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償所願地看到日出，陳乃昔滿足了。

休息一會, 兩人順著來時的路下山。

陳乃昔一宿沒睡, 這又是爬山又是唱歌的, 難免有些疲憊。

走了一半的路程，她有些撐不住，拉著寧憬在樓梯旁的一塊大石頭上休息。

寧憬出發之前準備有熱水和面包, 拿給陳乃昔補補點體力, 吃了一半, 她便把東西放在一旁, 兩手撐在膝蓋上喊：“我好困啊……”

寧憬拍拍她的背：“沒多久就下山了, 忍一下，一會去車上睡。”

打了兩個呵欠, 她耷拉著眼皮，裝滿疲態的小臉上恨不得寫滿‘想睡覺’三個字, 兩手托腮, 她側頭問寧憬：“還要多久才能到山下？”

“二十多分鐘吧。”

“那走吧。”站起身用兩只手使勁拍拍臉頰, 聽到那兩道清脆的啪啪聲，寧憬覺得這丫頭對自己還真是下得去手。

努力睜大眼睛為了保持清醒, 陳乃昔拿著面包, 邊走邊吃。

寧憬起身越過她, 走在前面帶路。

下山的路要容易走很多，不怎麽費力氣，但陪伴在身邊的姑娘完全沒有上來時的勁頭，一路上都在保持沈默, 似乎沒有力氣說話。

向後瞥了一眼，他見陳乃昔垂著眼瞼，低頭望著地上走。擡手去揉眼睛的時候，腳下沒踩穩，差點給摔了。

寧憬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她，搖頭嘆了口氣：“我牽著你走吧。”

“哦……好。”她迷迷糊糊地應著，握住寧憬拉著她的手。

女孩子的手和她個頭一樣，握在手裏小小一只，軟乎乎的。她沒用多大力，只是握住寧憬的幾根手指，任由對方牽著往前走。

下到山腳，到可以上車的地方還要走一段路。

昨晚寧憬和家裏打過了招呼，早上時會有人來接他們，到了約定地點，司機還沒來，他便尋了一處和陳乃昔坐著等。

屁股著了地，陳乃昔腦袋一歪，靠著寧憬的肩膀睡著了。

瞧她坐下到閉眼前後五秒鐘不到，寧憬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調整了一下兩人的姿勢，讓她靠得舒服些。

沒過多久，司機來了，寧憬沒把陳乃昔叫醒。手臂從腦後伸過去摟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撈過她的膝後橫抱起來。

來接人的司機透過車窗看到自家少爺抱著陳乃昔走過來的場景時，眼睛都瞪直了，楞了幾秒才下去開車門。

這回舒舒服服地在車上睡了一覺，陳乃昔到家後隨便擦了把臉又繼續補覺。

睡到下午起床，陳乃昔這兩天還是決定看會書寫幾個題，雖然這個時候摳難題沒意思，但不能落下學習的狀態。

六月六號這天，她沒再繼續做題，跟著寧憬過完一遍她愛錯和沒有思路的題型，便到晚飯時間。

一大早她爸媽便出門不知道去幹什麽，到現在還沒回來。

陳乃昔忍不住餓，打電話問她媽在幹嘛，就聽到電話那頭吵吵嚷嚷，乃昔媽中氣十足的嗓音從層層疊疊的噪音裏沖出：“陳乃昔，我和你爸來普照寺回不去了，你晚上自己去舅舅家吃飯，明天別睡過哈。”

“你們去普照寺幹嘛？”

“幹嘛？還不是為了你這個龜姑娘，讓你明天考出個好成績。”

“……”

沒想到她媽還挺迷信。

話是這樣說，陳乃昔的爸媽還是連夜從寺廟那邊趕回來，次日一早給閨女準備好早餐送她去考試。

市一中是文科考場，陳乃昔正好分在那，步行過去不過二十來分鐘，不用擔心遲到問題。

到考場外時還早，在外面等了一會，到考點的開放時間，她才在老媽絮絮叨叨的叮囑下走進學校。

市一中畢竟是待了兩年的地方，陳乃昔輕車熟路地找到自己的考場，檢查完身上的金屬物後坐到位置上，九點一到，鈴聲響起，她拿起筆開始答題。

每一年的高考作文題都是社會熱點，今年輪到自己拿起筆，陳乃昔沒有太大感觸。

平平淡淡地考完，下午在數學科目的考場上時，她真實的‘臥槽’了。

題目挺難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有道大題是寧憬昨天給她拉過的做題思路！

陳乃昔把這道大題寫出來時，在心裏拜了拜寧憬學神。

如果她陳乃昔經過這次高考日後飛創騰達，無疑都是寧憬一路帶飛，不止她，她老陳家列祖列宗都應該好好感謝感謝人。

兩天的時間很快過去，考完最後一門英語從考場裏出來，她便撥了電話給寧憬。

綿長的‘嘟’聲切斷，那頭的人還沒說話，她忙不疊大喊：“寧憬！除了數學都好簡單啊！！”

然後前方的幾個姑娘側頭瞪了她一眼。

陳乃昔視若無睹：“所以說學校平時要出那麽難的題！高考題明明那麽簡單！”

