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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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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moves me so deeply, about this little prince who is sleeping here, is his loyalty to a flower – the image of a rose that shine through his whole being like the flame of a lamp, even when he is asleep

這個熟睡的小王子最叫我感動的地方是,他對一朵玫瑰的感情——甚至他睡著了,那朵玫瑰花的影子,仍像燈光一樣照亮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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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國倫敦泰晤士河邊的某條街上,開著一家小小的咖啡館——就和倫敦大大小小的無數家一樣,有著上了年頭的桌椅和一個同樣老得說不清年紀的老頭。

今天,老查理照例一個人收拾好了店面,開了門,順便還擡頭看了眼天氣——唔,是個倫敦難得一見的晴天!

還沒等他感嘆完,“叮鈴”一聲,居然已經有客人上門了!

他頗為稀奇地轉頭看去,那個奇怪的早客居然還是個東方女子——

她看上去挺年輕,只有二十來歲,眉目如畫,儀態端莊,及腰烏發與冰藍眼眸相輝映,竟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凜然之姿。

此刻,她一手扶門,一手攥著肩上米色的羊毛針織披肩,一襲墨綠長裙垂至腳踝,隨著她轉身的動作搖曳出微小而優雅的弧度。那衣角裙擺處仍沾染著晨露的水汽氤氳,駝色的羊皮短靴上也不免濺上了星點河邊的泥漬,可就是這樣一身風塵仆仆的裝扮,還是讓整間昏暗的店面都隨著她的踏入為之一亮,宛如皎潔月華無聲流淌而過。

即使是上了年紀的老查理,在這家南來北往的小店裏見慣了各式各樣、世界各地的美人,也不得不說,就連他面對著這撲面而來的麗色也不可避免地有了片刻的失神!

可這樣一個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年輕女子,又是為什麽一大早就出現在了這家偏僻的咖啡館?

疑惑在老查理的心頭只是一閃而過,多年的職業素養就讓他馬上擯除了這些雜念,換上標準的職業微笑,彬彬有禮地上前詢問:

“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女子聞言,只是矜持地微微頷首,在窗邊的沙發坐下後不緊不慢地取下了米色呢帽和針織手套,這才用白皙修長的食指隨意點了點餐牌上的某個套餐。

待老查理確認了餐點,她似乎十分疲憊地長舒一口氣,整個人都倚靠在沙發上,失神地望著窗外。

有著不同尋常美貌的女子,在不同尋常的時間,帶著不同尋常的原因,出現在了不同尋常的地點,真是越來越像是偵探小說的某個橋段——老查理樂呵呵地想著,非但沒有害怕,反而越發興致勃勃,甚至一邊煮著咖啡,一邊哼起了古老的英格蘭民謠《綠袖子》:

“Alas my love,you do me wrong

To cast me off discourteously

For I have loved you all so long

Delighting in yourpany

(唉,我的愛,你心何忍?

將我無情地拋去。

而我一直在深愛你,

在你身邊我心歡喜。)

Greensleeves was all my joy

Greensleeves was my delight

Greensleeves was my heart of gold

And who but my Lady Greensleeves

(綠袖子就是我的歡樂,

綠袖子就是我的欣喜,

綠袖子就是我金子的心,

我的綠袖女郎孰能比?)”

剔透的陽光穿破晨霧,透過繪有羅曼故事的彩色玻璃窗,漸漸灑入這間泰晤士河邊的小小咖啡店。古典優雅又總帶著一絲淒美之感的旋律流淌在維多利亞時期風格的木質桌椅間,老者的聲音低啞綿長,仿佛連歲月滄桑的痕跡都清晰可聞。

窗邊的女子不知何時也聽住了。她轉過頭來,望著自吟自唱的老人,卻又像是在透過他和他的歌聲追憶著什麽。

“I have been ready at your hand

To grant whatever you would crave

I have both waged life and land

Your love and good will for to have

(如若你想要這樣,

那會使我更高興。

即使這樣我仍會

做一個愛情的俘虜。)”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女子的表情微嘲,眉間的倦意更濃,也顧不上什麽禮儀和架子,索性往後一倒,松弛下的脊背軟軟地陷入沙發中,半瞇著眼望著窗外那處沐浴著陽光的長椅。

