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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吾為人主,當伐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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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聽的,李峰頓時怦然心動起來。這才真的意識到了機會難得啊!

大都督範貞如今控制著江左三州,只要有著野心。輕而易舉的,就能劃江而治。

想到這裏,驚懼漸去,心中變得一團火熱起來:“只是不知道這位大將軍會不會有這般的念頭……”

“叔父沒有聽說麽?大都督前一段日子生子的時候,廚房著火了,很是殺了幾個人啊!”

李峰愕然:“產子的時候,廚房著火?這些下人當真是蠢笨,殺幾個又有什麽關系?”

孝先聽的哈哈大笑:“叔父啊,叔父。你當都督府是什麽地方,真有那麽粗心的下人麽?實話告訴你吧,當天大都督家生子的時候,滿室紅光,宛如一團紅日,落入屋中……”

“什麽?”李峰一驚,非同小可。差點都跳了起來,後悔不跌:“這是真龍降世啊!這麽說,便是大都督不為,其後裔也要……你怎麽不早說……”

孝先笑著:“不急,不急。大都督真有心思。定然會拉攏我等本地豪族的力量。我等等著便是了……”

範貞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生出這般念頭來,也只有自以為聰明的蠢材,才會生出這種心思來。

他之所以能夠統治者江左三州,憑借的便是大虞朝廷所給的正統名分。而不是手下真的有著強大武力,足以鎮壓三州。說白了,還是底蘊不足啊!

沒有這個名分,這三州憑什麽會聽他的?便是勉強奉他為主,也只是把他高高架起,當成傀儡擋箭牌而已。

因此,這時候如此做了。方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但是,這次來到李家一行。收獲卻是極大。有著大批糧秣在手,範貞就可以招兵買馬,手中有著強兵,就足以鎮壓全境了。

雖然說申屠虎手下所率領的都是一等一的強兵,但是為數太少。不過數千而已,主要還是對南荒的作戰。

其他縣兵郡兵,卻是不堪大用。他範貞想要穩當統治江左,起碼也需要五萬大軍。而要北上中原,除了十萬精兵之外,更要建立一支強大的水師。

大隊人馬向著江州州治所在而去,一路上便見著許多拖家帶口的,風塵仆仆的難民。而且這些難民衣著大都不錯,面上也都有著血色,顯得營養不錯。

一問之下,方才知道,這些都是江右戰亂,渡江逃難而來的百姓。只是因為大江天險,隔絕南北。能夠渡河而來的自然是家境情況不錯的。

範貞見著這般情形,當即改變行程。直向大江而去。就來到風鈴渡口。

這處地方說是渡口,其實早已經成大規模的集鎮,只是沒有修建城墻,便算不得城池。

見著千帆渡江,不斷往來。甚至有著水師戰船,接應百姓渡江而來。

整個風鈴渡口,就幾乎變成了巨大的難民營。起碼數萬無處可去的百姓,聚集在此地。

見著大都督車架過來,都是敬畏惶恐。生怕被驅逐趕回。

雖然到了這江左前途不明,暫時也無處可去。但是起碼不用經受戰亂刀兵之苦。

然而範貞卻沒有為難他們,現在天下大亂,江左三州是他日後安身立命的本錢。

然而江左地方雖然大,卻是地廣人稀。三州加起來也不到千萬人口。

這般時代,人力就是生產力。範貞巴不得難民越多越好。尤其是這些北方來的難民,無有根基。就最容易被他所掌控,為基石了。

見到大都督車架,風鈴渡口的各路官員紛紛迎接過來。惶恐到了極點,他們一時貪財,才合夥幾個大商人做起了這個送人過江的買賣,卻沒有想到被大都督撞見。不知道這回小命是否能夠保住……

範貞面上沒有半點表情,對著一個將官打扮的人問著:“你是水師統領?”

這人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只是被範貞輕輕問了一句,頓時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心中駭然,這位年輕的都督好大的官威,一句話就把他給嚇成這般模樣。心中想著,卻不敢怠慢,急忙道:“末將是丹湖水師將軍朱柯。”

“丹湖水師?”範貞一楞:“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難怪在他記憶之中,這大江雖然是天險,但是畢竟是內陸,似乎並沒有這麽一只艦隊。

“是!”見著範貞似乎沒有加罪的念頭,這朱柯方才松了口氣。他雖然是將軍,但是水師將軍不過是雜號的五品而已。

不比範貞,本身就是大將軍之下,最高的車騎將軍不說,更是使持節都督江餘雲三州諸軍事。只要是在這三州之內,一切軍隊都要為範貞所管轄。他朱柯,名正言順的就是範貞的屬下。

