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李宸倒了杯茶，然後坐下來問他：“那你這次來----？”

我故意拉長了語調等他回答，他卻沒有馬上回答我，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開口說道：“朱靈。帶我去她的墳前看看吧。”

我一楞，立即會意了過來，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酸酸的，澀澀的，有點歡喜，又有點難過。

心內百感交集，如果我媽得知他來了，來看她。不知道會歡喜成什麽模樣。

盼了一輩子，苦了一輩子，到頭來，總算有人想起她。

只是人在黃土隴中，不知道算不算晚！

我點頭答允：“先休息一會兒，馬上就中午了，我請你吃個家常便飯吧。”

他含笑睇我：“你做？”

我點頭，站起來，轉身朝廚房裏走去：“是啊，平時我一個人吃，每天都有剩菜，今天你來了正好。我還可以多做兩個菜。”

李宸也站起來。跟在我身後，笑吟吟地說道：“那好啊，讓我看看你今天買了什麽菜，你打算做什麽呢？”

我告訴他：“今天我買了魚，中午可以做紅燒魚吃。”

李宸笑著誇獎我：“那我倒是有口福了，沒想到你這麽能幹。”

我淡淡笑道：“哪裏。其實我從前也是什麽都不會的。在帝都的時候，我就只會給自己下面條。”

想起曾經有個人撇著嘴嫌棄我沒有廚藝，他的聲音還猶在耳邊：“一個女孩子，都不學一點廚藝？”

我現在的廚藝大有長進，可惜他卻看不到了。

……

我做了一盤紅燒魚，炒了一盤青菜，又加了個番茄雞蛋和清炒銀芽。

兩個人四個菜我想也夠了。李宸在我身邊打下手，吃完飯，又主動提出幫我洗碗。

我端著盤子裏剩下的魚頭走了出去，發現門口還是空蕩蕩的。於是直接將魚頭倒在了給大貓準備的碗裏。

中午太陽正大，到了下午五點的時候，我和李宸去了我媽的墳頭上。

我媽的墳離家並不遠。從後門出去。就是鄉人的田地，盡頭處埋著的都是我們這塊的人。

走在路上，我問李宸：“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李宸說：“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二叔才是我生父這件事了。說起來，這件事還要多謝我二嬸，是她偷聽到我奶奶和二叔的談話，然後才告訴我的。”

想起他和他二嬸之間的糾葛，我閉上嘴沒有多問。

“前段時間，我二叔突然喊我半夜去路祭，當時我就覺得不妥。只是我二叔嘴巴緊，不肯說。”

“其實這樁樁事情聯系在一起，再加上你來了辰州居然不見我，我有心一查，也就查到了。”

的確啊，如果他有心查，再加上二夫人從旁幫助，自然就能夠清楚自己的身世，之前之所以蒙在鼓裏，大概也是裝糊塗吧！

想起我爹和他的結識，我不禁皺眉問道：“那我爹和你之間到底是怎麽認識的？是真的像他所說，和你家裏長輩本來就認識嗎？”

李宸曬然：“和家裏長輩的確有認識，不過這位長輩卻是我二嬸。”

我聽了十分驚訝，問道：“你二嬸也姓朱，難不成和我家有親戚關系？”

他笑著搖頭說：“八輩子都打不著，我那時候還沒成年，他們借著同一個姓，互相有意結交，後來你爹覷著機會和我二嬸說了我的事情，我二嬸這才知道，原來我才是我爹的兒子。”

我不禁楞楞看著李宸，心裏駭極。原來二夫人早就知道李宸的身世！

可是？她嫁給了老子，卻又和做兒子的牽扯不清……

真是荒謬！

“怎麽呢？你在想什麽？”

“哦，沒想什麽。”

“走累了嗎？要不歇息一會兒？”

“哦，也好。”正好我身子發沈，於是停了下來，叉著腰挺著肚子站在路邊。

他看了一眼我的肚子，神色不明，低聲嘆息道：“你一個人懷著孩子，很辛苦吧。”

我幹笑道：“還好、還好。”

心裏卻在嘀咕，他問這些問題做什麽？

“什麽時候生？”

“大概一周以後吧。”

他神色一怔，喃喃說道：“那快了啊！”

“是啊，快了！”

我抹了一把汗，覺得和他在路邊討論我幾時生這個問題實在很不自在，於是動身往前走，早點辦完早點了事吧！

來到我媽的墳頭，李宸按照規矩，燒了紙錢，又磕了頭，將一幹禮儀做得足足的。

我笑著說道：“好了，以後我也多了一個哥哥了。”

他看著我，又露出那種欲訴難訴的樣子，最後卻咽了下去，還是沒說。

我也當做沒看到。潛意識裏，我覺得那肯定是會讓我覺得難堪的話。

回去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了。

李宸問我：“累嗎？”

我搖搖頭說：“不累，醫生說了，我就是需要多活動。這樣出來走一趟，我肚子反而餓了。只想著快點回去吃飯。”

又不好意思地說：“我現在每天腦子裏就是想著吃，只對吃感興趣。”

他聽了輕笑道：“你現在是兩個人，還要幫著你肚子裏的孩子吃飯，自然餓得快。待會兒回去就由我來給你做飯吧。你好休息一會兒。”

