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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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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撤去,這扭曲心智的幻境也消失了。

地上躺著的人相繼醒來,那偌大的巖漿湖雖然是崖壁上火紅晶石幻化出的景象,可“死”在裏面的人,卻也沒有醒來。

他們的身體完好,呼吸正常,意識卻仿佛消失了一樣,對任何呼喚都沒有反應。

人的心神為周身之統帥,當它自己都認為自己已經死了的時候,又有誰能打破這種自信?

“發生了什麽事?!”

大夢驚醒的眾人恍惚不已,幾乎難以置信地看著周圍。

“我不是剛剛報了大仇,難道那一切,都是假的麽?!”

“爹,娘,孩兒對不起你們……”

“假的,那不是下來的地方麽,到底剛才是真的,還是現在是真的?!”

有人笑,有人哭,墻壁上的晶石終於一閃,黯淡了下去,整個空間暗紅一片,配上各種響動,仿佛置身幽冥。

楚離就站在九丈石臺下,目光平靜地掃過這些人,向著五名醒來的劍手走去。

他這一動,便吸引了眾人的註意。

偌大的崖谷,本就只有他一個人站著。背負劍匣,白衣如雪,天空中落下的星光朦朧了銳氣,最先醒來的人還記得自己一醒來就看到這個人站著,再看那空無一物的九丈高臺,很多人的心思活絡起來。

“不知小兄弟是何時醒來的,這高臺上,又是奉了何物?”

角落裏,一個錦衣中年忍不住沈聲問道,他的眼睛,在這黑暗的環境裏就像狼一樣,映得面上幾道疤痕詭異而扭曲。

顯然不是個善茬。

此話一出,崖下便是一靜。五名劍手本在思索幻境所遇,此刻心神一凜,俱是來到楚離身後。

柴跖面色覆雜地看著,想到幻境中的片刻旖旎,他心中依然久不能平靜。

人有的時候很奇怪,面臨絕境他可能很有勇氣,但是一旦有了生的機會,種種堅持與決斷,便會無限削弱。

他從不知自己喜好分桃短袖,這份突如其來的感情讓柴跖不知所措。他很想像他們一樣站在楚離身邊,他從來沒有這樣痛恨自己不精武藝。

來這裏的人都是沖著古劍。高臺上理應放著什麽大家心裏已有猜測,此刻隱隱將楚離包圍起來,氣氛有些緊繃。

“與你何幹。”

楚離長劍一震,一聲清越龍吟嗡然乍起,劍意舒張碾壓得空氣如凝實一般。他不屑說謊,劍已在手,覆有何懼?

“放屁,我看你是想私吞古劍罷!”

“識相的趕快交出來你得到的東西,否則,休想活著走出這裏!”

“放肆!”

楚離身後,五名劍手大怒,“北玄宮主駕前,豈容你如此猖狂!”說罷手皆按劍,五道森寒殺氣已爆發開來。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一滯。

北玄宮的勢力有多大,即便得到了古劍,也不一定能得罪的起。有些人生出退意,卻心中不甘,不願離去。倘若楚離死在這裏,他們和旁人爭奪,自然無甚大礙。

“哼,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北玄宮,當真是無人了麽?”

人群中,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接著,一個青衣人身影一晃,似是踏出一步,卻已經到了近前。一雙眼睛森然盯著楚離,傲然道,“我呂默峰便來會會你。”

眾人大吃一驚。

“呂默峰,他就是那個武當的天才!”

“四十年前出道,唯一一個沒有古劍,實力卻能與古劍玉骨的傳人抗衡的天才!”

“武當不是封山了麽,難道他達到了天地之境?!”

當年武當封山,呂默峰曾揚言不到天地之境不覆出,颯然而去。如今站在這裏,不禁讓知情人驚疑不定。

“你就是呂默峰。”

楚離還未說話,蕭陌的面色已沈了下來,他的目中含了十分殺氣,十二分恨意,“十二年前是你殺了宿劍閣閣主,對不對!”

十二年前,他還是個快樂無憂的孩子,有父母疼愛,有長輩關懷。

可是一夜之間,父親死於決鬥之中,母親含恨自刎,留下老管家和他多年相依為命。他恨,恨這個奪走了他父母生命的人。

尤其是得知老管家調查當年之事,可能另有隱情,宿劍閣主決鬥之前就已經身中劇毒,更是心如火焚,恨意滔天。

以這樣卑鄙的手段,踏著爹娘的屍骨與玉骨劍的黯塵成就名聲,他不能忍受。

蕭陌上前一步,冷笑道:“聽說你勝了我爹的玉骨纏絲劍法,不知道能不能勝過我這一門玄機無量劍法!”

他已經長大,是時候為爹娘報仇。

呂默峰眼中掠過一絲怔然,繼而譏削道,“你爹不是我的對手,你自然也不是。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如今的他,已然不懼古劍。

呂默峰暗暗冷笑,憑什麽這些古劍傳人能夠輕易觸摸到旁人一生都無法達到的境界,他辛辛苦苦歷經生死憑著奇遇悟得天地之境,那些人卻仿佛吃飯喝水這麽簡單,憑什麽?!他出身武當,修身養性的功夫不怎樣,心中,卻對此事耿耿於懷。

既然這世上毫無公平可言,那麽,他不妨將這些人一一拉下神壇!

