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六，運動會的最後一日。

陳乃昔剛到學校，馮啟航就給她說：“你又火了。”

陳乃昔：“又？”

馮啟航點點頭，掏出手機：“沈寂一段時間後的翻紅啊！之前大家都只知道我們班有人追寧憬追得高調，現在是全校都知道你昨天直接暈寧憬懷裏了。看。”

簡言之，之前她是靠寧憬紅的，後者是靠自己一暈而紅。

陳乃昔撇撇嘴，去看馮啟航的手機。

那是他們學校貼吧的畫面，精品貼下的第一條就是：昨天跑八百暈倒的漂亮小姐妹是哪班的？

點進去，裏面有人報上了她的班級姓名；有人說陳乃昔脾氣不好，感覺像個太妹；還有自稱和她同班的嘲諷樓主眼瞎竟然覺得陳乃昔漂亮。

後面倒是清一色的——

‘我也想跑八百想倒在帥哥懷裏啊啊啊啊！’

‘我不貪心，倒在寧憬懷裏就夠了’

‘寧憬是大家的，姐妹們要倒我們一起倒’

‘陳乃昔好幸福一女的，現在還可以報女八百嗎？一千也行’

馮啟航看到，陳乃昔臉上的笑容逐漸出現，還越來越癡漢。

他拿過手機，又點了另外一個帖子。

這次的帖子名是：分手了，有沒有漂亮可愛單身出事了不麻煩我自己就能扛的小姐姐，我追你。

陳乃昔心想，媽的這種還想找女朋友。

結果下面熱門回覆：陳乃昔。

樓中樓裏是各種‘哈哈哈’‘樓主沒戲’‘乃昔小姐姐心系寧憬’‘陳乃昔和漂亮搭邊嗎？’。

陳乃昔看了一眼又diss她顏值那個，和之前帖子裏的是一個人，ID是笑寒。點進這人的貼吧動態，最近幾條無一是在罵陳乃昔，遠一點的則是在盤點市一中帥哥的各種帖子裏提名寧憬。

她心裏有數了。

退回到剛才那樓，樓主在下面給了回覆：我說的能扛不是一個打幾個的那種能扛謝謝。

陳乃昔：“這都他媽什麽鬼？”

馮啟航笑了兩聲，把手機收回來，正打算做出陳乃昔在市一中實紅的結論，卻聽到她又說：“哪裏來的酸雞？我不漂亮嗎？”

“……你重點是這個？”

“不然呢？看老子不開個小號罵死他。”

陳乃昔是個行動派，說完擼起袖子就幹，一個早讀的時間都被她用來當鍵盤俠，等去操場集合她才放過了在學校貼吧暗戳戳diss她顏值的那人。

當然也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

昨個寧憬送她去醫務室去醫院的，還沒好好道謝呢，有這樣一個正大光明去找寧憬的理由，陳乃昔怎麽會放過。她還聽說，昨天暈倒時倒寧憬懷裏了，只可惜沒有攝影機把那片段拍下來，要不然她肯定在家裏全天放映。

偌大的學校找一個人不簡單，大半個上午過去，陳乃昔只見著了和寧憬同班的高宥文。

高宥文聽說了昨天陳乃昔跑步暈倒的事，碰到她還關心了一句：“你身體好了嗎？”

陳乃昔點點頭，語氣溫和：“嗯，你知道寧憬在哪嗎？”

“不知道……下來就沒看到他。”

“嘖。那如果你看到他知會我一聲，我找他有急事。”

高宥文本想提醒陳乃昔幹嘛不直接發短信問寧憬在哪，但又怕這女魔頭說他指手畫腳，便只回答了聲好。

陳乃昔做出一個‘OK’的手勢：“一會放學請你喝奶茶。”

知曉阿彩那事和高宥文無關後，陳乃昔對他的態度可謂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畢竟這麽大個事瞞著別人，她心裏還是有些愧疚。但高宥文哪知道她心裏那些想法，陳乃昔的突然示好在他看來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連忙拒絕：“不了不了，昔姐你自己喝吧。”

