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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你是個傻逼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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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雪花撲簌簌地撞上窗玻璃, 衛生間的水管傳出嘩啦啦的水流聲, 寢室門外人來人往,各種招呼對話此起彼伏。

萬物皆動,唯有這二人相對靜止。

過了一個世紀之久,沈西風從嘴裏拿下已咬得發軟的草莓。

他空洞地意義不明地問鐘意:“你, 你還要嗎?”

一陣爛大街的鈴聲驟然響起,兩人同時回頭。

書桌上隨意扔著的兩部手機,屏幕閃動的是沈西風的那一部。

他一口吞下草莓, 沖鐘意比了個稍等的手勢,拿起手機轉身進了衛生間。

“抓到了?”雖是句問話,但沈西風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果然就聽到電話那頭的景明初‘嗯’了一聲, 回道:“出來說。你現在在哪兒?”

“現在?”沈西風擡頭看了看窗外,語焉不詳道:“海澱區。”

“海澱區?”景明初一楞,“你不是住在建國門那兒嘛,怎麽跑去……你在b大?跟你那同學在一起?”

“是。”沈西風聽出景明初的不滿, 提高聲調斥道:“人昨天為你擋那一下受了傷,我還不得來看看?他是我們班班長,我得罩著他!”

“……你先出來再說,就去北門旁邊的星巴克。”

掛斷電話,沈西風站在衛生間裏有一瞬的茫然。

其實景明初的電話他並不是非接不可,只是來電時機把握得太好, 分秒不差地解救他於水火之中。

他從墻上的鏡子中看到自己如夢初醒的楞怔模樣, 狠狠地搓了把臉。

操, 剛才自己都做了些什麽啊!

失心瘋了嗎?

明明就不喜歡吃草莓, 非要跟人搶……

他的手正放在唇邊,試探地碰了碰,又像被火撩著一樣飛快地移走了。

那裏似乎還殘留著鐘意的味道和體溫,好似清新的草莓味的棉花糖。

他極快地甩了甩頭,想把那些不合時宜的畫面從腦子裏甩出去。

想他沈西風一個從小帥到大的大眾情人,因家教嚴格品行端正,連個小姑娘都還沒來得及輕薄,怎麽就莫名輕薄了個小少年?

還是雙商高到天上,跆拳道以一打五的美少年。

沈西風驟然覺得剛才自己沒被踢死,估計是祖墳埋得好吧。

腦子裏一通亂轉沒個主意,可在這裏面待著也於事無補。

沈西風咬咬牙,深吸一口氣,拉開了衛生間的門。

鐘意站在書桌前,神情漠然地審視著沈西風那堆試卷。

聽見響動,鐘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等你回去,找別人給你補文綜那幾科,我是理科生,對考點把握不準。”

這是什麽意思?

他,他不想教了?

我惹到他了?

他討厭我了?

沈西風怔怔地盯著鐘意,發不出一個音節,生怕下一瞬就看到對方厭棄的眼神。

鐘意見他沒意見,眼瞼一垂,“我要睡午覺了,你是要繼續做題?”

“哦,我,我要出去一趟。”

沈西風艱難地找回聲音,抓起沙發上散落的帽子外套,倉皇逃出了房間,好像多待一秒就會被人趕出來似的。

他把圍巾胡亂地纏在脖子上,擋住下半張臉,便連口罩也省了。

他頭垂得極低,也沒心思去管有沒有人註意到他,悶著頭一個勁兒地往外沖。

中午的雪下得更大了,被北風卷著破絮一樣的亂飛。

午休時分,校園裏沒多少行人,稀稀落落的幾個也大都行色匆匆。

沈西風頂著一頭的雪片,走得有些緩慢,冰天雪地的寒氣正好緩解了他滿身的燥熱,刺骨的好似刀刃一般的冷風灌進鼻腔,總算讓他燒糊的大腦降到了正常溫度。

這事兒只能怨自己。

他懊惱地想著,人家一個小天才,到哪兒都眾星捧月地伺候著,能忍得了你這樣犯渾?

本來就是紆尊降貴地來做家教,還得不到應有的尊敬,換誰也得撂挑子。

沈西風耷拉著腦袋,在B大校園裏轉了好幾個圈,才找著北門出口。

等他走進星巴克,坐在最角落的景明初沖他招了招手,他一邊走過去一邊取下圍巾,沒好氣地開口:“什麽事?非得當面說?”

