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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天姿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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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雲煙搖了搖頭,眼神清幽,“身上沒病,心病藥石治不得。”她倒頗懂醫理。說話也脆快,看來她久居宮外,沒有染上些汙穢氣息,性子自然耿直些。照她這樣,怕是很難適應宮中生活。

慕容寒枝笑笑,“公主能想明白這個就好,我知道有些話說了,便顯得我托大,但沒有到最後一步,誰也不知道結果怎樣,若是最後躲不開,那就最後再愁再苦,現在公主何必給自己如此大的壓力。”

曲雲煙終於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沒什麽特別的表示。“果然是托大,要被利用的人我,不是你,你當然會這麽說。”

桑雨啞然:剛才她也想勸主子來著,可又知道主子這會兒什麽話都聽不進去,就沒敢說。現在看看果然是,要換做是她的話,也說不出這麽有道理的話來,怎奈主子還是聽不進去,能奈她何。

慕容寒枝點點頭,一點都不著惱,“公主說的是,我知道公主和殿下很信任我。就沖這份信任,我也想多替你們做些事,到時候只要是我能做的,一定做。是真的。”

曲雲煙沈默了一下,突然銳利了眼神,“阿鳳,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那會兒她說起自己的事,慕容寒枝明明一副不想攬上身的樣子,還要急著離開,可現在不但不急了,還處處想要幫他們,是什麽意思?

慕容寒枝不驚不懼,神情坦然,“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因為我看得出公主和殿下都是重情重意之人,我幫了你們,並能換得你們相報,而我日後若是有用得著公主殿下的地方,想必你們也不會推辭,是嗎?”

桑雨暗暗一驚,繼而又釋然了:說到底這世上的人都是這樣的,哪有白白施恩於人、受恩於人的。自然都是懷著別樣目的。不過,慕容寒枝這樣也不為過,不然她憑什麽要不顧自身安危,卷入宮廷爭鬥當中?

曲雲煙靜靜看了她一會,眼神慢慢溫暖了起來,點頭,“你說的對。”

“那就行了,”慕容寒枝突然拍了一下手,神情無比輕松,“三個……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何況公主冰雪聰明,殿下寬厚仁慈,而我會的東西也很多,若是咱們三個一起還不能成事,那只能說明對方強大到無懈可擊,愁有何用。”她自小家教甚嚴,除非被孤竹無虞逼迫之時,從不說臟話粗話,那個“臭”字,更是被她給咽了回去,臉都有些紅。

話又說回來,她倒是不自謙,居然這麽誇自己,桑雨不禁抿唇直樂。不過,在不久以後,她就徹底領教了慕容寒枝的本事,更是徹底地服了她,此是後話,暫且不表。

曲雲煙眼裏終於有了笑意,蒙面白紗在她的一呼一吸之間微微動著,讓人有種想要掀開它,一睹主人芳容的沖動----盡管慕容寒枝知道,面紗下的臉,其實已經毀了。

時令已近九月,酷熱過後,夜間偶爾的涼風令人倍感舒適,慕容寒枝心裏裝了太多的事,夜已很深,也無法安然入眠,就悄悄披衣起床,站在院中的石桌旁,微擡頭遠望蒼穹。

不知道孩子怎麽樣了,孤竹無虞有沒有著人好生照顧他,應該會的吧,孩子畢竟是他唯一的親骨肉,就算他氣她的背叛,也應該不會把氣出在孩子身上才是。

那蕭雲兒呢?不知道有沒有受她連累,被孤竹無虞傷了,甚至殺了?就算結果是最壞的,她也沒可能再回去了,不是嗎?反正她決定要離開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必將對不起什麽人,盡管她最大限度的把蕭雲兒給排除在外,但依孤竹無虞那狠辣的性子,也難保不會殺蕭雲兒以洩憤。

但這一切她都顧不得了,她現在活著的唯一支撐,就是殺望川國皇上,替妹妹報仇!“妹妹,你在天之靈必未去遠,一定要在天上好好看著我,我要為你手刃仇人,而後我們姐妹黃泉路上見,你等著我!”她咬著牙低語,表情陰森,如鬼似魅,任誰見了都會害怕。

驀地,身後響起輕輕的腳步聲,慕容寒枝心裏一動,隨風而來一陣淡淡的梅花香氣,她唇邊綻開一個無聲的笑,“太子殿下夜不能寐,是為自己,還是為公主?”

