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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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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寧公主出了清寧宮就拋下長寧公主,直奔清暉閣。進門便打狗罵雞,嫌交椅沒有坐墊踢了香雪一腳,嫌茶太熱甩了清溪一個耳光,長長的金護甲在清溪腮上硬是帶了一道血痕出來。

趙貴妃便知道她在哪裏又受了氣過來的,使眼色令兩個大宮女都退下,帶得一殿的人都退下了,方才冷冷問福寧:“公主殿下來做什麽?”

福寧看沒有了人,才平靜了些,作勢道:“你哥哥讓我——”

趙貴妃不耐煩地打斷:“少打著我哥哥的幌子!恐怕是你哥哥又有什麽齷齪事想要讓我做了吧?有膽子做卻沒膽子承當,打量別人都是傻子呢?”

福寧臉上便掛不住,柳眉一立,喝道:“趙若芙,你別給臉不要臉!本宮肯遮掩是給你趙家面子,不然,便直接打發個下人來傳了福王殿下口諭,你還敢不照辦不成?”

趙貴妃針鋒相對:“本宮是大唐貴妃,論品級並不輸給福王殿下!何況,本宮是內命婦,福王殿下不過一個閑散王爺,他有什麽資格給本宮口諭?本宮又憑什麽要照辦?本宮肯在這裏敷衍你,也不過是看哥哥的面子!若哥哥現在休了你,你看看我讓不讓你踏進我清暉閣一步!”

福寧冷笑一聲:“好啊!你便讓你哥哥休了我啊!我倒要看看,你趙家有沒有這個天大的膽子!”

趙貴妃頭一扭,不理她。

二人每次見面,幾乎都有這樣一番對罵。比得便是誰更沈得住氣,誰更晚一些哭出來,而已。

福寧看她不吭聲,知道自己暫時占了上風,想到剛才在清寧宮罵鄒皇後也罵得痛快,便得意地冷笑一聲,懶懶道:“你們這些人,不過是嫁到我李家的女人而已,妻妻妾妾的,說說好聽,其實不過是來給我李家生孩子的。趙若芙,你已經生不了了,說是貴妃,其實早就被打入了冷宮。只有這後宮有黑鍋要背的時候,她們才想得起來你。你在我面前再裝腔作勢,也坐不了那個位置!還不如乖乖聽我們的話,也許我們能讓你弄個無冕的皇後當當,也說不定啊!”

趙貴妃被她這一刀刀刺到自己最痛的地方,不由便珠淚滿眶,只是倔強地抿著嘴,不肯說半個字的軟和話。

福寧對她這副鬼樣子已經非常習慣,見狀也不懊惱,便直接站起來,低聲命道:“最近宮裏會很多事,很大事。鄒氏出不來,你不要查,不要管,由著它發生就是。福王殿下送進宮了一個妙人兒,早晚會給你幫上大忙,到時候你不要拒絕就是了!”

趙貴妃聽完,便沒了淚意,思索半晌,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福寧便一笑,又道一句:“你好自為之罷!”志得意滿而去。

待她一走,趙貴妃記起她說的話,左思右想,忍不住撲倒在床上,嚎啕痛哭起來。

這一哭,就是大半夜。

翌日清晨,明宗一邊伸手擡頭讓孫德福整理朝服,一邊聽他低聲回稟:“不知二公主單獨和貴妃在一起時說了什麽,貴妃直哭到後半夜,累極了才睡著了。”

明宗臉上的慍怒一閃而逝,刻板道:“午後讓人以皇後的名義傳旨,將劉家那個庶女給趙若誠做側室!”

劉家,就是諫議大夫魏沖的夫人家。所謂的那個庶女,就是劉夫人堂弟家的庶長女,有氣質有樣貌,有才學有心計,最重要的是,陰私手段一大把,都是乃母與正室夫人二十年鬥法中積攢下來的成功經驗——正室已經臥病三四年,這位姨太太也主持中饋三四年了。

魏家原本是想將此女送進宮來,誰料這小娘主意正得很,不肯入宮,面選時悄悄地扯破了袖口,趙貴妃一打眼就讓她站一邊去了。但明宗早就留心此女,就看誰蹦跶得最歡,坐等著把此女送給人家,攪他們個天翻地覆呢!

如今福寧公主送上門來,明宗自是不肯放過她了。

因此,待等到鄒皇後聽到消息時,鳳旨業已宣布完畢,趙尚書老淚縱橫,叩謝天恩。

鄒皇後自是明白這送過去的女子不是善茬,便覺得頭疼。

前一日福寧剛過來跟自己發了飈,後一日皇帝便以自己的名義送侍妾給人家丈夫。沒有人會聯想到明宗是在替自己的貴妃討公道,只會想到是自己在針對福寧公主。而想得深的人會認為,這是明宗在針對庶兄福王,這就麻煩了。

明宗不是既定儲君,可以算得上突然即位。朝中對於沒有立長一直頗有非議,而因為對寶王的壓制,對煦王的重用,以及老早就將福王投置閑散,從先帝留下的太妃們開始,直到有資格列位內閣議事的職銜最低的翰林學士們,都質疑皇帝的心胸,隱晦地以各種方式表達著不滿。什麽聖帝在朝,當寬仁,當公正,當慈愛,雲雲。

而今皇帝不管不顧地給福寧臉色看,就等同於警告福王莫要囂張。

鄒皇後一邊想,便皺著眉毛揉太陽穴,一邊令花期:“將太樂署的歌姬冊子要來。”

花期一楞之後會意,悄聲令采蘿走了一趟掖庭局,從周簫那裏拿來了宮人簿子。

鄒皇後仔細查點之後,便圈了幾個人,想各賜兩個美貌歌姬給達王、寶王、福王、煦王。

告假臥病的丹桂躺在自己的房裏,聽采蘿說了此事,便捶枕瞠目怒罵:“花期橫翠都做什麽去了?怎麽能讓娘娘去蹚這個渾水!”然後掙紮著爬起來去見鄒皇後:“聖人便是打了福王的臉,難道朝臣們還會打回來不成?可現在娘娘若是打了王爺們的臉,王爺們便會輪圓了打回來!娘娘,您可不等於聖人啊!”

