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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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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呦想挑戰皇帝對自己的愛,作一把。

不過她暫時還沒想到自己能怎麽做。

這一天的日出沒看到。

天始終灰蒙蒙,白呦半夜醒來去找皇帝,中途冷得哆哆嗦嗦。不得已,皇帝又和她回到山洞裏,讓她靠著他睡覺。

洞口用枯草擋住風,裏面用火堆取暖,總比外頭強一些。白呦躺在皇帝腿上,睡得迷迷糊糊。糊塗中,她感覺到自己臉上涼涼的,又好似被他捏了一把。

白呦迷糊中勉強睜眼,看到皇帝俯下的面孔。他靠著山壁坐,手正捏著她的臉頰肉。

他大袖垂地,亂發拂面。可能是火光美化的緣故,也可能是白呦睡糊塗了,白呦竟然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十分溫柔。

就連他開口跟她說話的聲音,都比往日那股子半死不活的語氣溫柔很多:“呦呦。”

白呦迷糊中回他:“嗯?”

他大袖偏涼地拂著她的面孔,手擦過她的臉。皇帝深情款款道:“你纏著我要睡覺,我沒法出去守夜。明天要是睡醒後見到敵人出現在面前,我死了,都是你害的。”

白呦:“……”

抱歉。

是她對他存有妄想。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所謂深情款款都是她的想象。

白呦被他嚇醒了,非常誠懇地建議:“那陛下你還是去守夜吧,臣妾一個人也能睡。”

皇帝他搖頭,矜貴道:“朕累了,不想動了。”

白呦:“……那怎麽辦?您不會指望我去守夜吧?”

皇帝道:“既然是你說的私奔,就要有當亡命鴛鴦的覺悟。睡吧。”

白呦受了皇帝的嚇,他倒是很開心,心平氣和,白呦卻輾轉反側,最後喪著臉,在忐忑中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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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呦做夢她和皇帝被程蘋人馬找到,他兩個人被大卸八塊,程蘋指著她罵她“不守婦道”。在夢裏,兩撥人可勁兒鬥,鬥得白呦腦瓜子疼。白呦和皇帝商量不行的話就向程蘋求饒,皇帝說:“你做什麽美夢?你都說私奔了,人家腦袋都被你綠了,會饒過你?”

夢裏的皇帝依然狗。

白呦好想念她曾經暗戀的小仙男。

好不容易睡醒,從糟心的夢裏醒來,白呦長舒了一口氣。

白呦拍著自己的頭坐起來,發現火堆還燒著,但是皇帝居然又不在她旁邊坐著。

白呦是真的覺得他有毛病,兩個人都這種關系了,他怎麽還不對她伸出魔爪?不伸出魔爪也算了,別人家小娘子逃亡,第二天不都是睡醒在情郎的懷裏麽?

不都是情郎抱著小娘子,溫柔地親一下,說“你醒了?我看了你一夜,覺得你真好看”之類的麽?

但是白呦連著兩次在野外醒來,她身邊都空無一人。

她寂寞得如同被夫君厭棄的怨婦似的。

可她明明是寵妃!她真的是寵妃啊!

深閨怨婦白呦收拾了自己一番,爬出山洞,看到皇帝站在外面,又在眺望遠方。

她出山洞的時候,看到他袖間輕輕搖動,身旁樹上有鳥俯沖而下,在他伸出的手掌上跳躍,鳥喙低下來啄他的手。

白呦到皇帝身後,突然跳出來大叫一聲:“餵!”

皇帝一抖,手掌上停著的鳥受到驚嚇而飛走。

皇帝自己轉頭看到身後突然冒出來的一張臉,他眼睛微瞠,面孔緊繃,顯然也被白呦的神來一筆嚇了一跳。

白呦看嚇到了他,早上起床時對他生起的怨氣就一下子不見了。她眉眼彎彎,倚著他哈哈笑起來,無憂無慮,太過沒心沒肺。

皇帝目色微軟,溫和地看著她。

而白呦突然眼睛一亮,她看到了天地間飛揚的白色羽翼。白呦眼睛閃著星光般,她歡喜地伸手去接天上的雪花。她驚喜道:“陛下,下雪了!”

