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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辭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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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宗怡然自得,與鄒充儀說說笑笑,不覺已是月上柳梢。

鄒充儀看看天色,問:“四郎什麽時候走?”

明宗被打斷興致,不高興起來:“又攆我啊?”

鄒充儀溫婉笑了:“四郎,你看外頭月如銀盤,今兒是十五,按規矩,你該去皇後那裏的。”

明宗皺起了眉頭,嘟囔道:“最煩去看她那張假惺惺的臉。”

鄒充儀抿了抿嘴,笑道:“別這樣說。她是皇後,是您合理合法的妻子,也是大明宮的主人。就算不尊重她,也得尊重後宮的法度。嬪妾曾住過清寧宮,知道倘若您今日不去,她心裏會多麽難過,也知道明日妃嬪們的臉色有多麽難看……”

說著,鄒充儀的神情也微微暗淡下去,兩只手不自覺地互握在了一起。

明宗看著她的臉色,知道她想起了當年的傷心事,心下也微微愧疚,臉上卻不肯露出半分,立刻長身而起,道:“好吧。膽敢把朕往外趕的人,你鄒充儀啊,算是頭一份。”

說完,也不再安撫,轉身出了房門。

待看到捧著兩只手心正在輕輕吹氣的桑九,低聲說了一句:“去瞧著你娘娘,讓她別又胡想八想的。”低頭仔細瞧了瞧她的手心,笑了一聲:“你娘娘心思重,以後小心點。”

桑九臉一紅,連忙收起了手,低聲應是,連忙進了房門。

鄒充儀正在桌子旁邊發呆。

桑九走過去,緩緩叫道:“娘娘,娘娘……”

鄒充儀回過神來,看見是她,連忙先問:“手心真打了?疼不疼?上了藥沒有?”

桑九滿面愧色,將兩只手遞給急著起身的鄒充儀,低聲道:“打了。是奴婢又得意忘形了。該打。”

鄒充儀低著頭輕輕地給她的手心裏吹氣,口中的話卻毫不見溫柔:“你知道就好。橫翠也一樣。這幾日你們都有點飄飄然了。殊不知我在聖人面前還要提心吊膽的,生怕他哪句話想多了會往惡毒上猜測咱們,你們倒好,竟然還在他跟前胡說八道起來。你回頭去給我把橫翠的手心也重重地打上十下!簡直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了!”

桑九羞得滿面通紅,低聲應是。

鄒充儀見她手心沒有什麽大礙,也放下了心,便擡頭問道:“聖人走時說什麽?”

桑九連忙答道:“讓奴婢陪著您呢,說讓您別胡想八想。還說,您心思重,讓奴婢小心伺候。”

鄒充儀微微一笑,便不說話。

桑九見狀,低聲細問:“娘娘,敢是聖人知道您私見沈將軍了?”

鄒充儀淡淡一笑,縮身坐到胡床上,低聲道:“我就沒想著瞞他。何況,沈邁那裏,也需要給聖人一個理由,為什麽會想起來娶賀氏。如果真的硬要說是自己碰巧看上了,聖人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信的。”

桑九皺起了眉頭:“可聖人會不會因此認為娘娘是怕將來賀氏入宮會分寵?”

鄒充儀靠到胡床一角,疲憊地將頭倚到架子上:“那都是無所謂的事情。我不吃醋,聖人才擔心。現下緊要的,是你抓緊時間傳話出去,通知神策軍那位左將軍,他家的弟弟很好,讓他平日裏不要管得太嚴。”

桑九一楞,忙問:“敢情這事兒真的有戲?”

鄒充儀自己也忍不住微微一笑:“當初咱們倆是說笑話,誰知道這一位家裏真有那麽一個寶貝弟弟呢?看來當時讓他暫緩給弟弟娶親,是對了的。”

想一想,又道:“而且,以梁待詔風流倜儻又有幾分功夫的底子,應該會很合安寧的眼。我也在聖人面前給他說足了好話。甚至順便給那位鴻臚寺正卿栽了些不妥的種子,只怕聖人接下來會很是防著那位楊大人了。”

孫德福跟著明宗往清寧宮慢慢行去。

一路上,主仆兩個說著閑話。

明宗問:“德福,你對鴻臚寺那位楊大人什麽印象?”

孫德福想了想,皺眉,竟然半天沒回話。

明宗奇怪,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孫德福苦苦思索:“老奴覺得奇怪——鴻臚寺正卿啊,按說老奴應該印象深刻的,可是老奴想了半天,竟然對他就沒有什麽特別的記憶……聖人,老奴覺得,這位楊大人,要不就是個老好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主兒,那老奴記不住也正常;要不,就是一位心機深沈的人,低調得連老奴這種專門看人的主兒,都不讓老奴瞧見……”

明宗心中一凜,皺眉道:“上回你說他家老夫人死活看不上那些大家閨秀,那老太太到底想讓小楊學士娶個什麽樣的人呢?”

