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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如今你還嫁嗎?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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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李牧坐在小板凳上, 一邊手抱著允兒,把他放在自己的腿上讓他坐著, 現在仲修遠也湊了過去, 他兩只腿上面就都坐了人。

允兒還小,畢竟是個小孩,抱在懷中也不占地方, 可是仲修遠卻是一個大人,而且又是一個身形與李牧相差不多的男人,他這一湊熱鬧, 李牧的懷裏立刻被塞得滿滿的。

李牧原本也只是想著與這人開個玩笑, 並沒有真的想著要抱抱,畢竟都這麽大的人了, 總不能還跟個孩子似的。

結果他萬萬沒想到, 這人居然真地搖著尾巴厚著臉皮就湊上來了。

他反射性地伸手摟住這人的腰, 把人固定住, 免得他把三人都弄摔跤了。

仲修遠此刻看著近在咫尺的李牧,又得到了想了已久的抱抱,臉上眼中都帶著無法掩藏的滿足與喜悅。

他學著允兒環住李牧的脖子, 整個人如同個小孩子似的很是高興, 坐在李牧懷中的允兒見仲修遠很高興, 也跟著笑了起來。

一時之間, 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坐在李牧的懷裏,臉上就像是撿到了什麽寶貝似的,笑得開心得不行。

李牧這一路之上陰霾了好幾天的心情, 被這一大一小的兩個人這麽一鬧,倒是清空不少,此刻臉上也難得的露出了幾分笑容。

“好了,別鬧了,小心摔著。”李牧嘴上這麽說著,手也在仲修遠的腰上拍了拍,只是仲修遠絲毫沒有起身的打算,依舊一手勾著李牧的脖子,坐在他的腿上。

如今的機會對他來說可是難能可貴的,他巴不得這樣的時間能夠延長些,又怎麽會輕易放開?

允兒還小不懂事,不懂仲修遠的心思,他只是看仲修遠不松手,他也連忙伸手抱住自己喜歡的李牧。

原本還只想鬧著玩的李牧,看著賴在他身上的兩個人,眼中多了幾分無奈,卻也只能任由這兩人在他身上賴著,然後看著這兩人笑得像兩個傻瓜。

仲修遠看出李牧是由著他們兩人鬧了,也就借著玩鬧的機會勾緊了些手臂,悄無聲息的讓兩人靠得更近……

一旁的鴻叔卻是已經經歷了不少事情,這會兒看著仲修遠這麽一鬧,眼中頓時帶了幾分暧昧與調侃,不過他也並沒有去把允兒抱走,而是任由三個人繼續鬧著。

鴻叔蹲下身去,在李牧帶回來的那些樹苗當中看了一會,他雖然也不是很懂,但看得出來這些個樹苗都是好東西。

樹苗如今都弄回來了,接下去就是種,這件事情李牧之前就已經和他們幾人說好了,因此李牧把東西弄回來之後,第二天,相熟的幾個人都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幫著把樹苗往山裏弄。

