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首先找到菁兒住的茅舍，推門一看，屋內陳列依舊，只是蛛網狼藉，人未進屋，先有一股黴味撲鼻而來。

穆琪妍皺了皺眉，道：“這裏似乎很久沒人住過了。”

蘇醒知道菁兒從少喜愛幹凈，雖說寒梅谷條件所限，但一年四季多的是野花異草，菁兒常會摘些回來養著，她的住處也因此並不缺乏山野人家特有的馨香，心裏也覺奇怪，道：“她不住在這兒，能到哪裏去？”

穆琪妍道：“是不是搬去別的地方了？”

蘇醒想了想，道：“有這可能。”

好在寒梅谷只有菁兒一個女孩，要找也還容易。

兩人出了屋，四下尋找起來，誰知找遍附近大大小小的房屋，不但沒有找到疑似女孩子睡過的房間，整個山谷宛如一片死村荒原，看不到一個人影。

正在疑惑，突聽旁邊樹林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蘇醒正愁找不到人問話，趕緊迎了上去。

林中出來的是個蓬頭垢面的瘦削男子，看見蘇醒，嚇得後退了兩步，扛在肩上的包袱掉在地上四散開來，裏面全是散碎銀兩和一些腌制獸肉。

那人臉色蒼白，蹲下去想將包袱重新系好，怎奈心慌手亂，半晌系不起來。

蘇醒在叫化窩混了那麽久，對乞丐偷雞摸狗的事早已見怪不怪，心裏道：“我還以為是寒梅谷的人，哪知是個乞丐，也不知寒梅谷怎麽了，谷主奇奇怪怪不說，連乞丐也混進來了。”

心裏想著，便幫那人將東西重又撿回包內。

那人系好包袱，忐忑著剛要離開，突然想起什麽，一下跪在蘇醒面前，道：“你……你們是西……西域來的特使罷，谷……谷主盼望你們盼……盼了好久了，你……你們終於來……來了。”說著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特使？”蘇醒一楞。

那人一邊哭一邊接著道：“你……你們再不來，寒梅谷真……真的就完了，大……大夥沒有吃，沒……沒有穿，周圍野獸都捕……捕光了，還……還是不夠吃，谷……谷裏的弟兄死……死的死，走的走，剩……剩下只有百十來個，目……目前都在谷主那兒，嚷……嚷著要分家呢，我……我是見事不妙，準備將省……省下的碎銀和腌……腌肉取出來，分……分給他們，以免他們難……難為谷主，不想遇……遇上兩位特使，這……這下可就好了。”

蘇醒聽他好不容易把話講完，心想：“原來這廝竟是送菁兒回駐地那天帶人尋找菁兒的結巴佬。”

結巴佬如此一說，不但道出了寒梅谷目前的處境，也大致解釋了進谷以來的所見所聞，但有許多地方蘇醒還是不明白，譬如既然寒梅谷落魄到如此地步，耶律宏基為何還對這張地圖不屑一顧？就算有所懷疑，也該如同抓著救命稻草才對？

正在不解，突聽穆琪妍叫了一聲：“蘇醒小心。”

低頭一看，結巴佬手持短刀，一刀朝著自己腹部戮來。

蘇醒吃了一驚，手掌朝著結巴佬頭上一按，人已退後數尺。

這一按雖然沒出全力，結巴佬卻一連翻了幾個跟頭，躺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

穆琪妍身法極法，一聲輕叱，劍已頂在結巴佬胸口，厲聲道：“好你個惡賊，蘇弟弟好心幫你，你卻下此毒手，姑奶奶今日饒你不得。”

正要結果他的性命，蘇醒已經縱身過來，示意她收了劍，望著結巴佬冷冷道：“說說，剛才為什麽要殺我。”

結巴佬一擊不中，知道絕難活命，橫下心來冷冷道：“此事既……既被你們撞見，遲……遲早難免一死，要殺要剮，痛……痛快一些。”