再加上使持節,那就是代理著天子一部分的權責,可以隨意誅殺江餘雲三州的低級官員。他朱柯為將軍,五品,兩千石,雖然不算低級官吏了。但是莫要忘記了,範貞還是外戚。

執政的大將軍李單為其岳父,當今太後為其妻姐。想殺他這麽一個水師將軍,見著不帶眨眼的……

因此,這朱柯小心翼翼的解釋著。原來上次南荒入侵大戰之後,水師營寨被突襲,燒毀。然後那些突襲丹湖的巫人們,就遭遇大風,全軍覆沒。

這些水師也受到波及,看模樣似乎丹湖神女也不喜歡他們的樣子。如今朝廷勢弱,報上朝廷之後,居然沒有了下文和動靜。因此這些水師只好淒淒慘慘的離開丹湖。到現在還沒有正規駐地……

“兒郎們也是無奈,才做這生意。要不然我等糧餉都不知道該去何處認領……”朱柯苦笑著。

所謂南船北馬,朝廷所在北方,一向不重視水師。範貞是知道的,便是他都沒有想到,如今這南方還有一只現成的水師船隊。看模樣還算精銳,不愧是常年和南荒巫人作戰的。心中就有一些滿意。

“水師之中,有船多少。有人多少?”範貞問著。

朱柯不假思索的道:“水師現有大船十七艘,中船七十二艘,小船一百二十餘。總共也不過一萬兩千人馬。”

範貞點點頭,再看向其他的各人。卻見這些人之中,有官有民。都是一副緊張害怕的模樣。顯然害怕偷運難民過江,犯了忌諱。

卻不知道這個時候,範貞笑了起來:“各位請起,不必害怕。所謂上天自有好生之德。各位做的是善事,我又怎麽會怪罪。讓我來說,各位不僅要救那些有財有勢的,便是普通的百姓,能夠運過江來的,也該幫著一下才是!”

“是!大都督說的是,小人船隊,日後就聽從大都督吩咐!”別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有著一個豪壯的漢子站起,大聲說道,自然有著一股氣度,讓人眼前一亮。

“你是?”

“小人施吉。拜見大都督!”

“施吉?你便是施吉?”範貞動容,問著。

“正是小人!”

這施吉是天下有數的大豪商,南北販運,又是輕財仗氣,為天下知名的大俠。便是範貞在洛城時候,都聽說過此人名字。

“我原本想著,江左缺人,地廣人稀。運人過江,是大好事情,都督定然不會怪罪。”施吉昂然說道:“日後,我等定然多多運人,分文不收便是!”

範貞心中暗讚一聲,草莽之中,隱藏多少豪傑?如這位施吉便是。

因此大笑:“我這次便是尋訪各路大賢,征辟為大都督府之中為吏。今日見著施吉,果然不愧為豪俠風度。如此,可願來我都督府為尉曹?”

施吉頓時大喜過望,朝廷官府征辟,一向是儒學大家把持。像是他這種商人,便是錢財再多,名聲再大,也無機會為官吏的。

卻想不到這次投機一把,這位大都督果然不拘一格用人啊!

“臣,參見主公!”施吉大禮拜下,直接行了臣禮。

郡國下屬,都能對郡守施臣子之禮。雖然這大都督只是使持節,但是這時候行著臣子禮,別人也無話可說。

這一拜下去,四周的人都是一番羨慕嫉妒恨啊!

尉曹便是尉曹掾史,主徒卒轉運事。起碼也是六百石大吏了!可謂是一步登天,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然而,這個時候,範貞卻不得不嘆息朝廷的名器之好用了。

就只是區區一個六百石的賊曹,就能夠讓一個身家數億萬錢,有著數百艘船只,生意做遍南北的大豪商,大豪俠感激涕零,行著臣子之禮。

按照這方世界的潛規則,範貞如此征辟施吉為官。他手中大批錢財,船隊,商路等等各種有形無形資源,盡數都能為範貞所用,就可見這名器的厲害了!

只是劉易這個時候,遠遠見著這一幕。卻只能淡淡一笑。

朝廷名器確實厲害,然而現在受惠大虞越多,日後回報也是越大啊!天下間,又哪裏有著不勞而獲的事情?心中就帶著微微的嘆息。

不過,現在,卻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江左草創,一切都要篳路藍縷的開創出來。便是再為天縱之才,沒有十多年的時光,也休想徹底的占據江左。

到了那個時候,自家差不多也該出場了。想著,意思再一次的陷入半沈睡的狀態之中。這一次,就並不是他一個人了。身邊還有著美人兒相伴……

劉易這個時候卻輕笑了起來,對著身邊坐著的丹唐說著:“我和梼杌還有一點舊賬要算。等著算好了舊賬,我就陪你。”

雲姬站在丹唐背後,替姐姐輕輕梳著青絲秀發,給劉易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來:“都是你,非要說幫我們畫眉,把我們臉上畫這麽醜。還不去做你的事情去,在這裏討嫌!”

