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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那副楚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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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長大的鐘意第一次經歷北方的春天, 別的都挺好, 除了漫天的柳絮。

這種神奇的植物種子, 直接害他得了過敏性鼻炎,成天噴嚏鼻涕不斷,戴著口罩, 兩眼淚汪汪像只病貓。

他跟沈西風一周僅有的幾次碰面也取消了,小臭美意不能允許自己這幅樣子見男朋友,甕著鼻子跟沈西風爭論。

沈西風聽著那軟綿綿的聲音,連鐘意說了什麽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心癢得要命, 連哄帶騙地讓鐘意發個自拍視頻過去,就放過他。

鐘意權衡再三, 還是乖乖地拍好發給了他。

視頻裏, 鐘意紅著鼻頭, 雙眼又紅又潤, 邊吸鼻子邊叮囑沈西風出門要戴口罩,得了鼻炎會很難受的。

那副楚楚可憐的小模樣,害得某人差點沒把持得住。

上次亂吃藥給鐘意留下了陰影, 這次鼻炎再難受, 也扛著不吃口服藥物,拖了幾天病沒什麽好轉, 還接到了一個糟心的電話。

是高中的萬帆打來的, 他跟鐘意同一個寢室兩年多, 關系挺不錯。

接到電話的時候, 鐘意正從圖書館往寢室走, 這條路上全是楊柳,對鐘意而言簡直就是修羅場。

鐘意戴著口罩都不敢深呼吸,語氣就不太好:“什麽事,快說。”

那邊的萬帆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是怎麽,好一會兒都不吭聲,直到鐘意不耐煩想要掛機時,他才嚅囁著開了口。

“老幺……我、我對不起你。”

沒頭沒尾的一句,卻讓鐘意額角猛地一跳。

他當即轉到另一條小徑上,摘了口罩命令道:“說。”

“還記得那次在青雲山,你、你把我姐的車開走了嗎?我……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姐是個芋頭……她、她知道沈鈺開過她的車,特別興奮……就把、就把車上行車記錄儀的視頻、拷、拷了出來。

“那視頻一直存在我電腦裏的,前幾天……被、被我寢室的一個同學看見了……他、他趁我不在的時候,拷、拷走了……”

轟——

鐘意的腦子裏霎時炸開了鍋,那車上居然有行車記錄儀!

那晚他跟沈西風說了什麽?

不不不,如果只有音頻,完全可以否認是他倆!

鐘意剛想說話,就聽見萬帆又磕磕巴巴地繼續道:“那個視頻……前面只有你跟沈鈺的聲音,後來、後來你們迷路了,沈鈺把車停下來,自己走到車前去找路,回身的時候……被、被記錄儀拍下來了。”

“所以呢?他就想拿這個視頻去威脅或者敲詐沈鈺?”

鐘意從嘴裏發出一聲冷笑,道:“視頻無法證明開車發生的具體時間,沈鈺在拿到駕照以後,跟我又去了趟青雲山。”

“……你們、你們開著廣播,中間,中間廣播有個整點報時,說了日期和時間。”

日期?

鐘意略一回想,那次是五一假期去的,今年的五月還沒到,上一個五月,沈鈺還不到十八歲。

……

鐘意張大嘴,深深吸了幾口氣,像條被拋上了岸,垂死掙紮的魚。

“你那個同學,想要什麽?錢嗎?”

“……五、五十萬……”

萬帆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了,“對、對不起,鐘意……我、我對不起你跟沈鈺。”

鐘意沒再答話,片刻後回道:“今天是周三,周六我去上海找你,把錢當面給你那個同學。”

跟大部分一中的學生一樣,萬帆也選了離家較近的上海念書,他高考成績不錯,進了個一本的財經大學。

那學校跟R大還有些淵源,鐘意找人問了問萬帆寢室的情況,心裏有數了,才坐上了去上海的航班。

鐘意是周五到的上海,在萬帆的大學旁住了一晚,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通知他見面。

兩人約在校門口的KFC裏。

鐘意早到了幾分鐘,透過玻璃窗,看著門口沈鈺的人形立牌有些出神。

立牌裏的沈鈺換了個造型,拿著漢堡大張著嘴笑,帥得傻裏傻氣的。

這麽個大傻子,怎麽總有人跟他過不去呢?

沒過多久,萬帆一個人走進了餐廳。

鐘意用眼神詢問著他,萬帆目光閃躲,自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我、我同學不想出面,讓、讓我來跟你談。”

“談什麽?”

鐘意戴著口罩,鼻音很重,目光卻極為清冷:“談你去年為什麽到處貸款,而到這個月連本帶息金額剛好是五十萬?”

萬帆猛地一抖,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鐘意,嘴唇顫動著擠出幾個音節:“你、你、怎麽……”

“都是財經口的,你也該知道金融界裏遍地都是R大的校友,要查一個人的經濟狀況,易如反掌。”

鐘意掃了眼開始渾身發抖的萬帆,沒再繼續往下說,從兜裏掏出手機,沖他一擡下巴:“我這兒只有四十五萬,都給你,剩下的你自己想辦法,實在不行就告訴你爸媽。銀行卡號給我。”

萬帆猶豫地盯著鐘意看了很久,緩緩地從衣兜裏拿出一張銀行卡,遞了過去。

“老幺……我……”

鐘意快速比了個打住的手勢,開始在手機上操作,手指按了幾下,忽地停下動作。

他擡眼看向萬帆:“錢,我可以給你,但你總得告訴我,貸了這麽多錢,都去哪兒了?我總得有個數。你要是沾上黃賭毒什麽的,我豈不是為虎作倀了?”