說完，一溜煙跑了。

少年的背影在閃過兩個同學後湮沒在同款校服的學生人群裏，陳乃昔站在原處心想她是請人喝奶茶又不是下毒，有必要那麽惶恐的拒絕嗎。

下一秒，兜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是阿彩打來的電話。

陳乃昔剛接通，就聽到那頭傳來好友帶著哭腔的聲音：“乃……乃昔，我在你們學、學校門口。”

而另一頭的高宥文，和陳乃昔分開還沒十分鐘，就在運動場邊的一棵樹下找到了戴著耳機看書的寧憬。

打開微信給陳乃昔發了條信息過去，那頭沒回，他便走上去提醒了寧憬一聲：“陳乃昔說找你有事呢。”

寧憬拿下一只耳機，示意高宥文再說一遍，聽到是和陳乃昔有關的事後又把耳機戴了回去。

別人說找他有事可能是真有，陳乃昔就不一定了。

高宥文又道：“她說有急事，但不知道現在人跑哪裏去了。”

瞥了高宥文一眼，正收回視線時，恰巧看到沙坑邊那片樹蔭下的陳乃昔，她正和一個沒穿校服的女生面對面站著，應該是在說些什麽。

寧憬指了指：“在那。”

然後又問：“她給你說有什麽急事沒？”

“沒呢。”

眼神落在遠處的少女身上，寧憬稍作思忖，收起手上的書撐著拐杖作勢要走過去。高宥文見他拿著書並不是很好使用拐杖的模樣，貫徹關愛同學的良好品德，幫他拿過書一起過去，也算是給陳乃昔交差。

平日裏，兩人從現在的位置走過去只要橫穿沙坑就可以了。不過目前處於校運會期間，沙坑正發揮自己一年一度的作用，想要過去，他們還得繞一繞。

兜了個小圈子，寧憬和高宥文走過去時陳乃昔還站在那，因為方向調整，她只留給兩人一個背影，倒是和她說話的女生能讓人看得一清二楚。

高宥文起先只是覺得那人有些面熟，走進一些，女孩子稍顯成熟的模樣映入眼簾，他猛然一楞，停下腳步。

那不是他前女友阿彩嗎？

前段時間才剛甩掉的狗皮膏藥出現在面前，高宥文不敢過去了。

寧憬察覺到高宥文的動靜，才跟著他停下，前方便傳來陳乃昔極有穿透力的聲音：“臥槽你前男友是哪個化糞池爬出來的傻逼，之前那事他一分錢沒墊現在還敢找你來要錢？媽的我今晚上不neng死他我不姓陳。”

阿彩看著陳乃昔發飆，目光一閃，看到好友身後不遠的高宥文，臉色突然一變，趕緊去拉陳乃昔的袖子示意她閉嘴。

陳乃昔哪知道她的意思，先罵一通渣男，又對阿彩開炮：“你也是牛逼，垃圾堆裏的渣男都敢找，好不容易遇到個高宥文不錯吧，還差點讓人喜當爹。”

“乃昔！”阿彩幾乎是哭著喊了一聲，同時，把話全部聽進去的高宥文沖上來，一把把陳乃昔拽到跟前，憤怒地問：“你這話什麽意思？！”

手腕被一股強大的力拉扯，陳乃昔打了個趔趄，一頭撞在高宥文的手臂上。

“誰他媽……”站穩身子，她本想破口大罵，結果看到高宥文，話頭立馬止住，杵在原地沒了反應。

“你剛才說的那是什麽意思？阿彩前男友是誰？”高宥文抓著陳乃昔的手臂，把她給拎到跟前，語氣和面容上壓制不住的怒意。

陳乃昔個頭小，被他拎來拎去，跟隨風飄搖的海草似的。抽了兩回手沒把手腕收回，她只好苦著臉說：“你放手，放開我給你說。”

高宥文扔開她的手，臉色嚴肅：“你們到底有什麽事瞞著我？”

兩個姑娘對視一眼，沒有立刻開口說話。

慣來脾氣好的高宥文興許是氣上了頭，見兩人半天沒開口，又吼了一句：“說啊！”

