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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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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宴洲何許人也,要從五年前的A市說起。

當時榮嫣在一家不算小的傳媒集團實習,工資沒拿多少倒是見過的世面蹭蹭上漲。

其中有一家叫做《時代人物》的雜志,有一次舉行晚宴,集團老板蔣應晨率團赴約。榮嫣本身在公司只是個實習小透明,那晚大老板突然點名並且給予置裝費讓她好好捯飭了一番,跟著公司前輩和大老板去到會場,那地方真是榮嫣平生罕見的奢華,房子建在山上,面朝大海,出城開兩個小時高速才到達,山下看著時不甚起眼,到了內部,才豁然體會瓊樓玉宇,天上宮闕之感。

“沒見過世面。”當時同行的前輩調侃她讓她把張大的嘴巴收一收。

榮嫣小透明一個走了狗屎運才有幸目睹上流階層場面,自然縮手縮腳,她不明白大老板為什麽帶她來這裏,同行的前輩也用異樣目光看待,讓她好不自在,到下半場,那名香港著名女歌手獻唱結束後,榮嫣正要悄悄溜走,忽然在A桌的大老板捕捉到她,不僅把她人逮住,還端著酒杯四處帶著她交際。

那一刻,榮嫣忽然醒悟原來自己是一支花瓶,大老板蔣應晨自然不缺女人,他不僅不缺,還四處張羅各色氣質獨特的美女。

榮嫣個人特色鮮明。

薄薄的雙眼皮,上下輕合,帶出眼底與世無爭的笑意,天生一張微笑唇更添了平和與雋永,用一個字形容她特質就是純,獨一無二的純。

如今社會流行美艷的女人,她這款溫婉如風的女孩可不多見,因此入了蔣應晨眼,大張旗鼓帶出來應酬。

榮嫣喝地熏熏然,想著絕不能在公眾場合丟人,給自己丟了倒罷,萬一惹惱蔣應晨,實習期未過就被掃地出門。

於是悄悄溜出來,打算吹吹海風醒酒。

壞就壞在,她飲酒次數極少,對自己醉酒狀態完全一知半解,海風吹著吹著就披著白色披肩沿著海邊棧道一直走,仿佛走到時間盡頭,那條棧道就出現了終點,看起來是一個小小清凈的碼頭,一艘白色的超大游艇泊在水邊,隱隱約約幽暗中看到船身上有個“洲”字。

她當時也是昏頭,竟然無畏走上去,在甲板上明顯有人的交談聲中,不管不顧走進艙內,並且擰開那間有著大床的房間睡了進去,接下來在海浪聲中發生的事情就很模糊了,榮嫣唯一清晰地記憶是一個男人低沈磁性的笑聲,鞋呢?

鞋?

榮嫣實習不久,唯一買的一雙羊皮底鞋,在這晚終於大派用場,但喝酒後出來外面飄起細雨,她多心疼呀,羊皮底一泡水就廢掉,於是鞋捧在手上,赤腳一路走來,還差點在濕滑的棧道上摔了跤。

想到這個,她就好委屈,眼眸濕噠噠地,“丟了。”是的,脫下的是一雙,那時低頭一看,捧在懷裏的只有一只了。

那人輕輕笑了起來,榮嫣感知這人是個很親和的人,於是你抱抱我,你親親我,你給我穿鞋好不好,一系列的無理的要求,那男人身上隱約的檀香味縈繞,就很奇怪,今晚這聲色場合中,大多數男人都噴了男香,只除了蔣應晨手腕中帶了一串沈香佛珠,竟然是他……

第二天醒來榮嫣知道大事不妙。

腿心濕濘,房間某種特殊氣味濃郁。

男人不知蹤影。

那一刻,榮嫣暗暗把自己罵死。不敢驚動任何人,像童話中的灰姑娘卷了床上唯一的一只鞋子,慌裏慌張逃跑了。

後來,在公司偶遇三次蔣應晨,她都低頭猛去。

一對成年男女發生關系,難不成還要去告他嗎,況且她為數不多的記憶中是自己主動脫衣的浪蕩畫面,怪不得公司人常調侃她長相,純到極致即是浪,從前真是小看自己了。

然而罵歸罵,總不能把自己逼死,榮嫣很快調整過來,後來有想過不對勁,那個男人是不是蔣應晨?

