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事後蒂法都在數落他：“你在說什麽傻話！”

在青梅竹馬面前，克勞德總算直抒胸臆, 相當直接地捂住臉, 直言不諱：“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

蒂法雙手環胸, 一臉看傻子的表情望著克勞德，跟之前薩菲羅斯的眼神幾乎差不多：“說不定人家失憶已經忘記了毀滅世界這個事了呢, 你反倒提醒他了！”

克勞德抽抽嘴角，想了片刻，放下手恢覆了嚴肅：“這種事情是瞞不住的。無論是薩菲羅斯到底做了什麽, 還是他的身世, 只要他想調查, 我們是瞞不住他的。況且……”

他想到了回米德加爾路上突然襲擊他的那三個銀發青年，在蒂法疑惑的目光中搖搖頭, 決定還是不將這件事告訴她。

他不想蒂法替自己盲目擔心。

於是, 克勞德轉口續道：“況且現在只有他有辦法治愈星痕癥候群！”

“這也是……”

“蒂法你, ”克勞德猶豫一瞬, 最後一咬牙還是問了出來，“你對薩菲羅斯……”

面容俏麗的青梅竹馬立刻懂了他的意思, 笑了笑, 背著手轉過身去：“我……還是無法原諒他殺了爸爸, 殺了村子裏的人。”

“……”

“但是也是他治好了克勞德和丹澤爾，以後可能還會治好更多的人。況且他還在失憶中……其實，看見這樣的薩菲羅斯我就像看見了兩年前的克勞德你一樣。”

“我？”

蒂法背對著克勞德, 輕輕笑了起來：“大概你也沒發現，那個時候的你其實和現在的薩菲羅斯真的很像呢。都是一樣的警惕, 自閉，也是一樣的迷茫……所以我想，既然當初能接受這樣的克勞德，那就不妨試試接受同樣的薩菲羅斯好了。畢竟，薩菲羅斯是克勞德的偶像吧？”

在蒂法看不見的背後，克勞德臉上籠上一層陰影：“抱歉蒂法，你不用為了我……”

“我也不是為了你哦。”黑發的女孩子幹脆地打斷他的話，“如果他真的改邪歸正，那麽那些患了星痕癥候群的人們都需要他，這顆星球也需要他……如果他還是那個大英雄薩菲羅斯……”

薩菲羅斯坐在卡座裏，側頭望著窗外灰蒙蒙的街道，以及街道上聚集的一小灘一小灘的雨水坑。

酒吧裏為了節約電量，在白天時沒有開燈，這就導致屋內和屋外一樣陰沈。

據說兩年前神羅大廈倒塌時，米德加爾城市周圍的魔晄爐也發生了爆炸，再加上近來人們為了節約星球能源停止使用魔晄能量，這就導致這座城市目前資源吃緊。每家每戶的電量都是按例供給，每個月超過那個定額就會停止供電。是以白天的時候大家都是能不開燈就不開燈，就算是在晚上，比起原來通宵照明的不夜城，現在的米德加爾也黑暗許多。

來到這個世界後，體內的傑諾瓦細胞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開始變得逐漸活躍，尤其是當進入米德加爾這座城市後，傑諾瓦細胞的精神強度達到一個頂峰，冥冥中似乎有意志在不斷向薩菲羅斯發出呼喚。

那應該就是傑諾瓦的母體了。

沈思中的薩菲羅斯察覺到一道小心翼翼的目光從側後方盯著自己，他稍稍偏過頭看去，發現是那名叫丹澤爾的孩子。對方正一大半的身子都藏在櫃臺後面，小心翼翼探出個腦袋偷看薩菲羅斯。

發現薩菲羅斯朝自己看來，丹澤爾一慌，頭一擡！

“哐！”

一聲悶響，他的腦袋就撞在了櫃臺的一張擋板上，疼得他當時就雙手抱頭，眼角溢出眼淚。

薩菲羅斯忍不住笑了一下，沖小孩招招手。

小男孩起初還漲紅了臉躊躇在原地，直到發現薩菲羅斯一直耐心等著自己，才慢慢走過去。

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薩菲羅斯才平淡開口：“你好像不怕我？”

他的平靜似乎感染了丹澤爾，後者看上去不那麽緊張了，只是臉上紅暈依舊，壯著膽子回答：“你有什麽好怕的！”

薩菲羅斯扯扯嘴角：“大概是因為我曾經是要毀滅世界的魔王吧。”

丹澤爾好奇地盯著他猛瞧。

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丹澤爾這個年紀的小孩也聽說過神羅英雄薩菲羅斯的大名。

他懂事的時候，薩菲羅斯已經叛逃出了神羅公司，隨後魔晄爐爆炸，丹澤爾的父母死去，他變成貧民區的孤兒，偶爾聽大人們說，神羅大廈被毀就是薩菲羅斯做的，就連兩年前那顆差點降落的巨大隕石也是薩菲羅斯弄出來的。

隕石之後，便是可怕的星痕癥候群，丹澤爾認識的好幾個孤兒就是這樣沒了性命，他自己也感染上了星痕。

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薩菲羅斯正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可是，現在治好丹澤爾的也是他。

丹澤爾偷聽了克勞德和蒂法的談話，知道面前這個高大的銀發男人正處於失憶狀態，他並不記得自己曾經做了什麽。

這就是曾經的英雄嗎？

丹澤爾眼也不眨地望著薩菲羅斯，臉上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驚嘆。

直到他回神，薩菲羅斯才好笑著開口詢問：“看出什麽了嗎？”