劉易嘿嘿一笑:“一回生二回熟,等我多畫幾次,就熟悉了!”

“我才不給你畫呢……”雲姬輕笑著。

玻璃鏡之中,映出丹唐的笑靨來,同樣是人比花嬌。

劉易滿意的微笑,就沈沈陷入夢鄉之中。

時間一晃而過,半年之後。已經初步站穩腳跟的範貞,派出五路大軍,殺入南荒之中。

這個時候,南荒已經在持續的放血之中。變得十分衰弱。許多村寨部落都在持續的攻擊之下,不是衰弱,便是消失。

而祖神卻陷入暴怒之中,給南荒帶來極大的恐懼。有著更多的部落離開了大吳山一帶,不是搬遷入了更遠的群山之中,就是搬到了雲航湖的平原所在。離開了梼杌的統治區域。

在這般情況下,大軍從丹湖,長蛇谷,丹崖郡三面出擊。再配合這些年所新開辟的兩條路線,一共五路軍隊,聲勢浩大的殺入南荒之中。

南荒百族都是在震恐,不斷向著祖神祈禱,請求祖神保佑,降下天罰,將這些入侵者給打出去。

然而這個時候,梼杌卻在和劉易進行著最後的決戰之中。根本無暇的顧忌南荒的戰爭。

就在這蒼茫大地之上,一座占地數十裏的城池巍峨聳立著。

高達十多丈的巨大城墻,盡數都是花崗巖所築成。城內建築宏大,每一個建築都有著數十丈之高。如同天人所居。

無數的衣衫襤褸的奴隸,如同螞蟻一般穿行在宮殿之中。更有著數百位,都有著數十丈高的神人們,坐在殿之中歡暢大笑。

守護在殿外的護衛們敬畏的看著這一切,便是這些護衛每一個都有著數丈高下。看起來強壯無比。

梼杌就端坐在宮殿的最上首,戴著表示天帝身份的金冠。朗聲大笑:“這次我等出征東夷,一定要殺光他們,盡數用他們血食祭祀!”

聞言,這些神人們都歡呼起來。狂歡痛飲。杯子之中的酒水,鮮紅如血。

在這一場宴會之後,他們就要出征東夷。將那位東夷族的,號稱東方天帝的太俊給斬殺。

這個時候的梼杌,完全沈入了自己天帝的身份之中。再想不起本來。

整個巨大的城池周圍,還有著無數的奴隸們正在辛苦的勞作。瘦弱的身軀背負著數十斤的大石頭,繼續建造這座輝煌大城。不斷有著奴隸走著走著,就一跤摔倒,再起不來。

然後屍體隨意被丟在城外,被各種猛獸所撕咬而吃。

整個城池,被濃重的不可思議的血腥氣,煞氣怨氣給包圍著。然而城中的那些神人身上,卻有著足夠強大的光輝,將這些負面氣息遠遠的擋了開去。

無數的如同哭泣一般的哀聲,響徹在城外的荒野之上。

數千裏之外,劉易這個時候就站在一座高臺之上。對著周圍數百個部落的聯兵大聲喊道:“應天子無道,欺淩百族,殺戮無算。如今應天子東伐東夷,國內空虛。今我等當革此天命,推翻暴政!”

下面齊聲歡呼著,跟著有熊族的旗幟。便向著平緩的孟津,準備渡河而過。

十數萬的部隊,按照各個部落的旗幟,井然有序的準備渡河。

劉易就站在這高臺之上,眼神一片清明。相比於早已經沈浸在應天子統治天地的不世威權之中的梼杌,劉易卻早早已經清醒了過來。

此戰,劉易早已經下了破釜沈舟的決心。若是等著梼杌本來清醒,想起了自己這個大敵,帶著手下大軍雷霆一擊。自家就只有敗亡一途了!

應天子太過強大了,為天帝之子。有著天帝的血脈,統領整個大地。手下有著無數強大的神人。

而自家統帥的部隊,雖然有著一些巫師,修行者。還有一些其他神靈血脈。但是真論起來,絕對不會是應天子麾下大軍的對手。

只有東方自稱東方天帝的夷族,才是天帝,才是應天子的大敵,這次應天子全力征討東夷,大軍出動。國內必然空虛,這就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盟主,”一個焦慮的聲音傳了過來,輕聲問著:“你說這次我們真的能夠打敗應天子的大軍麽?”

