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捶打後，慧清師太終於緩過氣來，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有氣無力道：“你們……你們替我將墳挖開，小桃是恒山弟子，我要帶著她回恒山安葬。”

蘇醒與菁兒相互對視了一眼，慧清說的話，他倆可聽得清清楚楚，心想：“怪不得黎小桃區區一個記名弟子，身上居然帶有鎮派武功秘笈，想來，這個慧清師太也是凡根未盡啊。”

但是有些東西心裏明白就行，嘴上千萬說不得的。

“回恒山？”菁兒道，“小桃姐姐好不容易入土為安，難道又要挖出來？”

慧清師太道：“當然要挖出來，她怎能跟殺了她的兇手埋在一起？”

“可是……小桃姐姐是真心喜歡這個人的，而且，司馬空殺她，也是失手所致。”

“嘿嘿，真心喜歡？失手所致？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菁兒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她也是從寒梅谷下來那天看了司馬空留下的紙條才知道個大概。

蘇醒何等機智？見狀忙朝洞中跑去。

好在八字軍戰士都將註意力集中在金銀珠寶上，還沒來得及清理亂七八糟的東西。

蘇醒很快找到那張紙條，拿著跑回墳前，道：“這是司馬空臨死前留下的紙條，師太看後就會明白了。”

慧清“哼”了一聲，抓過紙條仔細看起來，一邊看雙手一邊不住地顫抖，看到最後，突然叫道：“不，這不可能，我絕不會讓你還有這個機會。”

說完，竟然昏了過去。

蘇醒三人嚇壞了，趕緊將她擡起樹蔭下，一番揉捏後，慧清師太緩緩醒了過來，道：“我不要緊，你們去幫彭將軍整理東西罷，我想好好靜一靜。”

慧清師太一向說一不二，何況確實已經沒事，三人只好順從了她。

洞中的珠寶足足清理了三天，三天來，慧清師太一直坐在墳前，不吃不喝，也不允許任何人去打擾她。

到了第四天，彭天緣留下一半人員看守洞穴，其餘的準備往山外開拔，但慧清師太沒有回來，誰也不敢動身，也沒誰敢去叫她，就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時，慧清師太終於回到洞中。

幾天不見，她的兩鬢已完全花白，人也一下老了許多，不過看起來非常平靜，精神狀態也不錯。

慧清師太道：“我們走罷。”然後帶頭出洞，頭也不回地走了。

菁兒看了看蘇醒：“師太不會有事罷？”

蘇醒搖了搖頭：“不會，我倒覺得，她現在更像是個出家人了。”

菁兒道：“說的什麽胡話，她本來就是出家人。”

蘇醒嘆了口氣，道：“有時候，身子雖然出了家，心卻不一定出家，只有心出了家，才算真正出家人。”

菁兒聽得眼都圓了，一把扯住他的耳朵，道：“什麽出家不出家，繞了那麽大圈子，你到底想說什麽？”

蘇醒被她扯得直抽冷氣，道：“你怎麽老扯我耳朵，再扯我就不說了。”

菁兒也覺重了一些，趕緊松手，道：“好，我不扯就是，快說，你剛才講的究竟什麽意思？怎麽聽得我雲裏霧裏，越來越糊塗。”

蘇醒揉了揉耳朵，道：“你沒見師太不再堅持帶走黎小桃的屍骨了麽？這說明她已放下這份親情，放下親情也就放下了凡心俗欲，放下了凡心俗欲，自然成了真正的出家人。”

菁兒始初聽他說的又是一套接一套，忍不住又要扯他耳朵，好在後來終於聽懂了，那手便抽了回去，道：“聽你說的似乎是值得高興的事，但我怎麽覺得反而空落落的，一點高興不起來？”

蘇醒嘆道：“那是因為各人心境不同而已。”

一行人很快與吳老三等人匯合，那些沒有跟著去山洞的戰士見同伴帶回如此多的金銀珠寶，即後悔又羨慕，趕緊拿出最好吃的食物接待。

眾人在駐地歇了一宿，繼續向北行進。

不知不覺，隊伍到了耶律朵開被抓的樹林。

此時午時剛過，蘇醒吩咐大家歇息片刻，自己帶上穆琪妍和菁兒到前面探路。

三人小心翼翼摸索前行，一路上並沒發現一個金兵，就連耶律朵開遇害的那個駐地也早空空如也，成了鳥獸們的活動場所。

穆琪妍道：“看來，金兵全都撒走了。”