景明初被他嚇得不輕,忙一把拉過他,用自己的身子擋住外人視線,輕聲罵道:“你瘋了?大庭廣眾的連個口罩也不戴!”

“誰讓你約在這兒的?”沈西風沒好氣道。

景明初說:“晚上這邊有個什麽大學生音樂會,小艾想要來聽,我就先過來了唄。”

沈西風想要喝水,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看了看是咖啡,便又放下了。

他睡眠本就不好,只有早上能喝點咖啡,過午以後這些刺激性的飲料都不能碰。

沒喝到東西,沈西風的煩悶更深了一層,皺著眉粗聲問:“什麽小艾?你之前那個妞兒不是叫佳佳嗎?這才不到倆月,又換?”

“嗨,人生得意須盡歡吶!”

小初爺半懂不懂地跩著文,“誰讓你假清高?就憑你,什麽樣的嫩模小妹妹搞不定?”

“公司禁止與異性傳緋聞。”沈西風說這話時,腦子裏有什麽一閃而過,他不願往深了想,話鋒一轉,問起昨晚的事情。

“抓到那幾個了?哪兒來的?敢去福家的地盤鬧事,不是普通人吧。”

景明初點點頭,收了剛才吊兒郎當的笑臉。

他湊近沈西風,低聲道:“說是有人給了錢,專門來堵我們的。你來北京是私人行程,決定去吃福家菜前後不過五六個小時,這樣都能被逮著,也就是說你一踏進北京,就被人盯上了。”

身為目前國內頂尖的流量小生,沈西風的日子並沒有外人想的那麽好過,動輒幾千萬的合約背後,是多方資本運作的結果。

——說到底,他就是個擺在明面上的靶子,鮮花槍子兒都得收。

能打入京圈兒,是他跟經紀公司都沒想到的,藝銘地處江南,老板就是個不入流的富三代敗家子,誆了自己冤大頭老爸開了個小破公司,誤打誤撞地簽了沈西風,莫名其妙地爆了。

直到第一個百萬代言砸到面前,那富三代敗家子老板才緩和過勁來,拿著合約屁顛顛兒的跟自家富二代老爸邀功去。

富二代看了自然也挺高興,就給沈西風安排了一場私人演出——給某個紅三代的婚宴紮場子。

而這個紅三代,就是景家。

景明初就是在那場婚宴上認識的沈西風。

彼時校園歌手大賽剛剛落下帷幕,沈鈺的熱度未退,一出場就賺盡了吆喝。

福家店裏的那個小丫頭福綿本就是個芋頭,這下見著了真人,更是要瘋掉了!

於是她攛掇著表哥景明初去要沈鈺的聯系方式,三個孩子年紀相仿,很快就玩兒在了一起。

那場婚禮是景家嫁閨女,本是依依不舍的氛圍,楞是因沈鈺的到來變成了全民追星的歡樂趴體。

景老爺子事先還擔心愛人受不了孫女外嫁,叫了醫療隊在場外候著。

誰知景老夫人見著沈鈺便把什麽都拋到腦後了,氣若洪鐘地跟著景家幾個年輕媳婦跑去要簽名。

哭笑不得之餘,景老爺子正眼看了看沈鈺,見他確是個謙和有禮的陽光少年,便點了景家大少爺景琰好好照顧這孩子。

景琰是誰?

可不是那種拿著祖輩積累亂花銷的人能比擬的。

他是若和集團的第二任CEO,旗下均是能源、電力、銀行等壟斷性產業,資產遍及全球,打個噴嚏都能讓上證指數抖三抖的人物。

雖然景家不涉足娛樂業,但其在政經界的地位足以威懾娛樂圈的那些小鱷!

