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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情知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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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日寒鴉一片愁,柳塘新綠卻溫柔。

一片翠林深處的簡舍,雖比不過相思紅樓的淒艷,也自是另有一番意趣,巧的是這裏也有位,姿態俏麗的女子倚欄細細地為人拆解了手上的紗布,柔聲開口道:“你這手掌的燙傷,這幾日也是好得差不多了。”

“多謝。”卿辭雪緩緩收回手。

“你不必謝我,我不過也是替公子做個順水人情罷了。”

綠柔說著,忽然盯著他看了起來,一雙眸子靈動攝人,幽幽泛著難以言喻的神采,像是要把人看穿似得。

兩人之間的言語往來雖都算不得刻薄,但往來間卻自有一種疏冷,如今又被這樣望著,一時間當真好不尷尬。還未想好怎樣開口,卻見綠柔嘴角微微向上一彎,慢慢笑道:“我原以為除了無憂令,他此生都不會再把什麽人事放在心上,你倒很是特別啊!”

卿辭雪本就被她看得一陣莫名其妙,又聽到這不鹹不淡的言語,不由腹誹:你這話是從何說起啊!!

無憂教的人,果然一個賽一個得性情古怪。之前一個季悠然平日裏瘋言瘋語地已經夠讓人抓狂了,沒想到這裏的這位也是旗鼓相當,真想問問這無憂教,收納教徒之時,是不是都先試過個性……不然要聚這麽大一群乖戾之人,還真的是不易!

又想起昨日她與季悠然兩人的暧昧動作,不由也上下打量了綠柔一番,暗咐道:果然是與季悠然相處久了,被他傳染了不成?

心裏暗暗嘀咕,卻還是無可奈何地回了句:“我與季悠然本算不得如何相熟,姑娘許是有些誤會了吧。”

“誤會?”綠柔盈盈笑了一聲,又悠悠嘆了口氣,面上不由泛起哀愁之色。“我有什麽好誤會的,若真是能夠,倒是好了!”

這話聽得卿辭雪總算若有所悟,季悠然平日裏是個什麽風流樣子,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怎麽輪排,也不至於是他來聽取這番牢怨咐吧,只得硬著頭皮道:“你們自幼相識,情分自然不同。待此番事了,興許他自會安定下來。”

綠柔苦笑一聲:“他是浪子,浪子怎會有安定的一日。”

這一句真是把人堵得辯也無從辯起,卿辭雪實在是無力啟齒,只有在心裏又把季悠然這個死淫賊罵了個十七八遍。

正欲起身離開,忽然見綠柔伸手,遞了個小瓶子過來,那瓶塞看似頗有些陳舊,但瓶身卻是晶瑩通透,入手溫潤,便知裏面定是難得之物。

“天心丹本能助你恢覆功力,怎奈你當日妄動內力,如今筋脈已然受損,這藥你服用之後傷勢自會好轉,雖無法恢覆內力,卻也能保得住性命。”

綠柔悠悠續道:“你不必介懷,這些年你情願也罷,受人所托也好,終是為公子做了不少事情,到如今……,這藥……原也算是我們欠你的。”

這話一出,卿辭雪又是一陣納罕。

彼時間一個清越的聲音,傳了過來:“相公。”隨著這聲音,一身淡黃衣衫的人影,即刻從窗外閃了進來,站定之時嘴角眉梢,都掛著盈盈笑意——不是月溶溶又是何人!

兩人皆是大驚失色,又聽得屋外隱約似有纏鬥之聲,若不是方才聊得太過費神,又怎會全無察覺。

月溶溶上前幾步,仍是笑意盈盈;“相公何須如此驚訝。你難道不知,那碧玉雙魚佩本就滿布了,一種用於追蹤的香粉末,若不是受前幾日雨水所阻,我許是來得更及時呢。”

話音剛落,只見一道長鞭直朝面門而來,月溶溶側身閃過,回身亮出兵刃,只聽鏗然一聲響,便接住了驟然襲來的第二鞭。

卿辭雪剛欲欺身相助,卻聽見綠柔大聲叫道:“快去公子那裏!”隨即便與月溶溶纏鬥起來,一時再無暇□□。

縱身來到屋外,方見的不遠處,一個青衫身影正與七八個人糾纏在了一起。人數雖然不多,招式手段卻極是殘忍狠毒,其中一個搶了先機,手中長劍青光一閃,照著便直刺了過來。季悠然卻是不避不閃,按燕翅退蜂皇,飲血刀鏗然出鞘,順勢向上一揮,頓時火星四濺,那人手中長劍被削成兩段,斷劍落在地上,一同落下的,還有他的人頭。