蘇醒道：“有這可能，畢竟，這種地方並不適合長期駐守。”

菁兒道：“現在怎麽辦，繼續前行，還是回去通知彭將軍他們？”

正說著，前面樹林突然傳來幾聲狗吠，三人吃了一驚，趕緊找地方躲了起來。

不到一會，一只山麂一瘸一拐跑了過來，仔細一看，原來是前腿中了一箭，正汩汩往外流著血，山麂後面緊緊追著一條狗，狗的脖子上系著一根麻布項圈，看來是條獵狗。

菁兒道：“會不會是金兵在打獵？”

蘇醒道：“別出聲，看看再說。”

山麂跑到一間草棚前終於跑不動了，前膝一軟，伏在地上，口中白沫直流，那獵狗十分兇狠，撲上去張嘴就咬，一時間，麂的慘嗥混合著狗的吠聲響成一片。

菁兒看得心裏不忍，爬起就想趕走那狗，還沒起身，那邊林中噔噔跑出兩名獵裝男子。

男子吆喝著趕開獵狗，看那山麂，早已斷了氣。

一人嘆道：“咬了這麽多洞，這張皮又要損失好幾個銅板了。”

另一人擡腿踢了獵狗一腳，口中罵道：“都是你，要你攔下就行，總總不聽話。”

那狗低吠一聲，夾著尾巴跑到一邊去了。

兩名男子從背袱中掏出一根麻繩，將山麂四肢一捆，扛在肩上。

就在這時，獵狗突然朝著樹林深處狂吠起來，兩名獵手回過身，卻是蘇醒三人。

蘇醒遠遠拱了拱手：“兩位大哥好。”

獵手不無疑惑地望著他們：“你們是……”

當目光落在蘇醒身後的兩名女娃身上時，略略驚艷了一把，隨即趕緊躲閃開去，臉色也變得古怪起來。

山裏人迷信特重，三名俊男靚女的突然出現讓他們一下子想起了老人常說的故事。

山怪？狐貍精？不會這麽巧吧！

蘇醒卻沒他們想的那麽覆雜，道：“我們是附近村子的，帶著兩個姐妹在此玩耍，剛才看到大哥們狩獵，故而過來打聲招呼。”

“附近村子的？”兩人後退了一步，顯得更加疑惑了。

一個膽兒稍大的人道：“這兒離最近的劉家莊也有好幾裏呢，你們如何過來的？”

蘇醒道：“這事得怪她倆，說是看見一只非常漂亮的山雞，冒冒失失跟著便跑，我是追也追不上，結果懵懵懂懂一直追到了這裏，要不是遇上兩位大哥，還不知如何尋路回去呢。”

“追趕山雞？”兩個獵手相互對視了一眼。

山雞又叫錦雞，羽毛艷麗，尾翼纖長，飛得不高，也無法一次性飛得太遠，時常成為鄉村小孩追逐嬉戲的目標，但真能追上的寥寥無幾。

兩人見蘇醒說得一本正經，後面的兩位姑娘，尤其是菁兒，果真滿臉天真無邪的樣子，漸漸便相信了他的話。

膽大那人道：“原來是迷了路？嘿嘿，小兄弟說的不錯，要不是遇上咱哥倆，你們還真的很難回去的。”

蘇醒裝作吃驚的樣子：“是麽，難道這林子有什麽古怪？”

那人道：“不是林子古怪，而是山的本身就古怪，你知道麽，你身後的那片山叫鬼不惹山，也就是說連鬼也不敢招惹的，不說你們，即使經常在此打獵的人，往裏再走三五裏，也是不敢走了的。”

蘇醒心裏道：“原來山西、山東對這片森林的叫法並不一樣，山西那邊叫死亡森林，這邊卻叫鬼不惹山。”

卻聽那人接著道：“我見你們不像本地人氏，莫非來這兒做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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