孫德福想了想,道:“下頭人說,老夫人嫌棄人家那些小娘子不夠雍容,說自家最出色的竟是這位小楊學士,年紀輕輕就能在翰林院做學士,那以後必定是要進中書門下、為相為宰的,尋常人家的小娘子,配不上他。”

明宗先是冷笑了一聲,說了一句:“果然的,論起來雍容,有誰能比得上宗室之女,又有誰能比得上公主?”

接著,眉頭忍不住皺得緊緊的:“那這位小楊學士自己呢?”

孫德福笑了:“小楊學士雖然眼界也高,但是對自家這位祖母的做派,是十足的無可奈何,私下裏跟他老子說,自己雖然有幾分才學,但若說是做宰臣,只怕是五十歲以後的事兒了。讓他老子勸阻一下老太太不要再對外亂說,否則,自己只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明宗眉頭稍展:“哦,看來這位小楊學士倒是個聰明人。”

孫德福大點其頭:“不錯,實在是聰明。三歲認字,五歲誦詩,七八歲上開始做文章,聽得說,當年考試的時候,主考的幾個官兒因為要不要擢他狀元還爭論了許久,要不是有人說了一句,若是點了他,無私也有私了。說不得到了最後,狀元郎還真的輪不到別人呢!”

明宗微微一瞇眼:“你是說,他老子當年就跟朝中的大臣們都交好?”

孫德福努力地想了想:“也沒有特別聽說過跟誰特別好……老奴失職了,回去老奴細看看他們家的紙條。”

明宗沈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一聲,道:“無妨。先讓安寧看看人。”

孫德福嚇了一跳:“聖人,照咱們倆這麽說著,這位小楊學士,似乎不是什麽良配啊!”

明宗搖搖頭,笑道:“朕想瞧瞧安寧的眼神,夠不夠好。”

孫德福會意,微微一笑,應了是。

到了清寧宮,果然戴皇後正秉燭以待,見明宗攜孫德福主仆二人信步前來,不由得嗔道:“夜深露重,聖人怎麽這樣就來了?孫公公也不知道勸勸,著了涼可怎麽好?”

孫德福賠笑行禮告罪,躬身退到一邊。

明宗笑著挽起她的手,道:“不要怪他。朕先去掖庭吃了幾杯酒,才起興想要走走。今日月圓,你看外頭的月色格外好,你沒出去看看麽?”

戴皇後面上一僵,眼中恨色一閃而過,強笑著問:“聖人既然都去了掖庭,怎麽還出得來?”

明宗哈哈大笑,一把把戴皇後摟到懷裏,低聲調笑道:“朕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醋酸,清寧宮改尚食局了?”

戴皇後頓時面飛紅霞,嬌嗔滿面,低聲道:“陛下也不怕人笑話!”

明宗幹脆一哈腰,打橫抱起戴皇後,邊往寢室的床邊走,邊高聲道:“朕跟自己的皇後,在自己的家裏親熱,難道還要避著人不成?何況,避著誰去?滿院子都是下人——德福,帶他們都出去!把寢殿都留給朕和皇後兩個人!”

孫德福笑著一揮手,帶著眾人往外走,自己落在最後一個,吱呀呀關上了殿門。

如今天氣漸暖,大家不過穿夾衣而已。

明宗見眾人果然都退下了,在大殿中間便把戴皇後放在了地上,三把兩把扯爛了戴皇後的衣裙,竟然在空曠的大殿上便開始行周公之禮。

戴皇後一開始羞得臉上通紅一片,後來漸漸知趣,便輕聲地呻吟起來。

明宗笑著在她耳邊調笑:“皇後怎的不肯敞開襟抱?這般滋味,朕都忍耐不得想要放聲,皇後難道並不喜歡?”

戴皇後心底一蕩,緊緊地纏住明宗,聲音嬌媚冶艷:“皇上,臣妾不想說話……”

明宗輕笑一聲,口中呼吸加重:“這就對了!”

不過片刻,孫德福眉梢一挑,面色怪異,再向眾人揮揮手:“往後。”

眾人錯愕,但都安靜地退後尺餘。

孫德福硬生生地阻止自己回頭的沖動,然後再沖眾人揮手:“往後。”

眾人忽然反應了過來,年幼的宮女們都下意識地低了頭,羞紅了臉,窸窸窣窣地往後退了丈餘,方停了下來。

孫德福聽著裏頭的動靜,忍不住心裏嘆口氣,心道:聖人,你不把這位戴綠枝的名聲毀個幹凈,是誓不罷休啊。

孫德福的目光不露聲色地往眾人臉上看去,只見果然打頭兒的兩三個大宮女臉色都開始漸漸地難看起來。

孫德福心中一動,知道今夜要通知隱衛,清寧宮明天上午的動靜會非常有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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