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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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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宗聽到鄒充儀要他去“救命”,立刻擡腿便往外走,口中大喊道:“來人,備馬!”

沈邁拉住他的袍角,苦笑著仰頭看他:“聖人,臣現在就得納妾,您可否請人將花期姑娘送來這裏?”

孫德福在一邊,從手開始,到腳,最後,已經全身都輕輕地顫抖了起來。

明宗看一眼孫德福,心中冷然,口中只是簡單地答道:“來人,照辦。”自然有人即刻去“辦理”此事。

沈邁松了口氣,整個人頓時委頓在地。

孫德福楞楞地看著他,過了許久,方輕聲道:“沈將軍,非花期不可麽?”

沈邁長長地吐了口氣,聲音中透出一股莫名的陰狠:“是。非她不可。”

明宗趕到幽隱時,發現守門的是殿中省的人,忙定睛細看,守在幽隱正房門口的,竟然是洪鳳!

明宗三步兩步跨到門前,只見房門仍然被銅鎖鎖著,而那股濃郁的迷香味道,便在門口也已經能夠清晰聞到。至於洪鳳,早已也是兩頰通紅,神情痛苦。

明宗心中先嘆一聲此子忠義,口中卻喝道:“洪鳳,你把朕的宣政殿就那樣扔著,卻親身跑來幽隱給女子守門,是何道理?”

洪鳳已經是強弩之末,早已經支持不住,聞言膝頭一軟,跪倒在地,聲音顫抖著回答:“幽隱在聖人心坎兒上是什麽位置,奴婢大膽,也揣測得三分。如今宣政殿沒了奴婢,還有其他統領,一時半刻的,師父也能趕回去。但這一院子的人,都早已經被蒙汗藥麻翻。如果奴婢不來幽隱坐鎮,怕再有人起了心思來第二波,那事情的後果,恐怕就無法想象了。”說著說著,洪鳳已經幾乎要喘不上來氣。

明宗張嘴要叫孫德福,卻發現他並沒有跟來,心中不由又添三分惱意,只得命洪鳳帶來的殿中省內侍:“命人送你洪公公去尚藥局找王全安。再把這門給我砸開。”

那些內侍都是極會看眼色的,一聽這吩咐,就知道洪鳳又得了三分聖心,急忙上來兩個一左一右攙了洪鳳離開;而另有一個孔武有力的早已備好了鐵棍,上前只一棍,便撬開了銅鎖,又一擡腿,哐地一腳便踹開了房門。

待進了房門,一看那堆疊到頂的家具,明宗沒來由微微一喜,忙命那內侍帶人將所有家具都推倒、挪開,動作剛開始,就聽見鄒充儀氣若游絲的聲音在寢室響起:“誰敢往前半步,本宮即刻自盡。”

話語雖然十分發狠,聲音卻是虛弱得很,顯得十分柔軟繾綣,直教人想到她此刻是否已經媚態橫生!

明宗在外面揚聲道:“是朕!鄒氏,你撐住!”

鄒充儀的神智早已模糊不清,此刻只是緊緊記著一條:不能被皇帝以外的任何人近身!

所以,聽到這個聲音時,鄒充儀只是搖頭:“不必騙我,我知道,我沒這麽容易被救——即便沈邁出得了幽隱,只怕,也不可能活著走到聖人面前……你們這樣一箭三雕,果然好手段!”

一,害得自己清白盡失,唯有一死;二,害得明宗顏面盡失,事後可以成為攻訐的條目之一,至少帷幕不修、識人不明是肯定的;三,害死沈邁,斬斷明宗一條得力的臂膀!

明宗心思一轉,自然明白鄒充儀的弦外之音,心中的怒意更盛,而對鄒充儀的愧疚之情則越深,連忙溫聲道:“朕就在掖庭,所以沈邁雖然身負重傷,卻也得以活著到了朕的面前。如今前事朕已盡知,你不要怕,朕馬上就進來了!”

鄒充儀仍舊不肯全信,只是不停地搖頭,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你們沒那麽仁慈,也沒那麽愚蠢……聖人這個時候不可能在掖庭……”

愚蠢!

明宗聽了這個詞,幾乎要放聲大笑!

不錯!愚蠢!

若設局之人聽到鄒充儀這個評價,不知道是不是會立刻噴血而死?!

到了此時,明宗自然對設局之人的惡毒了然於心——

鄒充儀和桑九都是警醒之人,所以必要先用蒙汗藥將全院子的人全部麻翻。這樣,桑九、橫翠、線娘,甚至葉大、郭奴,才不至於驚覺之下做出什麽破局之事。同時,就是因為用了蒙汗藥,那種藥想要即刻起作用,就變得很難。

而沈邁不是個容易糊弄的人,輕易下手只會打草驚蛇,所以,對方選擇等沈邁進了房間再下毒。也就是那種藥香。而為了對付沈邁,藥中軟骨的功效則更強一些。

藥香在鄒充儀身上發揮的作用十分明顯。但,鄒充儀原本就體質虛弱,近幾個月又接連受傷,再調理也是個病病歪歪的狀態,所以這原本應該讓鄒充儀立時三刻酥軟入骨的*藥,反而更快得先令她動彈不得了。

這樣一來,只要沈邁不進內室,不發狂,就算鄒充儀再難耐,只怕也走不出那道軟簾,做不成任何醜事!

