繁覆的綣繾。

“沈欽君,我記得你說過,你愛上我了。”我笑了笑,側頭盯著他:“其實你愛上的,是跟韓千洛在一起的我吧。”

我看沈欽君沒說話,於是繼續說:“你質疑我純粹的內心世界。把與世無爭的真灑脫當成陰郁的手段。

你以為我不知感恩,畏懼陽光,不能坦然地接受美好的事物——

卻從沒想過,你自己才是我不快樂原因呢。”

“是。”他低聲說。

我深吸一口氣,靠在落滿陽光的椅背上,瞇著眼對他說:“沈欽君。所有的外在因素都是借口。你我之間的感情,根本沒有你想的那麽值得唏噓與歌頌。

就算沒有姚瑤,沒有身不由己的理由,我們……也不合適了。”

“姚夕,所以我……”他只是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說下‘放棄’這兩個字。

但我們兩人,都聽明白了彼此的心跳。

我想,我與沈欽君之間,最終也只是欠一場分手的對白吧。

貌似是我贏了,可是我……為什麽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呢?

最後兜兜轉轉,我們之間的話題總歸永遠離不開姚瑤。

“我們兩個的事說完了?那……談點正事吧。”我用攪拌棒把溫水裏的檸檬片挑出來,也不知是腦殘還是怎麽,竟然去舔了一下。

舌頭就跟被點了穴一樣,差點嗆出鼻涕眼淚。

“沈欽君,你打算怎麽辦?就讓姚瑤這麽一輩子扼你的喉嚨麽?

我覺得她雖然虛偽又擅於玩弄心計,但其實……也是愛過你吧。

既然走到這一步,你幹脆就——”我想說你幹脆就把她收了吧,可是又覺得這種說法會能破壞氣氛。

“我不是已經把她收了麽?”沈欽君笑了笑,猜到了我的意思。

我沒想到他說這話的口吻就像在說今天去市場買了什麽菜一樣,唇角竟不留半點苦澀:“就像你說的,我們相親相愛,為民除害。”

這冷笑話是我說的不錯,卻沒有當初的那種暢快淋漓,反而越發壓抑苦澀。我啞了啞聲音:“沈欽君,你不會要做什麽傻事吧?”

“十幾年了,我做的傻事還少麽?”他笑。

也是。我深表讚同,卻無心揶揄。

這時沈欽君慢慢擡起手,穿過我的視線,仿佛透明一樣不可阻擋。

他在我耳邊的碎發上撫了一下,仿佛在摘一朵落在我鬢角的碎花瓣。

可惜我早已沒有了青春的長直黑發,也沒有了對梔子花香的敏感。

我輕輕挑了下眉頭,往後移了半寸。

“媽……”我想了想,改口道:“我是說伯母的事……我知道我也不該勸你什麽。

我自己的媽媽剛從監獄裏出來,我知道那十幾年的煎熬是怎麽一種感受。”

“姚夕,”他落回手,對我說:“我沒有韓千洛那麽強大的控場力,除了我媽,我唯一在乎的也就只有你。

你無需去關心我有什麽樣的打算,只要能護住你們,我能出賣的東西不計其數。

姚瑤……是我帶出來的魔鬼,我負責把她送回地獄。”

“沈欽君你說什麽呢……”我貌似有點走神,但著實是認真聽了他的最後一句話——

我認識他十來年光景,不能說完全了解他,但至少能猜出他做事的風格和路子。

他跟韓千洛一點不同,是個一眼到底攪都攪不混的人。

“為了姚瑤那種人,你值得賠進去麽?”我見他起身,也不知怎地竟然也立起來快走了兩步過去。

我沒想追上他,只想再說一句話而已:“所以你自怨自艾也沒用,你就是比不上韓千洛!

至少他懂得怎麽進退,怎麽周全。”

“你以為,韓千洛就真的可以不帶一點傷地全身而退麽?

