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笙拉著行李箱一個人去Q大報到，沒成想又被人撞到。他沒多在意，拍了拍胳膊上被撞到的地方就繼續往前走。身後驀地傳來聲清脆響亮的口哨，還有少年褪去了青澀依舊幹凈溫柔的嗓音透過耳膜清晰地傳來。

像是撼動了他的胸腔。

齊笙忍不住，就紅了眼眶。

“同學，你沒事吧？”

他回過頭，眼前是那張熟悉的臉，眼中含著狡黠的笑意，桃心型劉海，幹凈的白襯衫搭配牛仔褲，一如初見。

也恍若隔世。

齊笙楞著站在原地，他朝他走去，身旁的人流仿佛不存在，他只看得到他一個人。

“顧北辰，”他輕笑：“久等了。”

眼中細碎的光亮閃著笑意，仿佛星雲一般耀眼。

顧北辰走到他面前，少年嘴角上揚起一抹弧度，眉目溫柔可入畫。

他挑眉：“沒關系……至少，我等到了你，不是嗎？”

你讓我知道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齊笙點頭，口中的糖化掉，荔枝的甜味像是一直甜進了心裏，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你報的哪個系？”

“文學系。”

顧北辰詫異：“可是，學的不是理科嗎？”

齊笙打開手機，找著入學信息。

“我第一次為自己做出選擇，你別這樣說我。”很讓人覺得挫敗的啊……

他把手機扔給顧北辰：“入學信息，帶我去找地。”

少年拉住他，手掌溫熱：“吶，以後沒課了，我去找你。”

“嗯。”

齊笙想起高二文理分科那年，他拄著筆想也沒想就寫上了“文”。旁邊幾個女同學悄悄談論著顧北辰是學的理科，齊笙的文科拔尖，可理科成績平平。看著眼前的紙咬碎顆糖後，齊笙聽著她們的談話想著顧北辰，果斷用筆劃掉了“文”改成了“理”。

自此奮力追趕，不敢懈怠半刻。

到了高考填報志願，齊笙沒有跟父母商量。他們一直希望他出國留學，絲毫不在意他根本就不認路的問題。

他們從來都是這樣。

齊笙自己本來對他們也沒什麽期待。

齊笙估著自己的分數報了Q大的文學系，他根本就不喜歡理科，所有的一切只不過都是為了顧北辰而已。回家以後告訴父母他填的是Q大的文學系，不出意外地遭到了訓斥。他無力與他們辯駁什麽，只是沈默地聽著。

很多時候他們家裏解決問題都是這樣：父母惱怒地訓斥，甚至有時還有動手的意圖，而齊笙低垂著頭不知道有沒有在聽。等到父母罵累了他就點點頭證明自己聽過了，以後會改正。給兩人倒杯水放在桌上然後回房間。

這次依舊是這樣。

齊笙盯著鞋尖，是他沒有聽他們的話，選了Q大，沒有什麽好解釋的。事實如此他也無法反駁。不過好在Q大也是全國排名很靠前的大學，齊笙的父母在嘆息了幾日後接受了現實，不再抱怨什麽。

……

大學的生活枯燥而乏味，齊笙一只手抱著杯豆漿，無聊地咬著吸管，另一只手在結了霜花的窗上畫著老舊而平淡無奇的笑臉。冰涼又有些濕潤的玻璃貼上同樣冰涼的指尖，齊笙胳膊上自然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老教授正在講臺上講著西方文學的特點，他毫無起伏的聲音讓齊笙忍不住打了個呵欠。教室裏的人大都無精打采，或者低頭玩手機，或者趴著睡覺。幹什麽的都有，就是沒有好好聽課的。

估計當時都是覺得這個老教授的專業課考試容易過，才選擇這個課程的吧……

齊笙這麽想著喝下了最後一口豆漿，打開了手機調成靜音。因為忘記帶耳機，於是只能看著字幕補番。

等到了下課，他退出了界面。沒剩多少電量了，他拿出充電寶給手機充上電，打開了QQ，一條條回覆著消息。顧北辰就站在他的教室門口等他，他無意識地晃動著手中的空杯子，在回覆完以後收起了手機。

他接過齊笙手中的包：“下午有個聚會。”拉過齊笙的手放進了自己兜內取暖，他接著說道：“學生會成員組織的聚會，一起去吧？”

齊笙點頭。

他描摹著少年手指的輪廓：“……不過那些人定下的地方離這兒很遠。”

少年手指反扣，與他十指交纏：“無所謂啊，不是有你在嘛。”

顧北辰聽著少年對他的依賴輕笑：“KTV的話，你能去嗎？”

齊笙楞住，片刻後遲疑地點了點頭。去了，應該可以不唱歌的吧……

……

在KTV裏——

人群大聲喧鬧著，齊笙坐在角落裏叼著根哈密瓜味的棒棒糖玩著手機，一個戴著細邊彩色鏡框的男生見他旁邊沒有人便湊了過來。

“齊笙，你也唱一首吧？”他小聲地詢問。

齊笙認出了他，這人一向的奇特審美風格還真是一點沒變。還像高中一樣，這麽的……驚艷世俗。

他笑著搖了搖頭，不著痕跡地向後退了退：“算了吧。”

