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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的一個小地方,就是有關林江在顧冕身邊的時間。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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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掉,索性保持著這個前進隊形,一邊被風吹地發抖,一邊問她:“你就這麽走了,萬一顧冕追到酒店來怎麽辦?”

衛舒夷縮著脖子躲在他身後,好半晌才回答:“你今晚怎麽總在念叨他?該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亂說什麽,我只是擔心你……”

“八卦才是真的吧!”

她哼一聲,催促他走快點,又說,“誰知道他是來幹嘛的……實話告訴你,來橫店之前我和他已經見過了,他一看見我就頭也不回地跑了,就像後面有鬼在追似得。他要是真的想見我,那他還跑什麽?”

是她一貫的語氣,但又有一絲絲不同。

和說其他無關的人或物時不一樣,每每提到顧冕,她的態度,她的一切一切,都會帶上平時沒有的人氣兒。

那種能讓人覺得,她也是這塵世平凡一員的鮮活氣息。

傅容引半天沒吭聲,過後問她:“那你追上去了麽?如果你也想見他的話,不管他怎麽跑,往哪裏跑,你不是都應該追上去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想見他了?”

他一笑,“我們簽約的那天晚上,沒說幾句話,你就提到了他的名字,不是麽?別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曾經和他一起在這個圈子裏,後來又為他離開。現在重新回來,難道不是因為他?既然這些時間不足以打消你想見他的念頭,為什麽如今到了眼前,你反而不願意去面對?不會是近鄉情怯吧?”

她沈吟一會兒,說:“你不懂。”

傅容引無奈笑道:“好好,我不懂……”

“我說認真的。”

衛舒夷伸手扯他外套,在他背後悠悠道:“我回來是因為他,但不是為了他。”

“哎?”這下傅容引糊塗了。

她卻不願再聊這個話題,拍著他的背催道:“好冷好冷,走快點!趕緊回去睡覺。”

於是只能閉嘴。

到了酒店門口,衛舒夷的嘴角還沒揚起,手機就唱了起來。

盯著來電顯示看了好久,她摁下接聽,臉上的笑意盡數斂凈,一句‘餵’之後便沒有再開口。

她收起手機,對一旁靜待的傅容引說:“你自己上去吧,洗個熱水澡,早點睡,我有點事出去一下。”

心中了然,傅容引點頭說好。

在她轉身之際,還是忍不住道:“早點回來。”

她沒有回頭,只是擡手沖身後的他揮了揮。

向前走出去十幾米,一輛黑色保姆車從角落駛來,在她身邊停下。

傅容引就那麽站在原地看著,看著她遲疑,看著她上車。

直到車開過拐角,看不到半點蹤影,他才轉身走進酒店。

如果這個時節下雪的話,地上大概能留下他的腳印。

那是,一步比一步更深重的,他的痕跡。

保姆車一排有三個位置。

顧冕坐在左邊,衛舒夷坐在右邊,中間隔著一個林江。

誰都沒有開口,就像在較著勁,時間一點一滴,凝成了車內厚重的空氣。

車繞著不大的橫店轉了一圈又一圈,林江坐在他倆中間,看看左邊,又瞅瞅右邊,暗自焦急不已。

這場拉鋸戰沒有持續很久,路過一家咖啡廳時,顧冕終於開口:“停車。”

他拉開左邊車門,率先下去。

林江對衛舒夷擠出一個笑,“走吧,有什麽話,找個地方慢慢說。”

踩上堅實地面,衛舒夷站在店門口仰頭看,那招牌亮著彩燈,和從前沒有什麽不同。

這是……以往他每次來橫店拍戲,閑暇時她總愛一個人來的地方。

林江陪衛舒夷到包廂門口,卻沒有進去,幫她開門關門,獨自守在門邊。

開著空調的室內很暖和,顧冕摘下了口罩坐在沙發椅上,目光緊緊地盯著進門的衛舒夷。

她斂眸,避開那灼人的視線,在離他稍遠的地方坐下。

“你什麽時候也學會了矯情?”

