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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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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宴洲平靜下來,磕著眼皮,入眠了。

只不過他這個眠,會是噩夢連連,還是得到短暫平靜,無從而知。

臥室中。

季倚然在床側抹淚。

她眼眶溢滿淚水,眼睛像破碎的水晶慈愛看著床上的人:“宴洲啊……”

這一聲喚,如母親。

季宴洲從小就在她面前長大。

當時他母親體弱,產下雙胞胎後,一天不如一天,宴川是真實存在過的,可惜命短,同樣是七歲那年遭遇了不幸。

這次不幸宴川這個在他們家族本來隱形的人徹底告別了世界。

他們的母親大受打擊,沒等到宴洲從中東回來便撒手人寰。

季宴洲於是更加黏著季倚然,季倚然對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他變態的精神世界。

小時候宴川身體孱弱,幾乎所有的社交場合都無法參加,所以家族中人也懶得對外宣稱家裏還有一位公子,宴洲替弟弟瀏覽外面的世界,回來再告訴弟弟,他倆感情非常好,好到相互模仿對方神態,說話語氣,動作,任何一個外人都分辨不出誰是哥,誰是弟。

於是神奇的一幕發生,宴洲會允許弟弟使用自己的身份到外面的世界廣為涉獵,有一次季倚然發現了他們的破綻,出去的那個是宴川,因為手腕上帶著密密麻麻的針孔,宴洲身上不會有針孔,他非常強壯,腦袋聰明,他是他們家族耀眼的明星。

宴川因此被鐵面無私的季倚然攔下來,後來兄弟倆再使這招便失靈,只要一查衣服遮蓋的底下有無醫療痕跡便知。

但是有一次還是讓季倚然大跌眼鏡,宴洲將自己身上紮滿了針孔,只要弟弟身上有的傷痕,他通通覆制,被發現後,兄弟倆抱頭哭成一團,大的要求正視小的社交心理,而小的又哭訴都是自己錯不關哥哥事。

他們真的很好。

然後就到了那一年,兩人過完七歲生日,季倚然父親在中東有一筆買賣,因秉著培養家族繼承人的目的,帶著年僅七歲的宴洲踏上了阿拉伯世界,很不幸運,路上遭遇搶劫,宴洲和伯父失散,再回來是半年後,他遭遇了非人的折磨,被搶劫犯帶去了戰亂地區,目睹了成人身體在炮火中四分五裂,有內臟飛到他臉上,他被埋進一個深坑,身上壓滿屍體,以為他也是死屍後人們開始往屍山上倒汽油,熊熊大火燃起來,人間煉獄在他眼中。

後來他跟他的第七位心理醫生坦白了這件事,還說一場大雨的降臨救了他,不過他很餓,所以就吃了臉上的內臟,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後來狂吐過半年,他一無所知,醫生告訴他,你很恐懼所以分化了另一個人格來承受痛苦。

你每次吐得時候,是另一個人格在吐,而你主人格只記得那段歲月很艱苦,卻因為遺忘了創傷後遺癥反應而認為自己很健康。

我難道不健康嗎?幾乎每次帶他見心理醫生他都會很冷靜地質問對方這一句。他不相信自己有副人格的事。

於是醫生問他,那你有遺失過時間嗎?

那時他還不嚴重,只會在入睡時副人格才會出現,大肆破壞完便返回睡著的地方安靜入眠,整個行為像夢游一樣。

所以季家人當時並不覺得嚴重,直到後來他將九個月大的季維林按進魚池中,差點將孩子嗆死,才意識到帶有暴力傾向的宴洲不是他們原來的那個宴洲。

而嗆死維林那一過程後,副人格很迅速離開,再醒來,季宴洲發現自己雙臂濕透,而他不知道怎麽濕透的,所以這個過程就是他遺失的時間。

可在醫生面前他全力否認,認為只是創傷後遺癥,選擇性遺忘,與人格分裂無關。

醫生告訴他,他可以試著和體內另一個人格對話,這樣相互了解,融合的話,他就會重新擁有一個完整的人格,而副人格也不會全消失,只是同時擁有了兩個思維,如正常人一樣,看事情會分成兩個面看,但不會由這兩個面,同時分別進行自己的活動。

說簡單點就是假如一個人在買肥皂和沐浴露之間思考該選擇哪個,那麽他肯定只會選擇一個,而不是像人格分裂的人一樣,一個人格買走肥皂,另一個人格大為不滿又返回買走自己喜歡的沐浴露。

人格分裂的人會有兩個相互不幹擾的行為。

例子中的副人格可能只是選擇一瓶沐浴露,而下一次他可能會殺人,而主人格不會知曉這件事,一旦警察抓了他,主人格就莫名其妙,也特別無辜,他會痛苦,自己到底做錯什麽了?

