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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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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將聯系方式告知,待姚安等記下,便安排他們重新上了馬車,連夜悄悄送了出去。

船過水無痕。

順利解決內應之事,張岱梁尚心情都極佳,回到外書房,梁尚負手脧視墻上的冀州輿圖片刻。

“近日,將會有一場大戰。”

張岱點了點頭。

現在已經是九月中旬了,約莫半月,初雪就下來了。

北方的冬季,朔風暴雪,嚴寒隆冬,是不適宜作戰的。

就這樣等到明年開春,衛桓不會甘心,張岱也不甘心,所以入冬之前,必有一戰。

大戰,激戰。

張岱梁尚對視一眼,在彼此目中看到相同的東西。

有了姚安,此戰他們必要大敗並州軍。

徹底擊潰之,奪回石邑和井陘,明年,即可長驅直入並州。

張岱切齒:“此戰,我必要殲殺那孽子!”

梁尚點了點頭,能解決最好。

他心裏已有些想法,不過不急,細說之前,他先詢問張岱的親衛頭領。

“姚安已送出去了?”

“是!”

梁尚點頭,叮囑:“再仔細一些,接下來多註意一些,切切不可洩露半分。”

慎防細作,怎麽都不為過,接下來姚安可是關鍵。

張岱是讚同的,不過他說:“那孽子崛起時間短,手是探不進來的,這點倒是不用太忌憚。”

梁尚搖了搖頭,“沒有衛桓,未必沒有其他人。”

單說一個彭越,張岱大敗他肯定是樂見其成的。

張岱深以為然,也叮囑了親衛頭領幾句,讓他慎防兗州細作。

頭領仔細聽罷,領命匆匆出去。

……

那事實上,有人註意到這事嗎?

答案是有的。

不是彭越,而是裴文舒。

裴家和青州比鄰,和姜琨交好多年,也往青州放了多年的細作。張岱自從和姜琨結盟後,待遇也一樣。

裴家在頡侯府,在青州軍的眼線耳目,遠不是初初崛起的衛桓姜萱可相比的。

自從上郡回來後,他就一直盯著姜琨張岱;並州冀州大戰開始,更是下令所有耳目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不拘信息是大是小,什麽蛛絲馬跡,統統匯總報上。

為了縮短傳信的時間,他甚至找借口出了徐州,抵達常山郡南的魏郡邊城卞城,卞城距石邑和臨戈,都不過百餘裏。

他也是煞費苦心,唯恐有什麽事報訊不及。

“一輛馬車,悄悄從東門進去,兩個時辰後,又悄悄出去?”

裴文舒眉心緊蹙:“可看清了?車上什麽人?”

這等關鍵時刻,他敏感不對。

負責冀州情報的大主事王信搖頭:“不知道,河間的人防備得太緊了,夜深人靜,無法上前察看。”

裴文舒霍地站起,防備至此,明顯是關鍵。

他心念電轉,立即下令:“傳令,臨戈仔細打聽梁尚和張岱當日去了何處?”

命令傳下,底下人很快動了起來,梁尚和張岱行蹤雖隱蔽,但船過總有些痕跡的。

一遍遍地查,一遍遍的探,抽絲剝繭,終於得到一個消息。

王信稟:“當夜,張岱和梁尚似乎去了衙署西邊。”

裴文舒視線落在臨戈衙署的平面圖上,脧視片刻,很快落在一處廢棄的石牢上面。

牢獄,聯系出城入城,心念電轉,他幾乎是馬上就想到眼線策反上面去了。

不好!

他立即提筆,快速書寫了一封書信,親自用了火漆,招來心腹親衛,“以最快速度,務必要親自交到她手中!”

“是!”

親衛肅容應了,轉身匆匆就要出門,誰知王信一側身,卻擋住。

“王信,你這是幹什麽?”

裴文舒不悅。

王信慌忙下跪叩首,“請大公子恕罪,這,這……”

他不敢讓開,遲疑道:“這並州和河間軍的戰事,我們這般摻和,若是,若是被張侯知悉,只怕……”

出了什麽事他擔不起啊,眼見裴文舒要往外送信,他慌忙擋在門前,不敢讓開。

“他並不會知悉。”

裴文舒蹙了蹙眉,“你放心,凡事有我。”

“行了,且讓開。”

王信戰戰兢兢,還是不敢挪開,哭喪著臉跪著,“這,這……”

情況緊急,裴文舒耐性告罄,他臉色冷了下來,“莫不是,你要違我之命?”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見王信拼命磕頭,卻遲疑著還不肯挪開,裴文舒大怒:“豈有此理!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攔我?”

