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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護花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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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遇路上事,樂其便而姑為染指,一染指,便深入萬仞!理路上事,毋憚其難而稍退步,一退步,便遠隔千山。”

江西境內。

這天氣當真說變就變,原先晴空萬裏,一下就烏雲密布,陰暗無比,如刃的寒風掃過之處,無不顫栗。

一輛馬車急駛而來……

趕車的是兩個年輕人,車廂裏坐著四個人,一個黑袍青年,兩個灰袍少年,一個白衣少女。他們正是雲揚和萬裏雪軒他們。

雲揚英俊的臉上寫滿了疲憊,他看了看坐在旁邊的萬裏雪軒,關切的神情流露無遺。

他輕輕地拉起她的手,說:“軒兒,你的傷勢怎麽樣了?”

萬裏雪軒裹著一條薄薄的錦被,虛弱的蜷縮在角落裏,精致美麗的臉孔蒼白如雪,幾縷漆黑的頭發散亂在光潔的額頭前,滿滿的疲倦,淡淡的憂郁,令人心疼不已。

她淡淡一笑,說:“我沒事的,大家不用擔心。”

可是誰都知道她在說謊,這些日子日夜奔波的亡命生活,怎麽可能靜下心來好好養傷呢?

她看著眼前的三個人,濃密的痛苦從她美麗的眼睛裏湧了出來,慢慢地在這寒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她低下了頭,晶瑩的淚滴輕輕的滾落,在錦被中暈染開來了。

她小聲地說:“我真的很對不起大家,連累了你們……”

她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雲揚打斷了,說:“傻丫頭,不許你胡說!”

對面的兩個灰袍少年連忙說:“盟主,你千萬不要趕我們走,天心劍、天情劍、天形劍、天星劍誓死保護您。”

看著他們真摯的雙眸,她的心狠狠地痛了起來……

忽然,一陣驚馬嘶鳴的聲音,緊接著馬車一陣巨顫,往下一沈,很顯然馬車落入了陷阱之中。

萬裏雪軒一下拉開了車門,看見馬車已經陷在了火圈的包圍之中,心中大驚,秋水令越來越囂張了,居然大白天也敢動手了。

“小心。”

雲揚一把關上了車門,只聽外面一陣“叮叮咚咚”之聲,顯然無數暗器都釘在了門上。

看到她一臉的擔憂,雲揚心中感慨,她的手下的關懷真的是無微不至,把他們都當作自己的親人一樣,他連忙安慰她說:“軒兒,不要擔心,天形劍和天星劍他們不會有事的。”

外面的打鬥聲非常地激烈,天心劍和天情劍也下去幫忙了,馬車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了。

萬裏雪軒側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深深地牽動著她的心底的痛。

這時,傳來了天心劍急促的聲音:“請雲公子迅速保護盟主從西邊突圍。”

雲揚立刻抱起萬裏雪軒破頂而出,果然西邊的火圈有個缺口,天心劍正在那裏苦戰。

他立馬沖向那個缺口,在與天心劍交錯的那一剎那,雲揚看了他視死如歸的堅定雙眸,耳邊傳來了他的聲音:“盟主就拜托你了。”

當他們沖出那個缺口後,身後傳來了四位飛劍士的吼聲:“殺——”

那視死如歸悲壯的吼聲撞擊著雲揚和萬裏雪軒的耳鼓,狠狠地撕裂著他們脆弱的心靈,血流不止……

這裏山脈起伏,氣勢磅礴。山的深處是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傳說那裏有一頭白熊能飛天入地,行動快若電火,雖然沒聽說過它傷害過任何人,但人們還是很自覺地不踏入那個範圍,因為不想去打擾它。

山脈的腳下有一個小鎮,民風淳樸,生活安樂,這裏有一家糧店——萬隆米糧。老板是一個和藹的老人家,他每天總是將慈祥的笑容掛在臉上,暖暖的。

深沈的夜空,一彎明月在雪白晶瑩的大地上灑下了冷冷的光輝,如同水銀般緩緩流淌著。寒冷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梅花香氣,清新幽雅。