那剩下的幾名殺手,均是一震,手下動作頓時緩減不少,想來剛剛那個同伴也算是身手不凡之人,就如此一招未曾使得完整,便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當場。

季悠然一縱向前,離開了那幾人包圍的圈子,來在卿辭雪面前,笑道:“小卿,剩下的一半是你的了。”

卿辭雪看他一眼,不再多言,回身抽出銀光劍,揉身便上,他此刻內力雖差,對付這些人卻也無甚大礙。

二人下手皆是不留情面,雖是初次配合,卻也默契十足,手起刀落間,四下已是血色一片,片刻後,只留下了一地橫七豎八的屍身,死得一個也沒剩下。

季悠然還刀入鞘,臉上微露笑意,“這些人倒是來的夠快。”

卿辭雪也停了手下動作,不由讚了句:“飲血刀法,果然厲害。”

這一句說得真切,季悠然聽了卻搖頭笑道:“我不過就只會三式而已,算得上什麽刀法。”

卿辭雪不由一楞,細想片刻,方才廝殺之際,季悠然用的招式好像確實不多,本還以為他是不屑將刀法招式,都用在這裏,卻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卿卿,你不信?”

卿辭雪搖頭。

“教主死的時候,我才八歲,能學個什麽門路出來,好歹記得幾招刀法,自保得住性命便是了。”

卿辭雪回頭,看了看來前的那間屋舍,只料月溶溶與綠柔二人,定是還在纏鬥,便道:“你的毒許是沒什麽大礙了吧。既如此,綠柔姑娘,還在與月溶溶糾纏,我們快些回去幫手吧。”

季悠然馬上轉了臉色,故意含笑道:“卿卿,原來你是看上了綠柔?這般急著要回去救人,是怕被你那前妻給結果了不成!”

“季悠然,你!”

這一鬧起來,方才心下泛起的那點點難言之感,頃刻間便蕩然無存。

“綠柔的身手雖算不得上流,一個月溶溶卻也不至於應付不來,卿卿,你且放心好了。”季悠然滿意地笑了起來,“我便奇了,你是何時如此在意起她的,莫不是嘗了她的手藝後,便覺得如此佳人不娶過門,實有遺珠之憾啊?”

卿辭雪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當我是你啊!不過就是比我煮的好過一點罷了,有什麽好得意的!!

季悠然卻依舊滔滔不絕,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不過綠柔的性子,要她做妾卻是絕不可行的。你既打定了主意,不願享這齊人之福,我便助你!”

一時間,卿辭雪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湧上頭的聲音。再不理他,縱身便走,心裏恨恨罵道:明明是你的女人,隨口便胡栽給旁人!!果然無賴就是無賴,什麽時候也是改不了本性!!可憐她跟你在一起這麽多年,怎麽還沒被你弄瘋?再回想方才綠柔與自己的那番言語說詞,不由感嘆一句——這兩個人,當真是絕配!!!

(噓,乖兒子,媽悄悄告訴你——其實你兩個更配O(∩_∩)O~

你看你們面對一個如此SB的話題,居然還可以聊得如此深刻,(當然也不排除某童鞋是在故意把你往溝裏帶,(*^__^*)嘻嘻……,但是你都聽得懂,而且get到點子上啊!)所以這腦回路,一看就是同批次生產出來滴,契合度堪稱完美啊………

so表再想葉子童鞋啦,終有弱水替滄海,懂不?摸摸頭~~~)

兩人趕到之時,但見綠柔與月溶溶仍是打得難解難分。卿辭雪縱身,手中長劍輕捷淩厲,快似電光,一道青光自劍尖迸射而出,即刻便將兩人分開,綠柔後退了幾步,還想欺身上前,卻被季悠然伸手搖頭止住。

月溶溶只覺眼前青光吞吐,寒氣懾人,頃刻間向後一撲,倒在地上,那鋒芒卻在直直停在了距她咽喉半寸之處。

“葉之行派你來的?”卿辭雪的聲音是冷的,但他的劍尖卻始終停在那半寸之處。

月溶溶一雙鳳目也是沈得郁氣奪人,只淡淡冷笑一聲,卻無任何應答。

卿辭雪望著她,目光亦是淩冽,又重覆道:“他要你來取我性命,是也不是?”

