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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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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終於搜到了密室——竟是藏在趙貴妃寢殿的密隔裏,入口被趙貴妃改到了自己的大床後面,帳子一遮,誰都看不見。

待到挪開大床,打開密室的門,眾人看著裏頭的情形,都是倒吸一口涼氣,忙去回報孫德福:“總管,您快來看看,大家夥兒可是不敢進去……”

孫德福面露疑惑,但看到趙貴妃面若死灰的樣子,知道只怕事關重大,疾步奔了過去,打眼一看,孫德福自己也心內如遭重錘!

“師公……”跟著顛兒顛兒跑過來的小武差點撞上孫德福的後背,不自覺地摸著自己的鼻子,小武從孫德福身後探出頭來,一俟看到密室,便不由得將眼睛瞪得溜圓!

我的老天!

孫德福只覺得自己的腿有些發顫,偏頭看看小武,低聲道:“你小子不招眼,趕緊的,去報聖人,讓他親自來一趟。這場面,我也不敢做主的。”

小武只覺得自己的頭皮發麻,忙忙答應一聲,轉身撒腿就跑。

長案之後,香雪抱著趙貴妃瑟瑟發抖的身子,不停地安慰、打氣:“娘娘別急,娘娘別怕,聖人不會殺咱們的……”

……

……

明宗聽到小武結結巴巴的描述,臉色大變,立即趕了過來。

待一陣風似的進了內殿,趙貴妃看見他,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樣,又驚又喜:“四郎!”

明宗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鼻子裏冷冷地哼了一聲,腳步僅是微微一頓,便又快步跟著小武走向了後殿。

趙貴妃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費力地在香雪的攙扶下爬了起來,踉蹌著便去追明宗,口中哀戚分辯:“四郎,妾不是無故為此的,妾是有緣故的……”

明宗站在密室門前,徹底地呆住,只覺得自己的手腳都是一陣發涼!聽見趙貴妃的話,抖著手指指向密室,音線都跟著手指發顫:“這個東西,你能有什麽緣故,還敢說得這樣理直氣壯……”

密室裏,整整一面墻,都是裘太後的畫像!

而那畫像上,裘太後的額頭、口、雙肩、雙肘、雙手、胸口、小腹、腰間、雙膝、雙腳,都密密地插著不知道多少長針、長釘!

畫像下面安放著供桌,供桌上,香爐裏是滿滿的香灰,灰上擱著一綹長發,原該擺貢品的地方,竟是一碗已經稍稍凝結的鮮血!

巫蠱!魘鎮!厭勝!

這就是這種場面的稱呼!

而密室的地上,已經不知道灑過了多少次鮮血,也不知道到底清理過多少次,原本鋪設的雪白的大理石,斑駁得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麽顏色了。

密室的墻角裏,還有一個小小的供桌。一只小小的嬰兒鞋子放在那裏。香燭、清水、果品,一應俱全。

趙貴妃慘然一笑,踉蹌著走進去,撲倒在那只小鞋桌前,喃喃自語:“乖寶,阿娘來看你了。你別怕,你阿爺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發這樣大的脾氣,等他都知道了,保證會重新對咱們娘兒倆好的……”

說著,抖著手又去燃著的燭上點香。

明宗和孫德福瞬間明白了過來:這是趙貴妃給自己當年被打落的那個胎兒立的供桌!

明宗陰沈著臉,咬著牙低聲道:“她瘋了。”

孫德福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揮手令眾內侍侍衛都退下,只留了小武和香雪在旁邊——這種皇家的齷齪內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趙貴妃的手抖得厲害,幾乎要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把香插進了香爐之中。

轉過身來,看著明宗,似嘲諷,似絕望,苦笑一聲,抖著聲音開口:“四郎可知道我當年那一胎,究竟是怎麽掉的?”

明宗心中一動,板著臉冷道:“不就是悠悠入府後給你下了藥麽?”

趙貴妃慘笑一聲:“悠悠一個小小的民女入府,她哪裏懂得落胎該用什麽藥?那碗湯裏的紅花是我事後放的,就是為了讓她背這個黑鍋罷了。”

明宗大驚失色:“你說什麽?!這樣說來,悠悠也不是自盡的了?”

趙貴妃的臉上一片扭曲:“我正失子,怎麽可能看著那樣一個賤人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明宗強壓下憤怒,冷冷地看著她,沈聲道:“那麽,是誰落了你的胎?”

趙貴妃的臉忽然變得猙獰可怕,整個人也繃直了,就像一柄即將投出去的標槍,單手直直地指向密室墻上的畫像:“還不是你那飛揚跋扈任性妄為自私自利的母後!她死活看不上我,看不上趙家,就因為先帝將福寧尚了我哥哥,就把對過貴妃的一腔妒恨都挪在了我趙家身上,又格外高看你,唯恐我這個她眼中無德無能、沒有骨氣的下作女人生了你的長子,竟然一碗雞湯絕了我這一世的希望!”

明宗頓時大怒,吼道:“我母親那樣盼著我早日生子,聽說你懷孕後賜了那樣多的東西,還私下裏跟我說如果你果然那樣快便生兒子,定是宜男之身,不妨立即扶為正妃!她又怎麽會害你?又是哪裏來的什麽雞湯?!”