看這月色,應該已經過了子時,老人家在暖爐旁的躺椅上蓋著被子睡著了。

一個白色的人影輕輕地推開了窗戶來到了房內,看老人家睡著了,趕緊把窗戶關上,生怕他著涼了。

看不清楚他的臉,因為他頭上帶著一個像熊頭似的頭盔,身披白熊鬥篷,看起來十分神秘。

他輕輕地上前,摘下了頭盔,在老人家的耳邊小聲地喊:“劉爺爺,劉爺爺……”

劉爺爺醒了過來,一看到來人,高興地一把拉住他的手,笑著說:“好小子,現在才來,爺爺都等得睡著了,今天是你二十六歲的生日,爺爺在口袋裏裝了禮物,回去才能打開哦。”

他笑了,說:“爺爺,謝謝你還記得我的生日!”

劉爺爺若有所指地說:“不小了,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告訴爺爺,爺爺替你做媒。”

他的臉一下就紅了,不好意思地說:“爺爺,我還沒心上人呢!”

劉爺爺這下可頭疼了,想當年,自己二十歲就成親了,這小子怎麽反應這麽遲鈍呢,不行,改天還是我幫他去目色下,這樣可不行啊。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打鬥聲。

劉爺爺大驚,這個鎮上一直都很平靜,怎麽今天突然……

他一下穿窗而出,只見一群黑衣武士包圍著兩個人,一個黑袍青年,一個黑鬥篷的少女。

黑袍青年的身上已經傷痕累累,他一手拿劍苦戰,一手緊緊抱著已經昏厥的她。

透過冷冷的月光,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的面容,他深深地震撼著,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美麗。

在那一剎那,他清楚地看見有三把劍同時刺中了黑袍青年,他不僅一聲痛呼,但無論是如何的情形,他始終沒有放棄對她的保護。

黑暗中走來一個藍袍人,他輕蔑地說:“雲揚,你放棄吧,你怎麽可能鬥地過我們至高無上的主人,乖乖地把萬裏雪軒交給我們,就放了你一條生路。”

萬裏雪軒?他依稀記得師傅對他說過他有個恩人,叫歐陽瀟淩,她有一雙兒女,叫萬裏秋林和萬裏雪軒!她住在雲南翠寒宮。莫非就是她?

雲揚堅決地大聲說:“不,我決對不會把軒兒叫給你們,我絕對不會讓秋水令主逼迫軒兒,也不會讓他拿軒兒去要挾她的家族。”

藍袍人哈哈大笑,說:“你認為你今天還能活著走出去嗎?哼,不自量力!”

寒光一閃,三個黑衣武士倒了下去,好快的手法。

他迅速地靠到了雲揚的身旁,手上一緊,立刻減輕了他的負擔。

雲揚對他感激一笑。

兩人目光交流之下,聯手發動了猛烈的反擊。

藍袍人眼中寒芒一閃,想不到這個偏僻的小鎮上居然還藏有這樣的高手。

眨眼之間,所有的黑袍武士都躺在了地上,藍袍人眼見情形不對,連忙開溜。

雲揚怎麽會允許他逃跑呢,他一劍洞穿了他的胸口。

那一劍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包括他的生命,他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他連忙上前去攙扶。

雲揚吃力地搖了搖,看著懷裏的萬裏雪軒,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虛弱地說:“她是我今生最愛也是最牽掛的人,我只能保護到這裏了,能不能麻煩你將她送到雲南翠寒宮,因為她身上的毒只有她的母親歐陽前輩能解。”

他蹲了下去,看著雲揚,他的眼神雖然已經開始渙散了,但還是滿滿地充溢著對她的濃濃的情意和深深的眷戀。

雲揚擡起頭等著他的回答。

他認真地說:“好,我一定將她送到雲南翠寒宮。”

雲揚笑了,說:“那我就放心了。”

他看著雲揚,問:“你相信我?”

