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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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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顯然是個警告。

雲淵坐在霍銘懷裏, 瞇著眼註視身後那片陰森墓地,也不知心裏在想什麽,眉間淡漠若隱若現,一時間也沒露出起來的意思。

明知雲淵只是在思考,霍銘感覺到腿上重量,耳根依然不由自主發紅。但此時他壓根顧不上自己心裏那點兒小泡泡,小心護著雲淵, 不動聲色檢查過情況,確認他沒有受傷才放下心。

幸好剛才出現意外時他與雲淵站得極近,他本身又是對身體控制力較強的劍修, 才能好好護住雲淵。

對自己這次反應還算滿意,霍銘扶著雲淵從地上站起,湊到他耳邊低聲詢問了幾句。

“可是有新發現?簡前輩……不見得當真不顧你我兩個後人死活。”

雲淵斜霍銘一眼,似笑非笑道:“你這不是都有定論了, 還有什麽好問的。”

霍銘道:“我只怕自己駑鈍,胡亂猜測反倒帶累了你。”

明裏暗裏捧著雲淵, 霍銘不惜自黑也要誇讚心上人聰慧厲害,雲淵沒聽出他本意,但多少覺察出一點兒違和。偏生霍銘這人不要臉得緊,面對雲淵的審視泰然自若不說, 還毫不猶豫又給自己師尊簡靳炎扣了個編排徒弟四肢發達的大帽子。

他對雲淵道:“我師尊常言我見了對手便不顧一切,十回裏總有八、九回要頭腦一熱。”

雲淵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心裏卻愈發怪異。

看霍銘對他那個熱乎勁兒,真不像有不少對手可以隨時切磋的樣子。

還是說他只想找同靈根的劍修對手?

狐疑地望向霍銘, 霍銘仍八風不動,雲淵眉心跳了跳,最終岔過這個話題。

“既然你心裏也有猜測,那就陪我試一試。”

霍銘道:“不若我來試?你對細節頗為敏銳,屆時真出了問題,有你在旁我也有更多機會逃脫危險。”

他知道雲淵實力不弱,可無論如何,他都不願雲淵以身犯險。

雲淵擺手拒絕了霍銘。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事情。乍看他的確是個心思細膩敏銳的人,不然也不會觀察到那麽多線索,一個機緣連著一個機緣趕場。可實際上,他不過是仗著自己走過一遍存稿劇情的便利,沒有錯過本就屬於他的東西罷了。

而且他心裏明白得很,他身上其實有個無法消弭的巨大缺陷。

相比之下,霍銘眼睛是真的非常利,運氣似乎也算得上不錯。

若是按照霍銘的說法,由他來做試驗,霍銘來為他護法,平安無事的幾率會更高。

“再說你境界比我高,如果出了事,我未必能拉住你,你卻有很大可能把我拉回來。”雲淵認真道,“簡尊者手裏應該有不少特殊法門吧。”

霍銘面露為難之色。

他師尊手裏的確是有不少特殊保命法門,可他才入門,學會的一共就那麽兩個,一旦使用肯定會暴露身份。

眼看雲淵已經打定主意,霍銘無法再勸,只能做好心理準備,哪怕被拆穿也要好好保護雲淵。

不過等雲淵真盤膝坐下開始修煉時,他才發現情況遠比他們預想中要好。

雲淵沒有猜錯,比起修士的血肉骨骼,蟲群確實更喜歡吃靈氣。

在調動天地靈氣入體時,雲淵明顯感覺到很大一部分靈氣被蟲群截獲,以特殊方式吸收。且不知是不是錯覺,接引入他經脈的天地靈氣竟好似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更純凈溫和一些。

天地靈氣越是純凈溫和,就越能加快修士的修煉速度,還能輔助祛除修士肌體中的雜質。

這種好事可遇不可求,雲淵想到自己的身份,心中一動,越發肯定蟲群對他而言是個助力。

大概作為徒弟,雲淵與撲街道人思維真在一條線上,沒過一會兒,蟲群吸收靈氣的速度加快,雲淵能正常得到的天地靈氣更加稀少。相對的,另一股精純到極點的靈氣則從蟲群中反哺出來,快速填補了天地靈氣的空缺,一股腦湧向雲淵,瞬間給他帶來巨大的好處。