我笑著答應：“好啊，我不講客氣啊！”

說笑間，我們已經走過田埂，一只活物突然從我腳前溜了過去。

我立即“哎喲”了一聲，嚇得腳一縮。

李宸連忙扶住我的胳膊，緊張地問我：“怎麽呢？”冬休呆巴。

話沒說完，他眼尖，也看到了那一只田鼠，皺眉說道：“好大的老鼠。去、去！”

他伸腳作勢驅趕那老鼠走。

我忍住心裏的惡心，擺手說道：“走吧，快走。別和這東西糾纏了。”

此時我也看出來了，這只老鼠只怕也是成了精的老鼠。完全不懼人！

我抱著肚子加快了腳步往回走，誰知那只大老鼠突然又吱吱叫著，本來已經跑到對面的田地裏，突然又跑了回來。

它一下子又撞到了我的腳面上，嚇得我立即尖叫起來。

李宸立即將我抱在懷裏，狠狠踢了那只老鼠一腳。

那只老鼠吱吱叫著，足有一只貓那麽大，灰色的毛全都豎了起來，睜著一雙醜陋的小眼睛，居然還照著李宸齜著牙齒。

太惡心了！我嚇得閉緊了眼睛，抱著李宸的胳膊，腦袋都鉆到他懷裏去了。

嘴裏嚷道：“快趕走它，惡心死了！”

李宸伸腳又是踢了幾下，安慰我說：“別怕，沒事的。它不敢作怪的。”

我睜開眼睛拉著他向前快走。只覺得今晚這一切很不尋常。

僅僅只是眨眼的功夫，再次鉆進田裏的老鼠又吱吱叫著跑出來了，好似裏面有什麽可怕的東西等著它一樣。

李宸沈著臉說道：“有古怪，我看好像是什麽東西在田裏，不讓這老鼠進去。你怎麽呢？”

我抱著肚子，只覺得好像肚子裏有塊大石頭要下墜一樣，本來想抓緊時間離開這裏，可是走了幾步之後，肚子就這麽突然地發作了，我竟然半步都走不動了！

我捧著肚子，痛苦的說道：“我、我肚子好疼，是不是、是不是快要生了！”

我所有的意識已經全部都集中到了肚子上，只覺得肚皮快要裂開，有什麽東西在裏面拳打腳踢，又好像炸藥包要爆炸一樣，肚皮隨時都會炸開來。

我忍不住尖叫了一聲：“我、我肚子好疼啊！”

“那、那怎麽辦？你別急，別怕，我馬上送你去醫院。”李宸急得一頭的大汗。他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好在他還算鎮定，一下子就穩住了。

我疼得叫了兩聲，可是想到自己這樣會嚇著他，又立即咬住嘴唇，可是身子卻支撐不住地往下滑落。

李宸急得用力拖著我不讓我滑下去，他定了定神，突然用力將我橫抱起來，向醫院的方向跑去。

他本來就是個病秧子，生得瘦弱，此時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抱著我發足狂奔。

可是我自從懷孕之後，體重見長，哪裏是他抱得動的？

跑了一段路之後，已經可以看到房屋的黑影，可是他卻也精疲力竭。

他喘著氣，腳步明顯地緩了下來，卻還是堅持一步一步往前走。

肚子又疼了一下，就好像是小家夥在裏面不耐煩，發脾氣踢了我一腳一樣，我立即又叫了一聲！

李宸急得汗珠子都滴了下來，落在了我的脖子裏。

他顫聲說道：“你忍忍，再忍忍，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好。已經到了路口了，我馬上就可以把你送到醫院裏去。”

我連忙按住他的手說道：“你、你不要再走了，這樣還耽誤時間。”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說道：“你、你先趕去醫院，讓、讓他們帶著擔架來，這裏離醫院也不遠了。”

“不行，我怎麽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這裏荒郊野外的，太不安全。”

“你聽我說，我、我真的不能走了，你這樣抱著我，我的肚子還是很難受。不如，不如你放下我，你一個人跑去還快一些。這裏是我自小長大的地方，沒有壞人。你放心，放心！快去吧！”

我疼得又是大叫了一聲。

我沒有說假話，李宸抱著我，我的肚子只覺得發墜，難受極了！而且他抱著我還是走不快。雖說已經到了路口，可是離醫院還是有好長一段路。不如讓他先跑去醫院找人來擡我，反而還快一些。

他還想堅持，我厲色喊道：“快，不要耽誤時間了，你這樣還慢一些！”

被我這樣用力一喊，他也慌了神，立即安撫道：“那好，那你就在這裏，別亂跑啊，我馬上找人來擡你。”

他將我放在一棵大樹下，讓我靠著樹身坐好，然後立即狂奔而去。

看著他疾奔的身影，我只覺得好笑，我現在哪裏還有時間到處亂跑呢？

我按住肚子，只覺得肚子疼得我實在是受不住了！那種脹滿要爆炸還要下墜的感覺，好像整個人都無法不將意識註意到這個孩子身上。

可是，即使是這樣，我也還是感覺到了一種詭異的眼神從暗中打量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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