李牧之前弄回來的這些樹樹根上都帶著一坨一坨的泥巴,雖然樹苗才小百來根,但是加上這些泥巴之後重量就重了。

依舊是之前鴻叔還有夏景明家兩家人,幫著把這棗樹還有桃樹分別弄上了兩座山頭,又幫著往地裏種。

要說餵鴨子,李牧那算是半個老本行,但往地裏頭種東西這件事情,李牧是真的不如夏景明還有鴻叔。就連他家自己種的那些地,好多也是鴻叔幫忙看著種的。

李牧這邊正熱火朝天的準備著忙著,正當眾人開始動手時,山裏頭卻來了個客人。

一直住在山下那鎮子裏頭的那大夫,上了山。

見到那大夫,李牧和仲修遠都有些驚訝。

那年輕的大夫卻是在山上慢悠悠地晃了一圈之後,跑到了李牧家那院子裏,自來熟的自己搬了個小凳子坐下,然後就讓李牧收出一間屋子來,他要住在山上。

仲修遠和李牧兩人對視一眼,眼中均是莫名其妙。

那大夫卻又自顧自地說:“從今往後,你就跟我學醫了。”說話時,他的手指指向了仲修遠。

聽了那年輕大夫的話,李牧打量了他一會兒,見他一如既往,臉上並沒有任何異常之後,便把視線看向仲修遠。

仲修遠一直在和他學關於鴨子家畜的一些醫術,雖然這東西如今少見,那大夫知道的也不多,但到底也算是跟著他學了東西。

他是不明白那大夫為何會讓仲修遠與他學醫,不過這事情是仲修遠和他之間的事情。

這山裏頭的事情雖然繁雜忙碌,但是如果仲修遠願意學一門手藝在身上,這也是一件好事。

仲修遠顯然也明白這些,他臉色變化了幾番之後,卻有些猶豫。

能學一門手藝在身上自然是好事,更何況是醫術這東西,但他如果去學這東西,想必以後日子就要更忙碌了,眼看著李牧這樹就要種了,過段時間鴨子估計也要賣了,他是舍不得李牧一個人這樣忙的。

就在仲修遠有些猶豫不決的時候,一旁的仲漫路卻站了出來,“哥,你去學吧,有我在,我以後會多幫著哥做些事的。”

仲漫路前頭一個哥叫的是仲修遠,後面一個哥叫的卻是李牧。

自從第一次開了口之後,後面他倒是叫得順溜。

仲漫路過完年也十四歲了,在山裏頭算起來也算是個大人了,這段時間他一直跟在李牧的身邊,幫著餵鴨子幫著撿鴨蛋,做些小事。

算起來李牧其實對他還算是好的。若擱村裏其他人家,十四歲早就已經天天跟著大人下地幹活了。

仲修遠看著仲漫路,立刻就動了讓仲漫路去學醫的打算,那大夫卻像是看出了他的打算一般直截了當地說:“要學就你學,不學就拉倒,別人我不教。”

“哥,去吧!”仲漫路笑了笑。

他最近一段時間一直跟著龔茵茵還有允兒滿山遍野地跑,玩得十分開心,臉上也多了幾分孩子氣,但他到底是懂事的性子。

他知道李牧對他的好,也知道他哥仲修遠心疼他,可是他以後就是這山裏的人了,總歸要學著做些山裏的事情,不然以後的日子怎麽辦?

見仲漫路都這麽說了,仲修遠這才回頭看向那年輕的大夫,點了頭。

得到了答案,那大夫便望向李牧。

“我家沒房間。”李牧淡然開口。

他這話說的不假,是實話,但是面對著他這話,那大夫卻被他噎得不行。

看著李牧那淡然的模樣,他瞬間又想起了之前自己未曾得報的大仇,身上的毛整個都炸了,他和這李牧就合不來!

“我可以每天下山去。”仲修遠道。

他以前跟著這人學東西的時候,也都是自己下山。

那大夫卻瞥了他一眼,略有些嫌棄地說道:“你太笨了,照你這樣學,再學個五、六年都學不完。”

那年輕大夫出口的話帶著幾分嫌棄,眼神卻是看向李牧,明顯就是沖著仲修遠發洩對李牧的不滿。

他懟不贏李牧,就逮著李牧的人下手!

聽了那年輕大夫的話,仲修遠和李牧兩個人卻沒再說話,因為這一點他倆無法反駁。

那年輕大夫大概就是被稱之為天才的那一類人,但凡是醫書藥理方面的東西,沒有他看一遍學不會的。

他好似還是個挺厲害的人物,沒有什麽疑難雜癥他是不行的。

李牧之前去碼頭那邊買樹苗的時候,曾經去那邊的醫館問過允兒的情況,他倒不是不信任這大夫,只是因為允兒情況畢竟特殊,他多少想著多了解些。

結果問了一番下來說能治的卻不多,也只有這人隨意看了看就給開了藥,還說肯定能治。

不過他這性子卻有些懶散隨性,現在鎮上就他這一家醫館,他卻是經常性的關門,沒什麽起不了床的大癥難癥他也從不上門。

鎮上的人有苦難言,但因為他這醫術本領高超,平日裏收費也合理,也就只能忍著。

李牧家屋子小,他和仲修遠住一間,仲漫路住一間,剩下的就只有一個堂屋。

幾人正犯難,對面的鴻叔卻開了口,“可以住我家來。”

