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

陳乃昔立刻拿出手機查看日歷，在標識出今天的那個紅圈下, 正是二月14日, 傳說中的情人節。

那絕對要在那天好好送個東西給寧憬。

不過, 姜妍提的意見倒是難為她了。

陳乃昔：“我除了會打架啥都不會，做什麽呀？”

“情人節，當然是巧克力了！”

“得了吧, 讓我弄碗蛋炒飯還行, 那巧克力真做出來能不能吃都是一個問題。”

“嘖嘖嘖, 這不像你啊, 為心愛的人洗手做羹湯懂不懂？那是心意, 味道什麽的都靠邊站。”

陳乃昔一想，這話說得有理啊, 況且自己做的巧克力都是用其他巧克力融化做成的，能難吃到哪裏去？

情人節當天。

雖然掛了一個二月十四日的名頭, 但對於絕大部分、甚至可以說是全部的一中學子來說, 這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無非早上起床、上課、吃飯、寫作業和睡覺, 硬要說有什麽不同，便是懷春的少年少女和小情侶們為自己戀愛心緒找到了一個發洩理由。

上午時, 高宥文問寧憬：“陳乃昔沒送你巧克力嗎？”

抓著筆的手微微一頓, 懸在半空中的筆尖遲遲沒有落下, 隱隱約約在紙面上染出極小的黑點，寧憬疑惑地皺了皺眉頭，道：“她為什麽要送我巧克力？”

“今天情人節啊！情人節不都時興給喜歡的人送巧克力嗎？”

若討論的是其他人，寧憬倒還不覺得什麽, 可那話中‘喜歡的人’指向的是他，總給人一種微妙感。

不過……想到主語是陳乃昔的話，還是挺能接受的。

重新握了一下手中的筆，寧憬繼續寫題，被晾在一邊的高宥文只好幹笑兩聲，自己去圓剛才問出的話：“啊哈哈……也不怪，情人節都是外國喜歡過，咱們國家的女孩子比較內斂含蓄，容易害羞，不主動送巧克力也正常。”

這話拿來形容陳乃昔，別說寧憬，他自己都不信。

這不，寧憬懷疑他的目的了：“陳乃昔請你來暗示我嗎？”

高宥文連忙擺手：“誒不不不……我就隨口一問。”

他這是隨口一問，寧憬倒記在心上了。

只是……半天過去，別說巧克力，陳乃昔連一根頭發絲都沒出現。

自上周開始補課以來，陳乃昔不再像個牛皮糖一樣天天黏在他身邊，平時在學校見面就打招呼，或者發Q.Q微信聯系。

陳乃昔還是喜歡屁大點小事就喜歡拿來和她分享，要麽看到一個笑話就截圖發過來邀請他一起哈哈哈。很多時候，寧憬並不能get到陳乃昔所說的搞笑點，興許是病情影響，他對很多所謂‘快樂’的事缺乏體會，感受不到那些所謂的愉悅情緒。

午休時分，寧憬慣來是在學校裏解決午餐。吃完飯後，他便去了學校超市買草稿紙。

此時正值午後的人潮高峰，不管是買東西還是食物的學生都擠在這個時刻，超市入口兩邊的收銀臺旁都彎彎曲曲排了條長隊。

站在隊伍裏，上頭的空調不斷向下吹出熱風，空氣中更是溢滿了沈悶的氣體，寧憬有些受不了室內不通風的悶熱感，拽下脖子上的圍巾掛在手臂上，同時看向隊伍前方計算什麽時候才能到他。