就如你現在情況一樣。醫生當時看著他恐懼的眼神說,你早上雙手上的血,是因為你割掉了一只貓的頭顱。

你從屍山裏爬出後來又經歷了什麽?醫生繼續問他。

他神情開始變地恍惚,慢慢配合醫生,說他被當地一戶人家撿走,男主人是個同性戀曾試圖雞.奸他。

那你怎麽做的?醫生平和問。

我不記得了……他說。

醫生引導他,是不是你的力量太小了,你才七歲,中東男人都很高大,你太害怕所以順手拿起什麽利器……

他說刀……他意識再次清醒時,手上有一把女主人用來修眉的刀片,而男主人的頭顱就躺在他腳邊……

你是一個小孩子,你沒有大力氣用一只修眉刀片就將人身首分離。

醫生告訴他,你的副人格是一位強壯男性且武力值爆表,你想保護自己,所以分裂出一個守護者。

……

這第七位給季宴洲看病的醫生是當時全美精神科學領域的權威,他下的定論是季宴洲擁有三重人格,那是第一次看診,後來第二次,第三次,他又推翻自己一開始的定論,認為季宴洲只是雙重人格,但很覆雜的是他的副人格一直在生長,速度很快,從與他同齡的七歲開始,往青少年,往成年男性發展。

副人格活地很瀟灑,不但可以成長,還擁有與主人格當時的身體較為不符的成年人體力,並且這個體力是屬於一個暴力份子的,因而危險,他精力無處發洩時就大肆破壞,喜歡一切腎上腺狂飆的暴力活動。

“……他有殺過人嗎?”聽著季倚然的講述,季維林感覺自己上下牙在顫抖,說實話,他學心理到現在十年,正兒八經的病人只有十來個,雖然治愈率百分百但沒有哪一個有自己舅舅這麽覆雜,“如果單純雙重人格,完全可以控制,何況當時給他治療的還是我老師!”

那位全美精神學界的權威正是季維林的老師,也是治療季宴洲最為有效的一名醫師。

“可惜啊……”季倚然坐在床邊,伸手去觸摸季宴洲的臉,他臉色蒼白,閉著眼睛極為安靜,這另她害怕,他太平靜了,仿佛已經在離去,她於是痛哭:“維林,他沒有殺過人,當年金沙灣別墅,他只是想自殺……”

“自殺?”季維林恍然大悟點頭,眼眶發紅:“原來當年死的根本不是宴川,宴川在很小的時候就走了,他把自己當成宴川,用自己的副人格替宴川活下來,替宴川成長,所以他根本不願意治療對不對!一旦治療成功宴川就會離開,他不會讓自己弟弟離開,所以老師失敗了!”

“不,那不是宴川!”季倚然神情激動地站起來,用力過猛,她身形猛地晃了晃。

“媽!”季維林心痛的扶住她。

橙黃的燈光下,這個女人蒼老了,原來這些年她眼尾一根一根的往上疊,抱怨著那些保養程序虛有其表,其實只是在掩飾內心的孤獨,她單獨承受了家族繼承人是個精神病患者的壓力,季維林突然追悔莫及,如果當時跟老師多學一點,而不是只想著玩的話……

“那個不是宴川……”季倚然平靜下來,她握住兒子的手,望著兒子的眼睛,一字一頓強調:“對方是個惡魔——”

惡魔的宴川,暫時先喊他宴川,因為在大家的“努力”下,惡魔所做的壞事被冠以宴川的名義承擔了下來。

他經常偷走季宴洲的時間,以單獨的人格去入學,對於季宴洲興趣相反的專業十分熱愛,他喜歡槍械,火.藥,一切武器,有一次用宴洲的名義要求爺爺買下一架戰鬥飛機,放在家中後院拆開了自己玩。