鴻叔如今帶著允兒過,他家裏就他爺倆。允兒現在還小,眼睛又不方便,因此一直都是和鴻叔一起睡,他兒子住的那間房間已經空置了很久。

聽了鴻叔的話,李牧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大夫就已經屁顛屁顛地跑過去看房子了。

看完了房子,第二天他就從山下汗津津的背著一大背簍的書上了山,然後一股腦的把書全部扔給了仲修遠,讓他全部背下來。

李牧把書翻開看過,都是一些深奧難懂的醫理,好些個字他都認不出來。

好在仲修遠的耐心是十足的,當年他十幾歲自己學著看兵書的時候,更加深奧難懂的東西他都讀過。

書背上來了,那大夫卻在看到李牧等人要出去種樹之後,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說是要幫忙。

結果上了山,他就滿山遍野的選坑,選了兩個看得上眼的坑只種了兩棵桃樹後,就蹲在坑旁邊坐著不動了。

這人性格本就歡脫,李牧等人也沒理他,趕緊忙著手上的事情。

等李牧從山下往上種樹到他所在的位置時,才發現這人臉上又露出了之前那一副空蕩的表情,正面無表情地望著藍天白雲。

這人之前突然上了山,他還以為這人已經恢覆過來,如今看著他望著那兩棵樹還有那藍天白雲發呆的模樣,李牧心頭猛地一揪。

李牧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忙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李牧停下種樹,他走到那大夫的旁邊看了看他種的那兩棵樹,又用鋤頭從旁邊弄了些土過去,把根的地方踩緊了。

那年輕大夫被李牧在身邊這樣一晃悠,弄得也沒精神再發呆,他拍了拍屁股,爬了起來,跟著李牧學著他的模樣,把自己種的那兩棵樹樹根給填結實了。

“我種的這兩棵樹肯定會比你們種的長得好!”種完了樹,那大夫用滿是籬笆的手抹了抹臉,一臉的欠揍。

李牧擡眸看了他一眼,把鋤頭扛在肩上往山下走,沒搭理他。

人都死了,他種兩棵樹又有什麽用?

002.

之後的幾天,李牧一直忙著在山裏頭種樹澆水,那大夫就天天的跟著他往山裏跑,去了也不做事情,就擱他那兩棵樹那裏坐著發呆。

他還在他住的那兩棵樹上給用繩子做了記號,說是怕以後這兩棵樹長大了長好了,李牧賴賬,說這兩棵樹不是他種的。

他也不是每天都待在山上,偶爾也會下山去看看自己的醫館,每次回來就又弄一大堆書扔給仲修遠。

李牧把所有的樹都種完時,已經是到十月的天氣了。

這樹這麽種下去,接下去也就沒什麽事情可做了,剩下的就是等著它自己長,明年春天的時候再看看剪不剪枝。

種樹的事情忙完,李牧又趕緊折騰著要賣鴨子。

他後面這批鴨子自買回來到如今,也差不多三個多月四個月了,鴨子大多都已經長大。

當初他買回來的時候,一共買了三百五十來只,後來病了一些,死掉了一些,又被狼給抓了些,如今還剩下近三百只。

這三百只裏面,李牧之前就已經算過了。

公鴨一般都是頭大、身子圓、尾巴尖,母鴨相反,大多頭小、身子扁、尾巴散開,他這三百只裏頭,母鴨大概有一百左右。

母鴨李牧暫時不準備賣掉,留著下蛋,一兩天內撿百來個蛋去賣也是筆不小的收入,公鴨李牧卻不準備留。

之前那一次是因為恰好遇到了秦老爺,這一次他卻得自己想辦法。

前段時間他去碼頭那邊的時候就已經趁機打探過,市場還和之前差不多,他想著要找固定的客源沒那麽容易,不過散賣的市場他倒是聯絡上了人,要是把鴨子弄過去整賣賣不了也可以考慮散賣。

李牧這邊計劃著,整日裏的往鴨籠那邊跑得勤快,那大夫一開始還挺有興趣,跟著李牧跑了好幾天,後來發現也沒什麽好玩的,之後便天天坐在山上。

那大夫在山上呆了一段時間,仲修遠隱約察覺到不對,問了,從李牧口中得知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情。

知道了事情的緣由,仲修遠也不禁對李牧口中的那老黑有幾分好奇。

老黑對於李牧來說不同於其他的人,亦師亦友,他是特殊的。

知道這一點,知道這麽個人,仲修遠也說不上是有多嫉妒,畢竟人已經西去,只是他多少還是有些在意。

那大夫那樣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從李牧的口中得知之前發生的事情,他根本不會往這方面想。