雲揚認真地看著他,努力地對他一笑,說:“我相信!你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將她送到雲南的。”

年輕人本來就比較沖動,更何況這個沒有任何凡塵汙染的純真青年,他一下握住了雲揚的手,說:“憑你一句話,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雲揚的眼睛已經變成了死灰色,毫無生氣,他安靜地閉上了眼睛,滿臉欣慰的笑容……

旭日未現,曉霧正濃,梅谷飄著淡淡的氤氳霧氣,天地間一片混沌無盡的朦朧。

冬霧有雪,大概天又要降雪了吧。

梅谷裏有一個寒潭,清澈見底,潭邊有一竹樓,青翠欲滴。

樓上臥室的床上鋪著潔白無暇的白熊毛褥,萬裏雪軒靜靜地蓋著褥子沈靜地躺著,毫無血色的臉在白熊皮的映襯下更見蒼白,烏黑的頭發瀑布般瀉滿了枕頭。

她醒了,慢慢睜開了雙眸。

忽然,她一聲驚呼,一下坐起,整個人蜷縮在了床角。

“別怕!”

他的聲音年輕而富有磁性。

她忽然覺得他的聲音和萬裏秋林很相似,有一種莫名的溫暖,忍不住回過頭來。

他取下了頭盔,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的面容。

面帶微笑的他有著高高的前額,挺直的鼻梁,性格的唇,他那兩彎眉毛,就像是雨天初晴時的秋霞一般,那麽地優越,那麽地飛闊。他完完全全屬於一種閃爍力的英俊美,任何女孩在初一見他時,都會對他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

萬裏雪軒看著他那英俊而又略帶狂野的臉,不禁噓了一口氣,渾身綿軟地靠在床頭。

他緩緩地說:“我是熊浪天,萬裏姑娘,剛才嚇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萬裏雪軒一楞,說:“你怎麽知道我……”

忽然,她急切地說:“雲揚哥哥呢?怎麽不見他的人呢?”

熊浪天不禁一陣黯然。

萬裏雪軒的心一下就提了上來,連忙追問說:“怎麽啦,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熊浪天很婉轉地說:“他獨自一個人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他走的時候很安詳。”

剎那間,他看到她的眼淚像破裂的光芒一樣,四分五裂。落在了白熊毛褥上晶瑩剔透。

熊浪天緩緩地說:“看得出,他喊愛你——”

她的眼淚落如同斷線的珍珠一樣劈劈啪啪地滴落下來,她斷斷續續地說:“他是江南雲府的少爺,如果不是遇上我,他現在一定過得很好,是我對不起他,是我連累了他,為什麽我不能接受他,為什麽……”到後來她已經說不出任何話語,只剩下無盡的哀傷和晶瑩的淚珠。

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她才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人死不能覆生,你要節哀,保重身體,不要辜負了他一翻心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不哭了,一個人呆呆地坐著。

他知道她現在需要好好地安靜一下,於是他悄悄地轉身離去……

天終於還是下雪了。

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四處飄落,咆哮的狂風肆虐著卷起晶瑩的白雪到處撞擊。

冷,透骨一般。

熊浪天端著藥進入了房間。

房間裏空無一人

他大驚,連忙放下藥碗,沖入了風雪……

蒼茫的夜色,飄揚的大雪,刺骨的寒風。

萬裏雪軒艱難地走在這下山的路上,終於,她走不動,無力地靠在樹幹上,使勁地喘著氣。

熊浪天說要護送她去雲南,後天出發,她實在不想再連累一個無辜的人,他是一個快樂的隱士,不應該在涉足紅塵濁流,在浪尖上顛簸,於是她選擇了逃跑,可是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如此沒用,才走了那麽一點點的路,她就已經精疲力盡了。

周圍不斷地有雪花撞擊著她和她身後粗壯的樹幹,像是溫柔而又慘烈的自殺。

她笑,因為她現在也等於是在自殺。那麽一會會的休息,她發現自己沒在雪地裏的雙腿已經僵硬地無法動彈,雪花還在無盡地飄落,滿滿地披了她一頭一身,地上的積雪已經沒過了她的膝蓋。

她深深地感覺到了寒冷,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刺痛。

她笑了,自己再也見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陽。

哥,你在哪裏,你那裏還好嗎?我是多麽地想念你……

金色的陽光穿過濃密的樹林,在綠綠的草地上留下了辯駁的光圈。

萬裏雪軒拉著萬裏秋林的手,快樂地向前奔跑著,穿越著這片樹林。

萬裏雪軒笑著說:“哥,快點,現在風向正好,趕緊去放風箏!”

