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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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今日調班，我早早便離開洋行，去了趙公子工作的地方，暗中觀察。
趙公子的臉色不好看，黑乎乎的，一言不發地坐在辦公桌前，盯著電話出神，郝達小心翼翼地叫了他兩聲，他都沒聽見。
“趙公子！”郝達不得不提高音量。
趙公子回過神來，罵他：“叫你媽叫！”
這是正常的趙公子。
趙公子皺眉問：“幹什麽？”
郝達小心翼翼地說：“那個，趙公子你讓我辦的事情，我辦妥了。”
趙公子皺眉道：“哦。”
郝達小心翼翼地問：“這件事情，您還沒有和邱先生說嗎？”
趙公子冷眼看他，嚇得他退後兩步：“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早一點和邱先生將話說清楚比較好。”
趙公子一把扯住他的領帶，惡狠狠地道：“你這次敢跟第三個人多嘴，我就一槍斃了你。”
郝達忙舉起雙手：“我不說，絕不說，我誰也不說！”
趙公子冷哼一聲：“我爹那裏——”
“我不會跟我叔說的，趙四爺那裏也絕對不會知道！”郝達慌忙地發誓，“我連邱先生都不說，我誰也不說！”
趙公子這才松開他。
郝達猶豫著看了他一會兒，說：“我還是覺得，一夜夫妻百日恩，百年修得共枕眠，有事情要開誠布公，說不定不是非得分手，事情沒有那麽糟糕。”
哦，已經走到分手這一步了，而我是第三個知道的。
不，我應該是第四個知道的。
第三個知道的，是趙龍出的那堵墻。
我在街頭吃過了才回去，趙公子已經在家裏了。他坐在沙發上，擡頭看我一眼，並不像往常那樣質問我下了班不回來是去哪裏和誰暗度陳倉了。
自然，暗度陳倉的不是我。
我往臥室過去，趙公子忽然說：“你洗完澡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我腳尖一頓，轉身朝他的沙發走去，道：“現在就說吧。”
他看著我，半晌道：“你先去洗澡。”
我說：“先說事。”
他沈默半晌，說：“好——”
“我還是先去洗澡。”我說。
他說：“好。”
我沈默地洗了個澡。
我認真地洗了個澡。
我仔仔細細地洗了個澡。
直到趙公子敲了敲門，問：“還沒洗完？”
我說：“沒。”
趙公子：“哦，你洗三個鐘頭了。”
這是我家，我交的水費，我愛在浴缸裏面泡三個月都沒人能趕我走！
我打開門的時候，頭發都已經幹了。
趙公子正坐在床沿上，開著臺燈看我的書，聽到聲音擡頭看來，將書放回我的床頭櫃上，起身說：“去客廳說。”
我說：“站住。”
他站住。
我盯著他看。
他沒有看我。
昏黃的臺燈令他看起來挺拔英俊，是我令他如此挺拔英俊，我領他天天跑步瘦下來的，否則他只是個輪廓模糊的胖子，得不到他人生中唯一一個靠他自己一個人的真本事得來的馬拉松獎杯。
可他並不因此屬於我。
書是我的，床頭櫃是我的，浴缸是我的，趙龍卻不是我的。
天道好輪回。我將他從趙四爺手中搶過來，便有人從我手中搶走他。
幼年時買我的人曾領我去算八字，算命先生說我旺他賭場發橫財，又說我只旺別人，不旺自己，天煞孤星。
也罷，要與如此討厭的趙公子日夜相對，不如天煞孤星。
昏黃的臺燈容易令人沖動，我按捺下種種沖動，冷靜地說：“去客廳說吧。”
我與趙公子來到客廳，在沙發上各自坐下，他將一個信封推到我面前，說：“我爹不知道這個賬戶，你大可放心提取。”
我說：“不必。”
我與他本就是各取所需，我不需要補償。若真要補償，他也補償不了。
或許是塵埃落定，無需再裝，因此趙公子今夜並不淡淡的了，他皺眉，隱約提高音量：“給你就收著！”
我也無需再裝，說：“我說不要就不要。”
“老子給你的你就得收著！”
“不要。”
“你要不要？！”
“不要。”
“你再這樣老子打死你！”
“趙龍你有種就打死我，打不死我你跟我姓！”
我與趙公子各自坐在沙發上，各自冷靜了一會兒，重新開始談判。
趙公子說：“給你就收著。”
我說：“不要。”
趙公子說：“這裏你是待不下去了，我爹不會放過你，你需要這筆錢。”
我說：“只要你和趙四爺說清楚，是你主動分手，他何必不放過我。”
趙公子說：“我才不去說。”
我說：“有擔當的人就應該去說。”
趙公子吼我：“誰沒有擔當？！老子戴這麽大頂綠帽子還得到處去跟人說？！老子不要面子的啊？！邱一心你別欺人太甚！”
我冷靜地看了他一小會。
趙公子罵我：“看你媽啊！”
我冷靜地說：“你先冷靜下來，告訴我，你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被什麽人戴綠帽子了？”
這件事情有蹊蹺。
我如此推測道。
趙公子起身將沙發上的毯子朝地上狠狠砸去：“老子怎麽知道你給老子戴多少綠帽子了？！”
他將毯子撿起來再度狠狠砸到地上：“老子不想知道你在什麽地方給老子戴了綠帽子！”
