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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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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大帶著一群雄武有力的家仆來到賈赦屋裏, 他剛喝了一個半醉,陡然瞧見一群身材壯碩的仆從站到了身邊,嚇得酒立刻醒了。

賴大行了禮,直接說明了賈母喚其前去問話。賈赦偏過頭瞟了眼他身後拿著繩索的仆從,發現每個人都冷著臉,大有他不走便直接綁了去的勢頭。

盡管賈赦覺得, 自己在府裏上下的眼中已經沒什麽臉面可言了,可仍然不想被賈母的人手綁著過去, 在路上“享受”眾多丫鬟小廝的註目禮。

他咽了咽口水,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嘴裏連連道:“快走快走, 別讓老太太久等了。”

雖然不知道老太太找他何事, 但看其派來的仆從請人的架勢,就知道是出了大事。

不過賈赦自認為自己最近可安分了,沒出去和人鬼混,也沒仗勢欺人給榮國府招惹惡名,所以也不怎麽害怕。

榮禧堂離賈母住處近,魚兒沒等多久,就看到了賈赦踉踉蹌蹌入門的模樣。

賈赦站不穩,導致行的禮七扭八歪的, 半天都弄不好, 後來他幹脆跪了下來, 給老太太磕了個頭。“不知老太太叫兒子前來有何吩咐?”

賈母瞧著他那沒個正行的樣子, 就氣不打一處來, 恨鐵不成剛地說道:“你就跪在那兒,等你那混賬兄弟來了我再一一問詢。”

賈赦一聽賈政也要來被問話,心裏對賈母所為之事更加的好奇了,不時探頭張望門口,希望賈政快點來。

沒讓賈赦久等,不多時,賈政被仆從用繩索捆綁起來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目睹了賈政窘迫的姿態,賈赦立刻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內心無比慶幸自己的配合。

“本官身為朝廷命官,一群狗奴才,誰給你們的底氣綁人,還不給老爺我松綁!”

隨著賈政的靠近,他罵罵咧咧的聲音也傳了進來。

思及一路過來,無數下人目睹了,他堂堂五品大臣被下人捆著走的狼狽情形,賈政感覺自己的臉面全丟光了。如果不是雙手被束縛了,看他不掐死那幾個害他至此的奴才。

賈母聽了賈政的怒罵,指著他的鼻子叱道:“在我面前,誰給你的底氣稱本官了?喲,靠著玉兒的功勞升官了,受了下頭小官的恭維,自我膨脹了是吧,膽敢我面前耍官威。”

“可別忘了,老婆子我乃是一品誥命,比你區區五品高了足足四個品級。是我給的他們底氣綁人,不知賈大人想對我如何?”

老太太三言兩句罵的賈政無話可說,覺得還不解氣,伸手想去桌上想要拿杯盞砸過去,奈何剛才桌上的茶具給她一拐杖全砸了,沒抓到東西。

魚兒首先發現了賈母左右搜尋合手工具的動作,一口喝幹了杯子裏的茶水,貼心地遞到了老太太手中。

賈政那頭瞧見了魚兒“助紂為虐”的舉動,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巧被老太太發現了,手中的瓷杯脫手而出,正中賈政的腦門。

“瞪?說你兩句,你還敢瞪上了?看來賈大人是真不把我這個老太婆放在眼裏了。”有本事當著她的面瞪玉兒,就得承受好她的怒火。

賈政辯解道:“兒子沒有,我瞪的是……”那個不敬父親的孽子。

不給賈政說完的機會,老太太強行打斷了他的辯解,點了點自己的眼睛道:“你還敢說沒有,當我兩只眼睛是瞎的嗎?”

魚兒看著耍無賴的老太太,覺得可愛極了,故意朝賈政揚了揚下巴,引來了賈政的愈發仇視的目光。

別過頭不理會賈政的怒視,魚兒點頭支持賈母道:“我也看見了。”

賈環嫌這把火燒的不夠烈,火上添油道:“我也看見了。”

賈赦鸚鵡學舌,跟在兩人後面道:“二弟,可別狡辯了,大哥我兩只眼睛也看到了。”

林黛玉在賈赦來了後就退到了屏風後面,此刻用秀帕捂著嘴,免得笑出了聲兒。

賈政指著魚兒三人,都個人氣哆嗦,都快發瘋了。

“你也別不服氣,我可是同下人們交代了,如果你們肯來,他們絕對不會動手綁人。他們既是綁了你,便說明我喚你過來,你不肯。”