當然,也免不了錐心刺骨的疼痛。

饒是雲淵對疼痛忍耐力強到一定界限,此時精純無比的靈氣入體,他仍感覺每一寸經脈、每一處血肉都像被鋼刀刮過,劇痛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甚至覺得腦子都要融化了。

但雲淵沒有停下。

在靈氣運轉間,他明顯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被從血肉經脈中剝離,由靈氣推動著一點點溢出體表。

咬緊牙關死活不肯痛呼出聲,他閉著眼睛內視丹田,以觀察真元運行的方式轉移註意力。

血腥味隨風飄散,但此時此刻,沒有一只蟲子湧向雲淵,全都仰望天空,悉悉索索吞噬著什麽。

霍銘看著一身血色的雲淵,眼睛一片通紅,心臟一抽一抽直發疼。

明知道這對於修士而言是好事,可他就是無法忍受雲淵受苦。

這不是個好兆頭。

他必須理智一些。

霍銘不斷說服自己,一顆心卻死活不聽話,心態愈發崩裂,直到雲淵身上突然出現細微變化。

起初,只是汙垢微不可察地減少,後來,雲淵一身血色也漸漸退去,緊皺的眉心緩緩松開,牙關不再緊咬,身體每一處都洋溢著輕松舒緩。

霍銘面色跟著一松,緊緊盯著雲淵,生怕錯過一點兒細節。

好在雲淵很有分寸,在這個關頭完全沒有松懈,一點點加速這個過程,直到自己恢覆如初。

霍銘忍不住笑了:“看來,肉身強度不止上升一個檔次。”

他不過是自言自語,為雲淵開心,沒想到話音一落,雲淵便順口回答了他。

“不只是肉身,五感也有增強。”雲淵閉著眼睛道,“我從沒有一刻感覺自己有這麽舒坦。”

比自己剛出生時也不差什麽了。

霍銘高興道:“恭喜道友得此機緣。”

雲淵也笑了:“同喜同喜。”

他聽得出來,霍銘只是單純為他高興,既沒有發現機緣的歡喜,也沒有被他搶先一步的不快。比起一份充滿無限可能的機緣,霍銘自始至終,仍是更看重他。

因此霍銘不急著自己試驗,而是一直為他護法,直到他睜開眼睛。

雲淵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換你去,我給你護法。”

霍銘看了眼沒東西吃又躁動起來的蟲群,答應一聲,便原地盤坐修煉起來。

雲淵一邊活動身體,適應被拓寬的經脈,一邊小心為他護法。

霍銘忍耐力比雲淵還要強些,痛苦到極點時,也不過是皺起了眉頭,別說痛呼,連悶哼都沒有一聲。

雲淵見狀,不得不心悅誠服道一句“厲害”,對霍銘愈發期待。

有這樣一個對手經常切磋互助,對他而言可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心中期待感壓過了違和感,雲淵不知不覺忽略了一些東西,在霍銘睜開眼溫柔看向他時,直接回過去一個充滿歡喜的微笑。

一瞬間,霍銘心跳失衡,耳根熱得快要燒起來了。

他的心上人,他的心頭好,是真的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讓人心動。

想到雲淵也有可能對其他人露出這般神色,霍銘眼神陡然一變,硬靠著理智壓住不悅,垂下眼瞼遮住眸中冷光,唇角挑了挑算是回了個笑。

雲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了?”

霍銘沈聲道:“我發現,蟲群似乎能直接凈化修士體內真元。”

雲淵沒想到霍銘膽子這麽大,當即吃了一驚:“你怎麽說都不說一聲就瞎試探?!哪怕現在沒出事,你這樣還是讓我很為難!”

什麽都不說就胡來,到時候如果出了問題,簡靳炎怕是饒不了他。

霍銘擡起頭,眉頭皺得死緊:“不是我貿然試探,而是蟲群忽然發生變故,捕捉我的真元……”

聲音漸小,雲淵看到霍銘對他做出口型“有人在附近”,眸中冷光閃爍,頃刻明白了霍銘未盡之語。

是他們之前遇到的黑影!

