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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九極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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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瑤一醒來就覺得身體很不對勁。

渾身骨頭仿佛被打散了,又重新再被組裝起來,每一根筋都被用力拉扯輾平過,身體變得完全不像自己。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少女皺著眉頭,試圖回憶。

“瑤兒。”

一縷墨絲垂落,少女臉上一陣搔癢,一對上那張清俊熟悉的臉孔,安如瑤只覺得臉上停了一只旖旎的蝴蝶,一顆心頓時軟成一團融雪,恨不得把所有委屈化作洪水傾吐而出。

“師……師父……”

元瑯眉眼低垂,似乎在細細查看她的傷勢。安如瑤趁機打量他,真的太好看了。

刀削斧刻的俊美臉龐,松雪般清冷的眉眼,特別是那雙鳳眼,流光溢彩,只差沒把男主光環寫在瞳孔裏,只能說不愧是原書男主,早些年,自己幹嘛抖M去抱反派的大腿?

現在想起傅蓮,安如瑤一顆心還是難受得要命。

她想起來了,自己最後的記憶便是傅蓮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還有就是躲在傅蓮身後,少女那張清麗虛偽的面容。

她頭上的女主光環亮得快刺瞎自己的眼睛,仿佛在嘲諷一個炮灰自不量力和她搶男人。

傅蓮是真的想殺死自己,就如原書那個病嬌反派一樣,用女配新鮮的頭顱討女主歡心。

安如瑤只覺得一陣反胃,胃底的酸液近乎要吐了出來。原書的劇情不可逆轉,她精心呵護的小竹馬最後還是栽到原女主手上,墮落成了那個玩弄鮮血的怪物。

“無礙,有我在。”

安如瑤擡眼,男人罕見的溫柔消去了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她一顆心盈滿了初春的陽光。

是的,師父還在,他還在自己身邊,沒有被女主拐走。

寬厚的手掌輕撫她的發頂,像安撫一只受驚的幼獸般。安如瑤受寵若驚,元瑯對她雖好,卻從未像現在這般親近,大多時候都是自己撒嬌賣萌,纏著對方受不了。

印象中,原書男主也是整個悶騷到不行,大概是礙於師徒界線,始終對女主若即若離,直到女主差點重傷不治,才終於吐露愛意。

安如瑤看著對方冰雪融去的眉眼,深情款款的眼神,心想自己這算因禍得福了吧

不過哪怕差點死在傅蓮手上,安如瑤也不得不承認,一想起那絕世秀麗的少年,就連面前的元瑯也失了幾分光彩,在她那個盛行魅力反派的時代,正經八百的男主反而落了下風。

眉間一軟,安如瑤一楞,頓時忘了什麽傅蓮,再好看又如何,反正都不是自己的。

男人輕輕吻落少女眉間,仿佛蓋上了專屬的戳記,安如瑤再怎麽犯花癡,這會都有些被對方的積極主動嚇到了,就好像剛學會牽手就要來一個法式舌吻一樣。

“不日便是開冢儀,瑤兒你好生準備,各門各派都會過來觀禮。”

幸福來得太快,安如瑤整個人快溺死在粉紅色的泡泡裏,少女嘴裏像寒了塊奶糖,撒嬌道:“瑤兒累,只想陪在師父身邊。”

元瑯卻像沒聽到似,繼續自顧自道:“放心,我不會放過傷害你的人。”

“瑤兒只要師父。”

安如瑤費力地伸出手,想捉住男人雪白的衣袖,卻撲了一個空。

泡泡輕聲破掉,安如瑤回神,艱難地擡頭看了一眼,細軟的青絲如新娘的頭蓋垂落,對方的臉籠在幽幽的陰影裏,那般俊美,卻也那般陌生,

“瑤兒,好好休息,師兄絕不會讓任何人阻擾你的開冢儀。”

那雙漂亮的眼睛毫無感情穿透少女身體,仿佛在對這另一個人說話。

“師父?”

少女咬咬牙,竭力動了動手指,卻發現身體重得不象話,完全不聽使喚。她身前的男人擡起頭,卻有一道更沈重的陰影壓來。

安如瑤這時候才發現,她躺的地方哪裏是床,根本是一具石棺!

“師父?!”

少女驚恐地看著前一秒還含情脈脈的男人下一秒卻緩緩給自己闔上棺材蓋,溫暖的光線被急速奪走,幽閉的窒息掐住少女的脖子,仿佛又回到即將被傅蓮掐死的那一刻

“師父?!師父?!師父?!”

安如瑤驚恐地大喊大叫,她被困在狹小幽暗的棺木動彈不得,眼淚和鼻涕都流在一塊,還嗆了好幾口。

但無論她如何掙紮,闔上棺蓋的元瑯和自己的身體都無動於衷,一切似乎只剩下少女的靈魂在奮力掙紮。

“瑤兒,你放心,曾經的傅恒,如今的唐螢,天道站在他們那裏又如何,我總歸會將一切奪回來的。”

待元瑯從密室出來,正好有一童子上前稟報。

“真君,霽國人已到,領頭的正是那位新封的太清郡主。”

元瑯一聽,想到紫瑤陷入沈睡前告訴他的事,不由得面露冷色道:“正好,一會眾人見證,定要他們交出邪道餘孽。”

九極門的山門前老早就聚了一片黑鴉鴉的人群。

首當其沖自然是心系愛徒的貞彤道君,她一聽到霽國使者來訪,立刻氣沖沖地帶著自家人馬來圍堵,就是不讓霽國使者踏進山門一步。

如今雙方人馬僵持不下,貞彤道君眼尖一撇,一道身影如曙光破出。

“真君,你來得正好!”