在學校超市裏買東西只能刷食堂的飯卡，所以結算速度很快，沒有等太久，前方只剩下了兩三人。

看著前面幾個學生的東西一樣一樣掃完條形碼，他的目光驀地落在收銀臺旁的一列架子上。

這裏通常放的都是糖果口香糖和巧克力之類的小東西，視線在被拿了幾條的巧克力盒子裏流連幾秒，眼見結算價格的人快要到他，寧憬忽然想起了高宥文今天說的一句話——

情人節不都時興給喜歡的人送巧克力嗎？

是這樣嗎，他怎麽沒聽說還時興這種事。

寧憬想著，伸手就在那一列架子上拿下一盒費列羅，等他反應過來，收銀阿姨已經在刷卡機上輸入數字等他結賬。

無奈地扯扯嘴角，寧憬刷了卡走出超市。接觸到外頭的冷空氣，被悶得有些混沌的大腦似乎清醒了些，怔怔地看著手裏的那盒費列羅，寧憬也不知道如何評價他的行為。

算了，如果陳乃昔真送了他什麽東西，這就做回禮吧。

然而，陳乃昔這天跟人間蒸發似的，沒在他面前來刷存在感，更氣人的是，晚自習放課後，寧憬見到她時，她正在在十八班門口和一個黑皮少年打鬧。

寧憬對那人有些印象，當初陳乃昔參加運動會的接力賽時，他在陳乃昔的下一棒。

那少年個頭很高，約有一米九，在平均身高稍矮的南方地區，他那個頭可謂是睥睨眾生，站在走廊上一眼便能尋到他。

陳乃昔也就一米六剛出頭，站他面前跟個小學生似的。也不知道兩人發生了什麽，陳乃昔正擡腿踹過去，少年閃身一躲，堪堪避過，手卻已經伸出來摁住陳乃昔的腦袋把她往外面推。

這兩人明顯是在鬧著玩，被人摁住頭，陳乃昔也不惱，掄著兩只手往前撓，但怎麽都夠不到對方。

男生被陳乃昔滑稽的動作逗得哈哈大笑，放松一下手上的力道，在少女的腦袋上揉了揉，那頭松松軟軟的大卷發頓時亂成一團。

異性間稍顯親昵的動作在他們身上沒顯出一點違和感，嘈雜的走廊將兩人嬉鬧的畫面很好融入這個場景之中，這一派和諧的景象卻像針狠狠刺痛了寧憬的雙眼，一股不知名的酸澀感泛濫而起，在胸腔中沖刷過後，剩下一片苦味。

看到陳乃昔抓著對方的手腕反剪到身後，寧憬皺了皺眉，忽然喊道：“陳乃昔。”

一時沒控制住音量，不止陳乃昔，走廊周圍的學生都紛紛朝他這邊看來。

寧憬算得上是市一中小有名氣的人物，陳乃昔追他早就是整個年級的談資，如今聽到他在走廊上喊了這麽一聲，一群吃瓜群眾們別提有多激動，立即湊在一起議論紛紛。

陳乃昔看到寧憬，迅速甩開那黑皮男生的手，樂呵呵地掉頭小跑過來：“你終於下來啦！”

這話說得，像在等他似的。

瞅了陳乃昔一眼，寧憬拉拉肩上的書包帶，斂下剛才那股酸澀的情緒，淡淡道：“回家了。”

說罷，自顧自朝前走去。

陳乃昔被他的反應搞得一頭霧水，楞怔兩秒，趕緊邁步跟上，路過班級門口時還朝剛才打鬧的那個男生揮了揮手：“風車車，拜拜咯。”

被叫做風車車的少年笑了笑：“拜拜假小練。”

聽到他倆這怪稀奇的稱呼，寧憬心裏頭更不是滋味，認識陳乃昔這麽久，咋沒聽說過她還有外號呢？

用餘光瞥過和他並肩而行的少女，寧憬問：“你那奇奇怪怪的昵稱是怎麽回事？”

“假小練嗎？”

寧憬點頭。

“哦，朱傑瑞給我起的，就剛才那個，我們班長，我叫他風車車，他喊我假老練，我不喜歡老，就改成假小練了。”

這是因為，原版貓和老鼠中的傑瑞鼠在本地常播放的方言版貓和老鼠裏叫風車車，而湯姆貓叫假老練，陳乃昔瞧人家名字裏有個‘傑瑞’便起外號，結果到頭來自己也被扣了一個。

結果吧，這不知道還好，一聽這兩個還帶互相起昵稱的，寧憬心裏頭更煩了，走出校門之前，任憑陳乃昔和他說些什麽都不搭理，只顧自己埋頭走路。

突然間碰了一鼻子灰的陳乃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搞不懂寧憬怎麽一下就變成這種冷若冰霜的態度。