不動聲色向霍銘打了個毫無意義的手勢,雲淵細細感知,果然察覺到附近有一股細微又怪異的靈氣波動,圍繞著蟲群打轉,即使被吞吃依然不肯退去。順著這股波動向往追查,在雲淵五感範圍外,波動才漸漸削弱,簡直蹊蹺極了。

雲淵看向霍銘。

霍銘搖搖頭站起身,拍著雲淵肩膀,示意雲淵去凈化真元,他來護法。

“這般機遇不可多得。”他湊近雲淵耳畔,“那人走遠了,未免他再回來,且小心行事。”

雲淵一語雙關:“你說得對。”

霍銘爽快笑了聲:“我猜測凈化真元危險性不高。此處蟲群似乎對含雜質的靈氣喜愛超過正常靈氣,只怕它們性情如此兇戾,也是因為雜質吃多了。”

雲淵不可思議地看了眼霍銘,沒想到他居然能說出這麽離譜的話,心道還雜質吃多了,騙人也不是這麽騙的,這種話對方聽了是不會上鉤的!

畢竟如果埋骨地的蟲群真有這般功效,修真界修士早就對它們趨之若鶩,哪還能繞道走?

想用這種方式引出黑影,到底是霍銘傻了還是黑影傻了?!

霍銘只做不知雲淵的質疑,又肯定道:“既然它們能反哺純凈溫和的靈氣,能凈化真元、反哺真元好似也不是那麽意外了。再者,尋常時日埋骨地也未見靈氣漩渦,可見平時它們也不是以大量靈氣為食,如此一來倒解釋得通。”

言罷,霍銘沖雲淵眨了眨眼,讓雲淵配合一點兒。

雲淵一臉漠然,哦了一聲便盤膝而坐,認真凈化起真元。

凈化真元沒有凈化肉身那麽痛苦,雲淵掌控能力又很強,梳理真元的速度遠比霍銘更快。

不過在意識到蟲群的好處後,他便沒有太早起來,將剛發現的兩點結合在一起,試著沖擊築基中期。

霍銘看到雲淵嘴上不說,實際行動卻很配合,臉上傻笑止都止不住,小心翼翼觀察了一會兒,自己也坐下按照雲淵的方式開始修煉。

大抵是因為築基修士不會餓,兩個人這一修煉便忘了時間,以致他二人先後突破睜開眼時,已經過去了數日。

看著彼此一身狼狽的模樣,雲淵臉上露出個淺淺的笑容,霍銘也含笑指了指雲淵的道袍。

雲淵彈了彈道袍,淡淡道:“沒聽見什麽不對的聲音。”

霍銘承認錯誤道:“是我想當然了。”

這般說著,兩人看了看埋骨地外漸漸退走的蟲群,不約而同掏出傳訊符箓激發。

這一次,蟲群沒有阻撓兩人,傳訊符順利激發,飛向兩個不同的方向。

雲淵默默看著傳訊符遠去,心中一動,伸手將大骷髏給的靈元取出,果然見靈元已經被消磨掉大部分,只剩三分之一虛虛團著。

霍銘見狀也取出靈元,果不其然同樣被消磨許多,只剩不到四分之一。

兩人對視一眼,算是明白大骷髏給了他們什麽機緣。

起身向大骷髏消失的方向一拜,兩人默契將部分細節瞞下,在簡靳炎到來後只提及大骷髏所在和對方給予機緣之事,未提及詳細情況。

簡靳炎無意深究弟子機緣,知道弟子得了好處也便罷了。

他將註意力轉移到雲淵身上,問道:“你既得了我祖上傳承,自當與我入太真宗,可有異議?”

由於簡靳炎並非強制,此時語氣也就十分溫和。即便用詞有些生澀,雲淵也能聽出對方語中好意,自然未覺得對方有多強硬。

“晚輩本就想參加太真宗收徒大典,”雲淵道,“雲家也有意舉家遷移。”

簡靳炎了然道:“你且放心,無人敢阻撓雲家遷徙之事,你自去走個過場。”

雷靈根修士無論哪個大門派都搶著要,但既然牽扯到雲家遷徙一事,該走的程序還是不能忽略的。

雲淵應了一聲,向簡靳炎行禮道謝,剛彎下腰便被簡靳炎扶了起來。

“如今離開山門時日尚早,下半部功法線索可在你手裏?若是事情不甚繁瑣,你且先把功法拿到。”簡靳炎溫聲提議道。

雲淵回憶了一番劇情,直接道:“只怕有些麻煩。不如先給霍銘煉制本命靈劍,功法的事情……還得再等等。”