自打外界知道沈鈺是景家“人”後,沈鈺便是一路飛升,連連斬獲各項音樂大獎,廣告代言接到手軟。

大樹底下好乘涼,可同時樹大也招風。

自去年下半年以來,沈西風就意外不斷,不是休息室裏突然斷了電,就是急著趕場時保姆車出了故障。

上周去湖南是公開行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群眼生的粉絲,不聽任何人指揮,一味地往前擠,沖撞到沈西風直接害他受了傷。

一次兩次或許是巧合,但次數如此頻繁,連一向心大的沈西風也有所懷疑了。

所以這次故意改了行程悄悄來北京,沒想到意外也隨之而來。

這下也好,總算知道這一連串的意外背後,真的有人想要對他下手。

若是單單針對他一個,沈西風還沒這麽生氣。

連他身邊人也不放過,還因此傷及無辜,這就觸及到沈西風的底線了。

一想到鐘意這兩周跟自己同吃同住,說不定也被人盯上了,沈西風就滿肚子火沒地方發。

他逼著自己靜下心來好好想了想,擡頭看向景明初:“去年‘耀群’的總監來挖我,我沒答應,回絕的語氣不太好,可能惹到了他。

“前段時間,淩昇的粉絲又在網絡上引戰,跟我的粉絲對罵上了好幾個熱搜,照他的尿性,不會忍氣吞聲。還有《碎玉》的主編……”

景明初聽完了沈西風一串長長的死敵名單,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不容易啊兄弟,錢沒掙幾個,樹敵遍布全中國。”

沈西風冷著一張臉,語氣冰涼:“他要害我,要把我拉下來,我都能忍,明星這個行當,各憑本事上位,拉踩下黑手的事情屢見不鮮。但他動了我身邊人,我不會就此罷休。景叔叔這兩天有事嗎?我想見見他。”

沈西風口中的景叔叔,就是奉命“照顧”他的景家大公子景琰,景明初的爸爸。

景明初見他真動了氣,二話不說地點點頭,低頭用手機發了條信息出去.

再回道:“我給你約時間,我奶奶那天看到你廣告還念叨來著,說好幾個月都沒見著真人了。”

沈西風這會兒才有了點心思調笑,揚了揚唇角,道:“我新寫了首歌,到時候把福綿也叫上,讓你們當首批聽眾。”

“好啊!”景明初也笑了,腦子一轉,問:“你那班長呢?也帶上他?你之前說他受傷是怎麽回事?”

話題突然扯到鐘意頭上,讓沈西風驀地一楞.

好在他很快恢覆了情緒,而後又皺起眉責備景明初:“他比福綿還小,就是個孩子,哪裏遇到過這種事?只是因為自己會跆拳道,想要保護我倆才動的手。

“混混頭子那一棍是想砸你,被他一腳踢飛,結果小腿受了傷。你還不識好歹地說了人家那麽大一堆!”

景明初是個豁達的闊少爺,聽說有人因他受了傷,面子上掛不住了。

頭一仰,景明初叫道:“好好,把他也叫上!到時候我給他賠禮!”

沈西風卻沒接茬,沈默了片刻,才淡道:“看情況吧,他是受邀來北京的,估計也忙。”

說著他站起身,重把圍巾圍上脖子。

“我還得回去覆習,出來一周都沒怎麽看書。你那邊安排好了通知我。”

回去,這兩個字說起來輕松,做起來就真他媽難了。

沈西風出了星巴克也不知該往哪兒去。

他出門走得急,口罩也沒帶,只能用圍巾擋著臉,不敢上大街上溜達,只好又進了B大校園。

這會兒雪停了,又是午後的活動時間,校園裏也人來人往。

沈西風撿著小徑往東門走,從裏到外就是個大寫的窩囊。

豁出去讓他踢一腳算了!

沈西風很有志氣地下了決心,反正不管怎樣,他不允許換老師!

誰還能比鐘意更好?

絕沒有了!

主意已定,他頓時有了底氣,火急火燎地往宿舍樓趕。

到了寢室門口,沈西風敲了敲門,沒人應,試著擰了把門鎖,門應聲而開。

這不鎖門的毛病可真得改改了。

屋裏沒看見人。

沈西風轉了視線,床上被子是掀開的,還有睡衣散落在床邊,背包也在,不像是外出了的樣子。

就在沈西風納悶的時候,衛生間的門‘嘩啦’一響,鐘意擦著頭發從裏面走了出來。

大白天的洗什麽澡?

沈西風看著鐘意濕漉漉的額發突然有些緊張,咽了下口水,冒出一句:“我回來了。”

鐘意‘嗯’了一聲,隨手拿過桌上的玻璃杯,倒了杯熱水遞給他:“我看到了。”

沈西風下意識地接過杯子,掃了眼鐘意的左腳,“傷口沒碰到水吧?怎麽這會兒洗澡?”