他將毯子再度撿起來狠狠砸到地上：“老子要知道誰給老子戴的綠帽子，老子早就一槍斃了他了！”
此事果然有蹊蹺。
我如此定論道。
我冷靜地拆開了信封，裏面非但有一張跨國洋行的巨額支票，還有兩張船票。
趙公子黑著臉，冷冷地看著我，又虎視眈眈地看著我手上的船票。
我斟酌了一番，問：“所以你和郝達說的要和我開誠布公的事情，就是你以為我和人有染？”
趙公子吼道：“他又出賣我！”
我說：“如果他又出賣你，我就早知道你和他說的是這件事，而不是你和人有染。”
“我——”趙公子一怔，接著吼我，“邱一心你媽的少在這種時候還倒打一耙！”
我說：“你先坐下來，我們慢慢聊。”
我慈愛地說：“趙龍，你必須多吃核桃，從今日開始，每天至少吃五個。”
趙公子罵我：“吃你媽啊！”
我說：“首先，我們明確一件事情，你是否和他人有染。”
趙公子罵我：“你媽的又栽贓我！”
我說：“其次，我們明確第二件事情，你從何斷定我與人有染？且為何你如此深信不疑？”
趙公子天天都懷疑我要與形形色色的奸夫合謀暗殺他，因此他天天都要吼我和罵我，而非給我巨額支票與船票。
趙公子皺眉看著我，終於略微清醒過來：“你自己說的，你想不認？”
我說：“再次，我們明確第三件事情，做夢是身不由己的，夢話不可當真。”
趙公子吼我：“你媽的邱一心你做夢都要給老子戴綠帽子？！”
並沒有！我只是以防萬一！誰知道你這豬腦子會不會是聽到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夢話才當真的？！
趙公子重新撿起毯子，狠狠地砸向我，一邊吼我：“我確實是有一些疲累了，或許很難繼續下去，這對我而言已經是一種負擔！”
這話確有一些耳熟。
趙公子從茶幾上拿起報紙，撕下一半，揉成團砸我，一邊吼我：“他或許是改不了的！在你之前也有過其他人和事，他卻並不在意，仍然我行我素！邱一心你說在他之前還有誰！老子就知道你跟金仙兒還有霍鋒清白不了！還有趙五！還有那個死太監！還有你們洋行那個，還有你那個同學——你媽的邱一心！是老子不在意嗎？老子就後悔沒抽死你！”
越來越耳熟。
趙公子將另一半報紙揉成團砸我，一邊吼我：“等過了趙龍的生日再說！老子不過這個生日了！還生日個屁！你怎麽不在老子生日的時候去登報說你綠了老子？！”
如果這是他的生日願望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
趙公子左右看看，沒有其他合適的東西可以砸，便走過來從我懷裏搶走毯子，用毯子抽我的背，繼續吼我：“他不答應也沒有辦法！總不能夠真拿我怎麽樣！若他實在要為難我，也只好隨他去了！你以為老子真不敢拿你怎麽樣是吧？老子現在就打死你！”
我：“……”
趙公子繼續用毯子打我，繼續吼我：“只是太累了！我委實是太累了！我倒不缺錢，只是趙龍太會花錢！誰讓老子是他媽的趙公子呢！老子逼著你賺錢了嗎？！不是你說你要給我花錢來證明你的獨立平等嗎？！”
我：“……”
我試圖解釋：“這是誤——”
“誤你媽！”趙公子狠狠地將毯子朝我砸過來，“老子還得謝謝你說老子沒無理取鬧和小肚雞腸嗎？！這事是跟我爹無關，他媽的跟誰也無關，你愛跟誰跑了跟誰跑了！老子不伺候了！”
我：“……”
趙公子砸完毯子，罵完我，轉身就要氣沖沖地出去，我急忙起身拉著他，腳下一絆，兩人就摔沙發上了。
趙公子罵我：“你他媽的還笑？！”
趙公子罵我：“滾！”
趙公子罵我：“別壓著老子，滾！邱一心你馬上滾！”
趙公子罵我：“你媽的還笑！老子打死你！”
我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說：“那通電話是誤會，我在說錢校長。”
說完，我忍不住繼續笑。
趙公子憤怒地咆哮：“那個姓錢的你媽的都不放過！邱一心你——”
我沒有讓趙公子說下去。
他可真是太討厭了，就為這麽一件事，白白浪費我快半個月的休息時間。
趙公子日記：
……
媽的，邱一心真他媽的煩，老子不喜歡吃核桃。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季到此完結~
並不知道何時會有第三季，因此還是標個完結~（一開始只是想寫小段子，結果寫了這麽多，我寄幾都很驚訝了hh）
【彩蛋】
第 24 章
①
趙四爺最近在與洋人做一筆大買賣，受邀前往京城參加聚會，聽說前去的都是各界名流，很難得的機會，因此趙四爺將他的兒子們能帶去的全帶去了，屆時即算不能全帶進舞會去，至少在那裏的一個禮拜時間裏能多多少少碰碰運氣，結交一兩位便都很好了。
至於不能帶去的就關在主宅地下室裏，掛了三把鎖。
大約因為被關的是三哥吧。
趙公子與我原本也要去的，臨行前趙公子洗澡時踩著香皂摔傷了腿，我差不多時候在庭院裏打羽毛球撞到了頭，便都不能去了。
很顯然一大家子人看待我與趙公子的眼神都像在看兩個失智人士，但是不要緊，至少比我遇到不該遇見的人、發生可能發生的不好後果要好。
我自然是裝出來的毛病，因為我不能去京城。