空氣有些凝滯,變得稠密起來,離得近的人已難受地向後退去。那片空氣仿佛被定住一般,已不能呼吸。

這是呂默峰的劍意。“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地面沙礫微顫,一股微風在中間交錯而過,仿佛掀起兩道薄紗,那些看似堅硬的石塊悄無聲息碎成粉末,朦朧灑揚,觸及那撲面的劍意才驚覺其中可怕。

“好可怕的劍意!”

先前開口問楚離的疤臉漢子面色一變,“這是……七十二路雲海驚濤劍法!他竟然練成了!”

武當雲海,最具盛名。

這套以雲霧變化飄渺無常聞名的劍法,也如它的名字一樣,驚濤拍岸,聚散無常。

從武當存在至今,能夠練成者寥寥數人罷了。若不能領悟它的劍意,用出的劍招必然破綻百出。哪怕剛入門的劍客都可以破解。

若是領悟劍意,它的威力,卻足以讓各門各派奉為禁忌!

呂默峰負手而立,他手中無劍,卻沒有一個人能輕視他。

蕭陌牙齒咬得咯咯響,冷哼一聲,他的氣息在一瞬間模糊起來。

通常一個人進攻前,對於動向總有些痕跡可尋,比如目光、呼吸、肌肉等等,然而這一刻,誰也不能看出蕭陌的痕跡。又好像一時間所得信息太多,無從判斷。

他沒有什麽驚天氣勢,然而呂默峰的劍意卻仿佛撲到了一個空處,一拳打在棉花上。

呂默峰神色凝重起來。無論他用多大的氣力,蕭陌的劍意就如同游弋在其中的魚兒,輕易便能分開奔襲的水流。

這果然不是玉骨纏絲劍法,呂默峰的心中有幾分覆雜,當年那個人的孩子啊,已然長的這麽大了麽……

猶記陌上公子年少,

昔年把酒輕狂嬉笑。

而今幾度輪回夢轉,

只嘆人生不如初見。

……

這念頭只是一瞬,剎那間呂默峰便警覺過來。

可是已經晚了。

一道變幻的劍光已悄然襲殺到身前,玉色的古劍,也是骨劍。朦朧的劍光,粘連空氣泛出幾許纏綿,那一絲殺機就如同美人眉間的朱砂,最美,最艷,最攝人心魂。明知是毒酒,依然甘之如飴……

這情絲已纏上了四肢,只消頃刻便會斷絕生機!

不對!

茫然只是一瞬,呂默峰眼神瞬間恢覆清明。頓時軟劍蕩滌,劍光如雲如霧,吞吐不定,只聽叮叮當當火花四濺,竟是在極快地與玉骨劍交鋒!

只有蕭陌知道,軟劍每次都是以所攜劍氣虛虛拂過玉骨,巧妙地卸去他的力道。

這正是武當棉柔的太極真意!

一轉眼,蕭陌已與呂默峰交鋒數百回合,翩然身姿倏而左右,一舉一動都是兇險,看的眾人如癡如醉,卻又驚心。

蕭陌一咬牙,劍光再起,悄無聲息引動冥冥之力……

從來相思入骨。玉骨是情劍,以情為骨,可以是親情,可以是友情,可以是愛,也可以是恨。它必須是熾烈真摯的,蕭陌此刻心中燃燒的恨,便是如此。

因此,玉骨引動的天地巨力,就不是有型的霜刀風刃。

它是無形的,卻能將一個人內心深處所有的破綻無限放大,甚至是……化生心魔!

呂默峰曾與蕭陌的父親,上一任宿劍閣主相交莫逆,也正是如此,才讓他對於古劍的一切了解如斯。

玉骨的威力他已有所準備,卻還是出乎意料。

長身玉立的少年朗聲笑著從記憶中鮮活起來,那第一次為他放縱而笑的容顏是那麽清俊,他說,“默峰,你是我平生知己。”

但是知己通常是要為知己而死的。

所以他死了,呂默峰親手殺死了他。成就了自己的名。

他還記得手中的軟劍刺入那人的心臟,那種心中微痛酸澀的感覺,還記得那人鮮血如註流淌在劍刃上,滑過指尖那種炙燙到極點的錯覺。

呂默峰呼吸急促,那時的感受如今仿佛再次經歷,驟然清晰起來。

眼前的人拿著玉骨,少年英姿,是如此耀眼,“阿哲……”他看到了那個人輕描淡寫一劍刺來,忽然地,從內到外生出一種疲憊。

意興闌珊的疲憊。

殺死朋友的愧疚、對於名利的追求,還有對蕭哲隱隱的憾恨……在這一刻無比的明晰。

“對不起……”

他呢喃地,是不是在後悔昔日所為?

可是致命的劍光已到了眼前,似乎也沒有多少時間去後悔了。唇畔溢出一絲笑容,呂默峰嘆息一聲,“可我,還不想死。”

話已落。

劍光耀!

軟劍,終於出鞘。

作者有話要說: 此次更新是補昨天的,昨天的是補大前天的。。。。我已經暈了,下次更新是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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