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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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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岑舟跟著江媽媽到了一所高檔小區,季媽媽走到樓門口的時候遲疑了一下,她只拎著一個果籃,顯得格外窮酸,可這果籃已經花去他們三天的飯錢了,季媽媽嘆了口氣,一言不發地走進了電梯。

季岑舟在後面將季媽媽的臉色看得清清楚楚。

提起季媽媽一家人,他就生氣。

季媽媽姓楊,叫楊清一,楊家一家人原本來自農村。

楊父楊母性格尖酸刻薄,還重兒輕女,他們先是生了兩個女兒後,才生下了他們的寶貝兒子楊慶濤。

楊慶濤出生之後,楊父楊母把全部的愛都給了他們這個小兒子,楊家兩個女兒在弟弟出生前日子本就不好過,小兒子出生之後,更加難過起來。

小兒子要上學,兩個女兒就要輟學打工,給小兒子賺取學費;小兒子在外面闖了禍,硬是讓大女兒去的頂罪,害得大女兒在勞改所呆了一年,留在家裏的二女兒——楊清一日子也不好過,夏天頂著日頭在田裏勞動,她弟弟吃著西瓜在屋裏避暑,嚴寒在外面賣紅薯,手上滿是凍瘡也不能回去休息,她弟弟此時還縮在被窩裏呼呼大睡,弟弟哭著鬧著想要電腦,楊清一好不容易攢下的錢被搶走了,哪怕楊清一哭著喊著說這錢是要給姐姐買棉被的,如果沒有棉被,姐姐會在這個冬天凍死的……

楊父楊母罵罵咧咧,根本不在意他們大女兒的死活,因為對他們來說女兒就是賠錢貨。

楊家大女兒一年後出獄了,她在獄中遭受了虐待,她雖然是個beta沒有腺體,但後頸上滿是牙印,人出來的時候精神也不正常了,楊父楊母不出錢給女兒治病,大女兒剛出來一個月就把她嫁給了村頭酗酒成性的無賴,還美其名曰是為了女兒著想——誰會娶一個精神不好,還被人玷汙了的女beta啊,趁年輕就趕緊嫁出去,等著老了就嫁不出去了。

無賴不僅酗酒成性,而且還有暴力傾向,每次喝醉酒都會毒打楊清一的姐姐,有時候楊清一正好在,想要護著姐姐,也會被打。姐姐沒多久就懷孕了,beta是很難懷孕的,無賴很高興,對姐姐好了很多,但人天性是不會變的,有一次喝了酒,無賴又一次對姐姐拳打腳踢,姐姐流產,也因此死掉了。

無賴嚇破了膽,他怕楊家去告他,就東拼西湊了五萬塊錢,上門給楊父楊母賠罪,楊父楊母看到錢之後笑開了花,熱情地招待了無賴,並再三表示收下錢後,他們絕對不會再追究無賴的法律責任。

楊清一這個時候看清楚了,在她這對父母眼裏,她們就像是可以販賣的物品,根本沒有親情可言。

楊清一終於強硬了一回,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到大城市打拼,她很幸運,遇到了季爸爸,季爸爸是個beta,但年輕能幹,性格溫柔,在他的追求下,他們在一起了。

季爸爸上門提親的時候,楊清一看到父母在聽到季爸爸的月工資時突然剛光的雙眼,她實在太熟悉了,跟當年無賴拿著三萬錢上門提親的時候一模一樣,就好像“東西”突然賣出去了,他們終於能夠從中獲利了。

這次楊父楊母獅子大張口,要了一套房子,要求他們全額付款,房產證上卻寫上他們老兩口的名字。

季爸爸雖然有積蓄但也不能全款買房,但他太愛季媽媽了,他希望季媽媽能得父母的祝福,不留下遺憾。

所以他借款幫楊父楊母買了一套房子,成功和季媽媽結婚了。

楊父楊母趁機也來了城市,但他們好逸惡勞,又不適應城市的生活,很難賺到錢,他們賺不到錢就來煩季媽媽,季媽媽不想再讓自己的父母打擾季爸爸,就把自己的工資給了楊父楊母。

就這樣過了好幾年,直到季爸爸出了車禍,為了給季爸爸治病,季媽媽花光了所有的錢,季媽媽想要跟楊父楊母要回這麽多年借給他們的錢的時候,他們卻突然不認了。

而且要單方面跟季媽媽斷絕父女關系。

後來季爸爸去世之後,楊父楊母仿佛看不到他們的二女兒過得很淒慘,從來沒有幫過一次忙。

這麽想著,已經到了楊父楊母的家門口,季媽媽敲了敲門。

“誰啊?”門開了,門裏是個穿著富貴,穿金戴銀仿佛暴發戶的老太太。

楊母一看是她二女兒,瞬間就變了臉。

“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跟你說沒事別來找我們嗎?如果讓人看到慶濤有你這麽一個落魄的姐姐,林家人會看不起他的!!”楊母厲聲說道。