一年以前，我供職的洋行要去那裏辦公事，選派了我與另兩位同事前往。我當時欣然而去，回來時卻悔不當初。
我在那裏，愛上了一位不該愛上的人。
這本也沒什麽，畢竟我每一個禮拜都會愛上好幾位不該愛上的人。自古多情總被無情傷，我如此多情，世事卻那樣無情。
但那一個人，是不一樣的。
那一個人是總理的小公子，叫白子琪。他無比的英俊瀟灑，彬彬有禮，且談吐不凡，與我說天說地，古今中外，無所不知。
我與他相見恨晚，可惜隔日便要趕火車回來。
②
我昨日下班的時候，遇見了小舅舅。或許並非偶遇，因他等在洋行門外，一見著我，便迎了上來：“一心，這次不得不請你幫忙了。”
所有和趙家有關系的人說要請我幫忙，我都心中哇涼。
但這是小舅舅，我哇涼的心中忍不住又有些暖流。若小舅舅不是最近與人訂了婚，或許暖流不會這樣過於細水長流，是可以開閘洩洪的。
因此面對小舅舅的請求，我沈吟許久，說要考慮一陣。
小舅舅這一次是大事，他與未婚妻爭執了一夜，上班時恍恍惚惚，開錯了藥。本來也沒什麽，將藥追回來便好了，可他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倒不是吃死了人，而是被那人發現了。那人家中正在爭父輩遺產，他發現藥是錯的，並未懷疑到小舅舅身上，而懷疑是親近之人將藥給換了故意來害他，事情便一發不可收拾。
那人是小舅舅未來的岳丈，岳丈懷疑的人是小舅舅未來的岳母。
若是能用權勢碾壓的事，小舅舅就請趙四爺幫忙了，可這樣的事，他只能來請我幫忙。
然而我又能做什麽呢？
我對小舅舅提出建議：“不如你承認了吧。”
小舅舅嘆了一聲氣：“我與未婚妻爭吵的原因正是她懷疑我與她家二房的妹妹有所糾葛，若我承認此事，她必定如她父親懷疑她母親為了她小叔換藥奪財一般懷疑我。”
這些男女之事真是亂極了。
嘖。
小舅舅的忙，我必然是要幫的。
③
金仙兒與霍小帥糾葛數日，趙公子發飆數次，金仙兒便堅持離開了我與趙公子的公寓。
我很不放心金仙兒，主要是不放心霍小帥會對金仙兒做出什麽事情來。
趙公子為人無情無義，冷酷地說：“關你屁事。”
我委婉地提醒他，那兩位都是他的朋友。
趙公子為人無情無義，冷酷地說：“我沒有朋友。”
隨便他了。
我獨自打去電話，竟是霍小帥接的，他厚顏無恥地說：“你怎麽又給金仙兒打電話？你顧慮一下趙公子的心情，也顧慮一下我的心情，你再這樣下去，趙公子會打死金仙兒的。”
霍小帥不愧是霍小帥，霍家土匪出身，在這亂世混成了元帥，通身的無恥作風，前幾日還吃著我家的飯菜說喜歡和我來往因此要和金仙兒一起住在我那並不歡迎他的公寓中，如今翻臉不認人。
我正思索著如何說話，電話就被掛掉了。
我只好看了趙公子一眼。
趙公子將報紙翻過去一頁，抖了抖，哼了一聲，說：“關老子屁事。”
他最近的心情似乎頗好。
金仙兒有他這樣的一個朋友，當真是人生難得糊塗、總有失足。
金仙兒有我這樣的一位朋友，當真是帶眼識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仍然沒有第三季，這些是第一季和第二季沒有寫完的小段子，就，擱著吧hhh強行當成彩蛋。
第 25 章
④
趙公子是一個紈絝子弟，所以他要在他的工作時間從辦公室打電話給我，聊了一個鐘頭他要養貓的訴求。
趙公子還要在電話裏面發脾氣:“今天是禮拜六，憑什麽老子要加班？”
我說:“大約是因為你不想參加六小姐的生日宴會，所以特意將公司裏的會議安排在今天。”
我說得很有道理，因此趙公子換一件事發脾氣:“老子不想養貓，只是跟你說大姐家裏養了貓，比你那條狗強多了，老子想把你那只狗給扔了。”
我說:“它是你的。”
趙公子罵我:“媽的！養也是你要養的，老子抱一下都不給，養了三個月就成老子的了！”
我不想和他講電話，委婉地提醒他:“我要睡午覺了。”
趙公子很生氣:“不準睡，我不能睡你也不能睡！”
他好討厭。
趙公子提要求:“那裏你沒有去吧？你不準去。”
我提醒他:“你打的是我們家的電話，除非六小姐將舞會開到了我們的公寓裏面。”
趙公子得意洋洋:“你聽話就好，總之你也不準去，我就最煩她。”
無外乎是因為六小姐最敢和十三姨太吵架，也最敢揍趙公子，因此我頗為佩服六小姐，掛斷趙公子的電話後，就出門去六小姐的家中送禮物。
六小姐巧笑倩兮地收下了禮物:“多謝。”
六姐夫問:“小龍不來嗎？”
我說:“今日公司趕巧要開會，他在加班。”
六小姐笑著說:“我看是他自己要把會議安排到今天，連累員工還要陪著他加班。”
我說:“不是的，禮物還是他親自選的。”
六姐夫也說:“這兩姐弟就這樣，一心你不要理她。你六姐先前去外地玩，特意帶了小龍喜歡吃的特產，你等會兒走的時候叫我，將東西帶回去。”
六小姐說:“吃了晚飯再走。”
還好趙公子的助理提前告訴我，說趙公子今晚已經有約了。
六小姐性情有趣，不像趙公子那樣浮誇，她的生日宴請的人不多，都是極親近的朋友，因此我才一定要應她的這份帖子。
她的朋友大多與她一樣有趣，說天談地，分外愜意。