臨死關頭，說話也不那麽結巴了。

蘇醒道：“遲早難免一死？誰說要你死了？”

結巴佬道：“老子殺了老酒鬼，難道還……還能活命？”

“你殺了老酒鬼？”蘇醒微微一驚。

老酒鬼是掌管寒梅谷餐飲的夥夫頭，這人嗜酒如命，表面上一團和氣，實則貪婪成性，是個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結巴佬道：“方才老……老子砍柴回來，見老酒鬼背……背著包袱想趁鬼見愁無……無人看管偷偷出谷，老子趁……趁他不備，將他殺了，搶……搶了這包袱，此……此事既讓兩位看見，現……現在不殺我，稍後也……也會稟告谷主，谷主心狠手辣，不……不知會怎……怎樣折磨我，倒不如痛……痛痛快快死……死在你們劍下。”

原來這麽一回事。

蘇醒臉上舒展了不少，心想，“這事本來與我無關，何況菁兒也說過老酒鬼不少壞話，他死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哪會告訴耶律宏基？”口中道：“老酒鬼私吞財物，又想偷偷出谷，按律當死，這件事我會當作沒有看見，也不會告訴耶律宏基……”

說到這兒，突然想到結巴佬將自己當作西域來的特使，這樣直呼谷主姓名似有不妥，但話已出口，豈能收回？

好在結巴佬並沒註意這些細節，一聽蘇醒不但不追究還願替他隱瞞，心裏道：“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這小子十有八九是想穩住我，免得我情急之下跟他拼命，但不管怎麽說，反正我又打不過他們，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一骨碌爬起跪在蘇醒面前，道：“兩位特使寬……寬宏大量，結……結巴佬感激不盡，今……今後若有用……用得著的地方，上……上刀山，下火海，結……結巴佬絕……絕無怨言。”

蘇醒心想：“我還正問你事情呢。”臉上一板，道：“我也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告訴我小郡主搬去哪裏就行了。”

“小郡主？”結巴佬望了一眼蘇醒，又看了看穆琪妍，道，“小……小郡主好久不……不在這裏住了，我……我也不知去……去了哪裏。”

穆琪妍柳眉一豎：“胡說，寒梅谷巴掌大的地方，郡主搬去哪裏都不知道，這奴才如何當的？”

結巴佬見穆琪妍動了怒，嚇得渾身一抖，伏地頭也不敢擡，道：“郡……郡主一向任……任性，連谷主也拿……拿她沒轍，更不用說我……我們了。”

蘇醒見他不像是說謊的樣子，皺了皺眉，心裏道：“早知這樣，問問耶律宏基就好了，他既答應讓我帶走菁兒，應該不會隱瞞什麽。”

這麽一想，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剛剛轉身，結巴佬道：“對……對了，我想……想起來了。”

蘇醒腳下一頓，重又回過身來。

結巴佬道：“這……這些天，奴才在山……山上砍柴，發……發現郡主每……每天必去一個地方。”

一邊說一邊往身後指了指，道：“就……就是山的那……那邊，也不知去幹……幹什麽。”

山的那邊，正是蘇醒出坑後首次重逢菁兒的地方。

話音未落，只聽蘇醒說了聲：“該死，我怎忘記了那裏。”

說罷，人若驚鴻般一竄而起，很快消失在小路那頭。

穆琪妍叫道：“等等我。”

腳下一蹬，緊緊跟在後面。

結巴佬咋了咋舌，自言自語道：“小……小郡主以前雖然常……常去那邊，今日去……去……去沒去我可不……不知道了，萬……萬一沒尋著，轉來少……少不了尋……尋我麻煩，我殺……殺人在先，後又欺……欺騙特使，耶……耶律宏基還……還不將我活……活活剝了？此……此時不走，還待何……何時？”

扛起包袱，朝著鬼見愁如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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