他似笑非笑。

“這不是矯情。”衛舒夷微吸一口氣,“這是禮貌。”

主賓分明的位置,屬於他和她的距離。

他扯平嘴角,眸中寒意加深,“回來多久了”

她答:“不久,幾個月。”

顧冕的臉色瞬間沈了,冷哼笑出聲,“好,很好。”

她不搭話,室內就這麽靜下來。

他平覆了一會兒,又問:“為什麽不來找我?”

“為什麽要找你?”

衛舒夷緩緩擡頭,對上他的視線,看不出眼裏是否有波動,似是平靜地很。

他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那你為什麽去找廖申寧?”

“因為想見他。”

她木著一張臉,然而說出的每句話都在挑釁他,“因為我想見廖申寧,所以找他,這個理由你滿意嗎?”

“你不要挑戰我的忍耐極限!”顧冕怒了:“衛舒夷,你知道我不喜歡從你嘴裏聽到那個名字。”

衛舒夷的臉色也沈下來,“顧冕,你知道我不喜歡這種威脅和命令的語氣。”

他和她雙雙抿嘴不言,像兩只針鋒相對的刺猬,誰也不願示弱,就那麽劍拔弩張地分坐於長桌首尾。

幾十秒後,顧冕先敗下陣來,咄咄逼人的語氣陡然一轉,充滿了疲憊和無力。

“不要鬧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軟下聲,“家裏一切都沒變,還是三年前的樣子,回去,就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衛舒夷卻覺得心上像被什麽東西紮了一針。

她笑起來,眼睛隱隱有些紅,“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也說過相似的話?我想跟你解釋,我想和你好好說,我一個人在那個家裏等了三天三夜……可你始終還是沒有回來。”

“我現在就在這裏,你說吧,想說什麽我可以一直聽……”

她搖頭,嘴角揚著,微微有些顫,“不一樣了,顧冕,全都不一樣了。”

“家裏的布置可以三年不變,可是人……每時每刻都在變。”

她的話令顧冕呼吸一滯。

他強撐著道:“如果我說我不介意呢?那件事我可以不提,我們都當做它沒發生過,重新再來……就像最開始的幾年一樣,好不好?”

“你覺得可能嗎?”衛舒夷笑了,是一種帶著自嘲的苦笑,“可能嗎?”

她一字一句地說——

“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

敲門聲響的時候,正好是十二點過三分。

衛舒夷提起手裏的東西,“剛剛回來的路上看見有夜宵攤,順便買了點,你晚上沒吃什麽,用這個墊墊肚子。”

“回來了?”

傅容引穿著睡袍,側身讓她進門的同時,探頭往外看了看。

沒有顧冕。

她在沙發上坐下,神色有些懨懨的。

“你們聊地怎麽樣了?”

“不怎麽樣。”她不是很想聊這個話題,只說了一句便催促:“快吃吧,我看你吃,等你吃完我就走。”

傅容引哦了聲,提著夜宵到小桌前坐下,慢條斯理地吃著,時不時偷瞄她。

她凝神發著呆,他看了一會兒就不看了,也是覺得時間確實不早了,明天還要拍戲,於是很快就解決了吃的東西,一轉頭卻見她身子歪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已經睡了過去。

遲疑片刻,傅容引悄悄走到她面前蹲下。

那雙淩厲的眼閉著,睫毛微翕,呼吸平穩綿長,睡得竟有些沈。

她應該很累吧?

時間隨著他的工作安排而定,比起他來,要做的事情也多,什麽都要去籌備、去安排。

應該是累的。

傅容引想起在工作室時,她每天都睡得早起的早,生活作息非常規律,禁不住有些疑惑。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不抽煙,不喝酒,不愛去燈紅酒綠的地方,說她古板守舊,她偏偏又大膽,敢做許多別人不敢做,也做不來的事。

出現的時候如神兵天降,朝狼狽不堪的他伸出了橄欖枝。

給預付金的時候,指間一甩,幾十萬的卡就像硬幣一樣瀟灑丟來。

後來炒作照片的果斷、要他錄試戲片段的胸有成足、和聶成康簽約時的寸步不讓,以及來橫店之後,她在劇組中待人接物的游刃有餘……

還有今晚,用他擋風的無賴、提起顧冕的無奈、上那輛車時的躊躇和不安。

有的時候冷淡、有的時候可靠、有的時候通透練達、有的時候又一副小孩脾性……

“現在呢?”