山上,仲修遠把自己手頭的醫書背完的時候,見著那人又是那滿目無神望著遠處的模樣,忍不住好奇,“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正發著呆的那年輕大夫聞言楞了一下,回頭看了仲修遠一眼。

他沈默了許久,就在仲修遠以為他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他卻開口了,“不知道。”

大概是因為仲修遠的話打斷了他的發呆,他的眼中多了幾分思緒,多了幾分懷念。

左仁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他一時之間還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說,反正他和他是不同的。

真要說的話,左仁大概是那種性格看似憨厚,但是卻十分有主見,並且會為此堅持不懈的人。

這一點上他和李牧有幾分相似,兩個人都是那種一旦認定了一件事情,就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人。

他還是個善良的人。

那大夫望著天空,左仁大概是善良的,用這樣的詞去形容左仁讓他有些想笑,可是他卻想不出更好的詞。

他們兩個都是被師父撿回山上的孤兒,他比左仁先被撿到山上,但年紀他卻比左仁要小些。

他比較好動愛玩,左仁卻比較安靜沈穩。

他在醫術上有著常人無法比擬的天賦,就連他師傅都誇他是天縱奇才。左仁卻是個普通人,但他從來沒有為這些困擾,學起東西來就憑著一股猛勁,幾年下來倒也在武術方面有了一番造詣。

他日子悠閑,平時翻翻醫書,閑暇無聊了就去找擱山裏練功的左仁逗弄逗弄。左仁性格沈穩,與他聊得來,兩人感情一直不錯,倒真有那麽幾分像師兄師弟。

後來袁國和大寧開戰,他不喜戰亂,左仁卻憂心忡忡。

再後來,戰鬥十分慘烈,大寧民不聊生,他們的師傅讓他下山懸壺救世救人贈藥。

他不樂意,他厭惡戰爭,也厭惡那些難民眼中的絕望。那太醜陋,令人作嘔。

他自認不是那種冷血無情的人,如果什麽人找他看個病他一般不會拒絕多會幫忙,若病人手頭不寬裕,贈個藥免去診費他也無所謂,可若讓他主動到處去施藥贈藥救人,他卻不樂意。

左仁卻不這麽想,他認為學當以致用,如今的大寧正需要他們,就算他們不為大寧官宦,為那些無家可歸的難民也應該做點什麽。

在這件事情上,他們第一次有了分歧,雖然以往兩人也是摩擦不斷,但這件事情卻讓兩人在下山之後不久就分道揚鑣。

這一分道揚鑣,卻是永別。

那之後過了有半年,他沒等到左仁來找他,他也就扭捏著放柔和了心態,想著左仁要是還去救人他也就跟著,總歸與左仁一起的話,那些事情好像也沒那麽討厭……

可他一找就是幾年的時間,左仁像是消失了一般,再無蹤影。

一開始他到處都找不到人,還有那麽些許的懊惱,他總暗地裏罵左仁這人太笨,當初吵了架若是這人與他說兩句好話,他必然屁顛屁顛就跟著去救人了。

第二年還找不到人他就急了,如今這樣的亂世,即使左仁有著一身他都望塵莫及的功夫,可這世界處處充滿危機……

他再也沒有了暗地裏罵這人的心思,只想著若是這人願意出來見他,那他就主動給他道個歉好了。

第三年,他開始害怕了。

他整個人都害怕得六神無主,夜裏總是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他總夢見左仁死了,他更加是瘋了似的四處去找人。

他與那些有權有勢的官宦走得近,希望借著他們的勢力去找。他做了各種各樣的努力,他甚至是闖出一番名堂來,就想著能讓左仁找他。

但他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入大海,左仁依舊沒有絲毫的音訊。

他著急他害怕,同時他也慢慢的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對左仁大概是有著些不該有的期待的。

只是因為山上就他們兩個人,只是因為他胡鬧時左仁總讓著他顧著他,所以他就忘了。

他安心的自在的待在左仁身邊,以為兩人會一直這樣過下去。

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就越發的迫不及待,也越發的害怕不安。

他想要問一問左仁對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又或者只是把他當弟弟,只是把他當他死皮賴臉要來的‘師兄’。

他想過兩人見面後的很多可能性,他把自己想對左仁做的事情列了單,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再次聽到左仁的消息時卻是李牧的一句‘他死了’。