賈母冷森森的目光紮進肌膚裏,賈政心虛地偏過頭避開了她的刮視。“老太太息怒,實乃大皇子喚兒子出去有要事相商,國事要緊,兒子並非不願意聽從您的召喚前來。”

魚兒聞言放下手裏吃了一半的點心,擰了擰眉頭,說道:“大皇子?我怎麽不記得他和我們家有交情。”

借國庫銀子的事情還沒解決,又鬧出了參與皇子奪嫡的事情,賈母的臉眨眼黑成了墨汁,周身的氣氛壓抑得嚇人。

覺察了這點,屋裏的下人一致低頭將視線落在了地板上,將自己當做一個只會呼吸的木頭人,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邊看賈政笑話的賈赦,亦是迅速斂起了笑容,繃緊了身體,乖乖地跪好。

剎那間,在賈母的低氣壓下,整間屋子的人,大氣不敢喘一口,只有魚兒還能一如既往的放松。

魚兒單手托著腮幫子,實在不想稱呼賈政為“父親”,斂目斟酌片刻,索性和老太太一樣叫他賈大人。

“賈大人為何突然不吭聲了?適才不是挺能說的嗎?”

賈母表情陰冷冷的,只盯著人一言不發的模樣,仿佛在醞釀著什麽。比怒火滔天逮著人叱罵的時候,給人的壓力更加的大。

賈政咬緊牙關忍耐著,手心粘乎乎的,沾滿了汗漬。他不過是提起了大皇子,暗指自己受他看重,就不明白了,為什麽老太太總見不得他好呢。

魚兒輕輕拍打著老太太的背部,放著咬牙抵擋賈母低氣壓的賈政不管,側頭看向另一側裝雕像的賈赦,刻意用上了輕松的語氣詢問。“我聽敬伯父說,赦伯父常去戶部借銀子?”

賈赦聽罷眉毛都豎起來了,被冤枉的怒火,導致他暫時忽略了屋裏頭令人膽戰心驚的氛圍。

“放屁!我知道自己名聲不好,可也不帶像敬哥兒這樣無中生有冤枉人的。雖然我時常嚷嚷著缺銀子花,可我連戶部的門口朝哪邊開都不曉得,怎麽就去那兒借銀子了。”

賈赦不擅長掩飾自個兒內心的想法,任何情緒都會顯露在臉上,旁人很容易就能看懂看透。他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在撒謊,熟悉的人一聽便知。

魚兒聽著他憤怒中藏著點受冤的小委屈的話語,立刻排除了他向戶部借銀四十萬的可能性,眼珠子微微轉動,看了眼老太太,最後目光停滯在了賈政身上。

賈母怒極反笑,周身的冷氣轉瞬消失殆盡,恍惚間,周圍的人都在懷疑起了剛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老太太唇角噙著淺淺的笑意,眼神柔和,緩緩走在賈政面前,親自給他解了繩索,柔聲道:“綁疼了嗎,剛才沒砸傷你吧,過來母親身邊坐下喝口茶。”

賈母一改故態,賈政得到的待遇急轉直上,面對她突如其來溫和相待賈政都糊塗了,完全摸不著頭腦老太太這唱的是哪一出。

賈赦兩眼瞪得宛若銅鈴大,極度懷疑老太太撞邪了,趁著沒人註意自己,悄悄往魚兒那兒挪了挪,想要和他說明一下自個兒的猜想,不料甫一擡頭便對看見了魚兒雙目亮晶晶瞅著老太太不眨眼的樣子。

賈赦心裏咯噔一下,都撞邪了?

魚兒忙著欣賞老太太的精彩表演,沒覺察賈赦看鬼似的看他的眼神。

賈母拉著賈政坐下,招手讓琥珀送了一杯新茶過來給賈政。“這是今年新進貢的貢茶,太後賞賜的一些,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賈政感到糊裏糊塗,卻仍然端起茶杯品飲,老太太瞧準時機,似是不經意地問了句。“你借了國庫多少兩銀子?”