傅容引伸出指頭,碰了碰她的睫毛,“這個,是不是真正的衛舒夷?”

這世上太多的人活成了一個樣子,而她卻是一人千面。

每一面都讓人想探究。

每一個她,都讓他想靠近。

睡了半個小時,傅容引才叫醒她。

衛舒夷揉著眼睛從沙發上起來時,邊走還在邊念叨:“早點睡,明天估計還得早起……”

緊接著哎喲一聲,直直撞上了他的胸膛。

傅容引好笑道:“睜眼走路,等會該撞著別人了,就幾步的……”

頓了頓,看她實在是睜不開眼睛,無奈嘆聲,“算了,我送你過去。”

她的房間就在隔壁的隔壁,劉悠悠和她一間。送到門口,他剛擡手打算敲門,又像是想到什麽,動作瞬間頓住,回頭看向她。

“以後別隨便在男人房間裏睡。”

衛舒夷困極,眼神半迷蒙半清明,略微有些反應不過來。

那張俊美的臉上,是前所未有過的認真,他說——

“即使是我,也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新提早~

***小劇場***

衛舒夷:雖然你說的話很man很有霸道總裁feel,但是……什麽叫做‘前所未有的認真’?!感情我讓你錄試戲片段給聶導演看的時候你還不夠認真是吧?啊?我花了那麽多錢費了那麽多心血居然還不比不上我在你房間打個盹兒讓你上心?!傅容引你他喵的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傅容引:QAQ我……

***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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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這霸道總裁一般的臺詞,男友力滿滿,然而聽在衛舒夷耳裏,卻讓她渾身一激靈,瞌睡一下子醒了個七七八八。

‘啪——’

巴掌重重蓋在傅容引頭上,衛舒夷清醒過來,皺著眉用一種見鬼的表情看他,“說的什麽話啊……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吃痛地摸摸被打過的地方,她眼一凝,擺手道:“回去吧,我帶了房卡,自己進去就行,你去睡覺吧……”

關門之前還特意叮嚀一句:“怪瘆人的,以後別這麽開玩笑了,嗯?”

“我……”

傅容引只覺得一口氣憋在喉嚨裏,上不來也下不去,胸悶地緊!

郁郁轉身,不長的走廊,他足足回頭看了四五次。

回到房間,關上門後,他直接倚著門滑坐在地,兩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好看的臉,懊惱皺成了一團。

第二天,衛舒夷就把這個小插曲拋到了腦後,傅容引也沒有再提過,日子自此恢覆平常。

顧冕帶來的騷動很快消退了,那幾個女明星沒能從他身上撈到任何東西,連近乎都沒套著。私下裏吐槽了幾次,說他簡直不像個男人,那天一吃完飯人就閃沒影了,這些身材好顏值又高的姑娘們,準備了半天的秋波,連個送出去的機會都沒有,別提有多氣人!

在這個圈子裏,有人入行是為了認真演戲,有的人則純粹是為了出名,像她們這幾個,基本都是抱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情在過日子,碰上顧冕這麽一塊嚼不動的肥肉,雖然可惜,不過只是暗自議論幾句,過了也就過了。

這些女明星的事和衛舒夷沒多大關系,她是十八線小藝人的經紀人,大事沒她摻和的份,小事她又不愛湊熱鬧。

每天除了陪著拍戲,其餘時間都泡在房間裏。

倒是傅容引,越發上進了,從來不愛瞎逛,沒戲拍的時候就窩在房間裏研究劇本,每段戲都琢磨出了好幾種不同的演繹方式。

聶成康和謝仲對此很是滿意,只覺得他頗有靈氣,拍起戲來比別人省心得多,其他人時不時還要NG那麽一兩回,他呢,不僅一氣呵成表演自然,閑暇時還總來找他們討論,他提出意見改過的地方,拍出來效果都比原先的劇本好。

如此一來,兩位導演看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和善。

衛舒夷將一切看在眼裏,欣慰之餘,又開始琢磨。

莫非是那天聚餐時,她讓他好好爭氣的話,刺激到了他,才惹得他如此奮進?

