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意到他的目光，傑內西斯擡起手捂住那塊星痕瘢痕, 諷刺地笑了笑：“真是沒想到, 會以這幅姿態出現在你面前。”

“……”

面對薩菲羅斯的沈默, 傑內西斯毫不在意，繼續自顧自說下去：“不過命運就是如此頑劣。就像已死的你, 會這般出現在我面前。”

他放下手，重新將兜帽拉起來遮住頭發和臉頰，只露出一雙意外平靜的眼睛：“死而覆生, 你想做什麽, 薩菲羅斯？”

“……不過是為了糾正一些錯誤。”

“錯誤？”傑內西斯尾音上揚, 這才帶出些許骨子裏天生的桀驁。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頓了頓, 突然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笑聲響徹天際, 一直穿過交錯的電線和鋼筋, 直插入陰沈的天際。

一滴汙水從排水管中漏出來, 滴在汙水坑上濺起一圈漣漪。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傑內西斯笑到一半，又劇烈咳嗽起來。胸膛劇烈起伏, 嗽聲中甚至能隱約聽見聲帶的振動共鳴, 恍若一個老舊風箱在努力吹拉時發出的響聲。

薩菲羅斯冷眼望著他, 直到傑內西斯好不容易停下來，粗喘了一會兒，冷冷笑道：“薩菲羅斯也有否定自己的時候嗎？”

“或許吧。”薩菲羅斯面無表情, “與其說否定，倒不如想和另一個自己聊聊。”

傑內西斯再次大笑起來, 眼神悲哀，表情譏諷。

他似乎誤會了薩菲羅斯這句話的意思，最後丟下一句“那我就拭目以待”就轉身離開。

薩菲羅斯望著他慢慢離去的背影，那蹣跚緩慢如老人的步伐，腦海中突然閃現了一幕情景。

在那似乎是神羅公司士兵訓練室的房間裏，一個士兵脫下他頭上的頭盔，露出一張眉清目秀的臉和火紅色的頭發。

紅發少年緊緊盯住薩菲羅斯自己，驕傲宣布：“總有一天，我也會成為英雄！”

陽光透過後面的落地窗，照進房間，給這名少年鍍上一層金邊，就連對方臉上挑釁的笑容，躍躍欲試的眼神，都似乎融進了那道陽光裏變得模糊不清。

金色的光芒越來越盛，逐漸將紅發少年整個人都吞噬進去，到最後落地窗，少年，訓練室……所有的一切都融化在光影中。到最後這抹光線，變成了一雙青綠色豎瞳中的反光。

薩菲羅斯沈沈吐出一口氣，按住了太陽穴。

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又從幻覺回到了現實，眼前不再是神羅大廈內部的情景，也沒有了金色的陽光和魔晄液般的眼睛，只剩下不遠處孤零零的碎石碑。

望著石碑上的名字，薩菲羅斯頓了半晌，突然毫無笑意地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可惜，我終究不是你。”

話音漸漸消失在空氣中，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仿佛那只是他突如其來的感悟。

……

薩菲羅斯回到第七天堂的酒吧時，克勞德和文森特也已經擺脫了那群過於熱情的人們坐在酒吧中。

克勞德正坐在吧臺前的高腳椅上，伸出手，讓左手手臂搭在木質桌面上，任由蒂法給他包紮。

文森特則雙手抱胸，倚靠在一塊新裝的玻璃前，扭頭望著窗外。

聽見風鈴聲，他們兩和蒂法一起扭頭朝薩菲羅斯看來。

薩菲羅斯則盯著從椅子上跳起來的兩個人，微微瞇起眼。

那兩個人一個是戴著墨鏡的光頭男子，另一個則是紮著小辮的紅發青年，兩人都穿著黑色西裝，打著領帶，看上去像個普通的上班族，但曾經在神羅公司任職許久的薩菲羅斯還是認出他們應該屬於神羅公司裏的塔克斯。說起來，在薩菲羅斯離開前，塔克斯還只是隸屬於治安維持部門的普通精銳部隊，後來受現在的社長路法斯統領發展，變成了以暗殺、處理公司叛徒等任務為主的特殊隊伍。

面前這兩名塔克斯隊員，薩菲羅斯在設定集裏有看過他們的資料，總的來說，是現在神羅公司的精英。

相較於薩菲羅斯的冷靜觀察分析，兩名塔克斯成員可是激動得多。

紅頭發的雷諾甩出電擊棒的同時，慘叫一聲：“原來他們說的是真的！”

光頭魯德直接一言不發，只是面色沈重地掏出手｜槍對準了薩菲羅斯，但他卻連保險栓都忘記打開。

“……等等，你們別激動。”克勞德連忙站起身制止，“這個薩菲羅斯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什麽叫這個薩菲羅斯！難道還有很多薩菲羅斯嗎？！”雷諾崩潰大叫，“這個世界太瘋狂了吧！”

直到這時，薩菲羅斯才不緊不慢開口：“瘋狂的是你們的社長。”