她曾約過那晚同去宴會的前輩們,打探那艘游艇的來頭,其中有位前輩從副總裁那裏聽說刻“洲”的游艇很可能是原油大亨季宴洲的私人產業,而辦宴會的那家俱樂部和季家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於是榮嫣懷疑那個神秘的男人難不成是季宴洲?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被推翻,結合身邊人士口述加全方位的私人行程搜索,那天晚上季宴洲根本不在A市,而蔣應晨與季家交好的事實卻被榮嫣從犄角旮旯裏翻出來,並且那艘游艇在A市停泊期間幾乎完全是蔣應晨游玩賞樂的私人物品。

一個月後榮嫣食欲不振,沒兩天後就大吐特吐,去醫院檢查,一照雙胎,晴天霹靂。

那一夜荒唐第二天榮嫣就來了月經,雖然量少但稀稀拉拉的湊足三天,她就沒吃避孕藥,誰成想竟然莫名其妙懷孕。

醫生的解釋更加奇妙:事後傷,太激烈的表現。

……榮嫣無論如何都不想接受這個說法。

然而一切的一切提醒她從小所遵守的按部就班打破在即,她先是辭了工作,在蔣應晨出國公幹期間悄悄卷了包裹滾回老家,然後在雙胎妊娠反應極強烈的慌亂中被母親撞見,接下來全家族知曉,名聲毀於一旦,最後母親忍無可忍將她趕出家門,至今哥哥妹妹都已虛歲五歲,母親仍是未見這兩個親外孫一眼。

今晚突然看到季宴洲這個曾經在天邊的名字,小小名片的分量就恍如千斤重地墜在眼底,榮嫣心中百感交集,說不出的滋味。

“榮小姐?”陳年低沈的嗓音問她。

“……啊,”榮嫣恍如隔世般從名片上收回目光,淡淡笑著,“我沒事。突然看到這個名字,我想大多數人都會和我一樣反應吧。”

“所以你什麽要求盡管提。”

陳年話到此處也是單刀直入了。

季宴洲是誰?

沒有他做不到的,只要他想。

榮嫣覺得自己走了狗屎運,隨便一幫幫出了個這麽大的人物,不過再三思慮她仍認為尊嚴很重要,“不用了,”再次婉拒,“謝謝。”

陳年眼底閃過一絲訝異,繼而微笑,“好。我送您。”

榮嫣的房子買在G城的老城區,兩年前首付80萬,餘下十五年還完,月供五千。

她當時啃下這套房子的時候,簡直脫了一層皮。

當然現在也不算好過,每時每刻擔心月供還不上,或是勒緊褲腰帶堪堪還上了,孩子又養地縮手縮腳。

“你說你一個名牌大學畢業,前途一片光明的女孩子,這幾年過得什麽日子?”

老生常談這句話的不是別人,是榮嫣多年老同學及閨蜜,這位女士除了力所能及給予金錢支持外,在榮嫣分身乏術時還幫忙照顧兩個小蘿蔔頭,這不今晚,廖冰弦正在商場巡視,榮嫣一個電話打過來,讓她三分鐘內趕到樓下肯德基,給她看人,如有延遲殺無赦的口吻。

現在是晚上十點,榮嫣打開家門,屋子裏沒有孩子的聲音,迎接她的是空調沁涼的風和廚房裏清蒸大閘蟹的美妙香味。

她的老同學已經幫她把兩個孩子洗了扔床上睡覺去了。

榮嫣進門得以輕籲一口氣,笑望著廚房裏忙碌的身影,“辛苦了,弦子。”

叫弦子的美人本想罵她幾句,想想榮嫣也不容易,只好端著螃蟹和蘸料上桌,伺候這位拋下一雙兒女跑去給別人獻血的“英雄”母親,“給你補補。”

十分關切的四個字,如果語氣不是咬牙切齒的話。

榮嫣直接笑出聲,“謝謝。”

到廚房洗了手,坐下大快朵頤。

“我簡直服你了。”廖冰弦坐下,一雙杏眼直勾勾望著她,“晚上又沒吃飽吧?要不你把房子賣了,換個小的,壓力小點。”

“小的?”榮嫣宛如聽到什麽天方夜譚,“我只往大的換。”

作為十來年的老同學廖冰弦了解榮嫣。

這人別看從小悶聲不響,其實心氣特別高,要不這一對生父不詳的龍鳳胎也不會生下來。

廖冰弦搖頭,一時嘆氣沈默。

餐廳裏安靜。

手指撥螃蟹殼的聲音因此顯得響亮。

榮嫣是真餓了,忙著呢哪裏管得了好友在同情她什麽,反正這麽些年同情她的人多了去了,不差這一個。

她唯一著急的地方就是缺錢。

想到錢,榮嫣一下子食欲全無。

“怎麽了?”廖冰弦問她。

榮嫣拿紙巾擦手,“我決定出去工作。你有沒有好的介紹?雙休,早九晚五,絕對不加班。”