歌聲愈發憂郁,傾訴著愛情的悲傷,微苦的咖啡香氣慢慢彌散開來,縈繞在鼻間心頭。

“Thou couldst desire no earthly thing

But still thou hadst it readily

Thy music still to play and sing

And yet thou wouldst not love me

(我亦無望,

但是你很容易。

你的音樂仍在演奏和歌唱,

你卻已不再愛我。)”

老查理仍舊哼著歌,端著餐盤走來,瀟灑利落地一一放置好餐點,一舉一動都是經年累月積累下形成的如魚得水。末了,還特地加了一勺蜂蜜放到她面前,附贈一個了然安慰的微笑。

女子一陣恍惚,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什麽。

突然,大門被再次推開,響得歡快的鈴聲打破了晨間的靜謐。女子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啪嗒——”

膝頭的帽子手套落了一地,可女子卻再沒有心思關註它們,隨手放下一疊錢後就以完全不符合她氣質的迅敏速度向門外奔去——激動之下也全然忘了,那個微笑著的蜜發男子正站在門口,守株待兔。

即便沒有成為職業選手,這麽多年來依然將網球當作業餘愛好的男子不負眾望,身手敏捷地一把握住女子的手腕,臉上的笑容就仿佛此刻驅散了倫敦經年雲霧的陽光。

他牢牢地、牢牢地握緊了手,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喟嘆著:

“終於,找到你了,小暖……”

最後的尾音纏綿悠長,仿佛被置於齒間舌上反覆咀嚼了無數次。

老查理笑瞇瞇地看著這一幕,就像是幾十年來見證的一幕幕重逢再次在眼前上演。他神清氣爽地掃了一眼窗外古老又現代的倫敦城,情不自禁地就哼了起來:

“Greensleeves now farewell adieu

God I pray to prosper thee

For I am still thy lover true

&nbspe once again and love me

(綠袖子,你要告別離去,

我祈禱上帝為你保佑,

但我還是你的戀人,

回來吧,把我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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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條河邊的長椅,還是那兩個人。

泰晤士河仿佛早晨初起的少婦,慵懶地披著白色的晨褸,半掩眸光地目送著離崗的船舶。遠遠近近的教堂賽著敲響晨鐘,驚起了不知哪一棟鐘樓上棲止的白鴿,潔白的羽翼宛若天使降臨人間。

不二挨著觀月坐下,不顧她渾身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勢。

觀月眼角一抽,索性別過頭去,眼不見為凈。

不二直接就將這作為了默認的信號,得寸進尺地湊了上去,握住觀月的手不讓她有再次逃避的可能。而後,方才心滿意足地微微一笑。

“小暖,”

他長嘆一聲,

“你都躲了我七年了……”

語氣哀怨,仿佛被無情拋棄了的可憐少女。

觀月簡直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倏地轉頭,冷冷註視著他。

“你知道嗎?我在找你的這些年裏走過了好多地方,都把它們記錄下來了——”

不二並沒有因為她的冷淡而放棄,反而愈挫愈勇地打開背包,翻出了厚厚一本相冊,

“你看,這裏是香港的維多利亞港,我當年直接就從英國飛去了那裏,生怕趕不上——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還有這裏!這是在巴黎的香榭麗舍大道照的,還有楓丹白露裏的巴比松畫家村,我聽說你父親正好在那裏采風,我就去碰了碰運氣……啊!這張照的是舊金山,那裏不愧有全美最美麗的街道。有造型典雅秀麗且帶著濃濃古風的叮當車,也有裝飾漂亮、頗有中世紀遺風的馬車,都穿梭在市中心現代摩登的建築物間,簡直構成了一幅現代與覆古熔於一爐的有趣畫面,可看起來又是那麽自然、協調,一點兒都不顯得突兀、造作,你母親還真會選休養的地方……”

聽著耳邊他喋喋不休的講述,觀月依然是冷眼旁觀。當年的委屈與絕望還盤踞在心底,多年來也不見消褪。愛得越深,恨起來也越深,即使她並不曾因此而厭惡過他,可要說原諒,她卻是再不肯輕易放下心結。

但此刻正在心底這麽高貴冷艷地想著的觀月完全沒有意識到,一向不耐煩別人啰嗦的她,始終沒有打斷對方長篇累牘的廢話。

敏銳的不二自然註意到了這一點。他心中暗喜不已,更是七手八腳地掏出其他幾本相冊,再接再厲道:

“小暖,你再看這本!還在上學的時候,我就只能抽空去了。這張還是我趁第一年萬聖節放假的時候,坐歐洲之星通宵去布魯塞爾時照的,聽說你那段時間在那裏參加會議?可惜只有一天的時間,王宮、皇家廣場、埃格蒙宮、國家宮、皇家圖書館、現代古代藝術博物館,甚至馬克思當年常去的天鵝咖啡館我都去看了一遍,都沒能遇見你……”

觀月一僵,想要裝作若無其事,可不由自主轉過來的頭還是出賣了一切。

“學校一放聖誕節假日我就去了羅馬和佛羅倫薩,一整個寒假都泡在了那裏。你有沒有發現?把ROMA(羅馬)的字母倒過來寫成AMOR,正好是拉丁語“愛”的意思,是不是很巧?至於佛羅倫薩,這座城市裏充滿了藝術,使得城市的本身也成了藝術品。我聽說那座維吉奧橋被當地人稱為’廊橋’。廊橋上有眾多經營首飾的小商店,人們可以在廊橋上休閑、購物、聊天、散步……據說當年年輕的但丁和他終生熱戀的女子貝特麗齊也經常在這裏約會。如果有幸和愛人一起在此游覽,那份愜意和浪漫也一定會成為兩個人心間最珍貴的回憶吧……”

觀月的表情有些恍惚——是了,她也想起來了。記得那年冬天特別冷,她忙著神社的年終祭祀,還要抽空跑去那裏把心心念念著藝術事業的父親帶回家參加家族會議。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也都不清楚她到底什麽時候出發。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打聽來的,居然在那裏守了一個寒假。

真是個傻瓜——她在心裏默默地想,垂下的發遮住了嘴角微微的翹起。

“威尼斯我是畢業了後才成行的,據說那裏有全世界最好、最浪漫的咖啡館。不知道你去的時候有沒有找到?就是那家面向聖馬可廣場的弗羅裏昂咖啡館。不過,我最愛的時刻,還是等到了明月初升、乘著貢多拉緩緩穿過嘆息橋的時候。唯一煞風景的就是周圍都是一對對擁吻的戀人,我一個人頂著那個船夫同情的眼光,只能在心裏暗搓搓地祝他們最後都會像傳說裏那個被戴了綠帽的囚犯一樣……”

那是她畢業旅行的事了吧——觀月也不由開始回憶——從神道專業畢業之後,她也不知腦子裏搭錯了哪根筋,間隔年的目的地就選在了浪漫聖地威尼斯。她找到了那家弗羅裏昂咖啡館,也乘過了當地特色的貢多拉,自然也去看了據說必須去看一次的嘆息橋。橋下果然有一對又一對擁吻的戀人,她冷著臉別過頭去,其實心裏還是有些羨慕和暗惱。

當時在她腦海一閃而過的,即使她不想承認,卻也無法錯認那眉眼彎彎的微笑。

承認吧——她無奈又了然地想——你還是,忘不了他。

再回過神來,卻見不二不知何時已放下了相冊,眼巴巴地望著她。昔年那個看似溫文實則驕傲無比的天才少年已然長大,雖自信不變,卻也磨去了骨子裏傷人傷己的鋒芒。多年游遍世界的經歷給他的氣質添了一份闊朗和灑脫,還有一點可愛的小手段。

就比如現在,被她甩了一張冷臉還一直不理不睬,換做當年心高氣傲的他,只會擺出一張疏離的微笑,而後轉身就走;哪會像這樣腆著臉,抓著她的手不要錢地撒嬌賣萌,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求撫摸、求安慰、求原諒,簡直和他弟弟裕太被小初教訓時一模一樣。

觀月頭痛地揉了揉額角,實在應付不來眼前突然畫風突變的某腹黑,但也不得不說,他這招真是該死的好用!明明剛才還鐵了心不再理睬他,可被那雙水汪汪的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就怎麽也下不了手。