丹澤爾小大人一樣搖搖頭，猶豫著走到薩菲羅斯面前坐下，雙手撐在身體兩側。

面對薩菲羅斯耐心溫和的目光，丹澤爾鼓起勇氣：“你為什麽想毀滅這顆星球呢？”

雖然大家都說，星痕癥候群是星球的憤怒，因為神羅公司過度開采魔晄能量導致的報覆，但丹澤爾卻一直認為，那一定和兩年前那顆巨大的隕石有關。

“為什麽……”薩菲羅斯沒有像丹澤爾想象的那樣生氣，相反他依舊很平靜，戴著手套的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微微仰起頭看向酒吧裏的天花板，“是為了報覆吧。”

“報覆？”

薩菲羅斯換了個小孩能聽懂的說法：“我以為自己的東西被搶走了，於是想搶回來。”

丹澤爾一臉驚訝：“你不是什麽都不記得了嗎？！”隨即又一臉警惕。

薩菲羅斯又笑了：“不算完全失憶，有的記得，有的記不清了。”

丹澤爾這才重新放松下來。

他還想問什麽，卻被走過來的克勞德打斷：“丹澤爾！馬琳正在找你。”

“哦，好吧。”紅棕色頭發的小男孩跳下卡座，臨走前頓了一下，回頭看向薩菲羅斯認真道，“雖然大家都說你很可怕，但是我覺得你人挺好的。謝謝你。”

薩菲羅斯失笑：“不用謝。”

丹澤爾跑走了，代替他在對面位置坐下的是克勞德。

剛才薩菲羅斯的那個笑容讓他有些恍惚，直到坐下都久久不能回神。

還是薩菲羅斯主動詢問：“克勞德？”

“是！”克勞德下意識站起身，雙腿並攏，雙手貼在身體兩側站得筆直。

在薩菲羅斯愕然的目光中，他陡然回神，隨後金發下的兩只耳朵都漲的通紅——

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薩菲羅斯總是讓克勞德想起七年前還是英雄時的他。當時還是小兵的克勞德，面對薩菲羅斯的吩咐就會像這樣站直立正應聲。

沒想到都這麽些年過去了，發生了這麽多事，克勞德的身體還有這樣的本能反應。

克勞德懊惱了一會兒，突然發現一件事：既然他會有這樣的反應，那是不是代表他潛意識裏已經默認現在的薩菲羅斯已經變回了那位強大可靠的英雄？

想起剛才薩菲羅斯和丹澤爾相談甚歡的樣子，還有最後對方臉上的那個笑容，克勞德很願意將事情往好處想。

或許，就像蒂法說的那樣，他的確該坦誠一些。

以薩菲羅斯的聰明，不會看不出到目前為止自己都在有意遮掩，即使這樣對方還願意醫治好丹澤爾，也沒有一句怨言……

那麽，他應該可以小小期待一下吧？

“薩菲羅斯。”克勞德深吸一口氣，開口，“接下來，我會詳細說明，在我和紮克斯逃離神羅實驗室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回憶這些事，對克勞德自己來說也不是什麽讓人愉快的過程。

紮克斯，愛麗絲，還有其他的友人都在這些經歷中身亡，在告訴薩菲羅斯實情的同時，克勞德自己相當於再次回味一遍這些痛苦和絕望。

那種對自己弱小的憎恨，那種面對友人死亡的無力，還有面對強敵時的憤怒……

這些負面情感隨著克勞德敘述，像潮水般湧來將他淹沒，伴著回憶讓克勞德一點一點窒息。

他說到神羅公司掩蓋尼布爾海姆村事件的卑劣行為，也提到了反神羅組織“雪崩”所做的一切努力，還有古代種、傑諾瓦、薩菲羅斯奪取黑魔石召喚隕石等等事件，直到最後，他提到自己破壞了薩菲羅斯的身體，後者的精神則和星球的其他人一樣進入了生命之流。

薩菲羅斯長久以來的疑惑終於解開了。

他舒展開眉頭點點頭：“原來如此。”

“什麽？”克勞德疑惑又不安地朝他看來，好像是怕薩菲羅斯被自己說的那些內容勾起記憶，然後再次變身滅世魔王。

“星痕癥候群。”薩菲羅斯掃了眼克勞德左臂，那裏曾經有一大片可怖的黑斑，“之前我就很奇怪，為什麽傑諾瓦細胞會出現在普通人的身上。現在看來，是‘我’的精神逡巡在生命之流裏，將傑諾瓦細胞擴散，乘著兩年前星球用生命之流抵擋隕石的機會進入你們身體。”

克勞德聽得目瞪口呆，那雙因為浸泡了魔晄而呈現瑰麗藍綠色澤的瞳孔微微放大了幾分。

好半天後，他才恍然開口：“沒錯！那天隕石消失後，下了很大一場雨。”

“啊，就是那場雨吧。”

“……”

一看見克勞德皺起的眉頭，薩菲羅斯就猜到對方在想什麽：“如果想要一口氣解決所有人的星痕，必須用純凈的生命之流帶走他們身上的傑諾瓦細胞。”

克勞德不知想到了什麽，眉頭重新舒展開：“既然薩菲羅斯你已經在這裏了，那麽生命之流中已經不存在你的精神，那麽……”

“並不是這樣。”薩菲羅斯打斷他的話，擡起眼註視著這名金發青年，“這麽說吧，生命之流中那股想要毀滅這顆星球的意志依舊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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