說著,他直接大步往外。

“他不敢,我敢。”

王信自然不敢阻攔大公子的,見裴文舒來,慌忙退到一邊,然一道男聲接了話,緊接著,一個披了黑色絨面大鬥篷的身影轉出門前。

來人四旬許年紀,三綹短須,面相方正神色威嚴,風塵仆仆趕至,正好擋住裴文舒去路。

裴文舒一詫:“父親!”

“您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徐州牧裴崇,裴氏家主,裴文舒的父親。

裴崇看一眼長子:“你都要插手並冀戰局了,我能不來嗎?”

裴文舒用的是徐家的情報系統,作為裴氏現任家主,裴崇能不知道嗎?一邊飛馬傳信王信斟酌規勸,一邊自己親自日夜兼程趕來。

裴文舒能力卓絕,威儀日盛,不是王信等人能阻攔得住的。

裴崇朝親衛伸出手,親衛捏緊信,看了主子一眼,猶豫片刻,只好交了出去。

親衛對兒子忠心,裴崇並無意見,接過信後,隨手將人揮退,屋內就餘父子二人。

裴文舒急道:“父親!”

並州軍和河間軍蠢蠢欲動,雙方已展開試探性.交鋒了,一場大戰隨時有可能開始,這當口,時間極寶貴。

裴崇解下鬥篷,“這信不要送了。”

擡手止住長子的話,他道:“你和萱娘已無夫妻之緣,回去後,為父就另給你物色親事。”

裴文舒一窒,只眼下他卻完全顧不上這個了,“父親,我知我和萱娘已無夫妻緣分。”

可沒有夫妻緣分,不代表舊日情誼就一筆勾銷,“父親,徐州距北冀州千裏之遙,即便張岱敗北,也與我們無妨礙的。”

裴崇搖了搖頭:“雖張岱敗北與我們無妨礙,只北地局勢,卻與徐州息息相關。”

黃河以北,青冀並幽四州。幽州遠在最東北歷來自保不出暫不提,並州在太行山西麓也不提。如今青州有姜琨,北冀州有張岱和姜琨,南冀州往下則是彭越。

徐州頭頂就是青州,西邊則是兗州彭越,又為北軍伐南的重要跳板,可謂兵家必爭之地。

換句話來說,要是誰一統了北地,垂涎長江以南,必先攻徐州。

“各方勢力膠著,誰也不能壓過誰,於徐州,才是最有利的。”

裴崇並不希望這個局面被打破,衛桓是個不確定因素,若只踏足冀州與張岱分庭抗禮倒是不錯的,但他絕不願對方大敗並殲殺張岱。

總而言之,他寧願張岱擊敗衛桓,將對方驅逐回太行山之西,也不願衛桓一勝再勝。

裴崇看裴文舒,這點,他不信長子真看不出的。

可如今他正一臉焦色分析著,急欲說服自己。

長子一貫溫謙優雅,是已早歷練出來了,喜怒皆不形色,多少年了,何曾見過他這等姿態?

還是當局者迷。

或者說,本就心有偏頗。

他搖了搖頭,起身:“這幾日,你莫出門了。”

裴崇招了人來:“並州河間大戰結束之前,莫讓大公子出門,也不許傳訊。”

話罷,他直接大步出房。

“父親,父親!”

裴文舒大急,幾步跟出去,卻被裴崇親衛恭敬攔住,跪下道:“大公子,勿為難標下等。”

恭恭敬敬跪著的,卻寸步不移。

裴文舒沖了幾次,還是被擋下來了,他的心腹也被看住了,不敢私自往外傳信。

心急如焚,裴文舒重重踹了一腳書案,卻不得不等著了。

如今,他只能祈求張岱計劃出紕漏,或者,衛桓及並州軍戰力更強悍一些,哪怕中伏被陷,也要掙脫出來。

……

巍峨太行攔截了來自西北方向的朔風,只隨著秋日漸深,氣溫還是一日比一日降了下來。

戰事卻逐漸升溫。

自並州來的糧草輜重穿過井陘陸續運抵石邑,哨兵不斷勘察遠近地形,並州軍已站穩腳跟,衛桓開始轉守為攻,將視線投到臨戈的河間軍之上。

張岱亦然,半個月時間,自河間而來的增援精兵已抵達,軍士休整妥當,士氣重新鼓舞,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幾次迂回的試探性.交鋒,各有勝負,最終,兩軍都停在了昌原。