再一想到七年來這家夥東奔西走地找自己,就連此刻衣服上也還帶著長途旅行中壓出來的褶皺,她冷峭的眉梢眼角也不由軟化了下來。

一直關註著她的不二哪會錯過這個大好機會,一手暗度陳倉地圈住她的肩,沒骨頭般把頭埋在了她另一側的頸窩裏,還不停撒嬌般地磨蹭,輕嗅著那久違的冷冽暗香。

觀月微微一僵,卻在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溫度後重新放松了下來。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令人幾乎昏昏欲睡。

不二把頭埋在觀月肩上,忽然輕輕開口:

“對不起,小暖。”

觀月淡淡地“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不二卻沒有在意,他心知當年犯下的錯不是一句“年輕氣盛”就能抵消的,因而只是繼續說道:

“我終於想起來了,我和你曾經是見過的,就在八歲那年……你當初說的那個人,其實是我,是嗎?”

“……嗯。”

“呵……我還真是遲鈍……”

“嗯。”

“我不會再忘了的。我記得答應過你的,我要永遠對我所馴服的東西負責。”

“嗯。”

“那麽,小暖,你還能……還能再愛我一次嗎?”

這次的回答卻是一陣沈默。

“我就知道會這樣……”

不二只沮喪了幾秒,立馬就又恢覆過來,猛地擡起臉,微笑著自信滿滿地對她說,

“不要緊,反正我已經找到你了。你一天不答應,我就一天追在你身後;你跑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再策劃一場告白!讓我看看,你下個目的地是什麽?我覺得普羅旺斯的薰衣草花田就不錯……”

“……你夠了!”

觀月無力地捂臉。

“夠?怎麽可能夠!”

不二一把扒拉下她的手,專註地直視著她,

“我已經錯過一次了,絕對絕對不要再錯過你第二次!”

他冰藍色的眼睛在陽光下竟仿佛溫柔的愛琴海,壓低的聲音再沒有半點少年時期的雌雄莫辨,溫和磁性,可說出口的話語卻是極致的謙卑:

“我不奢求你的原諒,我只想求你試試再給我一個機會——一個讓我們重新認識的機會。可以嗎,小暖?”

觀月垂著頭,看不清表情。就在不二幾乎絕望地低下頭前,她突然開口:

“觀月暖,二十四歲。”

“什麽?”

不二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你不是說要重新認識嗎?”

她擡起頭,微笑著,仿佛冰雪消融,

“我叫觀月暖,今年二十四歲,擔任月峰神社神主兼巫女,無不良嗜好,擅長弓道、劍道,討厭的類型是胸無大志、拖拉懶散的人,喜歡的……”

她笑得露出了嘴角一個甜甜的梨渦:

“喜歡的那個人,叫做不二周助!”

——那是一個闊別了十八年的,一如當初甜美羞澀如冬日陽光般的笑容。

不二知道,他終於找回了他曾弄丟了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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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one of the stars I shall be living. In one of them I shall be laughing. And so it will be as if all the stars were laughing, when you look at the sky at night… You – onlyyou – will have stars that can laugh…

我就在繁星中的一顆上生活。我會站在其中的一顆星星上微笑。當你在夜間仰望天際時,就仿佛每一顆星星都在笑……你——只有你——才能擁有會笑的星星……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完結。

下一篇是網王長篇,關於手冢的故事。預計九月底開更。

文案:

要喚醒沈睡中的睡美人,只需要一個真愛之吻。

要令白雪公主死而覆生,關鍵則是她喉嚨中那塊未及咽下的毒蘋果。

而要是想讓灰姑娘的南瓜馬車和水晶鞋現出原形,那就更簡單了!你只需要靜靜等待——

“當——當——當——”

十二點的鐘聲一旦敲響,即使是神仙教母的魔法也要失靈。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解不開的咒語!

——永遠活在了十二歲的紫發少女冷笑著,轉身揮一揮手,滿園繁花隨之枯萎,留下了一座封存經年的荒涼莊園。

柏拉圖說過,這是一個殘缺不全的世界,每個人都是從天堂被扔到這個世界上來的,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個人,他的美好能夠讓你喚起天堂的回憶,這就是愛。

請給我你最熱烈和真摯的愛,這樣我才能完整地回以你同樣的感情……什麽?你說你不!戀!童!?

(當做事全力以赴的古板冰山遇上了能躺著決不坐著的毒舌魔女,這場愛情的較量,究竟是誰先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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