他幾年的時間找不到人,自然知道有這樣的可能性,但他卻一直拒絕這樣去想,因為左仁的功夫了得,這一點就是他和他師傅都承認,所以量是所有人都死了,他也不可能死。

左仁不可能是被人綁去參軍的,他那樣的身手一般士兵就算一個小隊一起上,都根本奈何不了他,所以,他大概是自己主動報了名去的。

他太善良了,他總想著出點力總想著幫別人。剛剛得知左仁死了的消息時,他大笑不止,因為這真的很符合左仁會幹的事情。

李牧說他在軍營不讓別人知道他的姓名,也從來不說自己的事,他也能理解,怎能不理解?

那樣的環境之下,周圍所有的人都是被強迫被拉進去送死的,只有他自己是看著火坑心甘情願往裏面跳的,他怎麽說?

他大笑不止,因為他覺得左仁就是個傻子,徹頭徹尾的傻子!

但笑完之後,彌漫在他心間的卻是無限的後悔與自責……

如果當初他沒有和左仁吵架,他不任性,乖乖跟著左仁去懸壺濟世去施藥救人,以他倆的能耐,兩人現在說不定雖然窮困潦倒卻是已經闖出一些名堂來。

他兩人攜手的話,或許該叫什麽雙俠?又或許是什麽曠世神醫什麽無敵大俠?

他懊惱,他自責,他後悔,但他最恨的,卻莫過於這場戰爭本身!

若沒有這一場大戰,他與左仁說不定還在山上,左仁溫文沈穩,他懵懵懂懂,一如最初的模樣,與世無爭。

若沒有這一場大戰,他與左仁說不定已攜手同行,游遍大江南北,歷經春夏秋冬。

若沒有這一場大戰,他與左仁說不定各自成家,少有往來。

但無論如何,他與左仁總歸是還在這同一個世上活著,而不是陰陽相隔,屍體都無!

仲修遠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面前眼神空洞的人。

這場戰鬥和他脫不了關系,說不定那老黑就死在他的戰矛之下,死在他的馬下。

可他如今已經有了無法放下的東西,他已經說不出那種讓這人殺了他報仇的話,因為他想活下去,即使滿身蒼夷蛆蟲跗骨茍延殘喘,他也想活著。

他不會說他做的那些事情殺的那些人是為了他弟弟他娘親,身處漩渦之中,他要麽死要麽努力活著,那時候他選了活著。

他也不會說他想繼續活著是因為李牧,那樣骯臟的東西不應該加諸在李牧身上。

他想活著,是因為他自私,他貪戀李牧的溫柔。

如果真的有因果報覆,只要不關系到李牧,他不會反抗,即使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所,那也是他應得的。

又站了一會兒之後,仲修遠回了屋子中,繼續看自己面前那一堆深奧難懂的醫書。

山裏頭時不時能聽見些說話聲,其中李牧的說話聲即使是隔得老遠,他都能一下聽出來。

樹種完之後,李牧就琢磨著想選個合適的時間把鴨子抓了弄去碼頭那邊賣掉,也好盡快在冬天之前再養一批小鴨子。

這樣到了冬天那會兒,就可以再賣一批,開春就可以再養。

山裏頭的人,山裏頭的日子,不過就是整日的算計著蘿蔔青菜幾時開花幾時下種,他亦不過爾爾。

003.