由於太行山及其支脈的影響,井陘關口外的西冀州地形十分覆雜,山地、丘陵、盆地、河流,類型齊全起伏不定,其中又以昌原一帶為止最。

交戰雙方選擇了這裏,地利之便盡有,端看誰技高一籌了。

並州軍營地,中帳。

燈火通明,衛桓正召諸心腹臣將商議戰事,環視一圈,“今夜突襲,諸位有何看法?”

氣溫一天比一天低,如今已是九月下旬,雙方都不打算繼續等下去了,一場大戰就在眼前。

張濟正在端詳剛補充完成的大幅地形圖,“從我方營地進軍,有三條合適路徑。”

他手在地形圖上劃出,“陳谷,峪平道,還有東坳口。”

目前戰局,兩軍都在揣度著對方。對於衛桓等人而言,已制定的最佳戰策就是順利繞著敵方後軍,占據地利圍殺之。

不過河間軍自不會坐等下風,若能猜度並州軍的進軍路線且提前設伏,一舉中的的話,即可提前截殺。

換而言之,現在關鍵的是路徑和設伏。

河間軍會在這三條進軍路徑之一設伏以待,而並州軍必須避開它。

勝負關鍵就在此處。

徐乾道:“這峪平道太過狹窄,出口又無遮擋,即便河間軍不設伏,也極不利於我們,可以摒棄。”

衛桓頷首,他也是這般看法。

摒棄峪平道,那就剩下陳谷和東坳口方向。

兩條都是山梁谷底繁多的覆雜路線,若順利通過固然勝利在望,只倘若恰好被河間軍猜中的話,卻是極好設伏的。

衛桓翻過手上的哨報,又交予眾人傳閱:“據探,河間軍正連夜挪營,以避開坍塌,同時安排營兵日夜防衛。”

戰機稍縱即逝。

且河間軍既急著挪營,還得小心防備,至多只能分一半兵馬設伏。

趁著夜色急行軍突襲,雖有風險,但完全值得一冒。

張濟一一翻閱過哨報,沈吟良久:“主公,在下以為,應走東坳口方向。”

細細分析過蛛絲馬跡,他認為,陳谷方向應是敵軍設伏之地。

和衛桓的想法一樣。

眾人交頭接耳,也紛紛表示認同。

既如此,衛桓當即下令諸將,各自整軍,入夜後開營出寨,沿東坳口方向奔襲挪營中的河間軍。

“標下等領命!”

諸人齊齊應和,立即下去各自準備。

現在距離入夜,還有一個多時辰,路線商量完畢,軍務也已安排妥當,衛桓倒是得了些許空閑。

閑了下來,想罷戰事,不自禁又憶起姜萱。

他立即抿了抿唇。

自那日送食盒避走後,姜萱就松了下來,沒再刻意找他,甚至這次出征她主動留守後方石邑,且未曾給他來過一封信。

來尋時不想面對,不尋了更加惱怒。

她這般傷他的心後,待他卻無多少耐性。

受傷,憤怒,自諷,諸般情緒翻攪交纏,說不出的難受。

不理就不理,不理就罷!

衛桓一拂披風,重新於帥案後落座,收斂心神,再次忖度起陳谷和東坳口這兩條路徑。

這時,帳外卻有急促腳步聲傳來,“報!石邑有訊!”

“是姜大人的!”

衛桓霍地站起,訊兵已奔進帳內,呈上一封信。

他一看,卻是軍報。

一怔,衛桓立即打開。

卻見信封內,除了姜萱急書的一紙信箋外,還有幾封染血的密報。

一看,衛桓神色一凝,他立即下令:“傳訊眾將,立即到中帳來!”

……

這封十萬火急的軍報,是姜萱親手送出的。

這次大軍出征,她覺身體有些許不適,於是主動請纓,和符石留守石邑。

一邊關註前方戰事,一邊打理後勤和石邑政務。

前線戰事白熱化,她心神也隨之緊繃,本欲去一封信叮囑衛桓的,但想了想,大戰在即,還是不擾他心神了。

只耐心等著。

這般忐忑不安中,到了廿二午間,姜萱才起身要去用午膳,卻被一陣急促的奔跑聲打斷。

是程嫣!

