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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蛇兄的反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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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一人一蛇。

她站在門邊,死白臉上詭異地泛著紅。

在距離房門大約二丈遠的香幾上,擺放著一個青花瓷盆,盆子裏本來養著紅水蓮,此刻卻多了一條兩指粗,二尺長的小黑蛇。

黑蛇身子蜿蜒在蓮花莖上,三角蛇頭立地甚直,直直望向窗外。蛇身上的鱗片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許是因為紅水蓮的關系,黑蛇整條身軀都透著一股莫名的紅……

就這麽,阿賦站在門邊,尷尬望著小黑蛇的背影,已經許久了。

終於,她還是打破這詭異的氣氛,怪嗔說道:“蛇兄何必……何必如此介意……在此之前你不也…不也是一直用信子舔我的麽……”

小黑蛇身子一定,卻仍舊默不吭聲。

說實在,阿賦當真沒有想到,她不過報覆性地舔了一下他,結果這廝居然傻楞在那兒半天,話也不說,動也不動,弄得她內心一番郁結。

話說,就是繁奇這廝能通人語,可長久以來她都將其視作動物的呀,再不凡也是一類會說話的動物。如若不然她會任憑這廝長久爬行在她身上,用那冰涼的蛇身子扭來扭去的?

今日被她這麽一舔,這下倒好,居然生起了悶氣,楞是叫她有種輕薄良家蛇男的罪惡感。

見他仍舊沒有反應,阿賦又慌忙解釋道:“那,那你不是說…曾經馳騁蓮花池…坐擁無數仙女嘛…如今這般純情當真是叫我有些……”

話到後面她已經無法再厚著臉皮說下去,這廝單是純情倒還好,如今卻是在介意啊……

又是一番無言之際,門外有弟子喊話,說是有幾人組團要去通天街購靈草,順便問問她可有需要幫忙置買的。

她想著並無所需,本想回拒,卻聽沈默已久蛇大王終於開了金口,只是語氣有些淡泊。

“你去吧,我想靜靜。”

“哦……”她左右一番掃視,見沒什麽東西可帶,便推門離開了。

……

出了房,關上門,阿賦總覺得哪裏不對。當細細地品味著他那句‘我想靜靜’時,她這才反應過來哪裏不對。

蛇兄今兒個的態度忒反常了些,他怎麽會自稱‘我’了呢?猶記得他向來都是傲然睥睨自稱‘本大王’的啊。

帶著不解和驚訝,她跟著王鐵玲、呂承頌還有其他幾名弟子,踏上前往通天街的路。呂承頌和其他幾個男弟子身後都背著大竹簍,竹簍放滿了靈草,據說這些都是他們平日裏用不上的靈草,所幸還能以物換物,用這些靈草換取一些同等價格但為己所需的靈草。

來到通天街,女弟子們較於平日顯得十分雀躍,尤其是看到一些仙服配飾店的時候,眼睛出奇的亮。但平日裏她們都十分節儉,玉幣大多用來購存修煉所需之物,所以在修成仙骨進入門內之前,只能對心儀之物望眼欲穿了。

呂承頌他們換好靈草之後在各個仙器行之間來回詢問,只求買到最便宜又不失好成分的晶石鐵礦,以便強化佩劍的戰力。王鐵玲和阿賦,還有一些女弟子則奔走於各個藥鋪之間,按著低級藥方購買相應的靈藥。

逛完三家藥鋪無果,王鐵玲在一家新開的藥鋪前停住,望著藥鋪門前的告示,喃喃自語:“凡是購滿三十玉幣以上的客官,十五等以下靈草任送一斤!”

其他女弟子紛紛湊上前,不由得興奮道:“十五等到二十等之間的靈草可以送一斤啊!”

阿賦擡頭望向藥鋪牌匾,此處不正是童笙磬他堂哥那家藥鋪——胡掌櫃靈藥館嗎?

王鐵玲等女弟子連忙走進鋪子裏,鋪內只有胡掌櫃一人,見到蜂擁而進的女弟子,胡掌櫃樂壞了,連忙招呼著。他認出阿賦,連忙朝她問好。

鋪中只有胡掌櫃一人,見他矮胖的身體獨自來回搬著靈草,阿賦好心上前相助,胡掌櫃則向女弟子們介紹著每種靈草的價格等。

就在這個忙點,童笙磬和童老三背著大簍子回來了。二人忙上前幫忙招呼,童笙磬見到阿賦的時候,喜笑顏開,忙道:“蓮花姐!你怎麽來了?”

