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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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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賈珍以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 同手同腳地進來時,魚兒正在等待著小廝裝箱藥材,帶去唐家給賈元春。

今兒個是大年初二,按理說賈元春該在今日回娘家的。不過她的產期就在這幾天了,外出不得, 所以賈母便讓魚兒帶著人參阿膠等一些藥材過去,順便瞧瞧賈元春的身子情況。

魚兒遠遠瞧見賈珍生無可戀地走來,移動眼珠子瞅了瞅他彎著腰夾著腿走路的姿態, 一下子便曉得他是吃了轉性丹, 藥效發作,向自己求助來了。

魚兒心裏偷樂,面上故作不知,脆聲詢問停步在他面前的賈珍:“珍大哥, 你怎來了?你這走路的姿勢怪怪的,可是身子哪裏不舒服?”

賈珍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順著魚兒遞來的梯子說道:“昨兒累著了,一宿沒睡好腰酸背痛。小問題,歇息幾天便什麽事兒都沒了。”

賈珍雙頰失血, 眼神裏流露出一抹疲倦, 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外人不曉得賈珍的身體特征一夜之間從男性轉變為了女性,靈魂遭到了巨大的沖擊, 世界觀破碎, 萬念俱灰。看著他的模樣, 只以為他是真的累著了, 身體不舒服。

一旁幫忙裝箱的茗煙,聽到了魚兒與賈珍的對話,端詳了片刻賈珍蒼白的臉色,關切道:“新年第二天就累病了,珍大爺也是夠辛苦的,您這幾日可要註意多多歇息。”

思及自己身體的變異,賈珍苦澀地扯了扯嘴角,倘若多多休息他就能恢覆過來,他便是躺一個月、一年都願意。

顧忌周圍有外人在,賈珍拉著魚兒遠離了忙碌的下人,指著花廳裏小聲說道:“玉兒,珍大哥有件非常私密的事情求助於你,咱們進去談。”

魚兒懂得賈珍的心理,沒有在這方面為難他,體貼地提議道:“廳裏人來人往不方便,來我屋裏談吧。”

賈珍聽著魚兒為自己考慮的話語,滿心感動地點著頭。絲毫不知道,眼前這個笑得像甜點一樣的少年,就是致使他變異成了女子的幕後魁首之一。而且魚兒還出了最大的力氣,占了其中最大的一份功勞。

兩人步入魚兒的房間,關閉了門扇,坐在了彼此的對面。

看著精神恍惚的賈珍,魚兒直接切入話題,道:“好了,現在已經沒有外人,珍大哥可以放心的告訴我,你有什麽地方需要我的幫助。”

“不過,咱們醜話可要說在前頭。我並非無所不能的神佛,你所求之事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我自當盡力而為。倘使超出了我的能力之外,沒法子幫你,你可不能怪我。”

賈珍點了點頭,支吾道:“這個秘密除了我自己以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我願意告訴你是信任你,你聽了以後,一個字都不許告訴別人,知道嗎?”

魚兒鄭重其辭道:“我保證,今日你我二人在這間屋子裏,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會洩露出去。”

賈珍張開嘴,想了想,仍不放心,於是再次強調道:“你記得千萬不要聲張出去,若是有第三個人知道了,我就不活了。”好死不如賴活著,賈珍這麽說也就想讓魚兒保守秘密,真要他去死,他絕對不肯。

“好。”魚兒微笑點頭承諾。

賈珍有點兒得寸進尺,“你發誓!”