這是劉易最重要的盟友,庸伯。也是庸國的諸侯。和有熊族為姻親的關系,也是盟軍之中最為強大的部落方國之一。

“畢竟,應天子是受天帝之命。統治大地的。我等所為,那就是違逆天帝……”

話都沒有說完,卻就是這個時候,一陣大風吹來。立在劉易身邊的大旗,就已經被大風吹折折斷。

大河之中,同時起了巨大的風浪,烏雲四合,暴風晦冥,不見天日。巨大的浪頭,讓原本平靜的河水簡直就好像要燒開鍋一樣。

幾個剛要渡河的船只,都被吹翻。許多戰士盡數落水。面對這般的突如其來的大風。

一時間,一種不祥的預感,不僅讓庸伯,便是其他諸侯,甚至普通的士兵,也都心中發寒。

“這是天帝發怒了!不允許我等去偷襲應邑!”

應邑便是應天子的都城,那座梼杌所在的輝煌巨城。

大風怒吼著,掀起數丈高的浪花來。原本被應天子欺淩,世代都要供奉族人,作為奴隸被應天子驅使,甚至直接血食的仇恨所導致高昂士氣,在這一刻惶恐不安欺淩。

甚至連挺直向上,直沖而起的軍氣,在這一刻都萎靡退縮起來。

劉易卻在此刻站了起來,面對著天地間,空氣之中彌漫的強大意志,大喝道:“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然而有應多罪,敢行暴虐。怕我百族強大,更是為了滿足其奢侈私欲。讓我大地之上的百族,代代供奉族人以為其之犧牲血食。使我代代骨肉分離,妻子號哭於道。千百年來,我各族死在應邑的族人有著多少?白骨都能堆積如山了,荒野之中到處飄蕩的都是怨靈的號哭!

然而應天子卻自持為天帝之子,說什麽‘吾有民有命!’卻根本就不把我等放在眼中,如同野草一般,隨意殺戮。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若非應天子欺淩我等過甚,予安敢興兵討伐?

同力,度德。同德,度義。受有臣億萬,惟億萬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商罪貫盈,天命誅之。

天矜於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如今天帝既然庇護這應天子,便是此天命錯了,我等興兵討伐,革此天命!便是天帝我等也要推翻,另立天帝!”

這番話說的鏗鏘有力,諸人聽著既是振奮,又是恐懼。

這是一方神道世界,神人尊貴,高高在上。普通的凡人,只是神人的奴隸,養著的待宰的羊群罷了!

然而,劉易這刻居然堂而皇之的宣布,天地之間,人最為尊貴,是萬物之靈。

這話出口,簡直是為崛起的人道代言。便是在此刻,無數白色的氣運,從洪荒大地上升起,每一絲雖然都是微不足道的一點。

然而,大地上無數百姓,每個人生出一點氣運,匯聚過來,便形成一道青紫色天柱。直沖而起。

這一刻,仿佛夜幕突然降臨。漫天星鬥一時間都盡數出現,天柱轟擊在高高在上的一顆明亮到了極點帝星之上。

這顆帝星帶著青色的華光,被天柱一沖,立刻搖搖欲墜。

這一刻,整個蒼茫大地上億萬生靈看到了這麽一幕。

劉易升起一絲明悟來,這顆帝星,便是代表了天帝了。然而也不過只是青色的光芒罷了。

這個時候,洪荒大地上,已經有著上千萬的人口。氣運匯聚成一道天柱,雖然比不得後世的王朝,顯現出紫金色的龍氣天柱來。只是有著青紫色。這就說明了,這個時候的人道力量。

然而,便算是青紫色的天柱,卻已經足夠了。

劉易操起黃鉞,白旄,斜斜指天,高聲喝道:“吾為人王,為人道之主,人道氣運之所宗。誰敢阻擋我!”

一聲大喝,帝星飄搖。在天幕之上猛然一亮,然後就化為一顆流星搖曳而落下,在天地間拖出長長的焰尾,墜落下來。

“天帝隕落了,天帝隕落了……”無數的歡呼聲音之中,暴風大雨也忽然之間就停歇了下來。原本波濤洶湧的大河,變得平靜了起來。

劉易一指對岸,喝道:“過河!”

便在這一刻,高踞在應邑宮殿之中的梼杌的忽然之間感到了一種巨大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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