鐘意沒回答,擦著頭走到沙發邊坐下,眼瞼微垂。

才洗過的皮膚泛著粉潤,鐘意周身散著沐浴露清爽的熱氣,像剛出鍋的奶黃饅頭,又或是曬了一整天太陽的幹凈床單。

不管哪一種,都讓沈西風心向往之。

奶黃饅頭擦完頭,把毛巾一扔,站起身:“我想出去走走,你自己做題吧。”

“去哪兒?”沈西風亦步亦趨地跟上,直覺不能讓此人離開自己的視線。

鐘意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怔了怔,避開兩步。

他道:“四處看看,這是我馬上要念的大學,熟悉下。”

那個明顯的閃避動作讓沈西風呼吸一滯,陡然想到受到某種侵犯後,人的第一本能就是去沖洗……

難道,難道鐘意也是這樣想的?

他心裏抖得厲害,簡直不敢再看鐘意一眼。

沈西風轉過頭,從喉嚨裏憋出句話:“好,我,我做完這些,就走。”

鐘意手扶在門上,半個身子探出了門外,想了想,還是回過頭。

“晚上這附近有個大學生音樂會,要不等你做完題,一起去?”鐘意平淡發問。

“啊?”沈西風被突如其來地幸福砸昏了頭,想也沒想地點頭,“好好,我馬上做題,很快就能完成!”

音樂會在隔壁的T大小禮堂裏舉行。

帝都的海澱區,算是中國最頂級的大學區,遍地都是生龍活虎的大學生,有事沒事就愛秀創意秀才華。

這個大學生音樂會每年春秋舉行兩次,上臺表演的全是在校大學生。雖大多不是學音樂的,可一個個吹拉彈唱,毫不輸給專業學生。

音樂節辦了好幾年,名氣早就飛出了校園,吸引了很多小資青年來圍觀,有時還有唱片公司的人來,看看能不能淘到好苗子。

晚上7點開場的音樂會,不到6點半,去禮堂的路上已是人頭攢動。

沈西風帽子口罩再加墨鏡,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

就這樣,沈西風還使勁低著頭,躲在鐘意身側,企圖將自己185的身高掩在人群中。

鐘意不太能理解:“你戴了口罩幹嘛還要戴墨鏡?大晚上的能看清路嗎?”

“不能,所以你得領著我。”沈西風拽著鐘意的衣角。

沈西風的聲音模糊:“死忠粉只要看我眼睛就能認出我,大意不得。”

鐘意驀地想起秦雯就能從一個微信頭像認出沈鈺,默默咽下嘴邊的挖苦,又把沈西風往裏帶了帶。

“那你幹嘛要來?這種場合再小心也容易露餡。”鐘意說。

沈西風大大方方地翻了個白眼——反正也沒人能看見——如果不是你叫我,我怎麽可能來這種場合?

我來北京是打著景家要見我的理由,要是被新聞拍到我跑來看什麽音樂會……

音樂會?

好像景明初那小子也說要看音樂會!

沈西風拉著鐘意站定,掏出手機一個電話撥了過去:“你現在在哪兒?”

“T大,晚上陪小艾看音樂會嘛,怎麽,你也想來?”對面的聲音顯然有些得意。

沈西風瞥了眼鐘意,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些:“那小艾可靠不可靠?我就在T大小禮堂門口,陪我同學來看音樂會。”

景明初道:“那就過來啊,我在二樓的貴賓廳。小艾也算懂事兒吧,應該不會亂說話。”

“行,我們過來。記著你要做的事兒。”沈西風說。

收了線,沈西風沖鐘意一頷首:“我們去二樓,景明初那小子也在,有貴賓廳可以坐。”

聽到景明初三個字,鐘意就老大不願意,“那你自己去吧,我隨便找個位置……”

“走吧!”沈西風一把攬過鐘意,“他是來給你道歉的,以後都是校友,要好好相處啊!”