“不好了!”

兩人入房,程嫣氣喘籲籲:“河間軍布疑兵之計,要誘我軍走東坳口啊!”

姜萱一驚:“怎麽回事?”

程嫣撐著膝蓋把密報掏出,“這是姚安剛剛送返的。”

作為高層一員,徐乾之妻,程嫣自然知曉前線第一手戰報的。河間軍大營遭遇山體坍塌,衛桓欲趁機急攻突襲,她當然也知。

剛得迅這則軍報,誰知轉頭又接了姚安呈上的密報,還有打探到的河間軍故布疑陣情況。

她大急,立即狂奔過來找姜萱。

姜萱一驚:“姚安呢?”

“在外面,我叫他和底下幾人一同過來了。”

“快叫進來!”

姜萱立即將人叫進,不等姚安幾個問安,她立即問:“怎麽回事,趕緊說清楚!”

姚安趕緊說:“是這樣的,我們本來裝作小乞盯著臨戈,後河間大軍出後,又奉程大人之名和哨騎配合,至昌原盯梢河間軍大營。”

“本來,一切都如常的,只是自前天白日河間大營左側山體垮塌後,我們幾個偶然發現河間大營的糧車進出有點不對。”

姚安回憶:“進出頻頻,數目仿佛比平日多出一些,只聽一個落單小解的巡邏兵卒抱怨,膳量卻是減少了。”

“我覺得有些不妥,於是就安排幾隊人悄悄靠近,後來發現,有一部分糧車吃重不對,仿佛裝載的是軍械,是往東坳口方向去的。”

姚安不明所以,但姜萱和程嫣的態度讓他十分緊張,忙不疊將詳細情形說罷。

“我們商議過,覺得敵軍可能想設伏,情況或許嚴重,於是立即借了馬,親自將密報送回。”

姚安說到最後,含淚難過:“山勢崎嶇,有一隊弟兄摔下懸崖兩個,沒拉住,他們最後把訊報遞上來了。”

“辛苦你們了。”

姜萱也顧不上多安撫,將人交給程嫣,一目十行翻閱過密報,“這訊報很重要,我要立即發往前線。”

她匆匆提筆,疾速書寫。

程嫣領了姚安等人出去,安撫道:“他們都是有功之人,雖死猶榮,家眷都會得到好好照顧的。”

“你們隨我來,先上點藥。”

姚安幾人臉上手上不少擦傷,聞言卻搖頭,“不了,我們那一片還托其他隊看著,得趕緊回去。”

程嫣欣慰,大讚,又道:“好,我送你們出城。”

“謝程大人!”

拱手應是,隨在程嫣身後,姚安低頭,無聲籲了一口氣。

他垂瞼遮住眸中思緒,緊走兩步跟了上去。

……

再說姜萱這邊,將密報原稿並自己抄錄的姚安口述內容,一並裝進信封內,命以最快速度送往前線。

訊兵一路狂奔,堪堪趕在大軍出發前抵達。

衛桓立即將諸心腹臣將重新聚集。

徐乾拍案:“還好,我們沒有往東坳口去了,不然可中了河間軍的疑兵之計!”

張濟點頭:“確實。”

他拱手:“主公,既如此,我們當走陳谷方向。”

衛桓沈吟片刻,頷首:“傳令整軍,立即出發!”

……

同一時間的河間軍中。

見得心腹急急折返,梁尚立即問:“如何?石邑的訊報可發出?”

心腹稟:“已發出,此時應已至並州軍前線。”

“很好!”

梁尚滿意點頭,和張岱對視一眼,張岱哈哈大笑:“好!不枉我等煞費苦心啊!”

確實煞費苦心,姚安,石邑,還有並州大營遣出的哨兵,多方小心配合,不露絲毫破綻,才一步一步的,引導至如今之局。

“公紀之策果然了得。”

張岱讚罷梁尚,目露厲色:“此次,我必盡殲並州大軍,將那孽子戮殺!”

森森殺意畢露。

作者有話要說:梁尚作為姜琨倚重多年的第一謀臣,心智計謀都是很出色

肥肥的二更,剛剛擼好的,阿秀頂著鍋蓋和寶寶們說一句,明天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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