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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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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宗臉色鐵青地坐在禦案後面,看著地上跪著的瑟瑟發抖的洪鳳,死死地咬著牙不說話。

孫德福看看洪鳳,低聲嘆了口氣,令洪鳳:“你下去吧。”

洪鳳低著頭,利落地爬起來,退了兩步便轉身跑了出去。

孫德福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搖了搖頭,然後才走到明宗身邊,低聲解勸:“您別生氣。咱們不是早就知道她不對勁兒了麽?既然不對勁兒,那就必定要出招的。如今招式已經出了,咱們見招拆招也就是了。”

明宗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低聲道:“我這十幾年,對她還不算寵信有加麽?她怎麽能如此對我?”

孫德福默然下去,半天,方低聲道:“您別想了。越想越生氣,越想越難過。”

明宗再次挺直了脊背,低聲問道:“消息是哪裏來的?”

孫德福的眼神有些詭異,聲音卻沒有變化:“應該是餘姑姑得到了消息,太後本打算按兵不動,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麽人要收漁人之利,但餘姑姑似乎是擔心得很,就悄悄地令人告知了洪鳳……”

明宗聽出了他聲音中的猶疑,轉臉看他,便瞧見了孫德福臉上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怎麽?”

孫德福驚覺一般,忙低下頭:“沒什麽。”

明宗心中一緊,大手在禦案上輕輕一拍,低聲道:“說,我經得起。”

孫德福咽了一口吐沫,才緩聲道:“餘姑姑讓那小宮女以去清寧宮的名義來找洪鳳,還說會讓人替她遮掩。這小丫頭機靈得很,來告訴洪鳳的時候,哭得什麽似的,說這一趟差只怕是會要了她的性命,還說,為了不連累家人,寧可回去就投井……”

明宗放在禦案上的手倏地握成了拳,臉色也沈了下來:“只怕,還有一句話你沒說吧?”

孫德福咬了咬牙,才為難地低聲道:“餘姑姑還不讓那孩子說是她的主意……”

明宗閉上了眼睛,喃喃:“如果我有任何動作,太後必會去查消息從哪裏洩露,這小宮女的一條性命不值什麽,可姑姑這樣行事,勢必把清寧宮擱了進去……”

孫德福低聲續道:“何止是清寧宮,那孩子可是打著去清寧宮的名義來找的洪鳳。老奴只怕,太後會以為咱們和清寧宮都派了人去興慶宮當釘子!”

明宗苦笑一聲:“若是這個時候朕和母親生了嫌隙……”

那就等於把興慶宮推向了寶王!

孫德福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一臉的心有餘悸:“姑姑這是出的什麽暈招啊……”

明宗搖搖頭,眼神覆雜,投向了不知名的遠處:“其實,姑姑維護大哥我能理解,只是,她也維護得太過分了啊……”

……

……

清寧宮一切盡知。

不錯,盡知。

確切地說,如果不是清寧宮一切盡知,孫德福又怎麽可能對事情的經過知道得那樣清楚?!

鄒皇後有些走神:“竟然有分歧啊……”

橫翠點點頭,低聲道:“不僅阿瞳這樣說,阿舍的那個老鄉,也這樣說。看來,餘姑姑真的背著太後娘娘做了好些事。”

鄒皇後低低地笑了:“看來現在姑姑的心,已經完全偏了。只是不知太後她老人家,有沒有察覺。”

橫翠輕輕地哼了一聲,低聲道:“虧得九娘躺在床上起不來,不然不要為這個局面糾結死了。”

頓一頓,橫翠問:“娘娘,那咱們怎麽辦?含涼殿要不要管?”

鄒皇後搖搖頭,微微笑了:“既然聖人知道了,以他的性子,這事兒不用咱們管了。他會即刻軟禁賢妃,元宵之後,必定第二次廢她!”

橫翠恨恨地咬牙:“廢什麽廢,為什麽不幹脆一刀殺了她?!”

鄒皇後呵呵地輕笑:“宮裏發生那麽多事,大都是她在背後攪風攪雨,聖人怎麽可能殺她?必要問個清楚明白啊!”

橫翠低頭想了半天,忽然打了個寒戰,顫著聲音低低問道:“娘娘,您說她當年那一胎到底是……”

鄒皇後擡頭看了橫翠一眼,回轉眼神盯著自己放在膝上的雙手,指尖微微顫了一顫:“我也懷疑,只不過,咱們沒有證據……”

停了一停,鄒皇後方又吩咐:“你通知孫德福,看守賢妃的地方必須隱秘,她身邊留的人一定都得是靠得住的人。如今宮裏就如同一個大篩子,什麽牛鬼蛇神都有。萬萬不能讓賢妃被稀裏糊塗地滅了口。”

橫翠卻有些糊塗,想了一想,方才嚇了一跳的樣子:“娘娘是說,除了寶王的人,還有別人……”

鄒皇後輕輕頷首,出神地看著窗外掛了白霜的枯柳,低聲道:“我想,當年應該還發生過不少咱們壓根不知道的事情啊……”

橫翠偏偏頭,不以為意:“再怎麽樣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敵不住聖人是太後的親兒子這一條。”

鄒皇後微微一笑,轉臉看她:“寶王也是太後的親兒子啊!”

