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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拍案喝道。

太子嘻嘻哈哈不以為意,貓仔兒轉身呸呸用力地吐出了嘴裏一片核桃殼兒,抖著腿兒很大爺!

皇後已經伏在桌上笑得不行,都不必去看皇帝陛下的臉色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要起身叫這兩個小混蛋知道誰才是能做主的人,皇帝就聽見外頭有吵雜的人聲,雖心中不喜,還是命人進來問道,“何事?”

那宮人不敢擡頭,只急忙與皇帝稟告道,“回陛下的話兒,蔣嬪娘娘傳話兒過來,說親手燒了一桌菜,想請陛下過去。”

皇帝尤帶幾分愉悅的臉色,聽到這句話,頓時落了下來。

☆、第 4 章

當年皇後還未進門之時,皇帝還是八皇子的時候已經有了兩個側室。

一個是生育了大皇子與二公主的沈妃,一個就是蔣嬪了。

蔣嬪貌美可愛,當年著實很受寵,甚至在皇子府中正妃還沒進門的時候趕在頭裏搶先有孕。若不是運氣不大好生了個閨女,只怕氣勢更甚。然而就算如此,當初敢要正妃的強,自然也是極受寵的人,著實過了幾天好日子。

只是可憐後頭正妃進門,雖初時不得寵,然而時日久了竟與當時的八皇子琴瑟和鳴恩愛起來,很有些同甘共苦的意思在裏頭。別說十分老實的沈妃,就連蔣嬪也徹底成了一個擺設。

這樣獨寵放在別的府中難免叫人非議,然而當初的八皇子是個不得寵的存在,又沒有什麽大能耐,更不能入朝,整個小透明,因此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誰也說不著誰。更有沈妃是個極本分的性子,哪怕是生下了庶長子,卻只知道縮著頭過日子,對無寵安之若素,因此哪怕蔣嬪再心中憤恨,卻也無計可施,只能看著正妃春風得意。

本以為日子就這樣過了,誰知道天上掉餡餅,八皇子做了皇帝呢?

蔣嬪就覺得翻身了,這些時候奉承太後,自然也是想要靠著太後之勢與皇後別苗頭。

如今更不得了,還敢來皇後的宮裏搶人,不說正在鼓著眼睛指揮太子給自己扒核桃皮兒的阿眸,就是皇帝心中也很不快。

他本以為這些年的冷落,能叫蔣嬪明白,沒想到蔣嬪竟有自己的心氣,宮中不寧之時,竟還要給他添亂。

“傳朕的話與她,叫她老實點!”皇帝此時心煩,語氣頗有些不客氣,與那低頭大氣都不敢喘的宮人冷冷地說道,“朕給她榮華尊榮,日後也會給大公主一場好姻緣,這已是極致!若是她心中不知足,朕,也對她再無話可說!”

哪怕是當初的皇子府中,他也並沒有薄待她,尋常府中失寵側室過的是什麽日子,她過的是什麽日子?既然得了他的善待,她就不該再想要更多的東西。

皇後看著皇帝冰冷的臉,微微笑了。

“不管她,咱們自己用膳。”喝退了那個宮人,皇帝轉頭對皇後溫聲道。

他與她是患難夫妻,當初他不得寵,連個差事都沒有,從宮中分出來也並沒有多少財物,整個皇子府都艱難,還是她拿出了也並不是很多的嫁妝,縮衣緊食,往外頭去尋進項來,方才有了皇子府的眾人一口飯吃。然而哪怕是這樣,眼前的這個女人十年裏只置辦過一次首飾,平日裏也不喜出門應酬,哪怕是叫宗室女眷嘲笑,卻雷打不動地就是那幾樣衣裳首飾,從不在他的面前抱怨。

這樣的情分,他怎能辜負?

“到底有大公主的臉面在,陛下不要太給她難看。”皇後對蔣嬪沒有什麽好感,誰會喜歡與自己搶男人的女人呢?況當年皇子府中皇後並未為難過她,如今卻眼瞅著要生事,便有些不喜,卻還是勸道,“那孩子是個好孩子,蔣嬪沒臉,她也在宮裏不好過。”

大公主當初養在皇後面前幾日,是個極美貌溫柔的女孩兒,平日裏也極孝順良善,因與蔣嬪性情不同,因此皇後難免憐惜些。

“她是她,大公主是大公主。”皇帝擺了擺手,不欲聽蔣嬪之事,又與皇後說笑了一會兒,就見阿眸已經跳在太子的頭上做反,耀武揚威不可一世,頓時沈默了。

這種敢在太子頭上動土的霸氣,果然就他家貓仔兒才有。

太子卻覺得大善。不是與阿眸親近,尋常這祖宗摸都不叫摸一下的,沒見皇帝的面子都不給麽,此時頂著毛茸茸的貓仔兒就與皇帝炫耀道,“父皇你看囡囡!”果然還是與他最要好!

