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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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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辭舟還處在愕然之中。

他對展眠完全沒有防備,以至於根本沒料到展眠突然的進攻。他以為這姑娘至少也要跟他說上兩句才動手,誰想到竟是這麽個虎犢子。

關鍵這姑娘將他撂倒後,還帶著一副‘我早就知道你不堪一擊’的表情,朝他伸出手,‘正義凜然’的要拉他起身。

想著想著,心中生出古怪之感,他輕嘲似的笑了聲,一把握住那看起來白嫩的小手,借力起身。

這小手溫溫軟軟的,方辭舟松開時,不小心觸到了她掌心的繭,眸色忽暗。

是他大意了。

能使得動那流星錘的,會是什麽嬌滴滴的小姑娘?

笑話。

方辭舟正了色:“再來。”

這回他穩穩地躲開了展眠迅猛的攻勢,與她擦身而過時,一股幽香躥入鼻尖。

方辭舟晃了神,竟回味起方才握著人家姑娘溫軟小手的感覺……

“你怎麽回事?”展眠忽然停手,神色不悅地盯著他。

這人與她交手居然還走神,是不是瞧不起她?!

方辭舟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他也想問怎麽回事,活了十八年,自己難道要開始思春了嗎?

不可能!一定是這小姑娘身上散發出來有錢味道吸引了他!

“他們怎麽不打了?”

“方辭舟神色好糾結,難道真打不過展眠?”

“第一項考核結束。”邱元寶覺得這兩人橫豎都得進優班,也就沒有再認真比下去的必要了,緊催著二人進行第二輪、第三輪的考核。

第三輪考核時,展眠真挑了把細劍握在手中,顯然細劍比流星錘更適合她這樣身段嬌小的姑娘。

展眠掂了掂手中的細劍,悄悄地,嫌棄地,撇了下嘴。

方辭舟看在眼裏,也挑了把一樣的細劍,掏出一張方帕,像模像樣地擦拭著,就著他那張俊美蒼白的臉,倒有幾分‘病弱劍客’的意思。

邱元寶喊了聲“開始”,二人立即交鋒,展眠不大用得慣細劍,勉強能將一套劍法流暢地使出來。浮霜谷容納各方俠士,修劍修刀修什麽的都有,雖然她爹展城主修的長刀,但也總會塞給她一些劍譜,和她一起試著學。

她爹說,行走江湖切不可隨意將自己的看家本領使出來,多學些不同的功法,使用不同的武器,別人就無法參破你的招數,也猜不到你的底牌,有百益而無一害。

方辭舟這些年同溫明賦一起四處游走,見過不少世面,展眠剛一使劍法,他一眼便看出來此劍法乃蒼梧島所創,不過不稀奇,畢竟許多勢力都會互相提供功法,以便弟子學習。

他只是意外。

意外這小姑娘流星錘掄得厲害,劍法也這麽出色,果然是天縱奇才,老爺天賞飯吃。

二人都不是主修劍法的,誰也沒有在這上面造詣更深,因此鬥不激烈,像彈棉花似的,有來有往,卻沒看頭。

邱元寶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就讓兩人停手,剩下的弟子陸續上場,半個時辰後,考核總算是結束了。

正午,太陽高高懸掛。

展眠用過午飯,進入了優班的學堂。

裏面有兩個面熟的,還有剩下兩個不認識的,加上她,一共才五人。

面熟的是方辭舟和溫明賦,不認識的叫孫昭和陸溪,至於她為什麽知道他們的名字——

桌案前都寫著呢。

展眠坐到寫了自己名字的桌案前,坐姿筆直端正,像一顆小小的松樹。

她沒註意到的是,從她一進來,就有個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黏上了似的,移都移不開。

孫昭是宰相府的獨少爺,打小驕縱慣了,整日閑著沒事幹,一聽說有什麽武俠學院,立馬叫自己爹塞了點銀子,將他送了進來。他沒參加分班考核,他可是宰相之子,有什麽是用銀子解決不了的?他嫌一人無聊,還順帶撈上了好友——兵部尚書的兒子,陸溪。

按孫昭十八的年齡,在盛京這地兒都該娶妻了,但他瞧不上盛京的那些庸脂俗粉和嬌嬌小姐,也就一直沒將婚事放在心上。

可這會兒,才進來的小姑娘簡直讓他的心砰砰直跳。

那長相跟甜酒似的,肩背上還掛著一副威風的流星錘,又可愛又特別,跟那群嬌花一點都不一樣!

孫大少爺活這麽久沒見過這樣款式的姑娘,春心蕩漾上天了。

“嘖。”溫明賦的眼珠子轉了轉,低聲道,“小姑娘還真是惹眼,剛來就要招上爛桃花了。”

方辭舟沒骨頭似的撐在桌案上,聞言往前方掃去一眼,在展眠身上停留了會兒,落在孫昭的身上,嗤了聲:“的確是個爛桃花,不過小姑娘也不是什麽善茬,遲早給他碾成桃花泥巴。”

話落,門口有了聲響,隨後一雙藏藍色的長靴踏進學堂。

來人一身藍色狐裘,腰間吊著根碧玉長笛,頭發未豎,嘴角含著淺笑,有一雙不帶攻擊性的眸子,嗓音極富磁性:

“初次見面,我叫令山,是各位的輕功老師,還請多多關照。”

展眠看著這位面若冠玉的年輕男子,滿腦子只想著,什麽時候她才能變成這樣的俠士?隨意往那裏一站,也有讓人不敢輕易招惹的氣勢。

方辭舟見展眠盯著令山看,以為她被令山的容貌所吸引,心想是自己不夠帥還是怎麽的,怎麽小姑娘就對他不冷不熱的?