五點鐘時，六小姐要做晚餐了，邀請大家一起去做，熱熱鬧鬧的格外好玩。我去客廳裏面拿杯子時，電話響了。
我叫了一聲六小姐和六姐夫，他倆手上都有活兒，讓我幫忙接一下電話。
我便接了:“你好……”
“邱一心你媽的！”
我手一滑，把電話掛斷了。
電話又響了起來，我只好將六姐夫拽過來，請他應付趙公子。
六姐夫應付了幾句:“小龍你不是要開會嗎？怎麽還能打電話呢？哦，一心啊……一心沒有來啊，你剛聽錯了吧？剛才是我一位朋友接的電話。你等一會兒來吃晚飯嗎？”
六姐夫掛斷電話，對我說:“他說一會兒過來坐一下。”
雖然說在這種事情上面我並不害怕趙公子，但是也並不想讓任性的趙公子毀掉六小姐的生日宴，便向六姐夫告辭回家。
畢竟我與趙公子的公寓就在六小姐的公寓樓下。
當初趙公子為了此事差一點要掐死我。
我回到家中，電話便響了。趙公子問我:“剛才打了好幾個電話你也沒接，去哪裏了？”
我說:“出門幫你遛狗。”
趙公子:“媽的，不要再把那條狗塞給我了！它天天咬我的衣服，我早晚燉了它！”
我一面應著電話，一面拖住哈姆的尾巴，將它拖了過來，扯出它嘴裏面趙公子的襪子。
⑤
再過三年，他妹妹可以說話可以走路的時候，趙公子碰她一下，她就可以坐在地上說趙公子故意撞他，趙公子吃一塊巧克力，她就可以嚎啕大哭說趙公子搶她的零食，所有人都會對趙公子指指點點說他年近三十心胸狹窄欺負妹妹不是個人。
⑥
趙家主宅著火了，原因不明，所幸並無人員傷亡。
事發之後，趙公子的哥哥姐姐們紛紛歸家，一為安撫主宅家人，二為收撿各自的東西。以往眾人將許多暫且用不著的東西都留在主宅，如今主宅被燒，趙四爺索性決意全拆了重建新宅，許多東西無處安放。
對於趙公子而言，這是天降噩耗。
他慣來敵視他的哥哥姐姐嫂嫂姐夫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及一切人，逢年過節不得不回家團聚吃飯已是他的底線，如今卻平白又多一次。
他自然將脾氣發到我的身上，吼我:“要你有什麽用！”
總之不是要我來滅火的吧。
何況那些人也不見得就很想和他相聚。
我仍舊看書。
他見我不理他，惱羞成怒:“我不去！你自己去！”
我說:“好。”
他罵我:“你媽的！趙五也會去是不是！你媽的想趁老子不註意就跟他跑了！你故意的！”
他可真是能想，他這麽能想，為何不幹脆以為是我夥同五哥放的火呢？
我繼續看書。
他吼我:“我也去！”
我說:“好。”
他罵我:“你媽的根本就沒有聽我說話吧？！”
我不與他計較。我寬宏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先將他哄回去給趙四爺交差要緊。
幾十號人在主宅前的大坪裏吃吃喝喝，相互寒暄，除了三哥遠在京城不能回來、也不敢回來、怕有回無去，以及沒人找得到五哥之外，其他人都回來了。
趙四爺果真喜笑顏開，抱著小輩不撒手。
趙公子不耐煩看這些，吃完飯便催著我與他去收拾東西。
鑒於我倆的東西都在地下室，托我一並收拾東西的三哥、以及沒人找得到的五哥的東西也在地下室，我們倒是省了不少事。
我們四人以及我們四人的東西，如今在趙四爺的眼中，也只配留在地下室裏。
地下室反而不如樓上燒得嚴重，若非要重建，我們甚至無需收撿。
趙公子不耐煩地說:“都扔了，省得麻煩，一堆破爛。”
我不理他，將東西一樣樣擺好，預備帶走。
他冷冷地說:“我家裏也沒有地方放。”
把他買的那些被騙錢的東西扔掉，就有地方了。
我們將許多東西搬到了公寓中，客廳裏擠擠滿滿，幾乎沒處伸腿。
趙公子冷冷地說:“讓你全扔了，非得搬回來，你自己收拾，別找我。”
我能指望他幹什麽呢？本來也沒有指望的。
本來我也就是想趁此良機將他買的那些破爛扔掉的。
趙公子事不幹事，倒是眼睛盯得緊，很快就吼我:“你把我的東西都拿出來幹什麽？放回去！那是老子的櫃子！三個櫃子老子就分到半個你還要扔老子的東西？！”
我說:“全是空煙盒空火柴盒過期的電影票戲票和汽水的瓶蓋。”
趙公子吼我:“你管老子放什麽呢？！老子往裏面放泥巴你也管不著！”
我只好將他的收藏品又放回去。
趙公子收藏東西很不知所謂，收藏便罷了，從來不會去看第二眼，倒是我會在找東西時拿著把玩一遍，偶爾試圖和他聊一聊每件藏品的由來歷史，他卻嫌我無聊。
趙公子真是非常討厭的一個人。
我懷疑他其實對藏品並無興趣，他只是以此來守住他的半邊櫃子。
我將我們從主宅地下室裏搬來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擦幹凈，尋地方放。
第一樣便是趙公子的馬拉松純金獎杯。若非這是他此生唯一一個憑本事得來的獎杯，我便想將它賣掉。
我將獎杯放到鋼琴上面。
趙公子問:“放那裏幹什麽？”
我說:“好看。”
趙公子走過來掰著我的下巴，吻一吻我，說:“算你識相。”
他的心思可真難琢磨。
我繼續收撿東西，又拿出了相冊，裏面是以前的舊照片。