確實下雪了。

因為下雪,所以沒有日出了。

雪將將開始下,如雪白塵埃飄蕩在山澗,輕柔地覆蓋大地,緩緩落下,再在人的指尖眉梢處融化。

白呦側過臉,她的眉眼如同春水般婉婉,望著皇帝笑吟吟道:“我居然和陛下一起看今年的第一場雪,這可是好兆頭。今年冬天,我與陛下一起過。之後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冬天可以一起過。”

皇帝心想你忘了你自己身上的毒了?忘了我們還在被追殺了?

但是看她這般開心,皇帝也微微笑了一下。他站在她身邊看她玩了半天雪,終忍不住,疑惑:“你很開心下雪?”

白呦:“是呀,陛下不覺得下雪了,風景很好看麽?”

皇帝:“那你不覺得下雪了,我們被困在山上,沒有食物沒有水,沒有暖衣沒有被褥,我們會被困死在這裏麽?”

白呦:“……”

白呦還嘴:“你這人怎麽這麽悲觀,難道下雪了就一點沒有好處麽?”

皇帝:“也有好處啊。比如追殺我們的人,可能因為這場雪,行動受阻,找到我們的幾率變低了。我們困死在雪中的可能,比死在敵人手裏的可能大。”

好現實的狗男人。

但是他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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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剛剛開始下,一切還稍微有補救機會。皇帝留白呦一個人忐忑地在洞中躲了半天,他回來的時候,采摘了一點野果給兩人充饑。

兩個人又搬了更多的草啊樹枝啊,將洞口獨得更嚴實些。下雪其實不冷,冷的是融雪的時候。

做完這一切,兩人就躲在洞裏就著火堆等雪停了。

兩個人無聊中,皇帝他又太珍愛他自己的身體,壓根沒有和她做壞事的意思。皇帝就取出了一副骰子:“我們扔骰子玩吧。”

白呦:……你是多喜歡玩骰子啊?你逃難路上都不忘帶?

白呦心灰意冷:“玩什麽?”

皇帝想了一下,道:“猜猜是我被程蘋殺,還是程蘋被我殺,要花多長時間。”

白呦:“我就敬佩陛下你臨危不亂的大勇氣。”

皇帝瞪她一眼,卻撐不住笑了。

雪只下了不到一天,黃昏時就停了。躲在洞中的兩個人松口氣,雪停了總比繼續下好。

兩個人在這裏就著那點兒可憐的野果,度過了一晚。當夜皇帝有出去一次,但是白呦以為他小解,就懂事地沒問。

又過了半個白天,到第二天中午,兩個人餓得饑腸轆轆,白呦臉色更是蒼白。

算算時間,她的毒差不多到了該發作的時候。這時候再遭其他罪,恐怕毒性惡化。

然而白呦平時插科打諢,這時候反而很乖,窩在皇帝面前,也不說她不舒服。

皇帝心中酸楚,抱了抱她,他起身決定出去再找點兒吃的。白呦挺慌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裏,便要求和皇帝一起出去。

皇帝也怕自己走後她遇難,便沒反對。而能跟皇帝在一起,哪怕冬天山上真的找不到什麽吃的,白呦也心滿意足。

不過走了一個時辰後,還是什麽都沒找到,那就不夠心滿意足了。

再過了半個時辰,兩人行在山間,已經變成了皇帝拖著白呦的姿勢。

走在一個比較荒僻的雪徑上,兩邊都是密密麻麻的林木。

白呦忽然扯皇帝袖子,緊張小聲:“陛下,臣妾有句話想說很久了,臣妾覺得有人一直跟著我們,你看那樹木一直在動。”

皇帝手裏提著劍,回頭看了看白呦指的方向。他說:“你看錯了吧。”

白呦堅持她沒看錯,要求皇帝仔細一點,畢竟他們在逃難。

白呦見皇帝不以為然的樣子,而且他沈思半天都不肯上前去,白呦就鼓勵他,在他背上一拍:“陛下,上啊!你到底行不行呀?”

皇帝眼神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

白呦頓有所悟,懂事道:“陛下,男人不能說不行,你別總躲著啊。你上啊!”