魚兒終於受不了他的磨嘰,忍無可忍道:“沒完沒了了是吧,我還有事兒呢,不說拉倒。”

說罷,他站了起來作勢要走,嚇得賈珍連忙按著他坐了回去。“別別別,我說就是了。”

在魚兒“不說馬上走人”的目光之下,賈珍硬著頭皮,用比女孩子還小還細的蚊蠅之聲說道:“這件事情說起來著實難以啟齒,我……我變成了女人……”

說到後半段,他幾乎沒有了音量,魚兒壓根沒聽清他在說什麽。魚兒深深嘆了一口氣,“珍大哥,麻煩請大點兒聲,我聽不見你在說什麽。”

賈珍緊緊咬著下唇,低頭視線掃過自己的胸口,旋即繼續往下,落在了自己的雙腿中間。

他雙唇哆嗦,吞吞吐吐老半天,閉著眼睛憋出來了一句帶著哭腔的話。“我……我的身體出了問題……我變成了女人。”

魚兒詫異地睜大眼睛,捂著嘴後退,滿臉的難以置信。“我耳朵貌似出了點問題,我竟然聽到……聽到珍大哥你說自己變成了一個女人?!”

看見魚兒的反應,賈珍攤開雙掌痛苦地捂著臉,艱澀說道:“我知道這種事情聽起來太過不可思議了,玉兒你短時間內可能沒法兒接受,可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知道,剛發現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的瞬間,我差點就瘋了。”

魚兒上下掃量了一遍他的身體,輕蹙眉頭,目含疑惑。“可你的身形看起來,和從前並沒有什麽差別啊?”

“我如今胯部空蕩蕩的,胸口還長了倆坨肉。只不過胸口處的鼓起,被我用幾根腰帶捆束了起來,穿著幾層厚衣服,你看不見罷了。”越說賈珍越想哭。

滿臉愁苦的賈珍突然激動起來,宛如救命繩索一樣緊緊抓著魚兒的手,懇求道:“玉兒!珍大哥求你了,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啊!”

魚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珍大哥你別急,咱們一家人,你有困難,我一定傾盡全力幫忙。你和我說說你的身體是什麽時候……嗯……變成了女人的。事前可有到過什麽不吉利的地方,見過奇怪的道士神婆之類的人物?”

活該!

現在知道痛苦了?當初意圖毀了自己兒媳清白,差點害死她的時候,怎麽不見得想想對方的感受,為對方考慮?

賈珍擺了兩下頭,松開了魚兒的手臂,趴在桌上抱頭嗚咽。“沒有,我身為賈家族長,年節這段日子忙得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半步都沒空踏出寧國府的門口。只有昨兒,前往宗廟祭祀先祖,我才出了一次府門。”

魚兒抿了抿唇,掩飾自己不小心揚起的嘴角,佯裝苦惱沈思的模樣。“那就奇怪了,難不成還是咱們家祖宗幹的?不可能呀,珍大哥你這個族長當得挺盡責的,也沒犯過大錯,祖宗用如此怪異的方式懲罰你做什麽?”

說到這裏,魚兒驟然來了一個停頓,肅起了臉,認真的問道:“等等,你最近可有做過出格之事,激怒了咱家祖宗?”

魚兒突如其來的一個問題,挑動了賈珍腦中的某一根神經。他腦中劃過一道霹靂,因為魚兒“偶然”的一句話,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思及了自己不顧倫常道德對秦可卿幹的那些舉動,賈珍面色劇變,體表冒出了一連串的冷汗,嚇得魂都不見了一半。

他覬覦自家兒媳的美色,曾百般試圖強行占有她。祖宗若真有靈,發現了他給家族招黑的行為,可不是恨不得從棺材裏跳出來弄死他嗎?

註視著施展“變臉”絕活的賈珍,魚兒目露錯愕,不敢置信道:“珍大哥,你臉色更難看了,難道你真的……”

“沒有!”賈珍拔高音量,慌張地打斷了魚兒的話。

為了不被魚兒從他臉上看出更多的信息,也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賈珍快速換上了苦惱加茫然的表情,忙解釋道:“我做過的最出格的事情,便是去外頭青樓楚館廝混。赦叔,璉哥兒、蓉哥兒亦常這般出去玩,按理說,要真是因為這個原因惹怒了祖宗們,也不應當只有我一個人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魚兒皺著眉頭沈思,少頃點了點頭,認同了賈珍的說法。“你說的有道理。”