“沒,沒做那些……”

萬帆頭低得快埋到桌子底下了,他漲紅著面皮,一副極為羞於啟齒的模樣。

“我……我去年談了個女朋友……人很漂亮,又是上海本地人……我、我怕被人搶走,就不停地給她買奢侈品當禮物……寒假又、又帶她去歐洲玩了一圈……我一開始也不知道會利滾利,以為就買點衣服包包什麽的,花、花不了幾個錢……誰知道,後來賬單越積越多,我、我不敢跟我父母說……”

“行了,知道了。”

鐘意埋頭,從手機銀行給他轉了錢,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人看了片刻,才把銀行卡丟還給他。

“這些錢是我炒股賺的,給你也無所謂,不過以後,別再叫我老幺。你動了要害沈鈺的念頭,我們就不再是朋友。”

“我不會的!我只是……”

“剛才你那段話我已經錄下來了,往後也別再想用這招去騙錢。都是成年人了,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不想再接到你的電話。”

說完這些,鐘意頭也不回地走出了KFC的大門。

上海的春天也挺美,陽光艷而不燥,春風舒而不寒。

鐘意回頭再看了眼門口的人形立牌,在沒有柳絮的空氣裏,紅了眼眶。

明明以前都是毫無心機,赤誠相待的哥們兒啊!

萬帆家算有點小錢的,每周回寢室,都愛帶點好吃好喝的,平時買個水果宵夜什麽的,向來都是人人有份,為人豁達又開朗。

所以,他才能在那個女朋友身上花這麽多的錢。

這次估計是沈鈺飆車的新聞出來後,才讓他想到這個陰招……

反正人人都知道沈鈺有錢,也就拔根毛的事兒,他親爹都把自己兒子當血蠱養,外人能有不惦記的?

鐘意心裏堵得難受,來之前,他已經查出了萬帆的底,也猜了個大概。

但當他親耳聽到昔日同寢的好友,承認想要對自己和沈西風行騙時,胸口裏的某一處頓時碎得厲害,紮得五臟六腑都有些發疼。

被親人朋友捅刀的感受,鐘意也算是體會到了,想必沈西風在面對自己父親的時候,比他現在還要痛。

還真是自己的軟肋。

不管做什麽,只要一想到那個大金毛,鐘意就恨不能給他套上重重鎧甲,讓他不受到任何傷害。

看似一馬平川的星光大道,還有多少掩在鮮花掌聲之下的荊棘暗潮?

鐘意沒有立刻回北京,買了下午的船票去普陀山拜佛。

他在飛機上聽人說了一耳朵,普陀山的菩薩有多靈驗。

鐘意忽然想到上次去青雲山拜了佛,沈西風的高考確是一帆風順,說不定菩薩也喜歡這小子。

一開年就四處觸黴頭,跟菩薩說說,也許會好點吧。

剛踏上島,鐘意正找個了地圖看方位,驀地接到了沈西風的電話。

“在哪兒呢?鼻炎好點了嗎?”

沈西風的聲音聽著挺閑適,估計是沒事可忙了。

鐘意怕他吵著要見人,趕緊吸了吸鼻子,“沒好,才吃了藥,有點頭暈,我要先睡了。”

“唉,別掛別掛!”

沈西風對他很是無奈,忙挑著重點說道:“我就想問問你,生日想不想去法國過?”

“法國?”

鐘意一楞,沈西風馬上反應過來,慌忙改口道:“不是法國,是戛納、戛納!”

“?”

鐘意更糊塗了。

沈西風急忙道:“算了,你別掛機,先看看我發給你的信息。”

鐘意拿下手機,回到主界面,點開微信一看,沈西風發了條新聞鏈接給他。

“《夜獵》進入戛納主競賽單元!雙影帝預言或成現實!”

“……”鐘意擡頭茫然四顧,臥槽,這也太靈了點吧!還沒開始進香啊!

“怎麽樣,有什麽感受?是不是覺得你男朋友特別厲害?”

沈西風還在電話那頭自鳴得意,可鐘意已經無心應付他了:“厲害,我得掛了,你先自己高興著。”

鐘意把手機往兜裏一揣,走到旁邊的香火鋪子跟前。

不等老板招呼,鐘意指著手臂粗的蠟燭,豪氣開口:“給我最貴的香燭,島上有多少個菩薩,就給我多少組香燭。”

叼著煙老板一聽這話,露出了會心的笑意,從兜裏掏出幾張名片遞給鐘意:“小夥子,挑個落腳的地方吧。”

鐘意見是住宿信息,忙搖搖頭:“我不住島上,晚上就得回去。”

“八十多座寺庵,你一下午能跑遍?不想住島上,就只去普濟、法雨跟慧濟,這三大寺廟香火最旺,普通人拜拜足夠了。”

可沈西風不是普通人。

鐘意咬咬牙,挑了其中一張名片道:“就定這裏吧。可我最遲明天就得走,還得趕回北京上學。”

老板把煙頭一吐,彎腰翻檢起香燭:“那你現在就要開始跑了。”

一天後,鐘意帶著滿身的香火味,坐上了回北京的飛機。

坐在他兩邊的乘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莫名覺得禪意盎然。

鐘意用一天半的時間,跑遍了整個普陀山,連鼻炎都好了不少,在飛機上睡得稀裏糊塗的。

到了北京,還困得厲害,埋著頭一個勁地往機場外走,心心念念地想要趕回學校補覺。

剛走出大廳,冷不丁被一只手給逮住了。

戴著帽子跟墨鏡的沈西風冷冷看著鐘意,眼神裏有壓抑不住的小火苗。

“你去上海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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