然而這一句,也似並沒有傳到月溶溶耳朵裏,她擡眼回望卿辭雪片刻,冷哼道:“你還能記得起他?你這一走,可知他為你暗自頹喪了多久。他不過是想要除了無憂公子,一統掌控無憂教罷了,你若不肯念及往日舊情相助,他也斷然不會逼你,怎料你居然偏幫著外人來對付他!他到底是哪裏對你不起,你要這般決絕待他!!

自古成王敗寇,強者方可一統天下,綠柳山莊兩代人的心血,為得便是這一日。你明知他胸有宏圖志向,卻生生不願相助他半點。他若是當真有心,這麽多年便是有多少機會,可置你於萬劫不覆之地!卿辭雪,你不配他如此高看於你!”

月溶溶一仰頭,厲聲道:“今日我便被你殺了,也是不悔,你動手便是!只恨我,死前不能再見莊主一面……”這最後一句,說的頗為淒然,讓人想到江河下落的紅日,透著沁血的悲涼,沒有一絲希望。

卿辭雪收劍而立,定定看了她片刻,說了三個字,“你走吧……”

月溶溶揉身從地上起來,剛向門口走了幾步,卻聽見綠柔喝道:“站住!他讓你走,我和公子可沒說要放了你!”

卿辭雪回身望向季悠然,季悠然看來也很是詫異,“綠柔?”

“公子,她若是葉之行的心腹,便是放不得的。”說著,松開被季悠然捉著的手臂,“無憂令在葉之行手裏,你若奪回來,便可重掌無憂教了。”

卿辭雪果然在季悠然眼中,看到一絲無奈。季悠然隨即從容一笑,還未來得及開口。卻聽見月溶溶幽幽嘆道:“這位妹妹,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還夠不得那分量。”

“不過,”話鋒一轉,眼睛中似有雷霆一閃而過,“倒可以一試!”電光火石間,一道藍紫色閃電自她手中而出,凜冽之極,直向卿辭雪而來。

怎奈他此刻乃是背對著月溶溶,自然是避閃不及。說時遲那時快,回身之際,便有兩個身影,分別從左右一閃而過,分不清哪個更先一步。只聽得極輕得“嗤”一聲,隨著便是身子橫倒在地上的悶響。

“綠柔!!!”季悠然目瞠欲裂,聲音極是悲憤,如同困獸。

這時才見,綠柔的身上,赫然釘了一排青藍色細針,隱隱浸著黑血滲透出來,一望即知毒性不淺。卿辭雪不由踉蹌一步,回神再向門口看去,已不見了月溶溶的蹤影。

起先一碧如洗的天空,忽然間慢慢陰了下來。綠柔的口角、鼻、耳也不斷湧出淅淅瀝瀝的鮮血,此狀已然是回天乏術了。

“公……子……”綠柔自知也難逃這一場劫數,用盡全身力氣伸出手掌了。

“別怕,有我在,你定會無事的。”季悠然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哄道。

綠柔小小輕咳了一下,又是一大口鮮血湧出,斷斷續續道:“公子,我……對不起……”

“別說話,等你好了,再慢慢說與我聽。”季悠然撫著她的後背,源源將內力註在綠柔身上,只可惜他本受冰魄散之毒所制,僅渡了片刻,便有些挺受不住了。

綠柔閉眼盡力吸了口,勉強在懷裏掏出一個綠色藥瓶,又繼續道:“冰魄散其實是有解藥的。公子,我……對不起……我騙了你。”

季悠然楞了一下,隨即繼續渡著真氣,卻是越發勉強,額頭已是浸出了冷汗。

“我……我原以為……這樣騙你,便……便能讓你在這裏,多……留些時日……可惜…… ”

一只冰涼的手,終於撫在了季悠然臉上,輕輕摩挲著,“我……我知教主死後,你都……都不曾……再開心過。我卻……終不能,為你做些什麽。”

“你在我身邊,我便很開心了。”已是語不成調、哽咽難耐。

懷中佳人,細不可聞地笑了聲,似乎又搖了搖頭,“公子不必為我難過……至此之後……你我……便再無生離了……我……我很歡喜了。”

說著,卻不經意地將目光轉向卿辭雪方向,嘴角微微動了動,卻再也吐不出只言片語,又將目光投回季悠然臉上,深深望了一眼,便緩緩閉上了。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終她一生,究竟緣盡於此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要完了,要完了,終於快要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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