其實昨晚一入住,鐘意就收到了音樂節的傳單,他本來沒記著這事,只是剛才出門前見沈西風情緒不太對,莫名地就想到了這個提議。

這一多個星期,他跟沈西風倒是相處慣了,一起做個什麽都不排斥。

可臨到頭多出個景明初,這就有點敗興了。

等他倆上了二樓一看,景明初還帶了個鶯鶯燕燕的女朋友,那興致基本被敗光了。

“嗨,兄弟!那啥,昨晚,謝謝了啊!”景明初在沈西風強烈的暗示下,走到鐘意面前,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一回生二回熟,你來北京後,上哪兒報我的名字,這個人情,我一定還你。”

這話聽得沈西風都想抽他,更何況是鐘意,這位傲嬌學霸瞬時炸毛了。

鐘意轉過頭,上下掃了眼景明初,問:“你叫什麽?”

小初爺沒跟這樣的人物打過交道,實誠回道:“景明初啊,昨天你同學不告訴你了嗎?”

“忘了。”鐘意平淡回道:“比我弱的我都記不住。”

沈西風憋著笑,拉著鐘意去陽臺坐下,摘了墨鏡口罩對景明初說。

“來吧,你瞧你那女朋友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人家可期待得很呢。”

那個叫小艾的女生的確興奮莫名,先是看到鐘意眼前一亮,等沈西風除掉偽裝,真是驚得話都說不完整了。

“這,這,這是,沈鈺??”小女朋友驚道。

“廢話!一般人我能讓他跟我一個包廂?”

景明初被懟得火大,只能把氣撒到小女友身上:“嘴巴嚴點,不該看的別看!不懂事兒的立馬給我滾出這個門兒!”

二樓的VIP包廂是模擬歌劇院的構造,每間房外設有一個大露臺,可以近距離又不被打擾地欣賞臺上的表演。

四人坐成一排,中間是沈西風跟景明初,兩人時不時地低語幾句。

邊上的小艾眼睛就沒往舞臺上看,恨不得穿透景明初粘在沈西風身上。

景明初註意到女友的表現,心裏老大不高興,轉頭問她:“怎麽著,要不要我倆換個位置,你去挨著沈鈺坐?爺是帶你來追星的嗎?”

小艾自知理虧,立刻纏上景明初的胳膊撒嬌:“我就是驚訝嘛,沒想到你人脈這麽廣!初哥你眼光好讚,沈鈺真人看起來比電視上還要帥,難怪人氣旺成那樣!有他在,樓下那些就像蒼蠅一樣,入不了眼了!”

景明初火氣還沒消,冷眼瞅著小女友,“就他帥,我不帥了?”

能搞定紅三代公子哥的都不是簡單人,小艾嬌羞一笑,湊到景明初耳邊說了什麽。

沒一會兒,就見景明初彎了彎唇角,捏著小艾的小巴:“這可是你說的啊,等會兒回去就得兌現!”

鐘意坐在最邊上,對那對情侶的打情罵俏充耳不聞。

樓下的舞臺上正在進行鋼琴獨奏,選的是一曲炫技的《野蜂飛舞》。

白裙子的女生指掌近百個黑白鍵,用盡了洪荒之力掌控鍵盤,可還是錯了好幾個小節。

鐘意聽得連連搖頭,心裏感慨,看來帝都音樂節的水準也就這樣了。

沈西風就會點吉他,不懂鋼琴,聽了半天熱鬧覺得還挺不錯。

不過這會兒見鐘意沒說話,便討好似地湊近了發言:“挺厲害的啊,這曲子好像很難,非專業的也能彈這麽好,北京真是人才濟濟啊!”

鐘意眼神轉到沈西風臉上,“你不會鋼琴?”

見沈西風被問得搖頭,鐘意又把目光移開,矜持道:“難怪。彈得錯漏百出,別尬誇了。”

沈西風語塞,轉念一想,不對啊!

“你還會鋼琴?”沈西風好奇地問。

鐘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這種普及型樂器,不是人人都該會嗎?”

真是個不可愛的小朋友!

沈西風閉上嘴不說話了。

下一個節目上場,是對男生組合,唱的是沈鈺的成名曲《六月的鳳凰樹》。

報幕的一說完,包廂裏的三人齊齊看向沈西風。

沈西風謙虛一笑,大度地擡擡手:“先聽聽唱得怎麽樣!”

《六月的鳳凰樹》是沈西風出道後的第一支單曲。

那時已經聽大仙安排改了名的沈鈺才十六歲,高一,情情愛愛的歌曲肯定不適合,所以公司選了一首講述離別的校園歌曲。

事實證明,該決策相當英明。

這首歌在當年五月上市,到了六七月的畢業季,簡直唱遍了中國的大小校園。

經過千種改編萬種演繹,在網絡上泛濫成災,火到爛大街,火到讓人一聽到那開始的旋律便產生生理排斥。

於是各種diss聲層出不窮,把沈鈺跟他公司黑出了太陽系!