言下之意,皇帝其實就是明擺著給福王沒臉,而且準備好了,如果福王敢吭聲,就狠狠收拾他一頓。但若鄒皇後摻合了,福王的事兒便顯不出來,反而變成了皇帝插手各王府家事,說不好還被人認為這是要派人監視。遑論這中間還有一位達王,那可是皇叔,如何侄媳婦都將手伸到叔叔家後院去了!這是自己送上去的把柄啊!

鄒皇後聽了這話,方轉過彎來,忙再三謝了丹桂,偃旗息鼓,對外只假做不知。

果然,不幾日,福寧在公主府的哭鬧便傳進清寧宮:“皇後是不是覺得我家小姑這次采選的新娘娘們分了她的寵,一腔子的妒忌沒處發洩,所以找上我這個軟弱可欺的了?賜駙馬侍妾,這是多沒腦子的皇後才做得出來的事?”

鄒皇後嘆口氣,這黑鍋她還得背。花期便奉命去再打一回福寧的臉:“趙尚書家只大郎君一點骨血,公主嫁過來多少年了,只生了一個小娘,還不肯給駙馬納妾,難道讓趙尚書絕後不成?公主是先帝的掌上明珠不假,又因有福賜號福寧,可總不能福了娘家便不管婆家,那不是我大唐李氏的做派。何況劉氏幼承庭訓,最是循規蹈矩的,上次采選不中乃是因為貴妃先取中了她表姐魏氏,姐妹倆一同在宮裏容易惹人閑話。福王與魏大夫互相欣賞已久,公主何必明著給魏大夫沒臉呢?倒是應該早早告訴劉家小娘,若能給趙大郎生下兒子,很該立時請旨封了平妻呢!”連消帶打,把福王、福寧、趙家、魏家都裹了進去。直噎得福寧公主臉色蒼白。

花期還不肯輕放,臨走又加了一句:“貴妃那樣辛苦,又那樣乖巧,從小也是父母兄長的心肝寶貝,公主以後還是寬和些。您看我們娘娘,何時對大姑子小姑子出言不遜過?罵得貴妃哭了整整一夜,趙家不要恨我們李家欺負人呢!”

福寧轉身便找趙若誠一頓撕打,又氣勢洶洶奔了趙府,又哭又罵:“哪樣不是為了她好?竟然找皇後告狀!還給哥哥納妾,她是不是覺得吃定我和福王不敢跟趙家翻臉了?”

趙尚書和夫人這才知道女兒在宮裏被福寧這樣欺負,不由抱頭痛哭。關上大門,趙尚書摁著趙若誠便是劈頭蓋臉一頓胖揍:“那是你嫡親的妹妹,一母同胞從小長大,你妹妹哪裏對不起你,你要讓人這樣羞辱她?她難道還不夠難麽?你是不是要逼死她才甘心?”

趙夫人哭得厥過去,醒了便破口大罵趙若誠:“沒出息的蠢貨,被個狐貍精迷昏了眼!沒有你妹妹,你當人家還會這樣哄著你不成?”

福寧被一向訥言的婆婆一語道破心思,不由得滿臉的不自在,強撐著哼一聲,走了。

趙若誠被打得鼻青臉腫之餘,發現福寧竟然默認了母親的說辭,頓時呆若木雞。

事情不了了之。

劉氏登堂入室。

花期這番挑撥和福寧的反應被呈到了新掌羽林的沈邁面前,沈將軍看著記錄一頭大笑,一頭趕緊報進宮給明宗知道,一頭令人悄悄細查鄒皇後的幾個侍女去。

明宗一聽花期傳過去的話,解氣地直拍桌子:“好丫頭!果然不愧是個敢面對面收拾賢妃的!”

孫德福跟著嘻嘻地笑,一副與有榮焉的德行。明宗便冷不防揪了他的耳朵問:“你小子笑得奇怪,快說為什麽?”

孫德福忙跪地告饒:“那些話,有大半是小人和花期悄悄商量的,覺得肯定能把某些人氣個半死……”

明宗聽說花期找孫德福商量怎麽收拾福寧,心知這是鄒皇後怕壞了自己的布置,越發歡喜起來,便笑罵道:“一個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怎麽就讓你們湊到了一處?”

孫德福便賊賊地爬起來接著嘟囔:“那還不是因為您跟皇後娘娘湊到了一處?”

明宗聽得心懷大暢,轉身賞了孫德福兩塊好翠,孫德福知機,立馬送了一塊給花期。

鄒皇後便知:再次順利過關!

宮外,某府,書房。

幕僚皺著眉頭看細報,半天才露出一絲喜色:“這皇後其實還是蠢的。可惜身邊的侍女都伶俐,要想想辦法才好。”

主人自己穿上一件天青色道袍,不在意地道:“是人都有弱點,這個應該容易。”

幕僚的手指順著清寧宮侍女的名單一個一個點下去:花期,丹桂,采蘿,橫翠,采菲……

手指來回逡巡幾遍,忽然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敲了敲,喃喃:“必得這個人,才能做成這件事……”

也不跟主人知會,回身便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喊得用的人:“跳蚤!有活兒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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