曲雲暮停在她身後,頓了頓才道,“你呢?”

慕容寒枝回身,神情傲然,“是我先問太子殿下的,是嗎?”所以,就該你先回答我。

曲雲暮怔了怔,未語先笑,“好利的一張嘴,是,我睡不著,不止為雲煙,也為我自己。”朝中形勢大為不妙,牽一發而動全身,他既無足夠的能力與之抗衡,又不願與之同流合汙,心情能好得了才怪。

慕容寒枝點點頭,“殿下跟公主的擔憂是一樣的,殿下胸懷天下,憂國憂民,將來若繼承大統,必是位仁君。”

聽著她的讚美,曲雲暮不由苦笑,“仁君?就算我想要做仁君,也要先為‘君’才行!可是我----““殿下覺得,我能為你們做什麽?“慕容寒枝突然打斷他的話,眼神銳利。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這兄妹兩個會如此信任、倚重她,除了醫術超人,她真沒有什麽本事,可以應付得了宮中明槍暗箭。

曲雲暮明顯一怔,大概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問出來,神色間略有些尷尬,但並不影響他的氣度,“阿鳳,你莫要多心,這本是我們自己的事,硬要牽扯你進來,本就不該,我們是想要你幫忙沒錯,但前提是你不能因為我們受到傷害,不然我們於心難安!”

“就憑你這番話,這個忙我幫定了。”慕容寒枝眼裏有很深的笑意,“不過要先聲明哦,假如到時候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們可別怨我。”

“當然不會!”曲雲暮驚喜至極,猛地上前一步,想一想又怕嚇到人家,趕緊退了回來,“日後我若為君,必不忘阿鳳於我們的大恩!”

慕容寒枝笑笑,眼眸越發清亮了起來。這樣想想也不錯,如果她真的能幫曲雲暮除去奸臣,她就是曲雲暮兄妹的大恩人,那如果到時候她要對付望川國皇上或者孤竹無虞,他們都不會袖手旁觀的吧?

她打的算盤倒是不錯,怎麽就不想一想,她到底能幫到曲雲暮兄妹什麽?或者說,她真要幫他們的話,要付出什麽代價,這代價是她能付得起的嗎?人哪,有時候就是太自以為是,就算最後栽了跟頭,也怨不著別人。巨估以亡。

車隊漸漸行進雪池國京城,跟塞外諸國一樣,京城總比其他地方要繁華一些,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男子喜歡頭紮麻布巾,女子則戴繡有各色花紋、形狀各異的小帽,遠遠看去,人頭攢動,鳥語花香,很是靈動漂亮。看著車窗外來來往往的雪池國人,慕容寒枝不免一陣唏噓,而後收拾起心情,用力將過往的一切從頭腦中甩出,專心對付眼前之事。

在入京這一路上,她已經與所有人套好詞----不用懷疑,這次隨行的侍衛全都是曲雲暮兄妹的人,雖然大多數死於刺客之手,但剩下的這些無一不是鐵骨錚錚的漢子,絕計不會出賣他們。所以他們就定好計,為免慕容寒枝出現得太過突然而惹人註目,他們只說慕容寒枝是公主的近身侍婢,已侍候公主很多年。

至於曲雲煙的一些日常起居、好惡等等,她也都跟慕容寒枝打了個招呼。其實,話又說回來,這些根本就不成問題,別忘了曲雲煙已經十幾年不曾回皇宮,對於她的一切,宮中人一樣陌生,還不由得她說什麽是什麽嗎?