萬裏秋林一把抱起了她,全力施展著輕功,眨眼之間就出了樹林。

他看著懷裏笑顏如花的萬裏雪軒,溫暖的陽光流淌在她瀑布一樣的長發上,如同明亮的溪澗。他低頭親吻了她的額頭,輕輕地放下了她。

微風輕吹,精美的風箏飄飛地越來越高。

萬裏雪軒看著乘風飛翔的風箏,說:“哥,你快看,飛得好高啊!”

萬裏秋林笑了,如同溫暖的春風一樣和煦……

雪還在下,風還在刮,一點也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

朦朧間,萬裏雪軒覺得有人緊緊地擁抱了她,好溫暖的懷抱!

求生的本能讓她緊緊抱緊了他,幾乎整個人都蜷縮進他的懷裏,身體漸漸回暖,耳邊的風雪聲中依稀加雜著:“萬裏姑娘,你醒醒,你要堅持住啊,千萬不能睡著了……”

是他,是熊浪天!

她小聲地叫了聲:“小天,好冷,好冷。”

“你這個傻丫頭,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叫我怎麽辦?”

依稀間她感覺到有幾滴滾燙的水滴落在了她的臉上。

是淚,是眼淚,他哭了,他怎麽哭了?

“請允許我叫你軒兒,你可知道在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時候,我就已經愛上了你,就算沒有雲揚的托付,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為了你赴湯蹈火,就算這塵世想要毀滅我,我也在所不惜。”

她的心抽搐了,為什麽,為什麽……

落日餘輝染紅了白雪覆蓋的高山峻嶺,大風時起時歇,徘徊天宇。雲層一路翻騰著,勢如破竹。

雪後的空氣特別地清新,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擦洗過一樣,沒有一點的塵埃。

萬裏雪軒靜靜地倚著門前的老梅樹。

鮮紅的梅花像火一樣怒放著,在雪地裏看來無比的耀眼。

忽一陣寒風吹來,幾片花瓣輕輕地飄落在她漆黑的發梢和雪白的鬥篷上。

她遙望著遠遠的幾棵光禿禿的老樹,它們安靜地立在那裏,似乎在享受這難得的平靜。

鳥兒忽然飛到雪地上,胡亂地啄食了一番,然後離開,雪地裏留下了它們的腳印,靈動而可愛。

她輕輕地擡起頭,羨慕地看著天邊的雲彩,它們是柔軟的,自由的,可以隨心所欲地變換姿勢,可以快樂地與風自由地追逐。

她目光一轉,落在了熊浪天的身上。

他站在高高的樹梢,寒風吹來,他的長袍飛揚地如同綻放的千年雪蓮一樣,是那麽地純凈而透明。

他正看著這天邊的雲彩,一剎那變幻萬千,就如同人心。大凡天地間的一切變化,都像人的思維,收之藏芥子,放之彌六合,男女之情也不例外。莫謂無心之因,卻當有心之果,“大風起於革末”,一點細小的情愫,皆不免待春而發,來勢之驚人,絕對是始料未及的。

熊浪天平靜了二十六年,卻因萬裏雪軒的無意闖入,徹底地改變了,他最終的選擇是:不惜犧牲一切,也要陪她涉足江湖,為她擋風遮雨,無論她是否愛他。

他回過頭,對她微微地笑著,那澄澈的笑容如同泉水一樣幹凈而舒展,雜帶著淡淡的梅花香味,是那麽地幽雅。

她忽然間覺得他真的很像她哥哥,溫暖的懷抱,致命吸引的笑容,無盡的關懷體貼,然後她想到了洛日楚,他有著哥哥一樣的倔強與堅強,還有像哥哥一樣高大的身軀,想到這裏她不禁心頭一撞,為什麽她總是要將他們和哥哥比較呢?想到雅菊島上那深情的一吻,還有杭州飛龍山莊離別時的那一次自己的沖動,平穩的心跳一下就亂了,幾乎要跳出了胸腔,連忙緊緊地用手按住心口,深深地呼吸著,但臉還是不自覺地紅了。

難道我真正愛的人是哥哥?不,不可能,他是我親哥哥,怎麽可能呢……

天狠狠地暗了下來,外面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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