一邊覺得上進是好事,一邊又擔心他消耗過大,得空的時候,她去超市買了個電飯煲回來,三不五時就在房間裏給他燉湯,變著花樣做,一個禮拜七天,天天都不帶重樣兒的,鬧得傅容引一陣受寵若驚。

因著他和導演來往漸勤,統籌不好總拿捏他一個,後來也會時不時變動一下上妝的順序。

經過一開始的掙紮,傅容引已經早起慣了,和衛舒夷商量過後,他主動找上統籌,自願做每天第一個上妝的人。

第一個上妝其實不是什麽大事,但冬天天氣冷,其他人就算不敢不聽統籌的,私下也頗多怨言,畢竟誰都沒有傅容引的好脾氣。

統籌雖不至於為這點小事頭疼,卻也覺得煩,傅容引的自動請纓就如及時雨,正好替他解了圍。

經過這事兒,統籌有些不好意思,對他客氣了不少,見面會打聲招呼,比剛進組那會兒熱情許多。

傅容引自己也不傻,有兩三回拍夜戲,衛舒夷煮了湯提來給他喝,他見那位統籌忙進忙出凍得一身寒氣,時下正好人不多,他便借花獻佛,把湯端給了對方。

他天生一張無害臉,占盡了優勢。

這種事別人做起來,可能還會給人一種故意送人情的感覺,可他做來,絲毫沒有那種市儈氣息。幹凈的眼睛看過來,再加上真切的笑容,除了‘關心關心關心’,完全感覺不到別的。

在極易被打動的狀態下,遇上這樣的生物,試問哪個人能扛得住?

於是,統籌先生就這麽被攻略了。

衛舒夷知道後,不僅沒有罵他,私下反而誇他,還滿意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事實證明,這些看似無用的東西,其實都是有用的。

好幾次,導演組決定修改劇本臨時開會,作為專職負責跟進此等事宜的統籌,在‘刪除傅容引戲份’和‘刪除XX演員戲份’作用相同的情況下,均選擇了保留傅容引,並用有力的言辭,成功打動其他與會人員。

畢竟,在他看來,傅容引不但上進努力,又從不挑三揀四,這樣的演員不呵護,難不成去捧那些妖魔鬼怪?

可以說,傅容引作為全劇組唯一一個,戲份有改動但是沒有刪減的演員,和這位統籌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時間就這麽一天天溜走,劇組原定的拍攝計劃是三個月,傅容引的戲份,在進組兩個月不到的時候就結束了。

拍殺青戲的那天,他天不亮就在房間裏等衛舒夷。算上助理劉悠悠,一行三個人,在酒店外的小攤上買了三塊餅三杯熱豆漿,解決完早餐後迅速趕到拍攝場地。

和片場的工作人員打過招呼,化妝師和造型師們已經準備就緒,傅容引像以往每一次一樣,坐下前三十五度彎腰,“各位老師辛苦了。”

這是他最後一天在片場拍戲,合作完這次,以後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一起工作,這些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精,此時居然也生出一絲離別的小傷感。

原本一個半小時能弄好全身造型,包括頭發、妝容、服裝和佩飾,但她們屏氣斂息,細細致致料理了兩個多小時。

比第一次上妝還要完美,好的造型、好的妝容,加上他本就出色的底子,一時間,連創造出這樣無暇‘作品’的造型師們,都有些失神。

衛舒夷一一謝過她們,陪傅容引到休息室,剛坐下就忍不住開口。

“你這段時間的表現很好。”衛舒夷淺淺一笑,“如果郝先生看到的話,想必也會很滿意。”

傅容引其實有點緊張,一聽她這寬慰的話,心下立時安定不少。

今天的戲很重要,不是因為殺青,而是因為,這是太子這個角色最出彩的戲份。

如果少了這部分高|潮,這個人物就不夠豐滿深刻,悲劇色彩會淡化很多,也不足以打動人心。

最後一場戲,也是最重頭的戲,能不能賦予這個角色靈魂,全都取決於傅容引的點睛之筆如何著墨。

先前兜了那麽大一個圈子,就為了在聶成康的戲裏露臉。

以傅容引如今的身份,這個太子封疆,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角色。

他們本就無法和實力雄厚的大經紀公司相提並論,如果在這部作品中,他的表現沒有達到理想效果……

第一步起低了,之後的路走起來將會更加困難。

“只是……”她話鋒一轉,“有個地方還是稍微差了點。”

不等他開口問,她繼續道:“感情,在面對皇帝的時候,你的感情還不夠。”

“不夠……?”