可沈鈺的粉絲大多是初高中在校學生,戰鬥力爆表,黑一句懟十句,罵戰不斷升級。

那幾個月沈鈺簡直在熱搜裏安了家,發個燒打個噴嚏都能引發一場大戰,那時間,圈內新舊人恨不得把沈鈺拽下來自己上去!

這種天然熱度讓沈鈺火速上位,因他本人實在沒什麽黑點。

在沈鈺闖入大眾視線以後,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他的努力,開始路人轉粉,輿論也從網絡群嘲變成了追捧。

——什麽“英雄出少年”,“少年強則中國強”,這首出道之初引發大規模血戰的歌,才得以平反,不時有人拿來唱一唱。

底下那對男生組合一人背一把電吉他,後面還有一排架子鼓,把這首哼唱式的民謠改成了搖滾,鼓點強勁節奏勁爆。

唱到高潮部分,楞是引來了全場大合唱。

火紅的樹葉,火紅的霞,

微風吹不散試卷上的墨香,

和我們笑容裏的光華。

如此文藝的歌詞被人嘶吼著唱出來,倒也不算難聽。

不過鐘意更喜歡沈西風第二年重唱的版本。

MV中少年一襲白衣,站在葉影斑駁的樹下輕聲吟唱。

那時沈鈺已經度過了變聲期,絲緞般的嗓音與吉他完美融合,畫面與音效如夢境般美好。

所以當樓下一曲唱罷,沈西風審視地看向鐘意。

鐘意如實給出了評價:“沒你站在樹下唱的那個版本好,這首歌改成這樣,糟蹋情懷。”

一直以來,在沈西風眼裏,鐘意就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上神般的存在。

上神眼光高,品味好,對自己從來不屑一顧。

沒想到這上神竟然聽過自己的歌,還知道有不同版本!

這榮耀當頭砸下,讓凡人沈某歡喜得找不著北了!

“你喜歡那個清唱的版本?”沈西風眉飛色舞,樂不可支,“等會兒就唱給你聽!”

“別等會兒啊,現在就唱唄!”景明初不知得了女友什麽好處,這會兒調轉炮口朝向沈西風。

景明初揚揚下巴,沖著樓下:“樓下就是個舞臺,夠不夠沈大腕兒發揮?”

樓下?

這裏?

沈西風探頭看了一眼底下黑壓壓的人頭,骨子裏的表演欲開始冒頭。

景明初得意地一指,“這音樂會我家年年讚助,負責人跟我就是哥們兒,你要想去,我馬上給你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伴奏伴舞,要什麽有什麽!怎麽樣,敢不敢一句話!”

沈西風上過的舞臺何止千百,會怕這個?

沈西風回過頭,沖鐘意一挑眉:“等著!”

然後轉身跟景明初出了包廂。

小艾等兩人走遠了,壓著尖叫移到鐘意身邊,捂著嘴都關不住興奮,一手摸著沈西風坐過的地方:“啊啊啊啊沈鈺現場表演啊啊啊啊!我今年是歐皇啊啊啊啊!蹭蹭歐氣!”

鐘意還沈浸在一言不合就上臺表演的震驚中,無法給出正確的反應。

鐘意起身走到陽臺邊,看著暗紅幕布遮住的舞臺,擔憂中升起了幾分期待。

唔,沈鈺的現場,看看倒也無妨。

又一個民樂演奏結束了,幕布拉上後遲遲沒有打開,報幕人也不見蹤影。

就在觀眾開始交頭接耳之際,身著藍色禮服的主持人匆匆走上臺,語氣裏有掩不住的興奮。

“很抱歉讓各位久等了,剛才在後臺出了點小插曲,讓我們工作人員受寵若驚,手忙腳亂。

“大學生音樂會舉辦到現在,已經是第十一屆了,在這十一屆音樂會裏,我們來過不少意外嘉賓,給現場的觀眾們帶來過數不清的美好回憶。

“而今天,就在剛才,我們又迎來了一位重磅嘉賓!”

