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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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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順序,第二杯酒,應該是——阮賢妃?

裘昭儀眸中湧起興味:就阮賢妃軟硬不吃的性子,不知如果鄒氏跪下了,她能不能賞臉飲了這杯酒呢?

鄒惠妃擎起酒杯,忽然看向裘昭儀,微微一笑,似乎在挑釁。

裘昭儀心中一動。

若是阮賢妃真的不吃這一杯敬酒,鄒惠妃因此而擱盞,卻讓自己去擺平這件事,那就該當如何是好?

裘昭儀手上一緊,臉上看戲的笑容瞬間無影無蹤。

鄒惠妃又看了她一眼,輕聲笑了,下一刻,卻挺直了脊背,自己轉頭,直接對上了阮賢妃。

裘釧,你不用小人之心,我鄒田田既然敢應,就有本事搞定所有的命婦!

阮賢妃一直盤膝坐在坐墊上,懶洋洋地支頤看熱鬧。見鄒惠妃轉向自己,一側的嘴角一揚,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鄒惠妃看著她,也微微低下了頭,睜大了眼睛,深深地看著阮賢妃,緩緩開口:“當著全天下的眼睛,你怕不怕人看見,你敢不敢喝我敬的酒?”

鄒惠妃說著這話時,眼神竟然有意無意地往親王妃那一席轉了一圈,卻在煦王妃的身上稍稍停頓了片刻。

阮賢妃頓時臉色大變。

鄒氏這是在暗示什麽?

尤其是那句“怕不怕、敢不敢”!

她在暗示她已經知道我是聽命行事陷害她!

阮賢妃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怒氣。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你沒有證據證明我是別人的眼線,你也找不出來我背後的人究竟是誰!我不怕你!我也不怕她們!現在是她們求著我來幫忙收拾後宮裏的人,又不是我去求著她們!你以為你是誰?只不過我要留著你給自己當由頭,否則,以我的手段,你鄒田田三年前就能死無葬身之地!

而鄒惠妃,就像是能聽到阮賢妃心裏的話一樣,慢慢地走到她面前,彎下腰來,輕輕地開口,聲音壓低到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見:“若是他知道你在養寇自重——你猜德妃是怎麽死的?”

阮賢妃悚然一驚,瞳孔一縮,咬著牙,低聲吼回去:“你敢威脅我?”

鄒惠妃直起了身,笑道:“我不敢。我只敢說實話。你呢?你敢不敢當著這麽多人,喝我敬的酒?”

你敢不敢,有一丁點兒忤逆你背後的那個人?

大明宮裏驕傲了六年的賢妃娘娘,你敢不敢?

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你敢不敢,喝我敬的酒?

阮賢妃冷笑一聲,站起身來,伸手抄起案幾上斟酒的銀壺,直接拔開了蓋子,眉梢一挑:“敬酒,可以,我用這個,你呢?”

鄒惠妃呵呵輕笑,頭都不轉,端著小酒杯的手便往旁邊一伸。

沈昭容何等機靈,就手把那小酒杯也換成了那只斟酒的酒壺。

鄒惠妃也摘下了壺蓋,輕輕笑了笑:“賢妃,我敬你。”

阮賢妃哼了一聲,端著酒壺一揚。兩個人同時將酒壺湊到了唇邊,又同時一揚脖子,兩壺酒不過眾人幾聲驚呼的工夫,就被大唐的兩個妃子各自灌到了肚子裏!

阮賢妃喝完了壺中酒,銀壺就那樣當啷一聲扔在案上,冷冷道:“上稟趙貴妃,嬪妾恐酒後失儀,就先告退了!”說完,也不管上首已經目瞪口呆的趙貴妃到底反應過來沒有,一步不停地從偏門自己走了!

鄒惠妃這壺酒也飲得有些急,腮上便微微地染了些粉紅。且剛才是用壺喝酒,前襟難免淋漓,沈昭容有些擔心,便上來扶了她,低聲問:“姐姐要不要去更衣?”

鄒惠妃看見她意有所指的眼神,笑了笑,低聲道:“你道裘昭儀肯不肯讓我去?”

沈昭容一皺眉,回頭便道:“昭儀姐姐,惠妃姐姐的衣衫須得換換,不然,待敬到太夫人的時候,竟然臟著衫子,豈不是更加失禮?”

裘昭儀看著鄒惠妃竟然逼著阮賢妃與她一同飲了一壺酒,心中已是五味雜陳。但聽得沈昭容這句話,便詢問一樣看向自家母親和祖母。

裘太夫人低聲對裘大夫人聞氏說了句話,聞氏便冷笑了一聲,開口道:“換衫子?還是去吃解酒藥?不然,幹脆去請了聖人來給你撐腰,該有多好?!”

沈昭容被這話頓時氣得臉上通紅,張口就想要跟裘大夫人理論,鄒惠妃緊緊握住她的手,笑道:“沒關系,反正已經這樣了,還能有多糟呢?”

說完這話,鄒惠妃便重新舉起了杯子,又將在場的內命婦一一敬過去,每一位都是溫言有加,禮貌親切。剩下的嬪禦全都是當年采選入宮的,很是領教過鄒惠妃的威儀,此刻竟恍然如當年應對鄒皇後,一個個連稱不敢,畢恭畢敬,酒到杯幹。

待輪到外命婦時,鄒惠妃卻先把幾位親王妃都先扔在一邊,且與宗室們的長輩溫聲軟語敬酒問候。

麟德殿的命婦偏殿裏,一時間竟是忽然變成了鄒惠妃一一慰問宗室勳貴的場合!