皇帝深深一嘆,扔了手中劍,道:“我不行。”

白呦:“陛下,你做個男人吧。”

他無所謂道:“你可以不當我是男人。”

白呦被他的操作震驚得合不攏嘴。她沒見過這麽沒上進心的男人。

這還沒完。

白呦剛才拍他的後背鼓勵他上,而現在換過來,皇帝在白呦後背上猛地一拍。

白呦哪裏是他對手,他一拍,她就趔趄著被他推了出去,向著她說有人跟著他們的地方。

皇帝還幸災樂禍、語氣閑閑地鼓勵她:“愛妃,還是你當個男人,上吧!”

白呦被推出去的瞬間,心裏大聲咒罵皇帝——

太狗了!太狗了!

她真的不行啊!

白呦慘叫著被自己男人推了出去,她朝著那搖晃的草木方向紮去。

她覺得自己一定會被那後面躲著的人一劍刺死,白呦嚇得心臟驟停、都要閉眼睛了,草木後果然冒出了許多人。

這些人手持刀劍,一身血汙,剛經過大戰。

齊齊的,他們噗通跪在了白呦腳邊,高聲:“臣等恭迎陛下、娘娘回宮!”

白呦楞一下,拍著自己驚魂未定的心臟。

身後傳來皇帝噗嗤笑聲。

白呦忍不住了,她氣急敗壞,轉身就向後方皇帝臉上抓去:“你是不是早知道他們跟著我們,幫我們解決後面的追兵?你就是不說?你這人太討厭了!”

娘娘和皇帝鬧著玩,下屬們低著頭,裝聾作啞。

--

白呦和皇帝回了宮。

半途上她的毒就發作了,靠皇帝給她解毒。不過直到他們回到宮裏,程蘋的事都沒有得到解決。

那邊仍在大戰。不光如此,程蘋還挑撥了國家的許多郡縣跟著犯上,要推翻暴君暴.政。皇帝也不著急,一點點地收拾他們。

畢竟程蘋不容易對付,這場戰爭,大家都準備了好久,一時半會誰也壓不過誰。

然而白呦還是皇帝的後妃,徹底脫離了程蘋的控制。不光如此,回到宮後,皇帝忙著打仗之餘,吩咐要下面人安排封白呦為後的事。

後宮裏聽到這個消息,各自驚喜,但也有懵的。

比如張婕妤。

張婕妤還在辛苦地繡她的屏風,她還沒繡完,白呦怎麽就要當皇後了?

白呦不想和自己敬愛的皇後搶名分。

她就想起來,她需要作一作了。

白呦做皇帝的心尖寵這麽長時間,她還真沒作威作福過。但是巴結她的人,想通過她討好皇帝的人,其實挺多的。

白呦這次回來,就把外人托各種關系送來的禮物收了個遍,一心一意想當奸妃,等著自己被禦史參一本。

她伸長脖子等了很久,什麽也沒等到。

皇帝來看她的時候,白呦自己就說了自己的囂張跋扈,然後自己深惡痛疾:“陛下,你看臣妾這麽沒有操守,這麽壞,什麽人的禮物都收,回頭來就在你耳邊吹枕邊風,你看你是不是該罰一罰臣妾,討厭討厭臣妾?”

皇帝問:“你什麽時候在我耳邊吹枕邊風了?吹一個試試。”

白呦:“……那不是重點。”

皇帝靜嘆口氣,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他手撐著下巴,眼望虛空,心裏兀自糾結,心想他想睡女人啊。

可惜他在白呦面前裝得久了,拉不下面子。等著白呦主動吧,她最近張牙舞爪,又不知道在做什麽。

一點兒也不上道。

白呦找回自己的重點,拉著他手臂撒嬌:“臣妾這麽胡來,這是後宮參政!這是很嚴重的罪!陛下罰我吧!”