沒有繼續煩他，陳乃昔把自己的書包背到身前，和寧憬保持了約莫兩步的距離，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寧憬和陳乃昔家不順路，除了校門走下一條小路就該選擇各自的方向離開。眼見要到了分手的地點，陳乃昔拉開書包拉鏈，剛伸手進去拿東西，便聽見寧憬說：“我送你回去。”

輕飄飄的幾個字，卻像炸.彈一樣把她的大腦轟得一片空白，當機幾秒，她不可置信地從嘴裏蹦出一個音節：“哈？”

寧憬不耐煩地重覆：“我說，我送你回去。”

“誒，不是……那啥，寧憬，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

“……”

寧憬：“少廢話，走了。”

說完，寧憬先朝著陳乃昔家的方向離開，他走出去好幾步，陳乃昔才從震驚中回過神，小跑趕上。

市一中到陳家不算太遠，過了學校附近的那片學區房，行人明顯少了挺多。

二月的天依舊寒冷，夜晚涼意襲人，即便穿了厚厚的衣服，依舊感覺有寒風鉆進。

兩人一前一後過了條馬路，陳乃昔家的小二層樓便在前方。

手指觸碰到兜裏的巧克力，寧憬看著前方逐漸縮短的距離，有些失神。

思忖良久，他問：“陳乃昔，你喜歡甜食嗎？”

陳乃昔很快察覺了寧憬的不對勁。

要麽不理她要麽送她回家的，現在還主動問起她喜不喜歡吃甜食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清了清嗓子，陳乃昔說：“還好吧，我比較喜歡辣的，哎……被你這樣一說我想吃小鳳坎的火鍋了。”

“今天情人節，小鳳坎人很多的。”

“怎麽，你要帶我去啊？”陳乃昔湊到寧憬身邊，盈盈地笑，彎成月牙狀的眼睛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寧憬瞅了她一眼，停下腳步：“我就送你到這，快回去吧。”

說著，他拍了拍陳乃昔的背把她往前推，然後順勢把那盒費列羅放進了她的衛衣帽子裏。

“等等……”被推搡著往前走了兩步的陳乃昔轉過身，拉開背在身前的書包鏈，取出一個紅色的盒子塞到寧憬手中：“不許嫌它醜。”

那盒子是桃心型，左上角還貼了只粉色的拉花，拿在手裏雖然輕巧，卻很有實感，頃刻間便讓他忘記了之前還殘留心間的酸澀。

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寧憬握拳擋在嘴前咳嗽兩聲，故作鎮定：“你做的？”

“對呀。”

“那能吃嗎？”

“……不要就還我。”陳乃昔嘟著嘴，伸手就去搶那盒巧克力。

寧憬手一垂，把東西藏到身後，像剛才風車車那樣摁住陳乃昔的腦袋，輕輕揉了揉。

細軟的發絲被風掀起，繞過指尖順著風在手背上飄動，癢癢的。

“時間不早了，快回去吧。”少年清潤的嗓音好像褪去了那股淡淡的冷意，多了幾分溫和。

陳乃昔身體一怔，擡眸望去，少年英俊的面容冷清依舊，眉眼梢頭還是慣常的平靜，一如她記憶中那個淡然冷漠的寧憬……可，又有些不同。

她說不出來那是什麽感覺，只好乖乖點了點頭，轉身回家。

寧憬看著陳乃昔沿著路邊離去，路燈在她的背影上鋪下一層暗色，像黑夜中閃爍的燭光，吸引他的視線緊緊相隨。

忽然，少女停住腳步，側身朝他望來，微笑著用嘴唇示意了幾個字。

只見寧憬的雙眼微微睜大，一片緋色迅速染紅了他的雙耳。等少女消失在小區門後，寧憬才捂著臉緩緩蹲下.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一直努力壓抑的歡喜已經堆積到臨界點，猛然沖破界限，在心中激起驚濤駭浪。

寧憬有些意外，原來他也會這般情難自禁。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我女兒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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