裘昭儀還沒有反應過來,白氏卻臉色一變:這樣一來,不論鄒惠妃最後喝成什麽樣子,她在眾人心目中端莊溫和、心胸寬廣、知情識禮,乃至聰慧到懂得順勢而為、借勢而為的印象,可就越加深刻了!

裘家,這是在傻乎乎地把自己送上去給人家當踏腳石麽?!

白氏有些惱怒地瞪了裘昭儀一眼,終究還是忍不住,悄命身邊另一個侍女:“去告訴昭儀,這是要逼著鄒惠妃母儀天下麽?”

裘昭儀聽得三叔嬸的這句問話,心中一震,急忙悄悄地俯身在自家母親耳邊說了幾句。

聞氏也楞了一楞,反應過來,回頭先給了白氏一個淡淡的致意眼神,方才看向鄒惠妃。

三壇酒已經飲下了大半,第一壇早已告罄多時,第二壇也喝下去了大半。如今,宗室勳貴們,三品以上的人家就剩了聊聊可數的幾家,其他小官員的妻母們,竟是都在眼巴巴地等著鄒惠妃過來。而那些三品以上有封號的郡夫人、縣君、縣主們,待鄒惠妃走到案前,竟都是忙不疊地站起來,雙手捧杯,陪笑著與鄒惠妃說笑兩句,方痛快地一飲而盡。

白氏說的不錯,自己家竟然送上門去給了人家示好全京城的機會!

聞氏咬了咬牙,回頭對自己的女兒低聲又說了幾句。

裘昭儀略想了一刻,方點頭,直起了身子,揚聲道:“惠妃娘娘,節宴將盡,你這酒,到底敬得完敬不完?還請不要刻意拖延才好。”

……

……

鄒惠妃的酒意已經有了足足的五成,兩頰上紅艷艷的,眼神越發清亮。而對於致敬的對象,幾乎是不假思索便能叫出對方的姓氏,然後還能問上一兩句對方最得意的家事——

今日桑九沒有跟出來,一直在鄒惠妃身後整理裙裾、小聲提醒的,是橫翠。

是清寧宮、幽隱、仙居殿的五品女官,鄒田田的心腹大宮女,專管對外聯絡。

全京城的命婦,都在她的賬簿上,腦子中,手心裏。

鄒惠妃高高興興地跟全大唐最尊貴的那群女人寒暄著,高高興興地給自己的覆後計劃添磚加瓦——冊立新後只需皇帝的聖旨,廢後覆位卻需要朝臣的認同,至少,需要宗室勳貴們的認同。

裘昭儀的話音傳來,意味著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在做什麽。

鄒惠妃歉然地對已經站起來準備接受她敬酒的下一位郡夫人微微欠身,又伸手請對方暫且坐下,方回頭看著裘昭儀,笑道:“裘昭儀又有新的想法了?”

裘昭儀看著那位被中間打斷的郡夫人臉上一閃而逝的惱意,心知自己已經得罪了人,卻渾不在意,只是淡淡笑道:“並無,只是催你快些。”

鄒惠妃稍一躊躇,點點頭,道:“好,待我敬完這幾位。”

說完,竟是不再理睬裘昭儀,堅持將剩下的幾位三品誥命一一敬酒完畢。

這時,第二壇酒已經只剩了個底兒。

鄒惠妃走到擺放自己敬酒的酒杯、酒壺和三個酒壇的案邊,輕輕扶住了第二個壇子,擡頭問沈昭容:“還有多少人?還有多少酒?”

沈昭容略算一算,道:“今日四品、五品的夫人來得少些,所以剩的酒盡夠了,只怕酒還稍稍多些。”

鄒惠妃點了點頭,手便讓過了第二個壇子,直接扶住了第三個尚未開封的酒壇。

……

……

消息分幾路傳到了正殿。

煦王收到消息最早。但是他只是皺了皺眉毛,並沒有動。

裘釧是親表妹,裘太夫人是親外祖母。

就算是外祖母為了給表妹出氣,為了為難鄒惠妃而遷怒了自家媳婦,自己這個外孫子出面,只怕也落不了什麽好;反而讓鄒惠妃丟臉丟到了男客眼前——

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似乎也用不著讓明宗出面。

嗯,可以靜觀其變。

接著是白氏的人。

白氏的人是無法悄然接近明宗的,但別忘了,白氏的家人世代待在禁軍,與當班的侍衛們卻都是極熟悉的。到了正殿,看看明宗身邊的人實在夠多,轉身便去找了今日負責麟德殿護衛的人——恰是新晉的安寧公主駙馬梁遇安的兄長,神策軍左將軍梁奉安當值!

梁奉安卻並沒有聽到裘昭儀到底劃下來的是什麽道兒,所以也不太願意立刻趕過去,只是回頭交代給了偏殿的侍衛們,隨時通報消息。

梁遇安卻沒有這些顧慮,安寧公主的話一送到,梁遇安便覺得頭皮一緊。

真真切切,鄒惠妃才是自己和安寧的媒人。若是今日被裘家那個囂張跋扈的丫頭真欺負了去,不論聖人事後會不會覺得生氣丟面子,便是自己,也會覺得對不住恩人。

何況,當真鬧大了,大家的面子只怕都不好看。

梁遇安長身而起,向身邊圍了一群人的明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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