簡靳炎以為雲淵手裏不止一個線索,聞言便點了頭,帶著霍銘與他一起離開了埋骨地。

大約是擔心蟲群去而覆返,簡靳炎帶走雲淵二人時頭也未回,於是便錯過了極其驚人的一幕——

在他們離去後,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從泥土裏爬出,躡手躡腳踏進埋骨地範圍,望著外圍滿地蟲子爬過的痕跡,眼中帶著不正常的灼熱。

慢慢蹲下身,他仔細查看地上的痕跡,指尖小心劃過一小塊泥土,引起細微的震蕩。

“原來如此。”他喃喃道,伸手解開腰間的繩結。

本來他渾身上下包滿青黑色普通綢布,不含一點兒靈氣,起到了極佳的隱蔽作用,這時一被解開,便有血腥味和奇異的真元順著風向溢出。微風掠過地面,泥土很快鼓起一個個小包,悉索聲自地下傳來,眼中紅光大盛的蟲子一只只爬出土地,覆眼望向黑影,足節激烈地顫動著。

蟲口中尖牙摩擦,不一會兒竟有口器伸出,模樣猙獰,遍布細碎血肉,讓人一見脊梁骨就躥上一陣寒意。

偏偏黑影一副不甚在乎的模樣,將綢布徹底解開後,又用雙手拉住自己胸口的皮膚,一個用力便將皮膚生生扒了開來!

蟲群瞬間亂做一團,淒厲尖嘯連綿不斷,回蕩在埋骨地上空,攪得天地靈氣激烈震蕩。

黑影笑了一聲,充滿興奮地把自己一身皮膚剝了下來,扔進蟲群之中。

蟲群如同瘋了似的一擁而上,將人皮拖到地上,用力撕咬著。

一開始只有皮膚附近的蟲群能吃到東西,其他蟲子都在焦急地打轉,試圖找到縫隙擠進去;後來外圍的蟲子突然發難,全然失去了最初雲淵他們見到的紀律性,癲狂地互相攻擊,只為得到那一塊皮膚。

黑影又笑了一聲,默默註視著滿地飛濺的液體,見蟲子開始撕咬彼此,地上漸漸散落不少殘骸斷肢,這才蹲下身來,用手按住泥土。

血液滴滴答答落下,染紅一片土地,卻沒有一只蟲子對此有反應,紅光閃爍的眼仍盯著同類。

隨著紅光越來越亮,死亡的蟲子越來越多,有什麽東西漸漸流向黑影按在地上的手掌。

他一張只剩肌肉血管的面龐露出享受之色,瞇著眼睛揚起頭,整個人飄飄然,仿佛感受到了世界上最讓人沈迷的舒爽。

廝殺愈發激烈,人皮很快被吞噬殆盡,蟲子眼中紅光閃動,不一會兒就恢覆了正常黑色。

它們調轉身體,凝視著黑影,悄無聲息踏過同族的屍體,爬過埋骨地的邊界線,向毫無所覺的黑影進發。

直到黑影被蟲群淹沒,發出讓人發怵的淒厲慘叫,蟲群才跟著再次尖嘯起來。

兩道聲音混在一起,傳遍整個埋骨地,但不知為何,又被限制在埋骨地之中,一星半點也沒有洩露出去。

漸漸地慘叫聲弱下去,尖嘯消失,蟲子們回歸地底,才有一道青紫光芒在埋骨地上空一閃而逝。

而埋骨地深色泥土之上,一片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留下。

有風卷過,將無形的東西吹散於天地之間,即使遠在城中,雲淵與霍銘依然同時頓住動作,對視一眼,怪異感盈滿心間。

雲淵小聲問道:“你也感覺到了?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說不好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就是心頭有股奇異的感覺,讓他有些焦躁又有些莫名的慶幸。

霍銘道:“很難言明。”

他同樣說不出來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而且他的感覺其實要比雲淵更加覆雜。除了焦慮與慶幸之外,他心頭還盤旋著一股喜悅,以及一股細微的幸災樂禍。

太覆雜了,覆雜到他不知道如何尋找頭緒的地步。

“連個推測方向都沒有,這就麻煩了。”雲淵皺起眉,“不過感覺不是壞事……”

或許又是什麽隱藏劇情隱藏機緣?