阿彩被他慍怒的模樣嚇了一跳，下意識朝陳乃昔身後躲去。

陳乃昔不敢擡頭看高宥文的臉，低頭囁嚅著：“就……就、就阿彩懷的不是你的孩子啦。”

好在周圍並不是很吵鬧，即便是她壓低了聲音也能將話傳到對方耳中。原本還怒氣沖沖的面色被主人扯起嘴角後而分崩離析，冷笑一聲，少年的眼中頓時晶瑩一片，陳乃昔看著他別開臉仰頭用手覆上眼睛，心裏也有些不好受。

她走上前兩步拉了拉高宥文的袖子，道：“高宥文……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

“……”

“真的對不起……我……”

乃昔道歉的話還沒說完，高宥文猛地把衣袖從她的手裏抽出，側頭看著這兩個姑娘，臉上的笑怎麽看怎麽苦澀：“說對不起有用嗎？”

“阿文，都是我的錯，你……你別怪乃昔，她只是……”

“對，都是你的錯！你能不能閉嘴？我現在不想看見你。”高宥文打斷一旁開口說話的阿彩，目光又落到陳乃昔身上，“瞞著我很好玩嗎？怪不得你們要把那兩千塊還給我，原來是這原因。呵呵……”

阿彩不解：“兩千塊？什麽兩千塊？”

陳乃昔扯了扯阿彩的袖子，朝她打了個眼色。

兩人的互動被高宥文看在眼中，頓時就明白了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那錢，特麽根本就不是阿彩還的！

低頭笑了兩聲，高宥文說：“陳乃昔，可真有你的，為了朋友可以兩肋插刀，舍己為人，無私奉獻啊。”

“我……”陳乃昔剛開口說話，便感覺袖子被人拽住，走過來的把她拉到身後，平靜地看向高宥文：“抱歉，我沒有故意對你說教的想法，但這事錯主要不在她，需要給你解釋的應該另有其人。”

少年的話如同他鎮定的語氣一樣，仿佛帶著穩定人心的作用，高宥文退後兩步，捂著臉冷笑一聲，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自己清楚，生氣的原因並非只有被隱瞞一事。起初知道阿彩懷孕，他慌張害怕，性格之中的懦弱支使下便選擇了逃避，等陳乃昔找來，他知道逃不過，那慫點就慫點，把事情解決了就成。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遭遇的卻是一場飛來橫禍，而他，在這場烏龍裏把自己的懦弱展現得一覽無餘。

這種自尊心被踐踏的感覺讓高宥文覺得無地自容，他甚至知道自己生氣的模樣極為難看。

畢竟，憤怒源於無能。

沈默了一會，高宥文搖搖頭，轉身離開。樹蔭在他背上的投影興許同籠罩在他內心的那片霧霭一樣，在秋季的陰天下，無法散去。

陳乃昔用手拍了一下阿彩示意她跟上去給高宥文道歉，她楞著點了點頭，打量站在陳乃昔身前的帥氣少年一通，才朝高宥文離開的方向追去。

剛才還吵鬧的這塊地突然安靜下來，駐足在此的兩人都沒有再言語。陳乃昔望著那兩人身影消失的方向，又楞楞地轉過頭看向站在她身前沒有動靜的少年，擡起手抓住他的袖口輕扯兩下，等寧憬側頭看過來，才問：“你為什麽會幫我？”

寧憬沒回答，反問：“所以錢還是你出了？”

從剛才幾個人的話裏，寧憬也能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猜得七七八八。之前陳乃昔還拐著彎向他求意見，多半是為了這事。

陳乃昔點了點頭：“畢竟是打算瞞著他的，總不能再坑別人錢吧。”

她停頓一下，擡起頭：“寧憬，我真沒想把事情弄成這樣的。”

眼眸微垂，少年的目光停在女生微微昂起的臉頰上，那雙黑眸註視著他，乖巧無辜的小臉留著幾分青稚，突然想起剛剛過來時聽她爆的粗話，寧憬脫口問：“你晚上要去打架？”

“啊？誰說的？”陳乃昔一怔，笑了笑，“你不讓我去我就不去了。”

“和我有關嗎？”

“一家人別說兩家話……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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