而宴洲醒來時發現自己擁有了一架戰鬥機,自己原本喜歡的東西卻不知所蹤。

那是宴川銷毀的,他開始想完全霸占宴洲的身體,他要趕走宴洲,後來發展到要殺了宴洲。

但是他們共用一個身體,傷害宴洲的身體他自己也會消失,所以制定了從精神上消滅宴洲的方法。

他調皮搗蛋,惡作劇,讓宴洲在學校受歡迎的形象變成一個會挑起女生裙子,吸食.毒.品,倚強淩弱的惡貫滿盈形象。

每當宴洲在一片“狀況”中醒來,一邊莫名,一邊便感到痛苦。

他精神狀態越來越差,他思想上無法與另一個人格溝通,他創造了對方又無法控制對方,他是一個弱者,而當時他其實只是個九歲的孩子。

毒.品使他精神錯亂,他開始有自殘行為,接著,奇妙的事情發生了,當宴洲的痛苦到達一個頂峰時,他就會派副人格出來承受,於是宴川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他再不敢輕舉妄動,兩人相安無事著,各自為政。

宴洲精神平靜下來,而宴川開始結交軍事上的朋友,他腦袋夠用,加上長地一直比較快,心理年齡成熟,他單獨出來時,會瞞著家裏人裝成宴洲的樣子,和政治圈的人打交道,季維林父親便是第一個發現這小子這般做的,季父是一名數學家,制造武器是他的專長,他和裝成宴洲樣子的宴川聊過數次後發現這小子暴虐因子超標,一度差點毀了他精心的作品。

那次事情鬧很大,整個實驗室的科學家都差點被炸死。

宴川逃掉了,換成宴洲出來收拾爛局。

宴洲不擅長處理痛苦,但擅長處理矛盾,他與生俱來的領導力,從小便初現端倪,從前他放縱過宴川無數次,這次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決定不再放任。

於是配合醫師治療,盡可能讓兩種人格融合,他成功了,他和宴川可以開始自由的對話,像一人分飾兩角,大家都親眼見到過這種神奇的畫面,他甚至會帶著兩幅魚竿去釣魚,如果有人在偷窺的話就會發現,他同時使用左右手,左手是宴川,右手則是他自己,左右手比賽,往往總是不分上下,他們都很厲害。

宴洲漸漸長大,他身體恢覆,不再孱弱,可是宴川卻在他心態放松,以為兩種人格可以和平共處後,起了殺心。

他讓他奸.殺婦女,如果罪名成立,矜持高貴的季家大少心神會全線崩潰,因而一輩子不願意出來,讓宴川獨活著。

宴川再要求季家人以精神為由在法庭做無罪辯護,以季家實力,他肯定會獲得新生。

可惜計劃實施了一次失敗,反被震怒的宴洲“反殺”,那一次宴川死了十年,直到二十歲的時候才出來,這次他決定先充實自己肌肉,於是在全美大範圍活動,由於休眠前他已經念完大學課程,於是順利的進入軍火公司,由觀摩實習生變成武力制造者,他打著季家的名頭開始賣軍火,漸漸風生水起,逐漸闖出名堂。

季家為了不讓他侮辱宴洲的名聲,給他做了季宴川的身份證,他完全成為一個獨立的正常人,全世界自由通行。

後來季家應該是追悔莫及,宛如農夫與蛇,蛇一心想著殺農夫,不會以物質好壞與時間的推移而轉移。

但是,因為宴川“死”過一次,時間還長達十年,所以他也有所忌憚,不敢輕易出現在宴洲面前,而且他發現季家人真的很神奇,那一次死去,他們以為他完全消失,竟然催眠了季宴洲,於是在季宴洲的腦海裏,他只知道自己有一個弟弟,而他以前也確實有一個弟弟,所以他的高智商才沒有發現出破綻,他心懷仁慈,等著弟弟回歸,卻在五年後,也就是季宴洲二十五歲時,宴川帶著他身體回了中國。

宴川以前其實也經常回來,他每次活動後,季家尾隨在他身後的人,對了,叫阿正,就會在他入眠後,將催眠師派出來,對季宴洲的記憶進行清洗,等季宴州醒來他還是會在他之前的地方,做之前的事。

但是宴洲的時間還是會遺失,所以宴川每次都活動的不長,時間一長,阿正就不允許,總催著他回家,如果他不聽話,會讓催眠師直接進行清醒催眠,讓他滾回宴洲的身體,他很痛苦,為什麽人生時刻受限?