他無視掉兩名塔克斯的緊張，徑直走進屋子裏，發現文森特正盯著他眼中泛起笑意，似乎很是讚同薩菲羅斯這句話。

“……”魯德終於按捺不住了，出聲反問，“您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薩菲羅斯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詢問克勞德：“他們要做什麽？”

克勞德抿抿嘴：“路法斯被卡達裘他們擄走了。”

薩菲羅斯點點頭：“他把傑諾瓦頭部藏起來的時候就該想到這種結果。”

“……”

“……”

“……”

酒吧裏一陣沈默。

薩菲羅斯卻故意擡起一邊眉毛，望著目瞪口呆的兩個塔克斯問道：“你們不知道嗎。”

“怎麽可能知道啊！”雷諾大叫，隨即反應過來，又一臉警惕，“就算是薩菲羅斯，也不能這麽汙蔑社長！”

面對薩菲羅斯冷淡的目光，他噎了一下，降低了音量補充：“我是說這樣不尊重。”

“……對您聲譽也不太好。”發現薩菲羅斯還是在盯著自己，雷諾第三次小聲補充。

“好了。”

文森特發現再這樣下去前來求助的兩名塔克斯成員就要奪門而出，他不得不站出來打圓場，

“無論怎樣，路法斯都是知情人。不管卡達裘擄走他要做什麽，我們都要阻止那三兄弟。”

說完他特意多看了一眼薩菲羅斯，發現這名銀發青年只是垂著頭陷入沈思並沒有反駁的意思，這才松了口氣。

無論是誰，都會盡量避免和薩菲羅斯戰鬥。

這兩名塔克斯也一樣。

他們對視一眼，忙不疊地收起各自武器，露出最能表達自己友好的爽朗笑容：“就是這樣！拜托你們了！”

就在雷諾兩人找上克勞德求救時，路法斯連人帶輪椅被卡達裘三兄弟拎到了一座高樓上。

自從得了星痕癥候群，路法斯便將自己整個人裹在一張灰色的毯子裏，此時他也是如此，整個人幾乎都淹沒在灰色的布料中，只露出一小塊光潔的下巴。

卡達裘冷冷瞪著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神羅社長，內心怒氣在急速膨脹，戴著手套的雙手已經緊握成拳，就差沒一拳砸在路法斯的臉上。

“你不是說，媽媽在克勞德手上嗎？”良久之後，這名銀發少年像毒蛇吐信般嘶嘶道。

毯子的陰影下，路法斯似乎無聲地笑了一下：“你們要找傑諾瓦到底想要做什麽？”

卡達裘打量了他一會兒，最後才慢吞吞回答：“當然是讓媽媽重新覆活，只有用媽媽的細胞和我們身體結合，媽媽才能再次重生。然後……”

“然後就像薩菲羅斯曾經做的那樣，以星球為舟去尋找其他星球繼續吞噬能量。”路法斯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

卡達裘冷笑一聲：“你很懂嗎，那麽快告訴我！媽媽到底被你藏到哪裏去了！”

他的耐心終於走到盡頭，伸手一把拽住路法斯的衣領，把這個男人從輪椅上半拖起來。同時卡達裘右腳往輪椅上一踹，就把輪椅踹得向前滾動幾分，頓時半個輪椅都懸在半空中搖搖欲墜。

換句話說，只要現在卡達裘一松手，路法斯這位神羅社長就會和他的輪椅一起，掉下這座十幾層的高樓，摔成一灘肉泥。

卡達裘拎著路法斯的衣領晃了晃，眼中惡意的光芒像針芒一樣銳利：“再不說的話，我就把你從這裏扔下去！”

面對他的威脅，路法斯毫不慌張，遮住大半個臉孔的毯子因為卡達裘的搖晃而微微落下，露出小半張滿是黑色瘢痕的臉孔。

他就用這樣一張臉，對著卡達裘不緊不慢嘆息：“你終究比薩菲羅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除了克勞德誰還能排在卡達裘最仇恨列表的第一位。

那就是薩菲羅斯無疑了。

作為最完美的傑諾瓦結合者，薩菲羅斯長久以來都是傑諾瓦最滿意的“孩子”，這讓卡達裘如何不嫉恨。

現在，就連一個路法斯都敢那這件事嘲笑他！

卡達裘手指收緊一瞬，把路法斯勒得情不自禁咳嗽起來。

“看來你也不知道，那你就去死好了！”俊美的銀發少年露出一個惡毒的笑容，左手一松再一推，就把面前這位沒有價值的神羅社長推下高樓。

然而，就在路法斯身上那張灰色毯子順著慣性飛出去的時候，卡達裘看見了路法斯右手抱著的那個東西。

那個密封的匣子！

一陣熟悉的波動從匣子裏傳出來，直沖卡達裘大腦。

向下墜落的路法斯在此時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金發在空中獵獵飛揚，連同著他的話語也被下墜的風速撕扯得支離破碎：“我說了，你比薩菲羅斯差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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