按照他師尊那個尿性,倒真是很有可能。

於是雲淵補充道:“你和我都只是築基,心血來潮不一定準確。既然沒頭緒,不如就這樣吧。”

霍銘點點頭,既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他也不打算在這上面糾結,幹脆轉移話題說起他認為重要的事情。

“你傳訊發到了何處,為何無人來迎你?”

雲淵道:“只是通知家人可以準備動身了。”

霍銘心領神會,暗自考慮一番,覺得自己也是時候給家裏傳個信了。

若他靠山不是太真宗,或許兩家一起行動還有些打眼,眼下兩家同時遷徙、互相扶持,卻是不可多得的好時機。

霍銘想到兩家一同行動會造成的結果,心情立刻愉快起來。

雲淵覺得霍銘高興得莫名其妙,但霍銘這個人本身就莫名其妙得很,見多了他竟然有些麻木了。

沒有詢問霍銘為何高興,雲淵隨便他見天樂呵,直到太真宗收徒大典開始。

準確說來,是十大道門同時舉行的收徒大典正式開啟。

有霍銘和簡靳炎兩位內部人士,雲淵報名太真宗比旁人簡單許多,名字也直接在宗門上層掛了號。

不少長老、真君十分看好雲淵,對簡靳炎也頗眼熱。

“本身便是雷靈根,又收了一個雷靈根大弟子,如今多半又會有個雷靈根小弟子……雷靈根果真得天獨厚。”

“嗤。你且少亂用幾個成語罷,得天獨厚是這般意思?不過說來他運道的確不錯。”

“此言何解?”

“他那大弟子不過是三靈根變異而來,這雲淵確實天生天養的雷靈根,若是能收入門下,何愁傳承不茂?”

“一派胡言!雷靈根最初哪個不是變異而來,哪裏會比雲淵差?如今的小輩都如此浮躁,隨意便敢踩著師兄師姐上位?!”

“你且看吧,他二人必有爭端!屆時腥風血雨,不外如是。”

“這才是胡言亂語!你是瞧不起簡靳炎這位師叔,還是瞧不起掌門眼光?”

酸言酸語一起,爭端初現端倪,倒給雲淵惹來更多註意。

好在他一向不在意其他人目光,即使被數位大能註視著,仍能心平氣和地參加比試,每一場都正常發揮。

“心態不錯。”有人讚了一聲。

也有人嗤笑道:“看來他與簡師叔一脈關系果真親近,登天梯不提,其他幾場也毫無慌亂之象。”

“你既不喜此子,何必來此旁觀?既已旁觀,又何必口出惡語,隨意揣測前輩之意?”一位尊者警告道,“不過一金丹,且老實些,多將心思放在修煉上。”

被此人面上冷漠攝住,周圍一圈人都悻悻閉上嘴,在心裏琢磨著這位返虛尊者為何會替雲淵出頭。

這位尊者掃了一眼附近幾人,並不在意他們的想法。

他境界足有返虛,資格、實力比簡靳炎還老些,於他而言,幫助雲淵也就是說句話的事情,端看他願不願意。

當然,一般情況下,他通常不願意為小輩背書,雲淵的確算是個例外。

因為他看中了雲淵心性,想收雲淵做弟子。

太真宗收徒大典一共有五關,第一關是常規的登天梯,與其他九派一起進行,在規定時間內登上九百九十九階就算過關。其後四關根據宗門不同,會分出數個不同關卡,修士在接下來十五日內可以嘗試三個宗門,至少通過第二、第三關才能繼續參加宗門具體考核。

如太真宗,第二關是鐵索天塹,第三關是星鬥法陣;琉焰派,第二關是清焰棋盤,第三關是重水法陣。

雲淵這次就是奔著太真宗來的,參加的自然是鐵索天塹和星鬥法陣。

對於雷靈根而言,鐵索天塹其實非常容易,因為金屬能導電。制作鐵索的金屬性質特殊,雲淵只要以真元連通天塹之上那根鐵索,就絕對不會被颶風吹下去。

星鬥法陣對雲淵而言有些難度,他對陣法並不擅長,以正常方式破陣很可能會超出規定時間。

好在他別的不擅長,以雷光搞個修真界強拆還是不成問題的,當時幹脆暴力破陣,直接打穿陣法出來了。

一個上午連過三關,太真宗已經有萬餘年沒有遇到這麽有天賦的修士了,這位尊者理所當然對雲淵多關註了些。

趁雲淵午休時機,這位尊者暫時離席去尋了簡靳炎。

簡靳炎聽聞他來意,想也沒想直接道:“付師兄,雲淵已有師尊。”