都有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覺悟,誰逃得過?”沈欽君沒有再回頭看我,身影消失的挺惆悵的。

我覺得今天的會面有點像在做夢,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才順了順思路——好像他……就是想要在這裏等我的吧。

只想說那些廢話麽?呵呵,真是多此一舉。

你多此一舉地來,我則……多此一舉地再流那些眼淚。

從我知道真相得那天起,我就想過我們之間總該有這樣一次攤牌的對話。

我以為自己會稍微有點心疼他,心疼到想要擁他入懷,想要冰釋前嫌。可事實證明,我是非常的心疼他……但僅限於,心疼而已。

我上樓,來到我媽媽的病房處。

想進去,卻止步在門前。

我看到我爸坐在床邊,一手拉著我媽媽的手,就那麽沈默著陪她入睡。

一動不動地就像兩尊雕塑。

我甚至都有點害怕,我爸他是不是就這樣子……已經。

輕輕走上去兩步,我喚他:“爸。”

“噓,你媽睡著了。”他像個老小孩似的轉臉看看我。

我覺得我媽可能已經認不出我爸了吧。畢竟這些年,他們的變化都像是歲月用刀刻上去的。

也許像他們這樣完全來自兩個世界的人,唯一的回憶,就依靠那些帶著皂角味道的襯衣領,和一塵不染的黑皮鞋,以及留洋行裝裏整齊的物品來維系紐帶。

我覺得我媽可能是愛我爸的。恩,如果愛會比較幸福一點,那就姑且當作是愛吧。

————

接下來的一個月裏,生活比我想象中要平靜。

董事會的決議正式下放,我們整個男裝設計部將在下個月初搬離出公司總部大廈。表面上好像要被肖正揚下放到集中瑩裏荼毒了,而實際上母公司派過去一整個行政監事處,條條框框的東西制約了任何人的一手遮天。

我覺得這是沈欽君故意放過去蹚渾水的——他說他也想保護我,權限大概僅限於……不讓我被肖正揚罰站吧。

配合著控股公司要求的設計創意,我們的秋冬主旋律設計稿終於在上個周末完全被敲定。

我們這些後方流水線的苦逼設計師們終於可以松一口氣了。

接下來的市場宣傳會安排的十分密集,供應商與我們的互動也開始頻繁起來,就等著秋冬潮流樣款的首發會,打響我們名玨新品牌的第一槍。

我的肚子漸漸起來了。昨天剛剛產檢過,大夫說是個不怎麽安分的萌妹子。目前來看,健康狀況還OK。

我第一時間打電話給韓千洛,他說他也覺得女兒好——只要不像韓千蕊那麽欠收拾,他一定會很疼她的。

他說自己是明天下午的航班回來,如果天氣無延誤。還有,他很想我。

於是我提前一天就已經把冰箱裏擺滿了生鮮食材。就等著他到家,好好的——給我做頓飯!

這一個月來,我每天都想他,卻很少給他打電話。

因為他太神秘,時差完全不固定。不知道到底呆過經度,我甚至都懷疑——他中途有回國過。

只不過,他不說我不問。只要愛著就夠了。

晚上我把想吃的東西從冰箱裏弄出來,該裝盤裝盤,該解凍解凍。

韓千洛下飛機後會打電話給我,所以我一邊忙著一邊等著。

終於等來了一聲手機鈴。韓大賤人告訴我,航班延誤可能要淩晨了。

讓我先吃飯別等他。

我說沒關系,就是等到黑洞我也等你。嘴上說的甜蜜,手上卻已經開始不厚道地往鍋裏下丸子了——

天可憐見,我不餓孩子也餓啊!

韓千洛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已經開始準備吃了,裝什麽隱忍賢妻…”

我四下看看,恩,屋裏應該被他裝了攝像頭。

等第一批丸子快熟了的時候,我又接了個電話。

這回不是他,而是醫院。

我被通知說——我爸姚忠祥去世了,就在兩個小時前。

捏著電話沈默了有幾秒鐘,我的思路還是沒從瓦斯上的白灼丸子那飄過來。

自從重陽節去看過我媽以後,我爸的情緒和病情都出於一個穩定邁向油盡燈枯的狀態。一般在這種狀況下,無論是病人還是家屬,都會漸漸看開。

我三天前看望過他,也問了醫生。

當時……沒想過有這麽快吧?

“是突發病危麽?”我咬了咬牙,平靜地問。

“不,是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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