傅容引把話聽進去了,沒有急著反駁,而是皺眉思索。

衛舒夷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班門弄斧,她凝眸對上他的雙眼,“我雖然沒有學過演戲,也不是經驗豐富的演員,但是……”

“封疆的心情,我能理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新來了~

要我說,傅容引天生就是刷好感機器,別人要這樣那樣才能證明自己是個好人,他只要笑一笑就行了……

【真?顏好就是任性】

感謝所有留言的姑娘們,大家啵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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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2

衛舒夷站起身,不如往常自如,凝色道:“封疆對皇帝,是有孺慕之情的……始終都有。”

心灰意冷的太子封疆破釜沈舟,封鎖皇城決意逼宮,之後七皇子和九皇子救駕的兵馬及時趕回,行動以失敗告終。

然而,在救兵趕來之前,他是有足夠的時間,殺掉皇帝的。

如果他向往的是無上權力,或者至尊之位,都沒什麽,但他不該對天家親情有所期待。

老牛舐犢,羊羔跪乳。

看似冷酷無情的封疆,實則是個皇族異類。

他指向皇帝的,是內心深處那把名為孺慕之情的劍。

高高舉起,卻沒能狠狠揮下。

因為一時的遲疑,因為那種求而不得的痛苦,導致他功敗垂成。

傅容引突然想起來,他的臺本上有一句臺詞,是逼宮時大殿對峙,太子問皇帝的一句——

“老五出生前,您也曾日日抱我在膝上,帶我在身邊,一筆一劃教養我……您可還記得?”

當時衛舒夷看到這句話,楞了很久。

他問過,但她只是嫌棄地說,‘好俗的臺詞’。

他突然有些疑惑,為什麽她能肯定,封疆對他的君父是有感情的?她說她理解這種心情,又是什麽意思?

這麽久以來,她的經濟一直很寬裕,從她對錢無所謂的態度來看,出身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

但她一次都沒有提到過她的家人……

短短幾瞬,傅容引想到了很多,卻不知該說什麽。

他神情悵惘,衛舒夷卻恢覆了平靜無波的模樣,就好像剛才那片刻異常根本不曾發生。

她神色淡然:“當初錄制試戲片段時,我讓你演的是大爭之世裏的寧王,因為他是古裝反派角色裏和封疆最相似的一個。那段表演打動了聶導,也讓你拿到了封疆這個角色,但是,你要記得,寧王和封疆,在本質上有很大的區別。”

“寧王死的時候,在意的是自己永遠贏不了的兄弟,那種感情是冷的。而這部劇裏的太子,梗在心裏的是他的父皇,這種向往和渴望的感情,是有溫度的。”

思緒被她的話帶動,傅容引拋開其他的想法,聽著聽著微微怔住,而後眼睛一亮,最後隱隱有些躍躍欲試:“我知道了!我知道該怎麽表達了!”

騰地一下興奮起身,拉過她用力抱進懷裏。

又一次,衛舒夷差點被他勒死。

站在鏡頭前的傅容引,從醞釀情緒起,就一點一點把現實的自己剝離出去。待場務打板聲響後,監視器畫面中的他,流露的已全然是封疆的神態氣韻。

大殿對峙的部分,兩位導演心中其實都有些擔心。

不是信不過傅容引的能力,而是怕他經歷不夠,無法表達出那種覆雜的情感。

然而,這種心情,在他開口說第一句臺詞的時候就消散了。

那位戲骨演員張力十足,傅容引雖然年輕,但靈氣滿滿情緒豐沛,從劇本上看只是一場劍拔弩張的權力之爭,經過他們兩人的演繹,效果達到了最佳。

聶成康原本擔心傅容引會用演寧王的方式演這段,或者稍不留神把他們給串了,畢竟都是反派,對於有些塑造者來說,反派就是反派,演來演去基本一個套路。

如此雖然出不了大錯,可表演卻只能流於表面,這一點不僅不利於封疆這個角色,嚴重點說甚至能算是一種糟蹋。

看過傅容引的表現以後,他總算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一段精彩至極的對手戲,不僅導演拍地痛快,演員也演地過癮,那位演皇帝的前輩第一次對傅容引露出了滿意的笑臉,還特意走過和他聊了一會天。

聶成康和謝仲近來本就喜愛他,這場完畢後,欣賞之意更是溢於言表。

衛舒夷在一旁候著,他走出拍攝區域後,遞了杯熱水過去:“怎麽樣,狀態還好嗎?”