孫德福正皺著眉毛苦苦回想,聞言不由低聲提醒明宗道:“老奴記得,貴妃娘娘有孕之後,太後確實曾經詔她進過宮,當時怕她路上不適,還特意請了寶王妃全程陪著的……”

明宗一楞:“寶王妃?”

孫德福自己說完,也立即明白了過來,再看向趙貴妃的眼神,便是一片同情。

明宗心中的憤懣無以覆加,不由得單手握拳狠狠捶在挪在一邊的大床架上,仰天怒嘯!

孫德福見明宗氣成這樣,不由嗟嘆起來,低聲道:“貴妃娘娘,只怕是寶王妃事後告訴你,太後不想你生孩子的吧?”

趙貴妃怔住了,呆呆地:“不錯,是大嫂對我說,太後私下裏跟她嫌棄我的出身,說我上趕著給四郎做妾,一點兒都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矜持骨氣;還說四郎是她親手教養出來最得意的兒子,長子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我這種下作女人生出來;說太後特意賜的那碗雞湯只怕有不妥,因為她瞧見餘姑姑端給我雞湯的時候,曾經隱晦地沖著太後娘娘點了點頭——而且,一切如她所說,我回到府中,腹中便開始隱隱作痛。這種痛一直持續了十來天。我一開始還以為她危言聳聽,結果,我越來越痛,那天,終於落了胎……”

趙貴妃說著,整個人都倒在地上,伏地放聲大哭。

金色的大氅拖在地上,雪白的長裙散成半圓,趙貴妃憔悴的容顏,就那樣伏在紅黑斑駁的大理石地上,哀哀欲絕。

“我那苦命的孩兒……”

孫德福看著傷心扭曲的趙貴妃,又看看在一邊憤怒陰郁的明宗,嘆了口氣,低聲勸明宗:“聖人,趙貴妃果然還是受人蒙騙。既然咱們都知道,一起頭兒這個局就是寶王做的,這會兒還有什麽可氣的呢?”

明宗緊緊地閉一閉眼,長長地出了口氣,方轉向趙貴妃:“若芙,從你的孩子,到魏讓淩珊瑚的孩子,都是大兄令人弄沒的。甚至,我前幾年一直都沒有子嗣,都是大兄從我在英王府的時候,就悄悄地想法子改了我的膳食。我是不能吃芹菜的……”

趙貴妃身子一抖,猛地擡起頭來,臉上都是不可置信:“你不能吃芹菜?!”

明宗看著她的反應,心中又是一緊:“你知道?”

趙貴妃張口結舌:“是,是大皇嫂說,男人吃芹菜有助生育,令我悄悄地增加了你膳食單子上的芹菜!”

明宗此時已經完全麻木,不怒反笑:“趙若芙,你到底是有多蠢!”一甩袖子,喝命孫德福:“徹底搜查她的內殿,所有可疑的東西都不要放過!”

背轉身去,看都不再看趙貴妃一眼,平聲道:“看在你我十幾年的情分上,我留你全屍。來人,不必再問,即刻賜白!”

趙貴妃此時方才完完全全地明白了過來,自己竟是從十幾年前便被人當了對付明宗的一柄暗劍,淒然大笑,如泣如訴:“原來我這麽多年都蒙在鼓裏,枉我自詡聰明……難怪我暗暗詛咒太後這麽多年,她卻半分損傷也沒有!原來我壓根就咒錯了人!原來他們一直都拿我當傻子……先是福王,接著是寶王,現在,連——”

趙貴妃忽然噎住,猛地擡起頭來看向明宗的背影:“四郎,我知道除了寶王殿下,還有一位妄圖謀逆之人,你饒我性命,我就告訴你!”

明宗忽然拔步便走,越走越快,竟是與來時一樣,一陣風似的,不見了蹤影。

孫德福憐憫地看了趙貴妃一眼:她這最後一句話,徹底地打消了明宗對她僅剩的那一絲憐惜。

“貴妃娘娘,一切都在聖人的手掌心裏。您想要挾他,是一丁點兒用都沒有的……”

趙貴妃身子一抖:“你說四郎早就知道……”

孫德福看著她,搖搖頭,走到她跟前,低聲說了幾句話,方擡起身來,看著她,輕聲道:“貴妃娘娘,您是,自己來,還是老奴親自伺候您上路?”

趙貴妃慘然笑了:“真是,諷刺啊……我阿爺在殿上,口口聲聲地逼著聖人廢了鄒氏,給她賜白,轉眼間,竟然是他的親生女兒我,被賜白了……”

趙貴妃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絕望的味道。

“不!我絕不會被賜白!我不會走鄒氏的路!三尺白綾,早早晚晚,都會讓鄒氏纏在脖子上!鄒氏,我在下面等著你!”

趙貴妃忽然聲嘶力竭地尖叫起來。

孫德福還沒反應過來,趙貴妃忽然發力,拼勁全身的力量,狠狠地一頭撞在了畫著裘太後畫像的墻上!

砰地一聲。

血漿崩裂。

趙貴妃正正地撞在裘太後畫像的左手的位置。

看這樣子,竟像是裘太後用一只手,拍碎了她的頭一樣。

鮮血四濺,墻上、地上、供桌上,還有趙貴妃自己的身上。

血色漸漸洇濕了她白色的長裙,金色的大氅,與她頭上那紅色的寶結,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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