李牧最近是挺忙,倒不僅僅是因為忙要抓鴨子去賣的事,還忙著一些其它的事情。

十月中旬左右,允兒該過生辰了。

他們這幾人裏頭,大多數人生辰日都在年前那段時間,就允兒一個人在年尾。

這生辰過完允兒就五歲了,他是眾人裏頭最小,也是最讓人心疼的一個,他過生辰自然不可能被忽視。

平常人家這年代過個生辰日就是一碗長壽面,這次李牧卻琢磨著要給他過個大點的生辰。

他有這打算,倒也並不是僅僅想要給允兒過個生辰。

這半年的時間以來,他這家裏事情發生不少,也勞煩了四周的人不少次,家裏如今的情況是越來越好,所以他也就想著趁著這機會聚聚,順道給鴻叔說點事。

他這家裏的事情以後會越來越多,他和仲修遠兩個人顯然是忙不過來的,就算加上個仲漫路也十分的緊張,所以他便琢磨著讓鴻叔以後就別下地了,跟著他們一起做。

鴻叔就顧著允兒和自己吃,平時在山裏頭多種的東西,也就是想著賣了換些錢給允兒買些米糊糊。

真要說,他這一年下來其實也賺不了幾個錢。

跟著他們做,幫著他們餵餵鴨子弄弄飼料,李牧按著長工的錢給算酬勞,半年下來估計都比他種一年地賺得多。

李牧倒不是可憐鴻叔日子拮據,而是真的要人幫忙,就算鴻叔不答應他,過段時間他也要去山下請人的。

他如今養的這三四百來只鴨子別的不說,一天三頓的吃食就不是他和仲修遠兩個人兩個時辰之內能弄得完的。

萬一遇上哪天他要背著蛋下山去賣,那天兩人就得趕工,直弄到晚飯時分都不一定弄得完。

龔茵茵和仲漫路平時裏也沒少幫忙,可兩個人到底都還小,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兩個人當作大人使喚。

更何況這次鴨子賣了,他還琢磨著再養多點……

他養鴨子,就是想著鴨子快點長大多下點蛋好賣錢,這鴨子吃食要是跟不上,不長個不下蛋,那還不就白搭了?

不過生辰這事情李牧說得冠冕堂皇,理由一堆一堆,但這事情說白了,其實也就是他自己饞得慌!

李牧這人平日裏看著沈穩做事也穩當,可就這張嘴管不住,稍微有點錢了就琢磨著要吃好吃的。

這不,允兒就給他找了個好借口。

眾人心裏都跟明鏡似的,知道他就是嘴饞,但眾人也沒阻止,而是幫著張羅了起來。

山裏頭聚一聚其實花不了多少錢,菜都是自己家種的,你家一點我家一點就什麽菜都有現成的了,唯一的支出大概就是買點肉食和小酒。

要請的人,李牧提前好幾天就張羅著請了,要吃的菜,李牧也提前都安排好了。

到了允兒生辰的那一天,李大廚大清早就折騰起來。

什麽菜要提前準備腌制著入味,什麽菜要新鮮的,什麽要提前處理出來,他一個人圍著個圍裙,楞是把仲修遠和仲漫路、龔茵茵指揮得團團轉。

就連允兒都圍了個小圍裙,挽起袖子露出白白胖胖的小手臂,一臉認真地繃著一張臉跟著轉,時不時領了命令幫著遞個東西。

忙忙碌碌的折騰了大半天,下午太陽才剛落山,李牧就進了廚房抄起了鍋鏟,開始忙碌。

太陽落山那會兒,仲漫路找了龔茵茵,兩人擡著堂屋中的桌子慢慢的往門外走去,把桌子放在了院子中平坦的位置。

搬了桌子,又弄了好些個凳子出來,圍在桌子旁。

再過個一盞茶的功夫,村裏的人大部分人都回村的那會,李牧請的這些個人,也自覺的都來了李牧家院子裏。

鴻叔自不用說,徐田一家三口也都來了,那年輕大夫根本不用請,蘇大勇家三個李牧也叫了。

見人到得差不多了,在廚房幫忙的仲修遠就趕緊幫著把李牧做好的東西往外端,李牧這一次做了好些東西,除了大人的下酒菜之外,他還給允兒單獨做了些甜甜的小杯糕。

各式各樣的菜新鮮麻辣冷熱都有,足足擺滿了整張桌子。

東西都擺好後,仲修遠又進屋拿了油燈,在院子附近的樹上掛著。

都是自己人,菜端出來之後眾人也沒客氣,各自找了地方為坐下,一番寒暄之後就開始吃。

酒過三杯,李牧便把自己之前的話和鴻叔說了,鴻叔接了酒喝下也就應了下來。

這件事情他早之前就已經試探過鴻叔的意見,如果不是知道鴻叔願意幫忙,他也不會挑這樣的時刻說出來。

事情解決,李牧正準備舉杯,一旁的蘇家嫂子卻趕緊把自己的女兒蘇雨提溜了起來,“你這既然忙不過來,不如讓我家雨兒也來給你幫忙?”