楊慶濤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分化成了一個alpha,而且他還很會維持表面形象,前幾年,他勾搭上一個不知和誰有了孩子的富家小姐,並成功結了婚,楊父楊母的待遇也就跟著水漲船高,從季爸爸給他們買的房子裏搬了出來,搬到了這個高檔小區裏面。

季岑舟見楊母根本沒有讓他們進去的意思,插話道:“如果你再不讓我們進去的話,我就要大聲喊話了,讓你的鄰居都出來看看,反正我是不怕的,你們也不怕的話,我不介意讓大家見識一下你們的真面目。”

楊母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她那個膽小懦弱,一看就是上不了臺面的外孫子,也有這麽伶牙俐齒的一天,楊父這時候也插話說道:“快讓他們進來,我們楊家可丟不起這個人。”

季岑舟和季媽媽剛進來,就聽見楊母陰陽怪氣地說道:“清一,你是怎麽教育孩子的,怎麽這麽跟長輩說話,一點教養也沒有!”

一直沒說話的季媽媽突然說道,“岑舟他很好,他是個好孩子。”

自從季爸爸去世之後,季岑舟就成了她的逆鱗,誰也說不得。

楊母從沒有被她二女兒頂撞了,一時之間竟沒反應過來,楊父在這時說道,“好孩子?我看他連天星的丁點都比不上,天星性格活潑,頭腦聰明,人也機靈,你看看你孩子,學習倒數,性格木訥,一副爛泥糊不上墻的樣子,現在倒好了,連最基本的教養都沒有了。”

“爸!”季媽媽驚到了,“岑舟是你親外孫,天星跟你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你怎麽能向著外人呢!”

季媽媽說者無意,可楊父楊母聽者有心。

當初楊慶濤跟林家大小姐結婚的時候簽過協議,他們只能有林天星這一個孩子,林家的繼承人也只能是林天星,當時楊父楊母頗有微詞,婚後不能再有別的孩子,這不就是讓老楊家絕後嗎!!

可是林家提出的條件太優厚了,楊父楊母也就勉強答應下來。

可日子越長,他們就越後悔,經常都在背後攛掇著讓楊慶濤給他們老楊家留個種。

季媽媽無意的一句話卻像把刀一樣紮在了楊父楊母心口。

“你這是什麽意思!!是詛咒我們老樣子的香火就此斷了是吧,沒想到你從小看上去乖巧懂事的,背地裏竟然這麽惡毒!”楊父氣得吹胡子瞪眼。

“爸,我不是這樣意思。”季媽媽解釋道,“我怎麽會盼著楊家斷後呢,再說岑舟也是楊家的孩子啊!”

“楊家的孩子個屁!!他姓季,不姓楊!!!”楊父破口大罵。

季媽媽的臉色瞬間慘白了起來,她後退幾步,險些支撐不住身體,還是季岑舟在背後扶住了他。

季媽媽滿眼淚花地看著生她養她的父母,嘴裏那句“那我是楊家的孩子嗎”呼之欲出。

但她沒有說出來,她從小遭遇的一切已經給她答案了。

季岑舟把季媽媽扶到沙發上,輕輕拍了拍季媽媽的肩膀,意思是這事就交給我吧。

季岑舟說道:“當年那房子是我爸爸全額買的,你們當時沒地方住,住著我們也沒說什麽,但是現在你們明明有了更好的地方住,那套房子空著也是空著,為什麽不能還給我們呢?”

楊母插著腰,罵罵咧咧道:“你搞清楚,那套房子的房產證上寫的是我名字,你到大街上問問,誰會把房產證上寫著自己名字的房子給你?”

“那我就先要問你一個問題了。”季岑舟頓也不頓地說道:“你滿大街的去問問,哪個‘路人’會全款給你們買房子,而且還會在房產證寫上你的名字。”

“你這是什麽狗屁邏輯?”楊母蹙眉罵道。

“確實是個狗屁邏輯,那你讓我去問路人要房子不是一個邏輯嗎,我們坐在這裏談的前提是我們是一家人,你卻讓我去問路人,如果狗屁的話,那也是你先狗屁吧。”季岑舟臉上帶著燦爛的微笑,說出來的卻能把人氣死。

楊母那口氣堵在喉嚨裏,差點把她堵得一口氣暈過去。

那個在他們面前結結巴巴,連個屁都不敢放的季岑舟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伶牙俐齒了!!!

季岑舟算是看明白了,楊父楊母早就不把他們當一家人了,但因為顧忌著季媽媽,季岑舟也不敢把話說的太狠

“如果我們不困難的話,我們是絕對不會上門的,既然你們不想把房子換給我們,便宜一點租給我們成嗎?”季岑舟換了一個突破口。

楊母早就季岑舟氣得理智全無了,張嘴就是:“不可能,那套房子我已經過戶給慶濤了,而且裏面還住著……”

“閉嘴。”楊父大喝一聲,止住了楊母的話,臉色不怎麽好看的瞪著楊母,楊母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表情訕訕的。

季岑舟察覺到這背後一定有貓膩,就問道:“裏面住著誰?”