趙公子在我身旁游來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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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公子的臉色不好看，黑乎乎的，一言不發地坐在辦公桌前，盯著電話出神，郝達小心翼翼地叫了他兩聲，他都沒聽見。
“趙公子！”郝達不得不提高音量。
趙公子回過神來，罵他：“叫你媽叫！”
這是正常的趙公子。
趙公子皺眉問：“幹什麽？”
郝達小心翼翼地說：“那個，趙公子你讓我辦的事情，我辦妥了。”
趙公子皺眉道：“哦。”
郝達小心翼翼地問：“這件事情，您還沒有和邱先生說嗎？”
趙公子冷眼看他，嚇得他退後兩步：“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早一點和邱先生將話說清楚比較好。”
趙公子一把扯住他的領帶，惡狠狠地道：“你這次敢跟第三個人多嘴，我就一槍斃了你。”
郝達忙舉起雙手：“我不說，絕不說，我誰也不說！”
趙公子冷哼一聲：“我爹那裏——”
“我不會跟我叔說的，趙四爺那裏也絕對不會知道！”郝達慌忙地發誓，“我連邱先生都不說，我誰也不說！”
趙公子這才松開他。
郝達猶豫著看了他一會兒，說：“我還是覺得，一夜夫妻百日恩，百年修得共枕眠，有事情要開誠布公，說不定不是非得分手，事情沒有那麽糟糕。”
哦，已經走到分手這一步了，而我是第三個知道的。
不，我應該是第四個知道的。
第三個知道的，是趙龍出的那堵墻。
我在街頭吃過了才回去，趙公子已經在家裏了。他坐在沙發上，擡頭看我一眼，並不像往常那樣質問我下了班不回來是去哪裏和誰暗度陳倉了。
自然，暗度陳倉的不是我。
我往臥室過去，趙公子忽然說：“你洗完澡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我腳尖一頓，轉身朝他的沙發走去，道：“現在就說吧。”
他看著我，半晌道：“你先去洗澡。”
我說：“先說事。”
他沈默半晌，說：“好——”
“我還是先去洗澡。”我說。
他說：“好。”
我沈默地洗了個澡。
我認真地洗了個澡。
我仔仔細細地洗了個澡。
直到趙公子敲了敲門，問：“還沒洗完？”
我說：“沒。”
趙公子：“哦，你洗三個鐘頭了。”
這是我家，我交的水費，我愛在浴缸裏面泡三個月都沒人能趕我走！
我打開門的時候，頭發都已經幹了。
趙公子正坐在床沿上，開著臺燈看我的書，聽到聲音擡頭看來，將書放回我的床頭櫃上，起身說：“去客廳說。”
我說：“站住。”
他站住。
我盯著他看。
他沒有看我。
昏黃的臺燈令他看起來挺拔英俊，是我令他如此挺拔英俊，我領他天天跑步瘦下來的，否則他只是個輪廓模糊的胖子，得不到他人生中唯一一個靠他自己一個人的真本事得來的馬拉松獎杯。
可他並不因此屬於我。
書是我的，床頭櫃是我的，浴缸是我的，趙龍卻不是我的。
天道好輪回。我將他從趙四爺手中搶過來，便有人從我手中搶走他。
幼年時買我的人曾領我去算八字，算命先生說我旺他賭場發橫財，又說我只旺別人，不旺自己，天煞孤星。
也罷，要與如此討厭的趙公子日夜相對，不如天煞孤星。
昏黃的臺燈容易令人沖動，我按捺下種種沖動，冷靜地說：“去客廳說吧。”
我與趙公子來到客廳，在沙發上各自坐下，他將一個信封推到我面前，說：“我爹不知道這個賬戶，你大可放心提取。”
我說：“不必。”
我與他本就是各取所需，我不需要補償。若真要補償，他也補償不了。
或許是塵埃落定，無需再裝，因此趙公子今夜並不淡淡的了，他皺眉，隱約提高音量：“給你就收著！”
我也無需再裝，說：“我說不要就不要。”
“老子給你的你就得收著！”
“不要。”
“你要不要？！”
“不要。”
“你再這樣老子打死你！”
“趙龍你有種就打死我，打不死我你跟我姓！”
我與趙公子各自坐在沙發上，各自冷靜了一會兒，重新開始談判。
趙公子說：“給你就收著。”
我說：“不要。”
趙公子說：“這裏你是待不下去了，我爹不會放過你，你需要這筆錢。”
我說：“只要你和趙四爺說清楚，是你主動分手，他何必不放過我。”
趙公子說：“我才不去說。”
我說：“有擔當的人就應該去說。”
趙公子吼我：“誰沒有擔當？！老子戴這麽大頂綠帽子還得到處去跟人說？！老子不要面子的啊？！邱一心你別欺人太甚！”
我冷靜地看了他一小會。
趙公子罵我：“看你媽啊！”
我冷靜地說：“你先冷靜下來，告訴我，你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被什麽人戴綠帽子了？”
這件事情有蹊蹺。
我如此推測道。
趙公子起身將沙發上的毯子朝地上狠狠砸去：“老子怎麽知道你給老子戴多少綠帽子了？！”
他將毯子撿起來再度狠狠砸到地上：“老子不想知道你在什麽地方給老子戴了綠帽子！”
他將毯子再度撿起來狠狠砸到地上：“老子要知道誰給老子戴的綠帽子，老子早就一槍斃了他了！”
此事果然有蹊蹺。
我如此定論道。