至於入宮之後該做些什麽,慕容寒枝又該幫他們什麽,就要先等入宮之後,打探一下秦、連兩家的口風再說。一入京城,慕容寒枝就感受到一種不同尋常的壓迫感,有種冷冽的殺機圍繞在四周,直讓人喘不過氣來。看到朱漆宮門的那一刻,她心裏突然閃過一絲強烈的悔意:是不是不應該----

“阿鳳,我們這就要進宮了,記住,不要亂說話,跟著我就好。”曲雲煙囑咐她一句,對著桑雨點了點頭。

桑雨會意,輕盈地跳下車,亮出一塊黃燦燦的牌子,朗聲道:“凡請通傳,鳳吟公主回宮!”

侍衛自然不敢怠慢,轉身向裏,揚聲通報:

“鳳吟公主回宮!”

侍衛一層一層往裏通報,聲音越傳越遠,越傳越小,終於一點也聽不到了。大約盞茶時間過後,一名侍衛急匆匆地跑出來,撲一下跪倒在地,“皇上有旨,請鳳吟公主入宮!”

“有勞。”桑雨微一頷首,算是答禮,別看她年紀不大,言行舉止還真是得體,想必是見過世面的人吧。她學藝而成之後,一直跟哥哥一起保護太子殿下,出入宮廷自是不在話下,見多了人,也就不怵任何場面。

“吱呀,吱呀,”馬車緩緩啟動,慢慢往深宮駛去,慕容寒枝望著兩旁景物不住倒退,抿緊了唇:這一去,還有機會回頭嗎?

因為雪池國開國之君仰慕天朝文化,因而這宮中建築皆仿天朝皇宮式樣,亭臺樓閣此起彼伏,每到晨起日落,宮中各處光影迷離,有如人間仙境。進了宮之後,桑霖趕著馬車向太子的東宮去,曲雲煙因為才回宮,也不知道會住在哪裏,就先跟皇兄過去再說。何況皇兄身上的毒還沒有清,她也不放心。

行至東宮,侍衛們才算松下心神,駕輕就熟地各忙各的事,絕對的有條不紊。經過這一天的顛簸,曲雲暮臉上又呈現出一種暗灰色,看上去很不舒服。

“殿下快進屋去,我幫你施針。”慕容寒枝看得也有些心急,這毒最怕的就是反覆,可這一路上她缺了很多藥材,哪裏能好好調養他。

曲雲暮無力地點了點頭,桑霖扶著他到裏面去躺下,身體接觸到光滑而冰冷的綢被,他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好冷!”

“冷?”桑霖疑惑地看他一眼,再看了看外面的太陽,“殿下很冷嗎?”

慕容寒枝匆匆道,“殿下是要毒發了,你快去準備熱水,再拿我的藥方去抓藥,幫殿下藥浴,快點!”

見她變了臉色,桑霖也吃了一驚,不敢怠慢,等慕容寒枝寫好藥方,他抓起來就跑,輕身功夫一施展開來,身形化成了一道輕煙,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好快的身法!”慕容寒枝擔心之餘,也不禁咂舌,同時也覺得安心:有這樣的高手跟在殿下身邊,他其實還算安全吧。

一路車馬勞頓,曲雲煙也累了,她原本想過來看皇兄,但慕容寒枝直言她留下也是無用,她也就不再堅持。等休息一陣,沐浴過後再去面見父皇不遲----反正她也不想見這個十五年都未曾謀面的父皇,能拖一時是一時吧。

曲雲暮雖已二十三歲,卻還不曾立太子妃,只納了兩名側妃,平時也很少召她們侍寢,因而這東宮之中,大部分時候是相當安靜的。慕容寒枝初入東宮,周圍一切於她而言都是陌生的,感覺到侍衛侍婢看向她時那好奇而警惕的眼神,她更不願意走來走去,徒惹人懷疑。

桑霖的辦事速度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不過半個時辰,他已如飛般回轉,很是恭敬地回道,“姑娘,一切都準備好了,姑娘請過去看一看,他們做得可對。”