而童老三看見她,卻是僵了臉色,當目光落在她寬闊的袖兜上時,更是惶惶不安地退到簾布後頭。

難道蛇兄那夜怎麽個欺負了童老三?不然他為何只是見著自己就嚇成這個樣子?

此疑惑被幾番忙碌拋到腦後,阿賦幫忙搬出靈草之後,便回到王鐵玲身邊,幫著砍價。

胡掌櫃見她幫了自己的忙,礙於情面,且這些女弟子購買數量不算少,最終還是以最低的價格將靈草賣給她們。

望著老胡靈藥館日漸好起來的生意,和外門弟子急需靈草的情況,阿賦向胡掌櫃討了個事兒做,以每日到鋪內幫忙,什麽活兒都可以幹,玉幣少點沒關系這些條件成功讓胡掌櫃錄取了她。

阿賦心中高興啊:只要在這裏幹活兒,今後外門弟子來購靈草,她都可以給個友情價啊。也可以打發打發平日裏閑暇的時間,簡直一舉雙得。

一行人準備買完靈草準備離開的時候,王鐵玲卻是直直杵在那兒不動,望著胡掌櫃那處傻笑著。

弄得胡掌櫃還以為自己這副醜陋模樣居然有女弟子看上,楞是有些不好意思回應她熱切的眼神。待阿賦等人回去拉王鐵玲的時候,這才發現她的眼神卻是隨著胡掌櫃身後的童笙磬來回轉動。

童笙磬尚且不知發生何事,抱著藥盒出來的時候,見一幹女弟子都望著他,有些疑惑,“各位客官還有什麽需要的嗎?”

王鐵玲聽他暖聲儒雅地這麽一開口,忙不疊問道,“公子!請問您的原形是?”

童笙磬楞了楞,像是沒聽明白。

胡掌櫃忙解釋道:“客官,他是凡人。”

王鐵玲聞言眼神更亮了,阿賦以為她看童笙磬這眼神猶如餓虎看見了美食。

不想王鐵玲一語驚人:“公子!您成婚否?”

……

杵在老胡靈藥館裏的王鐵玲當真是怎麽也撬不走,她還以為像童笙磬這種薄情書生早前看不上蓮花姐這等肥胖身段的女子,如今應是會看上王鐵玲這般較小的姑娘。卻不想他仍舊那副苦憋臉,面對王鐵玲熱切的眼神半天才憋出一句:“小生無心娶妻。”

王鐵玲到底是個姑娘家,被他明顯這麽一拒絕只好怏怏走人。

回去的路上,女弟子忙向呂承頌他們談話方才之事,阿賦隨著王鐵玲走到後頭,半路卻被一只小紙鶴攔下。她拆開紙鶴看,上面寫著:山腳芒草林見,廷。

廷?想是游雀廷要見她,阿賦連忙收起折紙。王鐵玲見此,忙問道:“廷?師叔有心上人啦?”

她面色一紅,忙道:“沒有!休胡說!你可知道山腳芒草林怎麽走?”

王鐵玲笑道:“弟子逾越了,師叔恕罪。師叔只要出了百納宮,往山腳望去就能見到芒草林了。”

阿賦聽得記下,先走一步趕去山腳。

草浪起伏,暮色蒼茫。

她沒想到自己竟和王鐵玲他們在通天街渡過了大半日,當她跑到百納宮出入口的時候,天已近黃昏了。

離山腳芒草林還有一段距離,夏末秋初的時節,芒草尾稍兒已經發白分須,一大片芒草林朝著風向一邊吹,彎似女子側頭梳發的姿態。

她想著幹脆戴上紙翼飛下去看看,卻聽身後傳來腳踩草地的聲音。

“師妹。”正是游雀廷,與平日有所不同,此刻他卻身帶佩劍。

“游師兄,你找我呀?”她笑著。

游雀廷嘴角含笑,點頭。似乎過了這幾日,他已經恢覆了最初的心情。

只見他取下佩劍隨手一拋,佩劍迅速橫懸在他腳邊,游雀廷伸出手,朝她一笑。

阿賦楞了楞,心中有絲異樣,但她還是不敢將手遞給游雀廷,直接抓住他的袖子踏上劍身。



游雀廷帶著她禦劍飛下山腳那片芒草林。

落地的時候,游雀廷收回佩劍,走在前頭,阿賦跟在他身後,二人便這麽穿梭在芒草林之間。

走了好一會兒不見他回頭,阿賦這才疑惑問道:“游師兄?你找我何事?”