我冷靜地拆開了信封，裏面非但有一張跨國洋行的巨額支票，還有兩張船票。
趙公子黑著臉，冷冷地看著我，又虎視眈眈地看著我手上的船票。
我斟酌了一番，問：“所以你和郝達說的要和我開誠布公的事情，就是你以為我和人有染？”
趙公子吼道：“他又出賣我！”
我說：“如果他又出賣你，我就早知道你和他說的是這件事，而不是你和人有染。”
“我——”趙公子一怔，接著吼我，“邱一心你媽的少在這種時候還倒打一耙！”
我說：“你先坐下來，我們慢慢聊。”
我慈愛地說：“趙龍，你必須多吃核桃，從今日開始，每天至少吃五個。”
趙公子罵我：“吃你媽啊！”
我說：“首先，我們明確一件事情，你是否和他人有染。”
趙公子罵我：“你媽的又栽贓我！”
我說：“其次，我們明確第二件事情，你從何斷定我與人有染？且為何你如此深信不疑？”
趙公子天天都懷疑我要與形形色色的奸夫合謀暗殺他，因此他天天都要吼我和罵我，而非給我巨額支票與船票。
趙公子皺眉看著我，終於略微清醒過來：“你自己說的，你想不認？”
我說：“再次，我們明確第三件事情，做夢是身不由己的，夢話不可當真。”
趙公子吼我：“你媽的邱一心你做夢都要給老子戴綠帽子？！”
並沒有！我只是以防萬一！誰知道你這豬腦子會不會是聽到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夢話才當真的？！
趙公子重新撿起毯子，狠狠地砸向我，一邊吼我：“我確實是有一些疲累了，或許很難繼續下去，這對我而言已經是一種負擔！”
這話確有一些耳熟。
趙公子從茶幾上拿起報紙，撕下一半，揉成團砸我，一邊吼我：“他或許是改不了的！在你之前也有過其他人和事，他卻並不在意，仍然我行我素！邱一心你說在他之前還有誰！老子就知道你跟金仙兒還有霍鋒清白不了！還有趙五！還有那個死太監！還有你們洋行那個，還有你那個同學——你媽的邱一心！是老子不在意嗎？老子就後悔沒抽死你！”
越來越耳熟。
趙公子將另一半報紙揉成團砸我，一邊吼我：“等過了趙龍的生日再說！老子不過這個生日了！還生日個屁！你怎麽不在老子生日的時候去登報說你綠了老子？！”
如果這是他的生日願望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
趙公子左右看看，沒有其他合適的東西可以砸，便走過來從我懷裏搶走毯子，用毯子抽我的背，繼續吼我：“他不答應也沒有辦法！總不能夠真拿我怎麽樣！若他實在要為難我，也只好隨他去了！你以為老子真不敢拿你怎麽樣是吧？老子現在就打死你！”
我：“……”
趙公子繼續用毯子打我，繼續吼我：“只是太累了！我委實是太累了！我倒不缺錢，只是趙龍太會花錢！誰讓老子是他媽的趙公子呢！老子逼著你賺錢了嗎？！不是你說你要給我花錢來證明你的獨立平等嗎？！”
我：“……”
我試圖解釋：“這是誤——”
“誤你媽！”趙公子狠狠地將毯子朝我砸過來，“老子還得謝謝你說老子沒無理取鬧和小肚雞腸嗎？！這事是跟我爹無關，他媽的跟誰也無關，你愛跟誰跑了跟誰跑了！老子不伺候了！”
我：“……”
趙公子砸完毯子，罵完我，轉身就要氣沖沖地出去，我急忙起身拉著他，腳下一絆，兩人就摔沙發上了。
趙公子罵我：“你他媽的還笑？！”
趙公子罵我：“滾！”
趙公子罵我：“別壓著老子，滾！邱一心你馬上滾！”
趙公子罵我：“你媽的還笑！老子打死你！”
我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說：“那通電話是誤會，我在說錢校長。”
說完，我忍不住繼續笑。
趙公子憤怒地咆哮：“那個姓錢的你媽的都不放過！邱一心你——”
我沒有讓趙公子說下去。
他可真是太討厭了，就為這麽一件事，白白浪費我快半個月的休息時間。
趙公子日記：
……
媽的，邱一心真他媽的煩，老子不喜歡吃核桃。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季到此完結~
並不知道何時會有第三季，因此還是標個完結~（一開始只是想寫小段子，結果寫了這麽多，我寄幾都很驚訝了hh）
【彩蛋】
第 24 章
①
趙四爺最近在與洋人做一筆大買賣，受邀前往京城參加聚會，聽說前去的都是各界名流，很難得的機會，因此趙四爺將他的兒子們能帶去的全帶去了，屆時即算不能全帶進舞會去，至少在那裏的一個禮拜時間裏能多多少少碰碰運氣，結交一兩位便都很好了。
至於不能帶去的就關在主宅地下室裏，掛了三把鎖。
大約因為被關的是三哥吧。
趙公子與我原本也要去的，臨行前趙公子洗澡時踩著香皂摔傷了腿，我差不多時候在庭院裏打羽毛球撞到了頭，便都不能去了。
很顯然一大家子人看待我與趙公子的眼神都像在看兩個失智人士，但是不要緊，至少比我遇到不該遇見的人、發生可能發生的不好後果要好。
我自然是裝出來的毛病，因為我不能去京城。
一年以前，我供職的洋行要去那裏辦公事，選派了我與另兩位同事前往。我當時欣然而去，回來時卻悔不當初。
我在那裏，愛上了一位不該愛上的人。