要是遲遲跟小姑娘混不熟,他也不好意思開口借錢啊。

令山笑著掃了一眼幾人的桌案,默默將他們的名字都記在心裏,方才開口:“輕功本質是內功,需借助雙腿之力,快速地穿梭於地面,水面,房檐之上,有物之處,皆可施展。傳說中的飛檐走壁真實存在,卻並非眾人所說的飛行之術,那是誇張的說法,各位謹記。”

四位少年聽了都不以為意,唯獨展眠端正神色回道:“明白。”

令山輕瞧展眠一眼,笑容更大:“聽院長說此次招新會來幾個厲害的小輩,今日一見,誠不欺我。”

展眠道:“不敢當。”

令山見她一副大人做派,不免失笑,轉而道:“既是輕功,便不是坐在堂中費費口舌就能學會的,各位隨我來。”

幾人起身,往學堂外走。

展眠走在最前面,孫昭見狀立馬湊上去,與她同行,他正思索著要如何搭訕,突然被人撞了下。

方辭舟一臉坦然地擠開了孫昭,占據了展眠右邊的位置,溫明賦繞至展眠左邊,兩人默契地沒給孫昭留一絲套近乎的機會。

孫昭怎麽會看不出來二人是故意的,當即大少爺脾氣就上來了,語氣十分囂張道:“知道小爺是誰嗎?竟敢搶小爺的道?”

不等方辭舟開口,展眠腳步一頓,轉身不讚同道:“不管你是誰,入了武俠學院便是這裏的弟子,大家都是一樣的身份。”

孫昭一噎,在小姑娘大眼睛的註視下,吞吞道:“是,是我先走到你旁邊的,他們撞開了我,我不該生氣嗎?”

展眠看向方辭舟,方辭舟聳了聳肩,也沒反駁。

展眠眼也不眨地推開了方辭舟,將孫昭扯到了自己身邊,探了探他的內力,發現近乎於無,於是認定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同學,對方辭舟道:“你武功比他厲害,別欺負他。”

孫昭:“……”

雖說展眠是在幫孫昭,可這話落在方辭舟耳裏可是舒坦得不行,溫明賦也在偷笑。

方辭舟想,他瞎操心什麽呢,這小姑娘的性子硬得跟她那流星錘似的,以孫昭的二世祖脾氣,遲早得被她氣走。

他轉而同溫明賦走到了最後,孫昭也沒什麽臉皮繼續站在展眠身邊,心中卻是將方辭舟和溫明賦的名字恨恨記下了。

前面的令山聽了學生的對話,只覺好笑,果然年輕氣盛,爭個姑娘都可以爭得這般坦率。原本還不大願意來這裏任教,現在一想,是他糊塗了。整日與這些少年待在一起,不用與人虛與委蛇,不用話裏藏刀,分明是件幸事。

梅花樁本是用以鍛煉拳術的木樁,令山帶著他們來,卻是想讓他們立於其上,以身帶動,借腿發力,快速奔跑。且不得踩空,不得越樁,如此一圈,在半柱香時間內完成。

令山同幾人細講了一遍,最後溫聲道:“今日只有我這一課,練不成便繼續,直到練成為止。”

這位輕功老師仍舊臉上帶笑,展眠卻覺得在這笑面之下,隱藏著絕對的不可違抗,她將視線轉移在梅花樁上,心中思量自己需要克制到幾成內力,才能讓幾位同學不那麽自卑。

她八歲時便將水上漂練了個大成,輕功與她而言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簡單,但剛剛的那位孫昭同學,內力像是被狗啃了一樣,手臂上還沒什麽肌肉,軟趴趴的,一看就不是經常習武之人,他今日恐怕完不成這任務了。

所以她想盡量表現得笨拙一點,免得傷到了他的自尊心。

展眠上前一步道:“老師,我想第一個試試。”

令山當然應好,展眠活動了下筋骨,竟也沒拋下笨重的‘飛霜’,直挺挺地跳到了第一樁上面,幾人都緊盯著她。

展眠深吸一口氣,忽然感覺到了壓力。若是她一不小心使了全力可怎麽好?不行不行,她得給同學留點顏面。

展眠腳尖一點,整個人便輕盈躍起,她的流星錘似乎構不成一點負擔,盡管搖擺得厲害,主人的身形卻依然穩當。展眠刻意放慢了速度,平穩而勻速地彈跳,落樁,掐著半柱香的時間,恰好在梅花樁上走完了一圈。

令山身為輕功界的老油條,怎會看不出她刻意壓制了實力,也沒追究。只是想,這小丫頭片子不恃強自傲,還處處為人考慮,可以說是很難得了。

方辭舟和溫明賦緊接著上樁,無一例外的,隨便走走,也將任務完成了。

輪到了孫昭和陸溪。

兩人都不是什麽武學奇才,來這裏也純粹是為了圖新鮮,孫昭看著那密密麻麻的梅花樁,頭皮一緊,突然有些後悔塞錢進了優班。

他是為什麽想不開!

令山輕飄飄看了他一眼,聲音中帶著一絲戲謔:“上吧。”

孫昭跳上木樁,正松了口氣,神色一揚,然後……腳跟一個不穩,幾人就眼睜睜看著他從上面摔了下來。

陸溪捂臉。

展眠竟無語凝噎。

看來這位同學,遠不止她想象的那麽弱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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