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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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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遜氣勢洶洶進了門,一腔怒氣沒處發,忽見紅木桌上擺著的一套精致玉瓷天青茶具,便一股腦將之拂下桌。

他力氣太大,這一拂連帶著整張紅木桌都震動幾聲。玉瓷茶具摔下地面碎裂,發出砰然幾聲脆響,四分五裂。唯有一個滾圓的茶杯不知得了什麽造化,竟只磕碎了一個角,隨即咕嚕咕嚕地往門邊滾去。

門外正巧追進來王遜手下一個謀士,他見到滾來的茶杯,嚇了一跳,向前的腳步一頓,急急一擡,避過茶杯,卻狼狽向旁踉蹌幾步,險些摔倒。

那茶杯直直撞到門墩上,悶響一聲,不動了。

謀士連忙整理好儀態,向著王遜拱手行禮,“將軍。”

王遜轉頭看他一眼,哼了一聲,道:“看你辦的好事!”

謀士聞言咽了口口水,雖早已知道要有這一遭,手腳還是免不住開始顫抖,“將軍息怒,將軍息怒!那陳家……”

“哼,那陳家好大的膽子,居然如此消遣我!”謀士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王遜打斷,“我千裏迢迢趕來,給足了陳家面子,卻沒想到到了雲厥好幾日,竟連那陳家小姐的面都見不上!”

他說完,冷眼看向那謀士,“這陳家不是一直都由你在聯系?你這是活膩了?”

謀士急急告罪,“屬下不敢!將軍息怒,此事大有蹊蹺!”

他請完罪不敢再耽擱,毫不停頓地繼續說道:“我聽聞那陳家人說,陳家小姐近來是被燕侯府請了去,不是故意不來見將軍的。”

王遜冷哼一聲,“你怎知那陳家是什麽心思?怕不是一女作兩聘,只要燕侯爺一點頭,便要直接將人擡進侯府。這是置我王家臉面於何地!”

謀士解釋:“將軍有所不知啊!燕侯爺早前已經放出話來,說是絕不會再娶妻納妾。陳家早與將軍有了往來,這親事是早就說定了的,哪敢在這關頭用姻親大事來愚弄您?”

他眼珠子一轉,“此前您向侯府遞了幾次拜帖,都被侯府因病拒了。燕侯爺因著春寒發了舊疾,臥病在床,不便見人。侯夫人卻日日將個未出閣的女子請進府中……此事,怕不是燕侯爺專程沖著您……”

他沒將後面的猜測說完,但以他對王遜的了解,知道說到這裏已經夠了。

果然,王遜怒火更盛,“好個燕逍!他不過是一失了官身的閑人,我到雲厥,拜帖拜禮都準備得妥帖,給足了他面子,他卻這般不識擡舉!不見我也就算了,現下竟連我的婚事都要阻撓!”

奪人-妻兒可比傷人性命。在王遜的認知裏,兩家已經通了口信,陳曄自然就是自己板上釘釘的第三任妻子,是以此時他完全不能忍受此事。

“哼,說什麽再不娶妻納妾……”王遜怒極,反而平靜了下來,他捏著紅木卓一角,生生在紅木上飲下幾道手印,“怕不是擔心京師裏那幾位對他戒備,才做此決策!呵,他倒是有魄力,先是取一個不入流的商戶女子,再是宣告愛妻情深,不再納妾……我看,其間所謀甚大,不為人知啊。”

謀士見王遜的註意力被轉移,連忙趁勢添火,“將軍所言甚是!這燕侯府仗著異姓候的身份和當年那件事後聖上對他的愧疚,行事儼然已經不將將軍放在眼裏了。”

他話鋒又一轉,將自己和陳家摘出去,“陳家與我是多年的交情,必不可能欺瞞將軍。此事必定是那燕侯爺從中作梗,還望將軍明察!”

“燕逍……”謀士話音未落,王遜就已經在考慮京中的勢力了,“他與三皇子的交情倒還叫人忌憚些,我聽聞他大婚當日,三皇子還派人送上了重禮……”

燕逍如今就算沒有官身,背後牽系著的勢力也是錯

綜覆雜,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州府將軍能懂得了的。

王遜不想認下這個悶虧,只能想辦法從京師那邊入手。

“我堂兄,近來可是與五皇子那邊搭上了關系?”突然,王遜詢問謀士。

謀士連忙拱手答道:“回稟將軍,確有此事。”

王遜便兀自點了點頭,“燕逍此番作為,難保與那三皇子沒有幹系。他們一個在朝一個在野,燕逍明面上老實本分,娶了商戶之女,暗地裏卻與雲厥各方勢力都有勾連,暗自欲將陳家女納入……呵,看來是該好好查一查……”

謀士小心擡眼,問道:“不知將軍……”

王遜揮手止住他的問詢,道:“研墨,我要與堂兄去信。”

事情至此,謀士知曉自己已經安然脫了身,便在心中暗舒一口氣,恭敬道:“是。”

他抖抖發僵的手腳,小心蹭著門邊準備越過王遜往房內書案去,一時沒註意腳下,竟將之前那撞在門檻上的天青色茶杯又踢得滾動起來。

茶杯被踢開,咕嚕嚕正巧滾到王遜跟前。王遜冷笑一聲,幹脆擡腳一踩。

一陣爆裂聲後,屋內終又重歸寂靜。

——

如此又過了兩日,燕逍一行終於回到了雲厥。

剿匪事宜比燕逍想象中更為順利,他們比預計的提前一日回到了雲厥。

回到雲厥,他們先是到了城外的飛燕山莊,將後續事宜都處理妥帖了,這才趁著夜色返回侯府。

燕逍回到院中,仔細洗漱一番,輕聲回到房中。

春夜蚊蟲多,房中的床帳是一早就放下的。房中有淺淡的春蘭香,大抵是新到的熏香。

燕逍的手停在床帳前。

他能感覺到綢緞床帳那種柔滑的觸感在他指尖若有似無地滑動,床帳中有一道清淺的呼吸聲,彌漫在寂靜的春夜中。

半個月在途中,鎮日奔波忙亂,好像到現在這一刻,在漫漫長夜中,才感覺到有種思念瘋狂地翻湧上來。

明明想念的人就在幾步之遙,卻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就這樣直直站了不知道多久,燕逍輕笑一聲,指尖微動,到底是掀開了床帳。