賈政滿腦子都在思考著老太太態度突變的原因,沒做防備下,聞言下意識就說:“多年前剛進工部的時候,借了大概三十萬,前些天重回朝堂擢升,剛借了十萬兩,合起來……”

突然,賈政回味過來,說話聲戛然而止,刷地擡頭望著老太太,果然看到她的臉已經陰沈了下來。

賈政喘喘不安地喚了聲:“老、老太太……”

魚兒坐直了身體,想不明白賈政幾十萬的銀子花哪兒去了,於是問道:“四十萬兩,全花在了外頭?”

賈政不屑地對魚兒笑了笑,“你懂什麽?與朝中的同僚、上官往來,送禮打點,哪樣不需要銀子?要想再上一步,和上司們打好關系,區區四十萬兩已經算少了。”

不說從前,單說如今重新戴上了官帽,投入大皇子門下辦事,出一趟門,請一回客,至少都要千把萬兩。

他找王夫人要錢,王夫人說沒有。他找賬房支取,賬房說要老太太允許,要不然只能支給他幾百兩。他不想去找老太太,這不是沒法子了,才想到了去戶部借取國庫的銀子嗎?

說起這事兒,還要說到賈政當初去戶部借賬,戶部官員直說國庫沒銀子了,借不出。後來賈政拿出了榮國府的名頭,那官員知道了他是皇上親封海靈真人的父親,才咬著牙擠出了十萬兩給他。

魚兒丟給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沒好氣道:“我的確不懂。”

賈政當魚兒向他低頭了,從鼻孔發出得意的哼聲。

沒等他快活完,賈母掄起手掌,拍的一聲響,一巴掌抽在他臉上。

老太太的身體經過了改造,盡管比林黛玉改造後的力氣多有不如,但也相當於成年男子。一巴掌下去,眨眼在賈政臉上留下了一個顯眼的紅掌印,後者一邊臉可見地腫成了饅頭。

“混賬!”老太太發了狠,巴掌落下後,又是一拐杖重重落在賈政背上。賈政整一個人當即趴在了地上,蜷縮著,口裏發出痛呼聲,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誰讓你瞎摻和皇家的事情了,你自己嫌命長不想活就算了,還要拉整個榮國府下水,賠上這上百條性命是吧。就憑你這點子本事,也妄想從龍之功?我看到時候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賈政張了張嘴,想同賈母爭辯,賈母一眼就看出來他想說什麽,捶打著他的同時冷笑道:“不服氣我說你沒用,又想說你是朝廷正五品大員了是吧?沒有榮國府,沒有玉兒,你以為堂堂皇子看得上你一個芝麻大小官職?”

“全天下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的事情,只你看不清自身,還驕傲上了,你們說說好不好笑。”

聽著賈母接二連三地提及他站在今天這個位置,不是憑著他自己的本事,而是靠榮國府和魚兒的功勞得到的,賈政憤憤不平。

賈政不服氣極了,梗著脖子道:“明明是大皇子欣賞我的滿腹才華,為我求來的官職,與旁邊看戲的逆子何幹?”

“大皇子,大皇子,句句不離大皇子。我倒要看看脫離了榮國府,沒了玉兒,你賈政算個什麽東西。”

那些個皇子各個都是人精,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壓幹了你的價值,回頭登了皇位,還要卸磨殺驢。從龍之功是那麽好取得的嗎?

更別說玉兒還和定陽王是熟識,這逆子上了大皇子的賊船,雙方要是知道誤會了榮國府腳踏兩條船,賈家兩邊都討不得好。

“今兒個,你就分出去過了。以後我要是發現,你在外頭別打著玉兒父親和榮國府的名頭做事,你索性也不用在京城混了,滾回金陵老家去吧。”

賈政擦著嘴角的血沫,恨恨道:“……走便走。”住在這兒不是受那兩個逆子的氣,就是受大房和老太太的氣,真以為他稀罕住這府裏不成。

“好,有骨氣。”賈母丟了拐杖鼓掌,“忘了告訴你了,定陽王奉了皇命討回朝中百官的國庫欠款,不是下午就是明天到。四十萬兩,你自己借的你自己還。”

賈政撐著站了起來,嘴硬道:“定陽王不過一個武夫,聲名狼藉,人見人惡。別人懼怕他,我賈政不懼。京城裏的大小官員,誰沒借過國庫銀子?我看他人還沒到我這兒要賬,就已經被彈劾的奏折淹沒,丟了差事了。”

最後負責此事的人員,最有可能換成大皇子,身為大皇子的人,他欠下的銀子還需要還?

賈政沒有親眼見過塗蘊之,尚沒感受過他的可怕,所以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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