“你小孩子家家的管那麽閑事做什麽?”楊母擺出明顯不想再聊下去的表情。

“你為什麽要把房子給楊慶濤?”季媽媽突然插話道。

楊父呵斥:“怎麽說話呢,那是你弟弟!!”

“弟弟?”季媽媽突然笑了,笑容中包含著悲傷,“我把他當弟弟,他把我當姐姐嗎?他把大姐當過姐姐嗎!”

“你姐姐都死了那麽多年了,你提她做什麽,多晦氣。”楊母厭煩地說道。

“晦氣?”季媽媽的臉色突然變得很蒼白。

她那可憐的姐姐,幫弟弟頂罪,在監獄裏受盡了折磨,出來後還被父母當做商品一樣賣了出去,最後和腹中的孩子慘死也沒有得到應有的公道,因為她比不過五萬塊錢。

季媽媽擡頭看著楊父楊母那兩章尖酸刻薄的臉,都說惡人變老了也會變得慈祥,但是他這對父母還那副樣子那副……令人作嘔的樣子。

季媽媽突然明白了,其實她早就明白了,是她一直抓著這所謂的“親情”救命稻草不放,其實她的父母早就不把她當女兒了,他們孩子只有楊慶濤。

季媽媽站起來,聲調平靜:“以後,我跟你們毫無瓜葛,以後你們走你們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們再也別聯系了!!”

“你怎麽這麽說話,你這孩子是不想要我們了?”楊母表情很不滿,但一點也不悲傷。

前幾年她摔折了腿,住院的時候,是季媽媽在旁邊伺候的,季媽媽做事細致,人也溫和,怎麽使喚她都行,用著比看護好多了,更重要的事不用花錢。

都說女兒是賠錢貨,他們把她養這麽大,真是“賠”進去了好多錢,現在不好好利用一下,那真是虧本的買賣了。

季媽媽其實活得和很通透,她笑笑,卻比哭還難看,“我都困難成這樣了,你們還覺得能從我身上撈到好處是嗎?”

心事一下子被戳中了,楊媽媽的表情僵硬起來,“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和你爸是這樣的人嗎!!”

“你們難道不是這樣的人嗎?孩子他爹剛走了,你們就給我找了一門婚事,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家人承諾給你們三萬塊錢,我打聽過,你們要我嫁的人坐過牢,有暴力傾向,他們家還在大山深處,我如果嫁過去,我這輩子還有盼頭嗎?你們別在以我父母自居了,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在你們這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父愛母愛,只有我有用的時候,你們才會想起我,難道我的存在價值就只有被你們利用,給楊慶濤鋪路的嗎?”

這番話等於再罵他們枉為人父人母了,楊父楊母都是愛面子的人,巴掌打在他們臉上,他們不動氣才怪,脾氣暴躁的楊父當場發了彪,他站起來指著門口,對季媽媽吼道:“你現在給我滾出去!!我們楊家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季媽媽拉著季岑舟頭也不回地走了。

季媽媽在人前表現得堅強,但再出門之後,眼淚就沒有斷過。

季岑舟的心臟也跟著痛了起來。

原主的身體也本能地為媽媽感到難過。

季岑舟輕輕拍了拍季媽媽的肩膀,“媽,別哭了,你還有我呢。”

季媽媽擦了擦眼淚,露出一個笑容,有些感慨道:“我懦弱了四十多年,我明明早就看清你外公外婆的真面目了,卻一直都在欺騙自己,小時候,我怕外公外婆會扔掉我,讓我躺在下水溝裏慢慢死去,你爸爸去世之後,我又怕他們不認我了,這樣這世上我就一個可以依靠的親人都沒有了。”

季岑舟突然明白季媽媽為什麽會“執迷不悟”了。

因為她太苦了,丈夫死後,她失去了主心骨,她看向自己的兒子,但兒子還太弱小,需要她的保護,她只能故作堅強,但她又只是一個柔弱的女人,她太需要一個地方能夠讓她暫時的休息,能夠讓她覺得自己是被保護著的、自己還是有路可退的,哪怕這地方並不存在,只是個象征。

那個“地方”,就是楊父楊母。

原主應該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的,或者隱約感覺到了,所以自卑內向的他,才會鼓起勇氣去跳鋼管舞。

季岑舟覺得他應該替原主做點什麽,他伸出手臂,輕輕抱住了季媽媽,柔聲說道:“媽媽,我已經長大了,以後我會保護你的。”

季媽媽一楞,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孩子他爸的身影,那個她生命中第一個愛她的人。

季媽媽在兒子懷裏放聲痛哭。

季岑舟動作輕柔拍拍季媽媽的背,眼底確實一片冰冷。

他絕對不會就此放過楊家的,楊母剛才說漏嘴的背後,一定有楊家致命的把柄,他就等著楊慶濤身敗名裂,楊家走投無路,只能回來痛哭求他們原諒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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