夢中人正睡得安穩,一呼一吸間,帶動著床上是山巒一起一伏。

燕逍身子前傾的動作一頓。

他發現古珀睡在了外側。

兩人原本的位置是古珀在內側,燕逍在外側,可今夜,古珀窩在床的外側,睡得安穩。

燕逍有些疑惑,不過他很快拋開這一點不合時宜的情緒。

他慢慢傾下身,在暗夜中仔細去看床上人的眉眼。

床上人仿若還是跟他離開前一樣,絨絨的眉,秀挺的鼻,和兩片在夜裏看不清顏色的唇。

半個月,十五日,日子好像不是很長,他卻恍然覺得分隔許久。

可眼前人眉眼不改,好生睡著,好似他是天黑時離開,明日天明時,睜眼又能遇上。

燕逍莫名地勾勾唇角,一股從未有過的酸脹感泛起來。

他細細描摹一遍安枕的人的眉眼,覆又站直,卻發現腰背已然有些酸麻。

窗戶緊關,看不見月色。房中一盞罩著暗色燈罩的孤燈,昏昏燈色下,也不知道自己方才傾身看了多久。

燕逍突然感覺有些窘迫,大概是為著自己不雅的偷窺舉動。

他輕手輕腳越過古珀上了床,在裏側躺下。

睡在外側的古珀如往常般面向外側熟睡著,此時便背對著他。

他說不清有點什麽遺憾,

還是準備先睡了。

剛闔上雙眼,卻聽枕邊人呢喃一聲“燕逍”,翻轉過身來,熟練地偎入他懷中。

燕逍睜眼,以為自己吵醒了她,卻見古珀仍舊睡得沈。

床內怡人的春蘭花香氣中,帶上了點懷中人特有的奶香氣。

第二天,古珀醒來時,恍惚中覺得今日與前些日子有些不同。

她迷迷瞪瞪起了身,發覺睡床內側的地方有一些褶皺。

系統恢覆運行,她察覺到什麽,便直接掀開床帳起了身。

床下,燕翎一眾侍女還如往常般等候在外,古珀別開眼去觀察整間屋子,沒有發現一星半點不對勁的地方。

她收斂好情緒,如往常般下床,燕翎也如常吩咐眾人為她洗漱。

房中一時只剩下婢女動作間窸窸窣窣的聲響,古珀從侍女手中接過濕帕子,輕輕地覆在面上,仔細地擦著臉。

忽然間,她聽到有人從門外走進的聲音。

那腳步聲有些沈穩,不像是平時穿著繡鞋的婢女。

正疑惑間,她面上的濕帕被人揭開。

古珀睜眼望去,只看見燕逍俊朗的眉眼,將滿室的春光都比了下去。

燕逍取下帕子,又為她擦去面頰邊緣的水漬,問道:“剛醒?”

古珀似乎沒能反應過來,眼珠子就定在燕逍面上,無意識回了句,“嗯。”

燕逍看她發呆的模樣,輕笑著解釋道:“事情順利,昨天夜裏便回來了,看你睡得沈,便沒有叫醒你……”

他解釋完,覆又問道:“睡得可還好?”

古珀點點頭,又“嗯”了一聲。

燕逍晨練方回,與她說了幾句之後便也往裏去,準備換身衣裳。古珀就直直立在原地,只目光直直追隨著他。

另一邊,燕翎識趣地帶著其他婢女有序地退下。

燕逍換過一身幹凈的新衣出來,見古珀還是發楞的模樣,又笑道:“怎麽了?為何這樣看著我?”

古珀聽他這樣問,驀然有種自己的合法權益被侵犯了的感覺。

她語氣間帶出一點不自知的委屈,“我好久沒看你了。”

燕逍楞住,此時,古珀醒著,真切與他說話,他才能切實感覺到昨天夜裏那個安穩沈睡的人,應是有著與自己一般的急切和情思。

他走進古珀,輕輕擡起雙臂,將人擁進懷中。

古珀還是如以往般率真直接,在他擁上去的那一刻,雙臂誠實地纏上他的背。

兩人默默抱了一陣,氣氛正是繾綣,燕逍享受著久違的擁抱,想起戲文中那些膩人的對白,忽有所感,竟開口道:“歸途路遠,不及相思。你,可曾……記掛我?”

還將頭埋在他懷裏的古珀擡起頭,目光濕潤,表情難得有些嬌憨可人。

她點點頭,認真看著燕逍,開口問道:“剿匪事宜可還順利?兵卒訓練情況你可詳細記錄了?”

系統待辦事項中,因著燕逍的回歸,好幾個項目正高亮閃爍著,等待進行。

燕逍聞言,一時楞在當場。

古珀有些疑惑地環緊手臂,這才令他回神。

燕逍醒過神來,面頰有些發紅,開始為著自己方才一點兒女情長的旖思感到有些窘迫。

他恍惚接話道:“……我已派人去通知宮瑕與嚴舒,用完早膳,我們到書房相談。”

古珀點點頭,重又埋進燕逍懷中,趁機重新規劃了一下今日的待辦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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