李牧聞言微楞,他看向蘇雨,後者因為他的註視而微微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紅了臉。

蘇雨的年紀要比龔茵茵大上一些,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已經是可以說人家的年紀了。

之前李牧家裏忙,重活累活他很少去找這三人,一方面是因為孤兒寡母的怕落人口實,一方面也是因為女人著實幫不上什麽忙,有些事情到底還是男人好使些。

例如建鴨棚的時候,徐田也不過就是幫忙送個飯和水,或者幫忙除下草,總不能是讓她跟著幾個男人扛大木樁。

“行。”李牧應下。

其實他現如今有了鴻叔,多一個蘇雨少一個蘇雨並沒有太大差別,不過既然她願意幫忙,李牧自然不會拒絕。

應下這件事,眾人放開了膀子吃,吃到半飽後速度這才慢了下來。

李牧這會兒也有了心思逗弄允兒,他把自己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小杯糕,裝好了用個小食盒子遞給允兒,“這是叔叔給你的。”

“不說謝謝呀?”徐田笑著問。

允兒聞言,連忙用帶著幾分小孩特有的軟糯的聲音沖著李牧道:“謝謝叔叔。”

眾人一陣嬉笑,接著各自拿出自己準備好的小東西,擺在了小壽星的面前,看著他用兩只手抱都抱不住。

他們準備的東西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是一些小零嘴,或者一些好玩的東西。

允兒長這麽大以來,還是第一次過生辰第一次收到這麽多的禮物,小小的臉頰上一直都紅撲撲的,比他們幾個喝了酒的都還要紅。

看著幸福得樂呵呵的允兒,一群大人都只覺得好笑,笑一點點小東西就讓他如此的滿足。

仲漫路也笑,他那是開心。

龔茵茵也跟著笑,眼中卻有著幾分羨慕。

她怎麽能不羨慕?

她生在龔家,只因為是個女娃,十幾年來她的生辰日張舒蘭從來不許過,甚至是不許提,只有她娘會在她生辰這天偷偷給她煮個蛋。

比起她,允兒的生辰卻有人記得,有酒席,還有零嘴小禮物。

見著笑得開心得不行的允兒,她擡手摸了摸允兒的頭,卻並不嫉妒。

她在龔家的時候張舒蘭從來不把她當個人,可如今卻不一樣。

雖然她現在也是每天要幫著做事情也很累,可是李牧、徐田都把她當人看,幫忙做了事情李牧有獎勵的時候,從來不會因為她是女娃就多克扣她一分,她得到的東西和仲漫路從來都是一樣的。

這小半年來,她原本心裏空蕩蕩的那個地方,慢慢的被什麽東西填滿,變得充實,也變得溫暖。

她也說不上來那是什麽感覺,只是她大概是喜歡這樣的日子,喜歡李牧喜歡徐田的。

院子裏,看著允兒半天沒能把所有東西都抱懷裏,最後就只臉頰紅撲撲的把李牧那盒子寶貝地抱在懷裏,眾人不禁跟他開起了玩笑。

問他最喜歡哪樣禮物,問他願望,問他最喜歡誰,鬧著鬧著,一旁的夏景明突然給李牧和仲修遠兩人倒了一杯酒,然後端了酒站了起來,要給兩人敬酒。

“上一輩的事情我也就不說了,之前你倆成親的時候我也沒能給你們倆好好敬上一杯酒,現在補上。”夏景明道。

徐田早有準備,身邊夏景明一動,她也跟著拿了酒站了起來,“家裏沒啥拿得出手的東西,就給你倆敬一杯酒吧,願你倆白頭偕老。”

之前李牧成親的那會兒村裏還是那樣的情況,他們兩口子那會兒其實也有點怕李牧。老一輩的事情他們愧疚,可也不知道如何補償,如今兩家熟了,這事在他們心裏就是個坎。

被提起這件事,李牧的記憶不禁被拉回那時候。

他記得當時他家裏什麽都沒準備也什麽都沒有,他和仲修遠簡單地拜了堂後,那些人就自己煮了幾碗野菜蛋花湯,自己拿碗裝了喝了也就走了。

沒有宴席沒有酒,更加沒有八擡大轎,就連鞭炮好像也才一發。

後來夜裏發現了仲修遠的身份,他也就顧不上其它,現在往回想一想,他倆好像還未喝過交杯酒。

李牧回頭看向身旁的仲修遠,仲修遠也立刻就想起了當時的事,交杯酒的事情他其實是記得的,但是都這麽久過去了,他也就從未提過。

他能與李牧再一次以這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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