顧北辰註意到了這裏的動靜，離開點歌機，徑自坐在了齊笙身旁：“在聊什麽？”

“啊……會長好。我在問副會長能不能唱一首歌。”男生向上推了推鏡框，不大的眼中滿是期待：“畢竟沒人聽過副會長唱歌嘛……”

不知是誰無意點錯按下了點歌機上的暫停鍵，屋內頓時一片寂靜，只剩那男生剛才的話語在屋內回蕩。

人群開始起哄，齊聲要求齊笙唱一首。

齊笙唇緊抿成一條縫，攥緊了手機。顧北辰笑笑，問他：“可以嗎？”

他抿著唇沈默，內心掙紮激烈。人群都很期待他唱，就在顧北辰以為他不會回答時齊笙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

顧北辰去了另一邊給他拿話筒，齊笙並不知道，接過了另一個女生給他遞來的話筒，下意識地攥緊。

就在眾人沸騰的歡呼聲裏，音樂的前奏驟然響起——是陳粒的《大夢》。

他深呼吸幾次，做好了心理建設，開口，唱著變了調的歌。

“我的左眼火山噴發，熔巖如瀑；右眼中星雲閃爍，一瞬間宇宙生，一瞬間宇宙滅……”

人群中有人笑出了聲，顧北辰冷眼掃過，他感到一陣寒意，不禁噤了聲。

顧北辰終於明白為何齊笙總不願意唱歌，就算是哼唱也不願意。他看著齊笙，少年頭微微低垂著，聲音越來越小，卻依舊唱著。包間裏墻上掛著的大燈打下來的燈光亂晃，點歌機上燈光調的是暖色，看起來卻還是那麽冰冷。

“大風卷來，如如不動——”

他睫毛輕顫，眼中的光芒黯淡，像是被雲層遮住了光亮。

顧北辰突然就後悔了。

他閉上眼，煩躁地揉了揉頭發，低聲罵了一句。

“艹！管你們什麽反應，老子現在就要帶齊笙離開這！”

自己這到底是在幹什麽啊！

怎麽能讓齊笙這麽難堪呢！

這些……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顧北辰忽的站起身，不顧他人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徑自走到了齊笙面前，抽走了他緊握著的話筒，按下了點歌機上的暫停鍵。

“在座的各位過分了啊！我以前識人不清，真不知道原來你們都是這種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剛才笑出聲的那些人，冷冽且藏著銳利的光的視線掃過每一個人的臉，讓人從心底裏感到畏懼。包間裏一片寂靜，連呼吸聲也都幾乎聽不見。

顧北辰說完扔下話筒拉起了齊笙就往外走。

少年的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齊笙低垂著頭，黑色的發絲垂下遮住了一小部分臉，讓人看不出情緒。顧北辰拉著他一路回了學校，兩人相對無言。

只是顧北辰的手還緊緊地抓著齊笙的手腕。

……

齊笙沈默地跟在顧北辰身後，低頭揉著自己的手腕。上面一圈紅印觸目驚心，但畢竟顧北辰沒有失去理智，這也只是看起來嚇人而已，其實並沒有多疼。

他有些不是很懂顧北辰。明明被圍在KTV包間中間被眾人嘲笑的那個人是他，可現在這樣看起來倒像是他顧北辰才是那個受了委屈的一樣。

他的腳步快到他有些跟不上。

“顧北辰！”齊笙有些氣憤：“你能不能慢一點！”

顧北辰停下步子，齊笙險些撞上他。

“你現在做出這個樣子到底要幹嘛！”

他轉過身，猛地擁住他：“對不起。”

齊笙楞住了。

他輕擁著他，鄭重道：“對不起。”

他的懷抱如同陽光，幹凈而溫暖，嗓音也一樣的幹凈溫柔，還帶著歉意。

“我不知道會變成那樣……若是我早些知道，絕對不會讓你唱歌，就算是弄得他們都不高興，我也不會讓你唱。齊笙……我對於感情遲鈍得很，若是我哪裏對你不好了，你生氣了，一定要告訴我……千萬別委屈了你自己來遷就著我……”長長的睫毛顫動著投下一片陰影，顯得傷感。

齊笙了然，原來，他是在為他被人嘲笑受了委屈的事而責備自己，也在對他歉疚嗎？

他眨了眨眼：“你一直對我很好的……今天的事，也不是你的錯。”

他從他懷抱中掙脫出來，後退兩步看著顧北辰，雙手卷成筒狀放在嘴邊喊了句話。然後低頭盯著鞋尖，不敢看顧北辰的臉。

顧北辰輕笑著回了一句話，臉上掛著痞笑，手上隨意比劃著的動作意味下流。

齊笙驀地就紅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  不了解大學，望包涵。

承蒙厚愛

感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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