這本也沒什麽，畢竟我每一個禮拜都會愛上好幾位不該愛上的人。自古多情總被無情傷，我如此多情，世事卻那樣無情。
但那一個人，是不一樣的。
那一個人是總理的小公子，叫白子琪。他無比的英俊瀟灑，彬彬有禮，且談吐不凡，與我說天說地，古今中外，無所不知。
我與他相見恨晚，可惜隔日便要趕火車回來。
②
我昨日下班的時候，遇見了小舅舅。或許並非偶遇，因他等在洋行門外，一見著我，便迎了上來：“一心，這次不得不請你幫忙了。”
所有和趙家有關系的人說要請我幫忙，我都心中哇涼。
但這是小舅舅，我哇涼的心中忍不住又有些暖流。若小舅舅不是最近與人訂了婚，或許暖流不會這樣過於細水長流，是可以開閘洩洪的。
因此面對小舅舅的請求，我沈吟許久，說要考慮一陣。
小舅舅這一次是大事，他與未婚妻爭執了一夜，上班時恍恍惚惚，開錯了藥。本來也沒什麽，將藥追回來便好了，可他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倒不是吃死了人，而是被那人發現了。那人家中正在爭父輩遺產，他發現藥是錯的，並未懷疑到小舅舅身上，而懷疑是親近之人將藥給換了故意來害他，事情便一發不可收拾。
那人是小舅舅未來的岳丈，岳丈懷疑的人是小舅舅未來的岳母。
若是能用權勢碾壓的事，小舅舅就請趙四爺幫忙了，可這樣的事，他只能來請我幫忙。
然而我又能做什麽呢？
我對小舅舅提出建議：“不如你承認了吧。”
小舅舅嘆了一聲氣：“我與未婚妻爭吵的原因正是她懷疑我與她家二房的妹妹有所糾葛，若我承認此事，她必定如她父親懷疑她母親為了她小叔換藥奪財一般懷疑我。”
這些男女之事真是亂極了。
嘖。
小舅舅的忙，我必然是要幫的。
③
金仙兒與霍小帥糾葛數日，趙公子發飆數次，金仙兒便堅持離開了我與趙公子的公寓。
我很不放心金仙兒，主要是不放心霍小帥會對金仙兒做出什麽事情來。
趙公子為人無情無義，冷酷地說：“關你屁事。”
我委婉地提醒他，那兩位都是他的朋友。
趙公子為人無情無義，冷酷地說：“我沒有朋友。”
隨便他了。
我獨自打去電話，竟是霍小帥接的，他厚顏無恥地說：“你怎麽又給金仙兒打電話？你顧慮一下趙公子的心情，也顧慮一下我的心情，你再這樣下去，趙公子會打死金仙兒的。”
霍小帥不愧是霍小帥，霍家土匪出身，在這亂世混成了元帥，通身的無恥作風，前幾日還吃著我家的飯菜說喜歡和我來往因此要和金仙兒一起住在我那並不歡迎他的公寓中，如今翻臉不認人。
我正思索著如何說話，電話就被掛掉了。
我只好看了趙公子一眼。
趙公子將報紙翻過去一頁，抖了抖，哼了一聲，說：“關老子屁事。”
他最近的心情似乎頗好。
金仙兒有他這樣的一個朋友，當真是人生難得糊塗、總有失足。
金仙兒有我這樣的一位朋友，當真是帶眼識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仍然沒有第三季，這些是第一季和第二季沒有寫完的小段子，就，擱著吧hhh強行當成彩蛋。
第 25 章
④
趙公子是一個紈絝子弟，所以他要在他的工作時間從辦公室打電話給我，聊了一個鐘頭他要養貓的訴求。
趙公子還要在電話裏面發脾氣:“今天是禮拜六，憑什麽老子要加班？”
我說:“大約是因為你不想參加六小姐的生日宴會，所以特意將公司裏的會議安排在今天。”
我說得很有道理，因此趙公子換一件事發脾氣:“老子不想養貓，只是跟你說大姐家裏養了貓，比你那條狗強多了，老子想把你那只狗給扔了。”
我說:“它是你的。”
趙公子罵我:“媽的！養也是你要養的，老子抱一下都不給，養了三個月就成老子的了！”
我不想和他講電話，委婉地提醒他:“我要睡午覺了。”
趙公子很生氣:“不準睡，我不能睡你也不能睡！”
他好討厭。
趙公子提要求:“那裏你沒有去吧？你不準去。”
我提醒他:“你打的是我們家的電話，除非六小姐將舞會開到了我們的公寓裏面。”
趙公子得意洋洋:“你聽話就好，總之你也不準去，我就最煩她。”
無外乎是因為六小姐最敢和十三姨太吵架，也最敢揍趙公子，因此我頗為佩服六小姐，掛斷趙公子的電話後，就出門去六小姐的家中送禮物。
六小姐巧笑倩兮地收下了禮物:“多謝。”
六姐夫問:“小龍不來嗎？”
我說:“今日公司趕巧要開會，他在加班。”
六小姐笑著說:“我看是他自己要把會議安排到今天，連累員工還要陪著他加班。”
我說:“不是的，禮物還是他親自選的。”
六姐夫也說:“這兩姐弟就這樣，一心你不要理她。你六姐先前去外地玩，特意帶了小龍喜歡吃的特產，你等會兒走的時候叫我，將東西帶回去。”
六小姐說:“吃了晚飯再走。”
還好趙公子的助理提前告訴我，說趙公子今晚已經有約了。
六小姐性情有趣，不像趙公子那樣浮誇，她的生日宴請的人不多，都是極親近的朋友，因此我才一定要應她的這份帖子。
她的朋友大多與她一樣有趣，說天談地，分外愜意。
五點鐘時，六小姐要做晚餐了，邀請大家一起去做，熱熱鬧鬧的格外好玩。我去客廳裏面拿杯子時，電話響了。
我叫了一聲六小姐和六姐夫，他倆手上都有活兒，讓我幫忙接一下電話。