“提到他的名字,我相信在場的每一位都不陌生。呵,怎麽可能陌生?中午我吃的東西上還印有他的頭像,沒想到到了晚上,我就見著了真人,這節奏,太魔幻了!”

“是的,朋友們,我現在已經激動得語無有點倫次了。所以,廢話不多說,請大家豎起耳朵睜大眼,因為接下來的節目,你們不會想要錯過任何一秒。”

燈光熄掉,大幕緩緩拉開,被主持人調足了胃口的眾人皆伸長了脖子,朝那黑洞洞的舞臺望去。

舞臺上沒有光,隱隱能看到一個抱著吉他的身影,垂著頭,調音似的撥了幾個音,再伸手調了調話筒的位置。

前排已經有人認出來了,一個個捂住嘴發出不可置信的驚叫,後排的還看不清,著急地前後打探情況。

就見舞臺上的人伸出一只手,示意前排安靜下來。

他再低頭,琴弦一撥,追光燈霎時打下,在他頭頂投射出環狀光圈,栗色微卷的發,慵懶又隨意地搭在額前,鼻尖挺直如刀削。

這下連後排的觀眾也看出來了,壓抑的抽氣與低呼此起彼伏,人人拿出手機搶拍著。

前奏完結後,沈鈺擡起頭,沖臺下微微一笑,抓過話筒低緩開口:

Starry starry night

Paint your palette blue and grey

Look out on a summer's day

With eyes that know the darkness in my soul

《Vincent》

居然是這首歌!

鐘意微微一驚。

他身邊的小艾舉著手機發出心滿意足的驚嘆。

底下的觀眾像聞見糖的螞蟻,很快聚到了舞臺邊上,裏三層外三層地使勁往前湊。

禮堂門口不時有人闖進來,加入圍觀行列。

上下左右都鬧成一團,鐘意在這片喧鬧中,極力辨別著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

Now I understand what you try to say to me

And how you suffered for your sanity

And how you tried to set them free

記得沈西風在校園歌手決賽那場,也唱過一首英文歌,不過那時是被鐘意唾棄的。

兩年不到,他的咬字發音居然進步到鐘意都挑不出什麽毛病的境地……這其中下的功夫可想而知了。

舞臺上的沈鈺低眉淺笑,隨著潺潺的鋼琴聲,如吟詩般隨心隨性。

他脫了外套,只穿著件深色T恤,衣袖挽至手肘,斜背著吉他,臺風大氣而穩健。

間奏間隙,沈西風還沖著二樓包廂位置揮了揮手,成功換來小艾破音一叫。

騷包。

鐘意在心裏罵了一句,眼神卻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on that starry starry night

You took your life as lovers often do

But I could h□□e told you, Vincent

This world was never meant for one as beautiful as you

沒有誇張的妝容服飾,沒有炫目的舞臺背景,臺上只有一個清俊的,被朋友一激就什麽也不顧的熱血中二少年。

但,是真的耀眼。

舉手投足間的自信,低吟高唱時的激情,收到粉絲獻花時的禮節,讓他本身化成了一道光,吸引眾人追隨仰望。

這人天生就該站在舞臺上。

一曲終了,小禮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尖叫,無數雙手爭著搶著往舞臺上擠。

主持人拼命喊話維持秩序,潮水般的人群從門口湧入,呼嘯著加入其中。

沈鈺在臺上保持著局促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也拿話筒安撫著人群,眼神還不時往二樓瞟去。

不過在看到空蕩蕩的陽臺時,沈鈺心裏忽地一沈,很有些不知為何而來的茫然。

有個瘦小的女生突破重圍,掙紮著竄上舞臺,猛地朝沈鈺撲過去。

沈鈺怕她受傷,只好伸手去扶,那女生就勢埋進沈鈺懷裏,抽泣著說不出話來。

這一下臺下眾人都不答應了,紛紛要往臺上擠。

主持人見已失控,忙拉著沈鈺躲進後臺。

保安也來了,排成一行擋住上湧的人潮,好好的一個音樂會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始作俑者褪下了舞臺上的光環成功化作凡人沈某。

他被工作人員掩護著,從舞臺後方的小門逃出了禮堂。

沈西風跑得急,連手機外套都顧不上拿,悶頭往前沖,等他回過神來一看,送他出來的工作人員也不見了蹤影。

沈西風只好頂著一頭的雪片藏在灌木叢後瑟瑟發抖。

太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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