話落,他繞著賈珍踱步,兩眼掃視著他的身體。良久,魚兒用惋惜的語氣說道:“我煉丹術不錯,道行就有點淺了,看不出你這是什麽原因造成的。”

托著下巴思考了頃刻,魚兒最終從櫃子裏翻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海神雕像,放到桌面上,建議道:“這樣吧,你給海神敬杯茶。他老人家給臉點撥一二則好,若是不顯靈,我就沒辦法了。”

聽了魚兒的一席話,賈珍身體晃了晃。

好一會兒後,他深呼吸站起來,跪在了雕像面前磕了三個響頭。虔誠地用心聲懇求完後,賈珍接過魚兒遞來的茶盞,將茶水傾倒在了地面上。

琥珀色的茶水落在地上的剎那,並沒有向四方流淌散開,而是凝聚成了一個“祖”字。

賈珍心裏咯噔一下,渾身一軟,差點癱倒在了地面上。果然,祖宗們是知道了他對可卿的齷蹉企圖,所以在祭祀那日降下了懲戒嗎?

魚兒陡然變色,目光如箭矢射向賈珍。“海神顯靈,證明你身體的變化和祖宗有關,你絕對是做了抹黑家族的惡事,才會承受了這般惡果。為了消除祖宗們的怒火,珍大哥最好還是告訴我,你到底隱瞞了什麽比較好。”

賈珍眼神閃閃躲躲,嘴硬道:“冤枉啊,沒有做過的事情,你要我怎麽說?”

假如真交代了出來,玉兒不僅不會繼續幫他,說不準還會站到祖宗們那一邊,幫著折騰自個兒。況且,一旦玉兒知道了,也就代表著老太太和他爹全知道了,到那時他絕對只有死路一條。所以,絕對不能說!

魚兒有些生氣地瞪著賈珍,“不可能沒有,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來找我吧。我奉了祖母的命,趕著去唐家看大姐姐,便不送珍大哥了。”

他表面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說罷,不等賈珍有所反應,當下拂袖破門而出。

從房裏出來後,魚兒滋溜一下躲在無人的角落裏,目視著找不他的賈珍,苦著臉喪氣的離開。

魚兒捂著嘴偷笑了好一陣,才揉了揉臉走了出去。招呼著早已等候多時的茗煙眾人,嘩啦啦一片帶著幾箱子藥材上了馬車,駛向唐家宅子。

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女子回娘家的日子,唐父的小妹唐氏帶著十二歲的女兒和七歲大的幼子,一大早就到了唐府。

嫁出去之後不到兩年,唐氏就跟著丈夫去了彭城居住,今年年底才回了京城定居。是以,嫁入唐家以來,賈元春從來沒有見過這一門親戚,不曉得他們有多極品,才會聽了唐宇的話,見了禮便躺回床上繼續休息,交由唐宇的母親唐夫人接待她們。

唐氏的一對兒女和唐父的兩名庶女在庭園裏玩鬧著,不知怎麽的,兩人獨自跑到了歡歡的屋子裏,一眼看中了擺在矮桌上雪珊雕件。

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精致小巧、活靈活現的玩意兒,兄妹二人愛不釋手,沒有問過主人,便擅自抱走了。

發現倆孩子不見了,唐母和唐氏到處找人。尋來的時候,亭子裏兄妹二人不知道從哪裏拿來的刀具,正在刮挖著雕件裏的小動物、小桌子等等。

發現唐母等人走了過來,做賊心虛的兄妹倆心裏一頓緊張,急忙藏起雕件,不料慌亂之下,將雕件推倒落地打碎了。

那是魚兒精心雕刻贈給歡歡的禮物,歡歡喜歡是不得了,夜夜抱著才肯睡覺。此時此刻,乖巧地窩在唐夫人懷裏的歡歡目睹了心愛之物的破碎了,頓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歡歡很少哭鬧,更何況哭得這般淒慘呢?