……

……

不過兩日,承歡殿裏忽然傳出賢妃身染微恙的消息。

眾人忙要去看望時,卻被鄒皇後一句淡淡的話攔在了外間:“大年下,別過了病氣,外頭坐坐也就是了。”

阮賢妃倒是照舊艷麗紅妝,即便是歪在床上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誘人的風韻。

一旁仍舊是平安在伺候。

但高婕妤一眼便看了出來,平安的動作和表情,都僵硬得無以覆加。

內室還多了兩個小宮女在伺候。

一個緊緊地跟著平安,一個就跪在床邊,給賢妃捶腿。

而鄒皇後禦用的尚藥局司醫女官牟燕娘,就神色板正地站在一邊,指點著膳藥食水,色色想得周到。

鄒皇後和趙貴妃幾個人坐在外間,淡淡地問了幾句話,便站起來告辭。

阮賢妃忽然喊了趙貴妃一聲:“趙姐姐!”

鄒皇後嘴角微微一勾,停住了腳步,轉頭笑瞇瞇地看向阮賢妃,似乎十分高興她終於開了口要跟人說話。

阮賢妃看著她的笑容,住了口,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沒事兒,瞧著姐姐的這身衣裳好看,想問問是誰的針線,回頭我也做一身。”

趙貴妃今日穿的是一件橘色織錦繡紅色蝴蝶的長裙,外頭罩著一件棗紅色出白色風毛的大衣裳。眾人看去,只覺得並無出奇之處。

鄒皇後眼神一閃,笑意深深,嘖嘖搖頭:“喲,這一病了,性子都改了,以前從來不肯穿跟人一樣的衣衫呢,這會兒反倒問起這個來了?”

即便到了今天,阮賢妃依舊不肯在鄒皇後面前示弱,哼了一聲,立時恢覆了往日的懶散張揚:“貴妃姐姐這件衣裳是橘色的,若是我做,我便做一身玫紅的。一個大明宮,你們放眼看看,除了我,還有誰敢穿玫紅色麽?!”

趙貴妃原本也詫異得很,聽了這一句,反倒放松了下來,笑了,道:“是是是!咱們姐妹裏,就你最漂亮,行了吧?等你好了,我就讓尚功局的人來給你量體,裁一身玫紅的給你!”

扶著趙貴妃手的清溪也笑了笑,眼神飄向平安,卻發現文充媛和高婕妤恰好擋住了自己的視線,便低著頭微微地往後退了半步。不料,那個位置卻恰好被高婕妤的阿羅舞舞紮紮地遮了個嚴實。

清溪輕輕嘆氣,只索罷了,低著頭又回到了趙貴妃的身側。

橫翠遠遠地看著,嘴角一翹,也低下了頭。

……

……

清暉閣。

趙貴妃很是不解:“這好好的,她怎麽會忽然病了呢?還是風寒?”

清溪抿嘴一笑:“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不過是微恙,您看,還有心情跟皇後鬥嘴呢。應該不妨事的。”

趙貴妃點頭,嘆氣:“不過,也好。眼看著就是新正,她最喜歡在這種時候添亂,如今病了,倒是能讓我省不少心。”

清溪眼神一閃,微微笑:“娘娘說得是。”

……

……

高婕妤把鄒皇後送來的紙條遞給文充媛:“你看看,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去巴結的人打算幹的事情!如果這件事真的讓她做成,我是粉身碎骨罪該萬死,你可又能有什麽好處?聖人心善些,你會被永遠遺忘深宮;聖人但凡想要讓這件事從此以後湮滅無聞,你就會被滅口!然後呢?必定是咱們兩家子都永世不得翻身!”

文充媛看著紙條上的話手抖成了一片:“令文氏撞破高氏與侍衛通奸……”

楊枝柳枝的臉色都是一片煞白,死死地咬著嘴唇不吭聲。

阿羅在一邊,雖然早已經知道了,但因為想到這個可怕的後果,臉色也難看得很。

文充媛一把揉爛了紙條,臉上慘白,口中卻依舊嘴硬:“萬事都是你說便罷。想讓我承你的情,下輩子!”

高婕妤緩緩立起,清冷地看著她,搖頭:“我不是要你承我的情,我只是希望你能安靜這幾天。元正大朝時,我會找機會告訴令堂,我照顧不了你,請她另請高明。元月不宜搬遷,明年二月裏,我一定會搬走。琦妹妹,今生來世,你好自為之。”

說完,斂衽為禮,回身而去。

高婕妤到了這一刻,真真正正地,跟文充媛,絕交了。

文充媛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邊,楞楞地掉下淚來,失聲喃喃:“你這個沒良心的,你就這樣,不要我了麽……”

楊枝難過得也掉下淚來,伸手去扶文充媛。

卻不料,手指剛剛碰到她,文充媛便一個激靈跳了起來,面色猙獰,銀牙暗咬:“高韻,既然你這般絕情,那就不要怪我無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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