“有你在,我很放心,”慕容寒枝淡然一笑,“你背起殿下,一起過來吧。”

桑霖應了一聲,過去小心地背起曲雲暮,跟慕容寒枝一起到了東邊廂房裏,房子正中已經準備好一個大木桶,桶內熱氣氤氳,因為加了藥材的緣故,正發出一種雖然有些刺鼻,但並不怎樣難聞的味道來。“把殿下的衣服去了,扶他進去坐著。”慕容寒枝吩咐一聲,就背過身去。

桑霖又應了一聲,小心地把人放下,替曲雲暮除去全身的衣服,雖然他兩個都是男子,他侍候曲雲暮時,也見過主子赤、裸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有些臉紅,不敢稍有異動,趕緊把人放到桶裏去坐著,這才松了一口氣。曲雲暮一直在昏迷中,對這一切毫無所覺,坐到桶裏後,頭便無知地歪在一邊,臉色出奇的白。

“姑娘,可以了。”

慕容寒枝這才回過身,走到桶邊,仔細為曲雲暮把了脈,臉色稍緩,“還好,毒氣不曾攻心,放心吧,殿下不會有性命之憂。我替殿下施針,你守在門口就好。”

一聽主子不會有事,桑霖喜不自禁,對慕容寒枝自然是言聽計從,乖乖守在門口,長劍拉出鞘三分,威風凜凜的,有如天神。

慕容寒枝不禁莞爾,拿過隨身帶的包裹打開來,一排或長或短、或粗或細的銀針整齊有序地排列著,她拈起一根,在曲雲暮胸前穴道處按摩了幾下,開始下針。

桶裏的熱不斷冒上來,熏著兩個人的臉,不大會兒他兩個都是大汗淋漓,慕容寒枝故意做在臉上的妝容受不得熱氣的熏染,和著汗滴一道一道落了下去,使得她的臉白一道、黃一道,她猶自未覺。

不多時,曲雲暮輕輕呻吟了一聲,大概感覺到了異樣,慢慢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慕容寒枝的臉,他一時搞不清楚狀況,嚇得一個哆嗦,“呀!”

慕容寒枝一驚,下針的手差點拿捏不住力道,“殿下醒了?很疼嗎?”應該不會啊,她下手很有分寸,頂多會讓人有刺痛的感覺,哪裏會疼成這個樣子?

“不、不是,”曲雲暮吃力地擡起手,指著她的臉,“你的、你的臉----”

慕容寒枝一怔,突然意識到什麽,暗道一聲“壞了”,伸手摸了一把來看,果然見手指上盡是黑黃色,知道這回沒得說辭了,幹脆大大方方一笑,“做上去的妝容而已,一出汗自然就掉。殿下那時候不是問我原來的容貌嗎,現在可以看到了。”話落她就著桶裏的水浸濕手巾,緩緩在臉上擦過,再拿下手巾來時,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就現於曲雲暮眼前。

盡管因為受盡孤竹無虞對她的折磨,她的身子顯得有些瘦削,但就是這種弱不禁風的感覺,才會讓男人生出想要憐惜她、擁抱她的沖動。她的秀發雖有些亂,但掩不住天生的光澤,身上衣衫很臟,在這張臉的映襯之下,也蓋不住她的絕世芳華。

因為說什麽也沒想到,慕容寒枝居然是這等天姿國色,曲雲暮震驚之餘,都看得呆了,半天回不過神。

“殿下很吃驚嗎?”慕容寒枝笑笑,放下手巾,繼續為他施針,“還是說殿下從來不曾見過容貌勝過我的女子?”這話真狂,她也不怕曲雲暮會誤會她是以貌取人之人。

“不、不是,”曲雲暮猛地回神,臉早紅了----當然,因為他的臉原本就被熱氣熏得通紅,倒看不出特別的不自然來,“我只是、只是沒想到----呀!”這一低頭他才發現,自己居然是渾身赤裸地坐在桶裏,而慕容寒枝就站在他旁邊!“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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