通訊工具裏傳來一聲輕笑：“平時難了，才好應付高考。”

“你考得怎麽樣啊？能不能上清華？”

“還沒估分，之後還涉及到填志願，不太清楚，”寧憬說，“對了，到時候你估完分，記得給我說。”

“好啊！終於考完了，你有沒有什麽打算？我一會要和姜妍他們出去吃飯呢。”

說到這個，那邊突然靜下來。

陳乃昔還以為他沒信號了，正要看屏幕，聲音才緩緩傳來：“今天晚上有班級聚會，過兩天……可能搬去外婆那裏。”

“搬？”捕捉到他話中的關鍵詞，陳乃昔打算追問，前頭忽然傳來她媽叫她的聲音。

遠眺過去，街邊的停車道上，她媽一只手支著車窗，探出頭來揮手。

沒辦法，匆匆給寧憬說了再見，陳乃昔快步迎了上去。

另一邊，寧憬回家後難得看到寧書衡今天在家中。

從玄關路過走廊到客廳，寧忱小跑過來到哥哥面前問他的考試情況。拍拍寧忱的頭，他揚了揚唇角說句還行，沙發上的寧書衡跟著說：“既然都考完，那好好休息休息，今天想吃什麽？你容慧阿姨說今天下廚給你做幾個菜。”

寧書衡開了口，他身旁的容慧找到和寧憬搭話的機會，微笑道：“小憬，你想吃什麽盡管給我說就好。”

女人的聲線帶著一股沈穩的溫柔，配上她那張和氣的笑顏，找不到任何一點可以對她態度挑剔的地方。

她在他的印象中，似乎一貫如此。

容慧嫁進寧家一年，為了少和她碰面，寧憬特意住了校。然而一年過去，他還是不習慣這家裏處處有容慧的身影，就像一根紮進肉裏的刺，碰到了，總會有些疼痛。

斂下眼瞼，寧憬露出一貫疏離有禮的態度，說：“今天有同學聚會，我不在家吃了。”

“同學聚會？你不是一向不去嗎？”寧書衡問。

“這次想去。”

寧書衡看了看他，沈聲說：“那行，你註意安全。還有，高考填報志願是月底吧，有想法嗎？”

要為出門準備，寧憬朝著臥室的方向離開，聽寧書衡這樣問，停下來回答：“有一點。”

容慧問：“小憬想學建築吧？”

眼角微跳，被不喜歡的人一下說中想法的感覺很是不舒服，寧憬連視線都爛的給容慧，邁步回了臥室。

沖完澡換了一套衣服，打理完寧憬便出發去往同學們約定的地方。

目的地是市區商圈的一家川菜館，聽說老板是班上同學的親戚，出於各種原因把地點定在了這裏。

寧憬飯店門口時碰上了班上兩位男同學。

這飯店有兩層樓，他沒在一樓大廳看見班上的同學，倒看到了十八班的風車車。

他從收銀臺那裏拿了幾瓶酒，抱在懷裏便往樓上跑。寧憬和同學跟在他身後走上樓梯，他上去往右手邊的走廊裏拐，進面前的包間門時還用方言喊：“假小練，這酒巴適得很，你一哈整兩口不？”

假小練？

陳乃昔？？

這丫頭，不是說和姜妍他們去聚會嗎？

這一瞬間，寧憬明白那個‘姜妍他們’是什麽情況。

選在一個地方聚餐，還挺好。

上樓來，寧憬往左邊走。二樓被樓梯分成了兩塊，一邊是包廂，一邊是擺放餐桌椅的大廳。

班級聚會人多，一個包房容不下，多個又把大家隔開，不如這種大廳來得舒服。

此時到的人已經不少，班上為數不多的女生正好坐滿倆桌。

看到寧憬，有個女生突然搭話：“寧憬，你來了呀，很少看你參加這種班級聚會。”

點點頭，寧憬‘嗯’一聲，看到高宥文朝他揮手，走過去在高宥文旁邊入座。

他的位置挺好，擡頭能直接望見陳乃昔所在的包間。

只是整個吃飯過程中，那間包廂的門始終緊閉，沒人進也沒人出。

寧憬隨意吃了點，班上幾個較活潑的同學便挨個桌敬酒。他不習慣酒的味道，酒量也不行，同學來敬時以茶代酒回。

興許是因為大家和寧憬不太熟，見多了他以前孤僻的樣子，對現在能在一個桌上吃飯的情況已經滿足，也沒有勉強。

過了一會，忽然有幾個女生過來問：“你們這裏有人要來玩真心話大冒險的嗎？一起吧。”

同桌吃飯的幾個男生笑著說：“好啊，一起一起。”

女生又問：“其他人呢？要一起嗎？”

寧憬打算起身讓位置給同學們，其中一個女生卻先叫住了他：“寧憬，一起來玩嘛。”

一人開口，寧憬立馬成了眾人的焦點。其他同學也跟著勸他一起玩，一時間，他反而不好拒絕了。

本就是一起聚會玩耍的時刻，拒絕大家的好意，顯得挺沒眼力見的。

抿了抿唇，他思考兩秒，身邊的高宥文先道：“來啊，一起玩嘛。”