付尊者有些不悅:“師弟已有一名親傳弟子,而本尊膝下連個記名也無,鎮日霸著天賦過人的晚輩,師弟未免也太貪心了。”

雷靈根在這方修真界十分稀少,且只有因機緣自然變異及繼承祖先變異雷靈根兩種情況,便是大宗門有意盯著,往往也未必真能守到雷靈根。簡靳炎一族雷靈根出現幾率已經不低,如今又有一個變異得到雷靈根的大弟子,還想搶占一個血脈傳承得到雷靈根的小弟子,在付尊者看來的確有些貪心。

簡靳炎心知肚明對方想法,當即對他道:“雲淵師尊並非是我,乃是一屆散人。蔣興原有意願收他為徒,但他意志堅定,已然拒絕。”

付尊者還真沒想到這裏面有蔣興的事情,聞言不由吃了一驚。

“蔣興?!他禍害的金火靈根和異雷靈根小輩不少,這麽多年來竟還不消停?!”他怒道,“師弟且將此事詳細說來,莫要為蔣興隱瞞!”

簡靳炎當然不會為蔣興隱瞞,將事實和盤托出後,又特意提起雲淵一家居住在風清城。

“他近日要接家人來太真宗附近居住,師兄若是想,可以盯著雲家。”

付尊者註意點不在雲家其他可能存在的雷靈根身上,稍作思索便有些驚異地看著簡靳炎。

“師弟所說風清城……雲淵莫不是你那弟子的——嗯?”

簡靳炎挑了挑唇角,頷首認了這個說法。

付尊者一拍雙手:“怪道你這般護著他,原是有此淵源。只是話說回來,這小輩師尊只是個散修?”

簡靳炎沒有隱瞞:“他手中有我先祖傳承,勿論他師尊如何,僅此一點,他便註定要入太真宗。”

“不錯!此言在理!”付尊者讚同道。

聽了簡靳炎這一番話,他再也沒有不悅,對雲淵更是充滿期待,琢磨著到時即使不收雲淵為徒,對他多加指點也可行。

有了主意,付尊者心情不錯,然而方一回到席間,好心情便被宗門一群元嬰打破。

原來在他離席去尋簡靳炎期間,雲淵又迅速把後兩關也過了,當場便受到太真宗元嬰們的召見。

本來元嬰們不等付尊者回來,便是想借機收下這個徒弟,到時即使付尊者心有不悅,木已成舟他也做不得什麽。付尊者本人又算得上講道理,待雲淵拜師過後,他們親自前往付尊者處講明厲害,認真致歉,此事多半也就揭過去了。

元嬰們想得很好,卻不想剛實施到第一步,計劃就夭折了。

雲淵直截了當拒絕了他們,表示自己已經拜過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不願欺騙諸位真君,只能遺憾拒絕。”

有些人品端正的元嬰聞言立刻放棄念頭,有些別有打算或本身便自視甚高的元嬰則細問了一番。

“你師尊莫非是簡師叔?”

雲淵道:“不是,我師尊不過一介散修,並不能與簡尊者相提並論。”

幾位元嬰聞言,立刻便表示雲淵如此做法是在自誤。

有高傲者道:“區區一個散修,也配收雷靈根為徒?你跟著他修習,只怕走彎路都是小事,他能直接壞了你道途!不若早些將那可笑念頭,拜本座為師,還有挽回餘地。”

有輕挑者道:“你師尊倒是有些意思。不知他如今身處何處?若是不忙,且來太真宗闖闖山門,也好與弟子團聚。不過……只怕他一介散修能力不足,屆時連你這個弟子也跟著沒臉。”

有簡單粗暴者道:“師尊什麽師尊,這種散人太真宗不承認。你既進了太真宗,也不必害怕與他翻臉,我與你撐腰便是!”

這些提議雲淵自然不可能答應,於是一一婉拒。

元嬰修士心高氣傲,已被拒絕一次,再被拒絕第二次便有些不悅。

若是一般人這麽做,他們早就發怒了,也就是雲淵身負雷靈根,他們才自認和藹給了第三次機會。

“本座說過了,若是擔心被你那師尊報覆,且讓他自來,本座有的是法子教他做人!”