我便接了:“你好……”
“邱一心你媽的！”
我手一滑，把電話掛斷了。
電話又響了起來，我只好將六姐夫拽過來，請他應付趙公子。
六姐夫應付了幾句:“小龍你不是要開會嗎？怎麽還能打電話呢？哦，一心啊……一心沒有來啊，你剛聽錯了吧？剛才是我一位朋友接的電話。你等一會兒來吃晚飯嗎？”
六姐夫掛斷電話，對我說:“他說一會兒過來坐一下。”
雖然說在這種事情上面我並不害怕趙公子，但是也並不想讓任性的趙公子毀掉六小姐的生日宴，便向六姐夫告辭回家。
畢竟我與趙公子的公寓就在六小姐的公寓樓下。
當初趙公子為了此事差一點要掐死我。
我回到家中，電話便響了。趙公子問我:“剛才打了好幾個電話你也沒接，去哪裏了？”
我說:“出門幫你遛狗。”
趙公子:“媽的，不要再把那條狗塞給我了！它天天咬我的衣服，我早晚燉了它！”
我一面應著電話，一面拖住哈姆的尾巴，將它拖了過來，扯出它嘴裏面趙公子的襪子。
⑤
再過三年，他妹妹可以說話可以走路的時候，趙公子碰她一下，她就可以坐在地上說趙公子故意撞他，趙公子吃一塊巧克力，她就可以嚎啕大哭說趙公子搶她的零食，所有人都會對趙公子指指點點說他年近三十心胸狹窄欺負妹妹不是個人。
⑥
趙家主宅著火了，原因不明，所幸並無人員傷亡。
事發之後，趙公子的哥哥姐姐們紛紛歸家，一為安撫主宅家人，二為收撿各自的東西。以往眾人將許多暫且用不著的東西都留在主宅，如今主宅被燒，趙四爺索性決意全拆了重建新宅，許多東西無處安放。
對於趙公子而言，這是天降噩耗。
他慣來敵視他的哥哥姐姐嫂嫂姐夫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及一切人，逢年過節不得不回家團聚吃飯已是他的底線，如今卻平白又多一次。
他自然將脾氣發到我的身上，吼我:“要你有什麽用！”
總之不是要我來滅火的吧。
何況那些人也不見得就很想和他相聚。
我仍舊看書。
他見我不理他，惱羞成怒:“我不去！你自己去！”
我說:“好。”
他罵我:“你媽的！趙五也會去是不是！你媽的想趁老子不註意就跟他跑了！你故意的！”
他可真是能想，他這麽能想，為何不幹脆以為是我夥同五哥放的火呢？
我繼續看書。
他吼我:“我也去！”
我說:“好。”
他罵我:“你媽的根本就沒有聽我說話吧？！”
我不與他計較。我寬宏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先將他哄回去給趙四爺交差要緊。
幾十號人在主宅前的大坪裏吃吃喝喝，相互寒暄，除了三哥遠在京城不能回來、也不敢回來、怕有回無去，以及沒人找得到五哥之外，其他人都回來了。
趙四爺果真喜笑顏開，抱著小輩不撒手。
趙公子不耐煩看這些，吃完飯便催著我與他去收拾東西。
鑒於我倆的東西都在地下室，托我一並收拾東西的三哥、以及沒人找得到的五哥的東西也在地下室，我們倒是省了不少事。
我們四人以及我們四人的東西，如今在趙四爺的眼中，也只配留在地下室裏。
地下室反而不如樓上燒得嚴重，若非要重建，我們甚至無需收撿。
趙公子不耐煩地說:“都扔了，省得麻煩，一堆破爛。”
我不理他，將東西一樣樣擺好，預備帶走。
他冷冷地說:“我家裏也沒有地方放。”
把他買的那些被騙錢的東西扔掉，就有地方了。
我們將許多東西搬到了公寓中，客廳裏擠擠滿滿，幾乎沒處伸腿。
趙公子冷冷地說:“讓你全扔了，非得搬回來，你自己收拾，別找我。”
我能指望他幹什麽呢？本來也沒有指望的。
本來我也就是想趁此良機將他買的那些破爛扔掉的。
趙公子事不幹事，倒是眼睛盯得緊，很快就吼我:“你把我的東西都拿出來幹什麽？放回去！那是老子的櫃子！三個櫃子老子就分到半個你還要扔老子的東西？！”
我說:“全是空煙盒空火柴盒過期的電影票戲票和汽水的瓶蓋。”
趙公子吼我:“你管老子放什麽呢？！老子往裏面放泥巴你也管不著！”
我只好將他的收藏品又放回去。
趙公子收藏東西很不知所謂，收藏便罷了，從來不會去看第二眼，倒是我會在找東西時拿著把玩一遍，偶爾試圖和他聊一聊每件藏品的由來歷史，他卻嫌我無聊。
趙公子真是非常討厭的一個人。
我懷疑他其實對藏品並無興趣，他只是以此來守住他的半邊櫃子。
我將我們從主宅地下室裏搬來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擦幹凈，尋地方放。
第一樣便是趙公子的馬拉松純金獎杯。若非這是他此生唯一一個憑本事得來的獎杯，我便想將它賣掉。
我將獎杯放到鋼琴上面。
趙公子問:“放那裏幹什麽？”
我說:“好看。”
趙公子走過來掰著我的下巴，吻一吻我，說:“算你識相。”
他的心思可真難琢磨。
我繼續收撿東西，又拿出了相冊，裏面是以前的舊照片。
趙公子在我身旁游來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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