游雀廷停下腳步,轉過身從袖口取出一顆陰丹,道:“仙宗讓我給你送丹過來。”

她連忙接過陰丹,欣喜,“多謝師兄!”

游雀廷不語,看著她張口吃下陰丹後,這才緩緩開口,“陰丹只能修煉你體內那一部分,你的身體還得靠靈丹維持。”

阿賦聞言驚愕,“你怎麽知道的?”

游雀廷淺笑,轉身繼續向芒草林前行,說道:“怎麽說你師兄也是一代掌教,事到如今又怎會猜測不出?那日仙宗對你不陌生,我便知你們已經見過,既然仙宗見過你,那麽你的原形和那條蛇他必定知道。既然仙宗知道卻沒有揭破,自有他的用意,我自是順從仙宗之意。但我感覺不到,你原形是甚?”

阿賦松了口氣兒,這游雀廷還是挺聰明的。

她答道:“我的原形是不見光日的……”

游雀廷點頭,又問:“那麽這副身軀也不是你的,而是你住在這副軀殼裏?”

她答道:“是的。”

游雀廷不再問了,嘴角那絲笑意尤為明顯,二人一前一後便這樣游走在芒草林裏。

這次游雀廷沒有停下,一直走一直走。她有些納悶,於是問道:“游師兄這是要去哪兒呢?咱們都走了好久了也沒走出去。”

游雀廷直走不停,答道:“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阿賦愕然,“這樣很累……”

良久後,游雀廷終於停了下來,徒手將眼前的芒草掀開後,喊她過去。

阿賦走近他身側,隨著他的視線往下望去,不由得驚訝。

人間的山河土地,城郡房屋,田園流水,形成不同形狀的版圖皆入眼簾。

“人間就在眼前,我初入仙門的時候也是個外門弟子,那時經常跟奚師叔一起到芒草林中修煉,他經常瞞著仙宗,違背仙門規定私下授我修煉秘訣。那些日子雖然過得膽戰心驚,但如今回憶起來都是很珍貴的。”游雀廷望著人間美景,沈浸在往事裏。

“奚師叔?是奚若命?”她疑惑地問。

“你知道?”游雀廷詫異,“你怎麽會知道?”

她連忙道:“我當然知道了!你跟奚若命是什麽關系啊?”

游雀廷片刻驚訝之後釋然,“我們是同鄉,那時他入仙門我在人間修道,後來我在他幫助下進入仙門,可惜資質不佳,只能當個外門弟子,我今日能坐上掌教之位,都是奚師叔當年對我的恩德相授。”

“原來如此……”

風吹草動,二人靜默會兒。

游雀廷撫著芒草鋒利的邊緣,自語道:“師妹非凡人,卻能與弟子相處融洽,又能縱養小妖在身邊,著實不同。”

她聞言一驚,忙道:“我雖是鬼卻不曾害人,楊蘭的死真的跟我沒關系!”

游雀廷詫然,“你是鬼?”

阿賦連忙捂嘴!這該死的破嘴的怎麽就不打自招了呢!

游雀廷詫然望著她,少頃恢覆笑意,示意她莫慌,“師妹不必驚慌,世有好人壞人自有好鬼惡鬼,師妹能突破障礙入我仙門,心中自有一片凈土,我信楊蘭之死與你無關。”

阿賦大喜,感激地看著他。

“不過……”片刻的失神,游雀廷的指腹被芒草劃破,一滴鮮血溢出,“師妹為何選擇這個時候入仙門,時不對勢。”

她連忙撚起衣袖,緊緊捏住游雀廷的手指,“師兄真是不小心,都流血了。”

游雀廷一頓,本可以自行愈合的傷口,此番卻不想理了,看著阿賦微蹙的眉,他帶著勸說的口吻溫和道:“師妹,離開仙門吧。”

阿賦一楞,疑惑,“為何?”

“仙門今非昔比,早已不是潛心修行者的好去處。”游雀廷說的淡然,輕輕抽回手指,負手在後,“我告訴你一些六界史記上沒有記載的事情,你再決定是否留在仙門。”

阿賦楞楞點頭,話說六界史記她一頁都沒翻開,倒是全被蛇兄看了去。

游雀廷側首望向至高天際,啟口道她所聽。

……

很久以前,仙魔曾決戰於人間,魔族節節敗退最終被仙界一舉殲滅,連不見天日的魔窟都讓萬千仙者端下。魔主命喪天帝之手,魔族子民逃竄於六界之間。

但魔障一日不除,難保永世太平。於是千百年來,仙者的職責所在:斬妖除魔,守衛世間太平。

此乃正義光明之道!