皇帝隨意道:“沒關系,朕不在乎。這江山真被你參政參得倒了,也是你的本事。”

白呦:“……”

失策。

忘了這人前科是暴君,他可能還真的不是愛民如子、為國為民的明君類型。

之後白呦又換了其他一些方式作,比如把想勾搭皇帝的張婕妤罵哭了,比如皇帝來她這裏時她總是擠兌他……但是好像效果都不是很大。

皇帝壓根沒發現她的小動作,他竟然看不到她這個人的缺點。

封後的程序根本沒有受到影響。

白呦不得已,只好羞愧地去找皇後了。

皇後正在暢想她離開宮後的美好生活,每日心情分外好。她是十分不喜歡做這個皇後的,她是為了家族來當這個皇後的。

如果皇帝正常一點,她這個皇後也能當得有聲有色。關鍵皇帝不正常,皇後是一丁點兒都培養不起來對一個暴君的愛。

好在後來皇後和太皇太後談過,她願意和太皇太後合作,幫陛下重新好起來。她的家族和皇帝已經有了更穩定的關系,她這個皇後在其中起的作用已經沒什麽了。

塵埃落定,皇後就能脫離這樁破事。

皇帝會昭告天下她病逝,不損她家族名譽,放她離開長安,保她一生富貴。

皇後心情極好之時,白呦找來了,與皇後說自己不願為後,願繼續尊皇後為後。

皇後臉色猛變,大驚失色。

皇後穩住白呦,一邊使眼色讓人去找陛下來解救自己,一邊溫聲細語地讓人給白呦上茶,打聽白呦的意思。

白呦與皇後一起坐下,握著皇後的手:“臣妾不願意搶您的位子,這皇後還是您來做,宮裏娘娘們才服氣。”

皇後把她的手推回去:“不不不,還是妹妹做更好。宮裏姐妹們都非常友愛,沒人會覺得你配不上皇後位子的。”

白呦:“是我配不上。我家族敗落,是沒資格做皇後的。”

皇後不動聲色:“我父親越來越有做奸臣的趨勢,陛下早晚收拾他。我家族估計也快敗了,我身後家族腌臜事一堆,不如妹妹身後幹凈。皇後還是妹妹合適。”

白呦:“娘娘,您不要謙虛了!”

皇後:“妹妹,你不要拒絕了!”

白呦目中含淚:“臣妾進宮後多蒙娘娘一路照顧,沒有娘娘,就沒有臣妾的今日,臣妾怎麽敢搶娘娘的位置?”

皇後被她說得感慨,也有些心酸,眼中帶了熱意:“本宮照顧了後宮這麽多年,只有你感激本宮。本宮沒照顧錯人,妹妹如此賢惠,更應該當皇後才是。”

--

皇帝過來了。

他先沒進大殿,站在窗外,欣賞了一番皇後和白呦的你推我拒。

最後兩個女人各自感動了自己,抱著對方一起哭了起來,追憶對方留給自己的美好回憶,情真意切的,兩人差不多快要當場結拜了。

他挑眉:真稀奇,這年頭還有人不想當皇後。

還一來就倆。

皇帝咳嗽了一聲,內殿兩個女人抱頭痛哭的聲音戛然而止。待皇帝施施然進了殿,皇後已恢覆平時面對上司那樣的專業水平,拉著白呦一起給皇帝請安。

皇帝對皇後沒什麽話說,只向白呦挑了挑下巴:“你最近怎麽回事?不說實話,我就殺了皇後。”

白呦:“……”

一旁的皇後臉微僵:“……?”

白呦連忙道:“臣妾是覺得陛下你太愛臣妾了,非逼著臣妾當皇後。可是臣妾不想搶娘娘的位置,只好作出囂張跋扈的樣子,這樣陛下少喜歡我一點,不就不會廢後了麽?”

皇帝微震。

皇後在一旁看戲,看得非常快樂。良妃的話本,哪裏有真人帶感哦。

只見白呦厚著臉皮道:“陛下你不就愛臣妾的天真善良單純可愛麽?臣妾不這樣,你就不喜歡我了呀。”

皇帝:“誰告訴你我喜歡的是你的‘天真善良單純可愛’了?你真會給自己加設定。”

白呦不服氣:“那你喜歡我什麽?”

皇帝語氣深沈道:“朕喜歡你的臉。”

白呦:啊,這個膚淺的男人。

他不能透過表象看到她的本質也就算了。

他居然只能透過她的本質看到她的表象。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結束這個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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