貞彤道君本來慶幸不已,卻見青年仙君身旁沒有少女的身影,不由得心下一沈。安如瑤是唯一的證人,如若她沒有出面作證,霽國這些奸險之徒怕不會甘心認罪。

元瑯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面色冷淡道:“瑤兒傷勢未愈。”

貞彤道君面露愧色,元瑯站在她身前,目光一厲,他看著領頭那個雲國裝扮、頭戴笠紗的女子,似乎亟欲要給愛徒討一個公道。

無視大能威壓,那神秘的女子開口,雲淡風清道:“真君來得正好,九極門理應給我們一個交代。”

貞彤道君不怒反笑:“惡人先告狀!你們擅自扣下我徒兒季少寒,還不快些把人還來!”

賀一梅知道她性情中人,氣頭上怎麽說都理不清,便出口緩和道:“如今我們所知皆是只言片語,不如雙方都坐下來,好生把話說清楚,以理服人,如若一方有錯,另一方自是有理討個交代。”

元瑯卻冷冷駁了賀一梅的話:“賀鋒主,不需浪費時間,本門兩個徒兒護送寶鏡借予霽國,如今一個重傷,一個下落不明。現在霽國隨便來了一個郡主,上門便要興師問罪,真當我九極門無人?”

他目光如炬,似乎看穿了那曾面紗。

“人人皆知霽國雙姝不過兩位公主,敢問這位太清郡主究竟是何方人士?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何不讓摘下鬥笠讓大家看看。”

此話一出,眾人目光皆放在女子身上,元瑯的話的確不無道理,更何況以他的身分說出口的話更添分量。霽國一夕政變後,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太清郡主,難免惹人猜想。

見那女子沈吟不語,元瑯冷笑。

“前不久南蘆龍鰲一族一夕覆滅,聽聞與一位功法詭異的女邪修有關,如今霽國一夕政變,事發前兩位主導政變的皇女曾將一名自南蘆而來的女散修奉座上賓,還引薦予攝政王……”

他說得越發引人猜想,不待旁人反應,閃身就到那女子跟前,揮手就要襲向對方。

“元瑯,你要對我徒兒做什麽!”

一股不輸元瑯的威壓如大山壓來,硬是將元瑯的攻勢擋回,女子頭上的鬥笠顯然不是什麽法器,在兩座大山傾壓下,碎落一地,露出一張清冷如月的臉。

元瑯一楞,突然恍然大悟,面色一變,正欲轉身,卻被明月太君攔得正著。

“真君還是留下來聽聽我們這邊的說詞吧。”

頂著太清郡主名號的端木宓站在他身後,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聲東擊西。

沈重的石棺再度被人掀開,一縷光如夢似幻地映入安如瑤眼底。

“瑤兒!”

是在叫她嗎?安如瑤努力適應光線,終於看清了光芒中的人。

“寒哥哥?”

季少寒面色蒼白,似乎大病初愈,他眼中的安如瑤也好不到哪裏去,整個人仿佛剛被從海底撈出來,目光迷茫瘋癲,十指的指甲更是盡數斷裂,在石棺內留下斑斑血痕。

“瑤兒,你受苦了。”

他想碰少女,卻見少女一個哆嗦,猛地抽回手,整個人蜷曲成一團,不讓任何人碰她。

季少寒心痛不已,一想到唐螢帶他過來時的囑咐,又看到面前備受折磨的安如瑤,本來天人交戰的心突然定了下來。

他無法救得了她,卻可以解除她的痛苦。

“瑤兒,你我都被騙了。紫瑤沒有飛升,她肉身渡劫失敗,一直徘徊下界。你師父元瑯是她的師兄,打算助她覆活,讓她奪舍你的肉身,所以才故意收你為徒,引導你去得紫瑤的傳承,每一個傳承都藏有紫瑤破碎的魂識,她如今氣候已成,欲將你奪舍。”

安如瑤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此刻半瘋半傻,聽到季少寒的話,不由得又哭又笑:



“那你帶我走阿!!快帶我走阿!!不要把我留在這裏!”

在少女半是瘋癲半是期待的淚目下,季少寒深吸一口氣,他沒有主動扶起少女,而是從腰間拔出了一個寒冰所制的匕首。

“瑤兒,你自盡吧。”

少女不敢置信,仿佛對方說的是她聽不懂的語言。

“紫瑤的殘魂已經完全侵蝕了你的元神,你逃或不逃都會成為她的肉身。”

少年眸底恢覆了往日的堅毅,他手上的匕首就如他腰間的青風嘯,拔劍之際也許猶豫過,但一旦出竅就沒有回頭的餘地,只能向前幹凈利落地切斷世間的一切曲折。

這便是劍道,也是他最後能給予師妹的禮物。

“不要、我不要!”

安如瑤搖了搖頭,這不是她的師兄,她師兄對自己百依百順,絕不會要自己死!

季少寒此番已是涉險和時間競賽,要知道每過一刻,安如瑤的肉身只會更貼近紫瑤,她的靈魂也越發虛弱,成為灌溉紫瑤的養分。

“瑤兒!不能再拖了!紫瑤已墮魔道,一旦覆活便是生靈塗炭。師兄向你保證,有一位高人可以替你洗凈魂魄,借屍還魂,但你必須舍棄這具肉身!”

“不要!!放開我!!師父救我!!師父救我!有人要殺我!!”

季少寒被安如瑤打了好幾個巴掌。面對這個自己看顧到大、無異於親妹妹的女孩,他終究心軟,想將她扶出石棺,試圖讓她冷靜,

“師兄不是要你去死!”

突然他手上一空,匕首不翼而飛。

“要死,你自己去死。”

匕首反轉,少女睜開一雙冰冷的美目,毫不猶豫地刺穿了少年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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