廖冰弦一聽樂了,“舍得拋下你的破電腦了。”

“……”這話榮嫣聽得真無奈。

她之前文思泉湧的時候,付首付養孩子雖然緊張但絕對沒大問題,而且自由職業照顧孩子特別方便,可閉門造車也有嚴重的後果,她已經半年被電視臺采納過劇本,“你已經江郎才盡。”合作方更是毫不客氣地評判了她。

該出去面對社會了。

榮嫣這麽對自己說,她已經有這想法好一段時間了,今天在醫院當她拿到季宴洲的名片,忽然想起五年前初涉職場時的風光與充實,真是覆工的念頭一刻都按捺不下來。

但是橫在榮嫣面前的一個大問題是,兩個孩子仍然是她重心,這就意味著她所尋找的工作必須充分自由,最起碼得讓孩子們有一段適應期。

她這些想法不說出來,廖冰弦也早為她考慮了。

最後廖冰弦拍板決定,“九月開學你等我消息。我有個客戶找英文家庭教師,我竟然把這個忘了,上次吃飯還提起來,沒什麽比家庭教師更適合你,等他回國我立刻給你消息。”

“太好了。”榮嫣雙眼一下放亮,仿佛板上釘釘,“我等你!”

廖冰在本地一個大商場當市場部經理,雷厲風行。

果然,九月一到就給榮嫣帶來了準確消息,還是在哥哥妹妹開學的那一天,簡直巧妙。

早上,榮嫣把兩孩子送到班級,千叮嚀萬囑咐,別忘記喝水尤其哥哥渴了可以多喝幾杯不要害羞,至於妹妹一定要在午睡前解小便否則會尿床床......搞地榮小樹十分沒面子。

“媽媽,我自己會喝的。也會提醒妹妹小解。”小家夥擰著兩道劍眉,小小年紀,老練不已。

“好了。我不說了好吧。”榮嫣忍著笑,最後對著小大人模樣的英俊兒子揮手拜拜。

榮小樹在中一班門口目送她背影出校門,才轉身進班級。

這時候,他家妹妹早在班裏呼嘯興奮了八百趟,一點也沒開學與媽媽分開的丁點惆悵。

榮小樹忍不住嘆氣。感覺自己“媽寶”了。

這邊榮嫣出了學校直奔廖冰弦工作的商場,對方已經等在門口,大雨中塞給她一張黑色的名片,說是客戶的地址,直接坐地鐵過去方便。

這糟糕的天氣。

榮嫣身上淋地亂七八糟的。

早上出門還沒有這麽大的雨,不然榮嫣會弄地更狼狽,要知道一手拖兩個孩子,再拿兩份孩子的床褥,她簡直跟蜘蛛一樣,七手八腳全得用上了。

等到達地鐵站衣服也來不及吹,直接找車。

“哎呦,小心!”周一早高峰可想而知的地鐵有多混亂,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士步履匆匆與同樣步履匆匆的榮嫣撞了個正著。

二人手上都拿著東西。

榮嫣名片掉了,從拿到名片開始她都沒時間看一眼地址,這會兒掉花崗巖地上,她一下子楞住。

因為地上有兩張名片,顏色一模一樣,材質也幾乎一模一樣,就連燙金的字體也如孿生。

“不好意思!”榮嫣還在猶豫,那男人彎腰直接撿起其中的一張,道完歉後拿著名片頭也不回地跑上了車。

榮嫣楞了兩秒,撿起地上剩下的那張,心裏頓時發虛,這是她剛才的那張嗎?

下了地鐵,榮嫣撐傘在雨中行走,一邊走一邊看手上的地址:富江大道208號。

一陣秋風撲來,她打了個哆嗦,皺眉望了眼水汽朦朧的天,心裏嘀咕著兩個孩子應該不冷,繼續腳步不停,大約又十分鐘終於到達名片上所在的地址:208號,季公館。

這是一座文藝覆興式樣的建築。

雨中的富江大道哪怕模糊不清也一如既往的大氣磅礴。

灰蒙蒙細雨宛如歷史的顏色厚重籠罩各色萬國建築。

作為富江大道萬國建築中的一員,榮嫣再三確認這座宅子不是什麽金融機構或百年飯店之類,而的確是一座掛著游人勿擾牌子的私宅後,她內心著實震撼。

……乖乖,廖冰弦這賣狗糧起家的客戶也太闊了。

作者有話要說:改名,榮小樹,小名,麻煩各位姨賜二寶大名。

繼續掉紅包,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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