“嗯。”傅容引點頭,喝過水後朝她一笑:“情緒跟上了,演起來就不覺得吃力,感覺挺順的。”

說罷又補一句:“多虧了你。”

衛舒夷但笑不語,讓他在休息區坐下,自己卻走動起來,電話打個不停。

他好奇:“你在忙什麽?”

她回答:“今天是你最後一天待在劇組,我讓悠悠去訂了點心,等會兒那邊有車運過來,大家閑著,吃點東西也好解乏。”

傅容引驚訝,壓低聲音:“這麽多人,得買多少點心?”

“用不了多少錢。”衛舒夷不甚在意,“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畢竟都花了那麽多精力打好關系,好感度已經刷到這兒了,虎頭蛇尾沒意思,權當是給這段劇組生活畫個圓滿句號。

他哦了聲,沒再言語,靜靜看起劇本,不多時工作人員便開始發放午飯。

飯後,七皇子和九皇子的扮演者陸續來了,穿著士兵盔甲的群眾演員們吃過盒飯,聚集在大殿外的廣場上,劇組眾人俱都忙活起來。

傅容引早已準備就緒,換上第二套衣服,在殿內機位後等待上場。

這套衣服和他平時穿的太子制服不一樣,是一套純白的中衣。

穿那些鮮亮顏色時,他一派貴氣,看著挺像那麽回事兒。如今換上白色,感覺搖身一變,又成了個翩翩佳公子。

各處就位後便開始拍。

第一個鏡頭是封疆坐在空蕩寢宮裏,將那件穿過無數次的太子制服丟進火盆裏焚燒成灰。

傅容引的表情悠遠飄渺,直面死亡,人反而平靜起來。

因皇帝的冷酷對待而生出的戾氣偏執,從他臉上消失,只剩下如畫眉眼,在無聲的悲歌中,祥和又安寧。

九皇子和七皇子趕來的時候,他正好燒完了那件袍子,悠悠然起身,推開宮門。

東宮被包圍,他成了甕中之鱉,插翅難逃。

他的臉上不見一絲驚慌,輕問:“來了?”

語氣從容不驚,仿佛對方只是來此做客。

七皇子和封疆沒有多大的仇,曾經還佩服他的治國之才,只是後來封疆被皇帝刺激,行事越發詭異,才漸漸遠了距離。

七皇子管他叫皇長兄,而非太子殿下,無奈又痛惜地問他,為什麽要走這一步。

沒有去爭辯那些該與不該,傅容引擡頭怔怔望向皇帝寢宮的方向。

“他說……他記得,他說他都記得。”

魔怔般將這句話翻來覆去念了好幾遍,他噙著笑,那雙璀璨如星的眸中,淌下了溫熱眼淚。

突然,他拔出士兵的刀,驚得其他人齊齊抽出兵器。

在一片利刃出鞘聲中,長身玉立的俊美皇子揮刀自刎,面無異色,從容了斷。

郎艷獨絕化作白衣之上綻開的紅梅。

朵朵都是血和淚。

“好——!”

謝仲猛然站起,激動一聲,鼓起掌來:“演得非常好!”

場務來不及說卡,只好打板喊道:“傅容引殺青——”

現場眾人齊齊拍掌祝賀,以統籌為例,不少關系親近的上前恭喜,也作最後話別。

聶成康含笑坐在監視器前,不似謝仲那般神態,眼裏卻隱隱亮起了光。

他曾經也這樣看過另外一個人。

這個眼神跨越了八年的時間,再次出現。

謝仲看得懂,衛舒夷也懂。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寫這篇文我看了好多娛樂圈八卦,現在也依然會抽空看,不管那些是真是假,總之看地快要幻滅了……