寧憬點了點頭。

玩游戲的人一共有兩桌，旁邊的一桌女生和寧憬他們這桌的人混坐，在桌子外擺了張凳子，將就擠著一起坐。

真心話大冒險這個游戲已經老套得不管加什麽規則都不會新鮮了。

即便如此，還是學生們聚會時的首選游戲之一。

人挺多，這樣分下來到個人中招的幾率相對較少，若真運氣不好，連著好幾次都中的情況也有。

寧憬則相反。

玩了好幾輪，他都完美避開，非但如此，還知道了班上同學的一些八卦。

比如什麽第一次打.飛.機什麽時候啊，內衣內褲偏愛什麽顏色啊。

這群一班的學霸們完全放飛自我，怎麽狠怎麽來。

聽到那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時，寧憬內心都為自己抹一把汗。

結果怕什麽來什麽。

當自己的號數被首次點到時，寧憬接受好同學們的拷打了。

懲罰是真心話，國王牌在班上一個女生的手裏，見這次被懲罰的是寧憬，她看看兩側的同學，似乎是在苦惱問什麽。

班上幾個男生已經笑嘻嘻地開始出餿主意攛掇女生八寧憬的八卦，那姑娘猶豫兩秒，才小聲說：“你……你有喜歡的人嗎？”

眾男生酸了。

這什麽溫馨的真心話問題啊！

為什麽他們都是回答第一次獻給左手還是右手，一到寧憬的就是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呢！

寧憬微楞幾秒，點了點頭。

高宥文早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一臉沒勁，倒是其他同學湊在一起小聲嘀咕。

一個男生問：“哎，誰啊誰啊？咱們班的不？”

寧憬擡擡眼皮：“只用回答一個問題吧？”

真心話被抽中一次，眼見游戲馬上結束，等到最後一輪，寧憬手中的號碼又被點到。

還是該死的大冒險。

這回可就不是放不開的女孩子。

國王牌在剛才那個男生手中，把紙牌放在桌上，他雙手撐著下巴，笑得一臉欠揍：“等一下啊，我想想出什麽。”

男生瞇瞇眼睛，忽然打了個響指：“這樣吧，隨便送一個東西給在座的異性，送什麽都行。”

果然是大家的畫風都千奇百怪，一到寧憬這就如此正常。

清了清嗓子，寧憬問：“只要在這裏都行嗎？”

“行啊，服務員都行！”

寧憬了然，擡起手抓著襯衣從上往下數的第二顆紐扣，稍加用力，把它扯了下來。

他的舉動有些奇妙，同學們頓時靜了下來。

只見他站起身，路過大家身邊，直走到前面的包間前伸手敲了敲門。

議論聲蔓延開來，同學們紛紛關註著寧憬要做些什麽，只見那扇門打開，一個對於一般學生而言還算熟悉的人出現在視線中。

十八班的陳乃昔。

陳乃昔還以為服務員來找他們有什麽事，結果一推開門看到寧憬，驚異從臉上閃過後，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咦，你怎麽在這？不是說去聚會嗎？”

“嗯，就在這。”

他這樣一說，陳乃昔探頭去看，忽然迎接到幾十束各懷深意的目光，差點沒被嚇到。

“謔，咋全部看這邊呢？齊刷刷的。”

“陳乃昔，”寧憬喚她一聲，“送你個東西。”

他把手擡起來，在她面前輕輕握拳，陳乃昔下意識伸出手去接，一枚透明的小紐扣便躺到了她的手心。

“咦？幹啥呀？我衣服扣子掉了？”完全和他不在一條腦回路的陳乃昔趕緊看了看衣服，發現她衣服上壓根沒紐扣，更郁悶了。

這寧憬，以前送她錘子，現在送紐扣，好不容易送個正常的口紅吧，還他媽是死亡芭比粉。

陳乃昔真實疑惑了。

擡起頭，視線才遲疑地捕捉到他微敞的領口。

襯衫上方的兩枚紐扣都沒扣上，分開的衣領露出他精致的鎖骨。

註意到原本應該是第二顆紐扣處的小針眼，陳乃昔忽然聽到一班同學那邊傳來一聲哨聲，然後幾個男生在喊：“收下唄。”

應該是指寧憬送她紐扣的事。

看了看手裏那枚小東西，再和他衣服上的作對比，陳乃昔說：“這、這你的啊！”

見她終於反應過來，寧憬頷首，唇角微翹著點頭。

陳乃昔一臉疑惑：“你把你紐扣拆了送給我幹什麽，大冒險輸了？”

不知她是不知道還是沒反應過來，寧憬借著咳嗽調整一下情緒，琢磨著該怎麽說。

陳乃昔還在等他的回答，狗狗眼裏寫滿了濃濃的求知欲，燈光落到她眼裏，亮亮的。

寧憬俯身湊到她耳邊，覺得心跳得有些快，帶著他的聲音都有一點緊張的顫抖：“第二顆紐扣的故事沒聽過嗎？小笨蛋。”

離心臟最近的那顆紐扣，代表自己的心，交給你保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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