可偏偏沈、鄒二人都是當機立斷的人,一旦發覺情形不對,第一件事是堆疊家具,防止其他人入內,第二件事就是沈邁立即破窗而出,不管不顧地馳馬,硬往內侍省闖,哪怕驚動神策軍也在所不惜!

所以,藥香對沈邁的影響才能被他以僅剩的內功克制住一些。

否則,就算自己聽到消息,沒有孫德福的阻攔,立即跑來,只怕也只有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和最信任的武將在自己面前上演活*宮的份兒了!

想到這裏,明宗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用猙獰形容。

可即便如此,為了能讓自己趕來救人,沈邁還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就連他身邊跟隨十幾年、已經賜了沈姓、親如家人的沈刀,也命喪黃泉!

明宗的笑容陰惻惻的難看。

可是,你們仍然沒有得手!

愚蠢!

可不是愚蠢麽?

那樣明顯拙劣的陷害手段,一眼就能看穿的買兇殺人案子,即刻滅口的證人,不就是為了讓朕只是來到掖庭而已麽?

然後呢?明顯的滿室藥香,明顯的滿院昏迷,明顯的殺手阻攔,即便是擺明了做好的殺局;然,只要是自己真的“及時”趕到,看到了那種畫面,哪怕是事後被人擺成的畫面,只怕以自己維護皇室尊嚴的心思,鄒充儀和沈邁也都活不成了。

而自己呢?因為知道這就是明晃晃的陷害,雖然不得已,但畢竟親手葬送了兩個自己最信任的人的性命;以自己這麽多年表現出來的念舊多情,只怕自己會一輩子愧疚不已吧?!

這才是對方的真實目的麽?

讓自己懊惱、愧疚,然後變得疑神疑鬼,終生被這件醜聞所折磨!

但是!

愚蠢!

就是因為這樣的貪心,造就了這樣的愚蠢!

鄒充儀沒有出醜,沈邁沒有死,自己也沒有失去理智!

既然沈邁活了下來,又有沈刀這一條人命在,那麽,不把此事查個底兒掉,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既然鄒充儀平安無事,又有花期被無端犧牲這件事在,那麽,不把幕後之人折磨到生不如死,鄒家也不會輕易罷手!

既然自己已經將所有細節了然,又有這兩條臂膀的鼎力相助,那麽,你們這些人,還有逃脫的任何可能嗎?

明宗陰沈著臉站在內室門口,這些紛亂的想法在心裏一閃而過。

待一切清理幹凈,明宗挑開門簾,就看到鄒充儀一襲白色寢衣裙,長發散開,面帶赤紅,雙頰艷粉,一雙杏仁眼此刻已經妖艷得可以滴出水來,實在是當得起媚眼如絲四個字。一雙櫻唇卻已經被咬得都是紅色的血印。雖然端坐在凳子上,鄒充儀的一雙手卻抖抖地拿著一根長長的玉簪,細細的簪子尖緊緊抵在雪白的咽喉處!

明宗看著她這個樣子,不由得心中大慟,忙柔聲道:“田田,是我,是我,你仔細聽聽,看著我的臉。是我,是四郎……”

鄒充儀的眼神已經幾近渙散,待聽到明宗的聲音,一邊用力地將手上的玉簪刺向咽喉,一邊用力地睜大眼睛看向明宗,恨恨的,似乎想要在臨死之前看看到底是什麽人敢來這樣害她!

待看到真是明宗本人帶著心疼愧疚的臉,心防一松,鄒充儀頓時崩潰,雙手無力地掉落下來,玉簪摔在了地上,斷成了三截!

鄒充儀身子一晃,倒在了床上,一臉的悲痛欲絕,嗚嗚地哭出了聲:“四郎,四郎……”

明宗心中難過,走過去一把把鄒充儀抱在了懷裏:“田田不怕,有我,都有我……”

被明宗充滿著男性氣味的身子一抱,鄒充儀只覺得腦子裏轟地一聲,整個身子都癱軟了下去,口中委屈的哭聲變成了帶著嗚咽的柔媚呻吟:“四郎,四郎……”

迷香早就被人撤掉,但明宗只覺得自己也像是中了藥一樣,在鄒充儀的聲聲呼喚中,全身火熱……

內侍省的小書房內,沈邁“納”了花期為妾。

遠處,雞啼細細。

天色將明。

孫德福在內侍省的院中樹下呆坐,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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