另外,像封疆這個類型的角色,我在其他作品中有看過,講真看完以後最大的感覺就是心疼……真的心疼慘了QAQ恨不得立刻揮筆寫個同人,給他安排個疼他愛他的好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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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

回到酒店的時候,傅容引已經從封疆的情緒中出來了。

他們訂的是隔天一大早的機票,行李早已收拾完畢,沒有其他的事,兩人便各自占據一把椅子,就那麽聊起了天。

從七皇子到五皇子,從皇帝到貴妃,劇組所有覺得,都被他們拿出來胡侃了一番。

天色漸晚,衛舒夷正準備起身回房,傅容引在這時候卻突然問:“為了讓我演好一場戲,把痛苦的事情拿出來說,值得嗎?”

她一楞,接著是習慣性地嘴硬,“我什麽時候說了痛苦的事?”

“封疆。”傅容引眸色微深,“你說你能理解封疆的心情。”

她不語,避開他的視線,而後道:“……我騙你的,那是為了讓我的話聽起更有說服力,所以隨口胡謅的。”

“我不信。”他擰著眉,一臉固執:“這個理由,我才不信。”

“隨你信不信。”

衛舒夷不再停留,利落離開椅子,提包走向門。

“下回別這樣了。”背後傳來傅容引的聲音:“我希望我能知道這些,是因為你想讓我了解,而不是在那種情境那種場合。我不想你用這種方式來成就我……”

“因為一想到你難過,我也會難過。”

擰門把手的動作霎時頓住。

沈默了好久,衛舒夷慢慢轉身,迎上他的目光。

“我覺得值。”她一臉正色地說:“迄今為止,我所做的都是我願意去做的,和別人無關,你不必感到負擔。”

“你這麽說是怪我多管閑事了?”傅容引臉一沈,有點生氣:“不管你怎麽講,就算說破了天,我也有權利拒絕……”

“容引。”

衛舒夷打斷他,語氣輕悠,安撫孩子般嘆道:“其實沒有那麽嚴重,真的。”

他賭氣似地,依舊擰著表情不肯放松。

她笑,走到他身邊,半哄道:“嗯……今天不怎麽冷,一起去天臺看星星?”

傅容引低哼一聲,滿臉不樂意,身體卻很誠實,別別扭扭地站了起來。

平時體貼懂事,難得也有這樣鬧脾氣的時候,衛舒夷跟在他後頭,心下暗自覺得一陣好笑。

酒店不高,兩人帶了些吃的喝的,乘電梯上去,在角落找了個風小的位置並排坐下。

衛舒夷看著天喟嘆:“真漂亮,橫店的星星真多。”

從塑料袋裏翻出兩聽喝的,啤酒丟給他,汽水留給自己,‘嘭嗤’一聲拉開鐵環,她道:“雖然規定了不許你喝酒,但今天是例外,就當慶祝你殺青,來……”

罐身湊過去和他的碰了碰,說罷自己先灌了一大口甜甜澀澀的飲料。

傅容引還在計較她先前的話,不接茬,只是仰頭悶聲喝起來。

“剛剛的話是我說的不對,你別放在心上,嗯?”

見他不理,她用胳膊肘輕輕頂他的腰窩,傅容引一嗆,連咳幾聲,皺著眉一個勁兒地往旁邊躲。

他繃了許久的不悅表情終於破功:“別鬧,癢!啊……疼疼疼!”

衛舒夷這才收手,睨他一眼,語氣頗為無奈:“你呀,聽人說話能不能好好捕捉重點?我說的那句話,你是不是就聽進去了‘和別人無關’這幾個字?”

有點來氣,她擡手往他背上招呼了一下:“重點難道不應該是‘我覺得值’……這四個字嗎?”

這季節衣服穿得厚,她雖然打地用力,但實際一點也不疼。

“咦?”傅容引聽到她的話,來了精神。

衛舒夷放下汽水,手撐在身後兩側,擡頭看著星空道:“當初簽你的時候,只是覺得你有點潛力,其實根本沒想讓你和他比。後來,我發現你比我想象中要優秀很多,我是說認真的,我覺得不管用什麽方式去幫你、成就你,都值得……因為你有這個價值。”

“而且,我和你的理解不同。”她轉頭一本正經地挑眉:“有的時候,揭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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