他郁悶,一天晚上在游艇喝酒,他跟阿正發生劇烈爭吵,問對方,明明一起在中東受苦的是他和阿正,宴洲卻逃避,不記得,所有痛苦都讓他來承受?

他質問阿正,難道不是殺了宴洲世界才會恢覆平靜嗎?

因為先開始遺忘的是他啊,他逃避,他制造了自己這個苦難承受者,為什麽還活得逍遙自在,他不配!

是啊……因為宴川一直在承受痛苦,宴洲精神恍惚時只是狀態上的恍惚,而所有真正內心的痛苦都是宴川在承受的,宴川是一個完整的人格,而宴洲不健全。

宴川才是可憐之人。

他才該被同情。

最後他卻連睡過的女人都失去……

這件事,宴川氣地一槍恨不得殺了阿正,即使對方跟他在中東出生入死過……

那天晚上他先是遇見一個穿白裙的女孩,赤著腳走上他的船,宴川喝太多酒,又因為嚴重的潔癖而一直沒碰過女人,他覺得女人很臟,尤其是黏糊糊的液體,如果一個女人在他面前哭地話,他會拿槍崩了對方腦袋,他討厭液體……

可是酒可以接受,所以喝了很多,也因此對那個白裙女孩失了警覺,他覺得對方很可愛,暖呼呼地像一只小白兔,可惜小白兔也愛流淚,還有其他他不喜卻一入便失魂喪志般快樂的如暖泉之地,他傷害了她,也要了她,完完整整地,那是第一次見到血在床單上,而沒有跳起來掏槍的一次。

宴川異常滿足,他想帶她回家,不過這之前他得說服阿正帶走她,阿正卻冥頑不靈,說他傷害了女孩,得道歉,且得問過別人願不願意……

他於是去找女孩,卻發現小東西溜走了,真是腿長的小白兔呢,這一找便是三個月,一無所獲,接著那一晚到來。

他在金沙灣別墅煩悶釣魚回來,哦對了,那尋找的三個月中影來見過他。

影是他在中東共患難的朋友,和阿正阿孝是親姐弟,她很柔弱,於是不適合被知道宴洲分裂的事,她單純的以為他是宴洲,過問他情緒為何失落。

宴川說他找一個女孩,卻也不願多談,他將影打發走,沒過多久,有一次阿正在屋子裏與已經回到美國的影通電話,卻談到自己要找的女孩之所以了無痕跡,竟是因他抹去了女孩那晚出現的痕跡,才致使三個月來一無所獲,他可想而知的生氣……

那晚,他用槍抵住了朋友的腦袋,最後槍在混亂中走火,阿正一彈斃命。

這件事宴洲一無所知,如果他知道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死在自己手上的話,估計會崩潰。

不過沒關系,每次崩潰後都是宴川出來承受痛苦,而宴川的痛苦誰又能來承受呢?

他還是去找女孩,一個月後阿正屍體被發現,季倚然大怒回國,他像一件商品一樣貼上滯賣標簽,從此被封存,永無天日。

這後來的日子,宴洲照樣被家裏人保護著,一無所知地生活了五年,然後有一天,他在酒窖喝酒,身邊陪著一個女人。

很奇怪,宴川只有在痛苦才被喚醒,那次,他沒有感受到宴洲在痛苦,相反情緒很柔和,那表示他在快樂,也許正因為不是因為痛苦,宴川才只能出現了六十秒,那六十秒他和他的女孩對了話,告訴她自己會回來,等他。

季宴洲霸占了他的女人,還帶走一雙孩子……世上竟有這麽便宜的事?

他承受了痛苦,還要失去女人孩子嗎?

不可能的。

季宴川在等,等自己的夥伴出現,皇天不負有心人,對方終於姍姍來遲,這次,他一定要季宴洲痛苦到極致,徹底摧毀他,讓他死去!

然後對他的女孩說一聲:榮嫣,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37322408 12瓶;夢想成真2瓶;哈嘍小朵拉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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