屋裏賈元春聽見了女兒的撕心裂肺的哭聲,擔心的不行,匆匆下地喚抱琴兩名丫鬟攙扶著,順著哭聲,慌裏慌張走到了亭前。“發生了什麽事,歡歡為何哭成這樣?”

歡歡指著兄妹兩人,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嗚嗚……娘親,壞姐姐和壞哥哥偷拿了舅舅給歡歡的小房子……弄壞了……”

唐氏模樣笑呵呵的,用滿不在乎的口吻說道:“哎呀,摔壞了就壞了唄,不就是一塊破石頭雕刻成的小房子嗎?你娘家榮國府金玉滿堂,你那兄弟擅煉靈丹,達官顯貴爭著搶著巴結。在意一個小孩玩具作甚?隨便找個雕刻師,要多少,還不是你一句話的問題。”

聽了她一番厚顏無恥的話,冷眼掠過唐氏母子三人如出一撤的嘴臉,賈元春差點被氣笑了。“不問自取是為賊也,令嫒、令郎好當真是好教養!”

“哇……賠歡歡的小房子……”歡歡哭得更大聲了,唐夫人的安慰起不到絲毫作用,求助地看向賈元春。賈元春暫且咽下了懟那三名惡客要說的話,朝著歡歡走去。

“小氣巴拉的女人。”唐氏女兒撇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特地在賈元春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壞心眼地推了她一把。

在場的所有人一下子都讓她的這一手驚呆了。

任誰都沒能料到,唐氏的女兒不但無恥心狠,還是個沒長腦子的。在大庭觀眾之下,十幾雙眼睛前,直接動手害人的事情都幹得出來。

賈元春沒防備,被她這麽一推,腹部磕到了桌角,整個人一下痛得軟倒在了地上,身下緩緩流出了血色。

唐氏之女見狀,拍手笑道:“活該!”

“元春!”

“大姐姐!”

“夫人!”

唐母嚇壞了,叫聲與遠處走來的魚兒、唐宇的高喊聲,重疊在了一塊兒。

瞧見賈元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魚兒與唐宇飛似的奔來。

唐氏女兒聽見遠處飄來的聲音,擡頭看去,望見了魚兒立時兩眼放光,拉著的唐氏袖口,尖聲叫道:“娘!這人長得真好看,我要他娶我!”

這時候,唐宇沖過來撞開擋路的唐氏母女,抱住賈元春,腳步如飛跑回了房裏。“快去找大夫和產婆!”

唐家的小廝丫鬟們頓時驚醒,慌忙跑去找人。

魚兒抱起了一旁眼神呆滯的歡歡。歡歡團在魚兒的懷裏,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嚇得哇哇大哭起來,指著唐氏女兒道:“舅舅!壞姐姐推倒了娘親,還打碎了歡歡的小房子……嗚嗚……

魚兒揉了揉歡歡的小腦袋,一邊擦著她臉上的淚水,一邊柔聲哄道:“壞了便壞了,舅舅給你雕過新的。”

“娘……嗚嗚……舅舅,歡歡害怕……”歡歡趴在魚兒的頸窩裏,小肩膀一聳一聳的,哭得直打嗝。

“歡歡不怕,有舅舅在你娘親會沒事的。”魚兒繼續安慰道。

柔聲安撫的同時,魚兒輸送了一道靈氣過去。歡歡眼皮子一沈,握著小拳頭揉搓著眼睛,抽抽搭搭地在魚兒懷裏睡了過去。

唐氏母女是在假暖丹事件魚兒露臉之後進京的,聽說過魚兒的事跡,卻沒有機會見到他的人。

陡然聽聞歡歡喊著他舅舅,母女兩人才知道了魚兒的身份,秒從魚兒容貌帶來的恍惚中回神。

對上魚兒肅殺的眼神,唐氏腦海空白白的,眼中閃過懼意,感覺一股森寒的涼氣從腳底竄到了心頭,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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