“一介散人,平日連指點也無,你與他斷絕關系算不得叛門,無需為此憂心!”

“若是你覺得另拜他人為師不孝,且讓他來尋本座,本座自會與他補償!料想他一個散修,既拒絕不了加入大宗門的機會,也拒絕不了本座給出的資源!”

這些話說的,簡直就是在指著雲淵罵他師尊是個賣徒弟的小人,恨不得能狠狠給雲淵心窩子裏戳幾刀。

雲淵垂下眼,默不作聲,心裏有些同情這些不明真相的元嬰。

雖然他師尊連個修士都不是,但這方修真界和他師尊脫不了幹系。

萬一他師尊哪天放飛自我寫個什麽地震海嘯世界末日,到時候整個修真界跟著天翻地覆,就問你們一群普通修士到底怕不怕!

哪怕沒有地震海嘯,只劇情放飛一條,就夠所有人受得了。

比如強迫癥遇到米飯粒,密集恐懼癥遇到強迫癥。

別以為他師尊不會寫,就他師尊那個尿性,除了徒弟以外的角色,遇到什麽奇葩事件都不是奇事。

母星那地方風水有毒!

他師尊不皮一下才怪!

見雲淵這般反應,元嬰當中有人直接沈下臉。

“這也不敢那也不敢,你莫不是壓根沒有師尊,只是打算待價而沽吧?難不成,簡師叔拒絕了你?”

“又或者是想等師叔們親自來尋你?雲淵,雷靈根再稀少,能稀少過返虛尊者?本座直言不諱,你不必仗著天賦擡高身價,你有多少能力,本座心中清明!”

“既然一開始便不想另拜他人為師,你還尋宗門作何?直接同你散修師尊自去便是!求到太真宗來,又死活不肯按規矩辦事,本座看你是又當又立,想把我等當做踏腳石。你這等徒兒,本座當真要不起!”

此人一句話戳中不少元嬰心中隱秘擔憂,看向雲淵的眼神一下就變了。

雲淵心道不好,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人堵了回去。

有脾氣火爆的立刻便道:“也是,想當初蔣興便是這幅作態,得了傳承便得了傳承,一口一個散修師尊沒得讓人笑話!若不是那癟犢子,本座當初也不至於錯過救援時機,害宗門功臣之後枉死他鄉!”

“你這才到哪兒?!本座當初可是被蔣興硬拉著,要死要活求本座為他尋金火靈根或異雷靈根弟子傳承功法,好讓他過世的師尊安心呢!”

“師兄們莫說了,當初蔣興那蠢貨離開宗門雲游,還是逼著師弟我給出的令牌!現下想來,當初若是我不顧慮那麽多直接結嬰,便也沒有蔣興借我手離開之事了!”

“師弟如此一說,我卻想起蔣興借我弟子執行任務時機聯絡其他門派‘好友’之事。我早就說過,此人既與琉焰派有仇、在琉焰派又有摯友之事無比蹊蹺,若非我弟子閱歷尚淺未留下證據,宗門也不會忍他至今!”

“正是如此!話說回來,雲淵仿佛來自琉焰派轄下城池?”

此言一出,所有元嬰看向雲淵的眼神愈發陰冷,眼角眉梢充斥著探究。

居然是被蔣興帶累了?!

事態發展至此,雲淵心知即使亮明他與蔣興之間的恩怨也無濟於事,當機立斷決定說出他手裏功法之事,以證明他入門另有原由。

不過老天今日大概是一直在和他作對,他又一次沒來得及開口,便有元嬰直接指著他下了定論。

“我觀你神情,多半是另有緣由,或許也的確是我等想太多了。但,我太真宗從來不缺弟子,你又是自琉焰派轄下城池而來,本座不願冒這個險!”

“傳本座法旨,將雲淵從太真宗名冊上除名,以後不許他參加太真宗考核!”

這位元嬰語氣太過堅決,雲淵面色一變,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解釋。

“我手中傳承來自簡尊者先祖,此事簡尊者已經知曉。待大典結束,簡尊者將與我一同前往傳承地點。”

元嬰們聽雲淵言之鑿鑿,驚疑不定地看著他,許久方才那位元嬰才皺眉應下話。

“既如此,先記你一個有可疑。待此事查清,你若當真無辜,無論任何後果,本座一力承擔!”

“有可疑個屁!”付尊者喝道,“太真宗何時有這等規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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