孰知,萬物定律,自有物極必反的道理。

魔,無地叢生,遇仙必死。仙,日月累加,越發昌盛。

一直衍變到現世,天界的仙者,人間的仙者,越來越多。仙宗身為天界仙宗門之主,同時兼顧各大仙山,便有了輕重疏忽之失。從而導致修仙者越多,仙門的清凈之氣逐摻渾氣。基層的弟子刻苦修煉,修得仙骨的弟子卻變得不再積極。於是,修仙不再是單純意義上的求取飛升,而是區分為不同教派的修術,區分主修之術的仙者,因修術不同,心性不同,逐漸演化為仙門一大弊端。

這便是游雀廷一直不待見雲碧仙子的緣故,因為他心底並不支持女弟子單修幻術和駐顏術,挑明了說女子以貌惑眾,絕不屬於修仙之道。

可仙宗無暇管制,加上修仙弟子眾多,游雀廷又只是天匯山掌教,他能做的便是治理好自己門下的弟子,其餘的他想管也管不了。

阿賦感慨萬分,手裏的芒草折成各種形狀,好比她當下諸多疑問的心情,“這魔族是做錯了什麽事情?仙界為何滅他全族?仙門既然不堪當年那仙宗又為何會無暇管制?這可是他親手創辦的教派啊。”

仙袍後擺拖沓在地,游雀廷撫上腰間佩劍,“仙宗門為了保護天界所剩不多的上神上仙而存在,若非那些上仙上神合力,魔族難以殲滅。仙宗這些年只為查清仙界之內是否藏匿魔族餘孽,整治仙門耗時耗力,仙宗縱使想整治也非一日能成。”

聽得此話,阿賦手上的芒草已經揉碎,“意思是如今的仙門,就算我能留下,也不一定能修成仙嗎?”

游雀廷搖頭,“倒也不是,如今很多弟子都能修得仙骨,只是飛升成仙的不多,空有仙骨,罔顧仙道,真正的仙絕非如此,我也一樣。”

游雀廷扶著佩劍,眸色黯淡。

“那怎麽樣才能修成真正的仙?是不是只要得到仙罡玉冊就可以了!”阿賦忙問。

“仙罡玉冊?”游雀廷莞爾,“仙罡玉冊只是仙界一個傳說,無人知道是否真有此物。”

落日餘暉,眼見天將入夜,餘霞之中已有零星點點。

游雀廷望向天際,自言自語道:“峻陵峰六牙子擅觀天象,能占蔔未來,就是不知他能否算出仙界之禍。”

阿賦愕然,“師兄說的什麽?仙界之禍?”

游雀廷垂眸望著她,“我只是猜測,師妹看到了麽?我每日都在觀察星宿,星宿上每顆隕星的位置似乎都在更變。”

阿賦搖頭:“這我看不出來。”

今夜的游雀廷話多,態度轉變,眸色傷感,雖然帶著笑,卻能看出隱藏著的落寞。

也許他是希望改變什麽,卻無能力為之。

“今日我拜見仙宗的時候,順道問起奚師叔的事情,仙宗說奚師叔千年刑期已滿,昨日便擺脫十八層煉獄,輪回轉世了。”

“什麽?”阿賦驚詫,“他轉世了?”

游雀廷點頭。

她心頭的大石終於卸下了,奚若命已經轉世輪回,她最初離開冥府的目的也達成了,可為何心底反而覺得有些落寞呢,莫不是被游雀廷的情緒給傳染了……

她甩了甩頭,準備著回去,游雀廷卻是不急不緩,返回去的路上,忽然開口問道:“我可否拜托師妹一件事情?”

她答道:“師兄且說!只要力所能及定當竭力相助。”

游雀廷忽然停下,抓住她被風吹拂的袖子。阿賦身子一定,轉過身望著他。

游雀廷道:“將來你若有機會離開仙門,幫我找找他,若找得他就帶他回來。”

阿賦重重點頭。

夜風忽起,游雀廷舒心一笑,帶著她揮袖一晃身,阿賦已經到了百納宮門口。

游雀廷示意她回去,轉身消失在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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