阿眸站得高看得遠,俯瞰皇帝齜牙咧嘴。

皇帝看著肥嘟嘟的貓仔兒偏要做出橫眉立目的模樣,正不知該說些什麽是好,就見外頭已經開始傳膳,就見因不用再守孝,因此格外豐富的禦膳之中大半都是肉食,便滿意點頭,帶著皇後一同走到外間兒去,看著長長的桌上擺滿了各色菜式,這才扶著皇後落座笑道,“這桌子長了些,叫我說,竟不如咱們從前的那個。”

從前皇子府中的那個雖然小,然而一家四口擠在一起吃飯,竟更快活些。

況也沒有什麽“食不過三”的狗屁規矩!

“咱們自個兒宮裏,坐在一起又如何?”皇後也覺得懷念,見太子已經歡呼一聲撲上了桌子,順便把只貓眼發亮的貓仔兒也放在桌子上,便笑道,“規矩要守,可也不必守得太厲害。”

“你說的也是。”皇帝微微頷首,見太子坐好,阿眸也端坐在他的身邊的桌子上目光炯炯,急忙命人將阿眸特制的小玉碗放在它的面前,見它懶洋洋地擡爪,親手給這小混蛋擦幹凈了貓爪子,這才開始吃飯。

比起坐在座位上的很不自由的太子,阿眸自然更便利些,才啃了些魚肉,便擡起屁股起身,扭著小身子游走在滿桌的盤子碗間,左嗅嗅右看看,看見了叫自己有點兒食欲的菜色,就擡貓爪拍拍裝菜的盤子。

後頭有兩個專門服侍這貓仔兒的宮人亦步亦趨,將它指點過的菜夾到那只小玉碗裏。

元德見阿眸這樣自在,頓時眼睛都紅了。

作為一個太子,竟都不得不守著規矩,連只貓都不如了。

在桌子上繞了一大圈,終於滿意了的阿眸回頭瞅了瞅,見自己的小玉碗堆得滿滿的,已經放回了元德的身邊,這才覺得夠了,甩著尾巴得勝而歸,卻陡然停在了元德的身邊,懷疑地看了看他。

對上了犀利的貓眼兒,元德目光游弋,心虛地咳了一聲,抹了抹嘴。

這模樣太熟悉了!

只覺得心中一動的阿眸飛快地沖到自己的小玉碗旁,擡著爪子默默地扒拉了一下,頓時大怒!

混蛋太子竟敢貓口奪食,偷它的菜吃!

明明它挑了兩條小銀魚兒的,怎麽變成一條了?!

“喵嗷!”有些淒厲的叫聲之下,內心受到了深深傷害的貓仔兒沖到了笑得不行的皇後的懷裏,氣得飯都不吃了。

好個忘恩負義的太子呀!早知道,阿眸大人絕不給他帶哪怕是一根雞骨頭!

皇帝已經哈哈地笑起來,摸著背對著太子,顯然是要叫太子給自己賠罪,時不時還從皇後的手下扒拉點兒肉吃解恨的憤憤貓仔兒,心情大好,片刻之後,見太子已經老老實實地過來給阿眸賠罪,好話說了一堆,許下了不知多少的承諾,竟搖著頭笑道,“也只咱們家的囡囡,才有這樣的氣勢了。”

這貓仔兒確實有點兒格外靈氣,然而叫皇帝說,這麽有靈性的小東西落在他家,這不也是緣分麽?

“今天叫它跟元德睡。”想到靈氣,皇帝突然想到什麽,嘴角抽搐了一下,伏在皇後的耳邊小聲兒說道。

任誰與媳婦兒親熱的時候,還有只貓仔兒在一旁拿著爪子蓋在貓臉上,做出好羞恥的模樣,那種心情都是格外覆雜暴躁的。

皇後自然聽懂了皇帝的暗示,聞言目光流轉,輕輕地唾了一口。

皇帝與皇後這一夜自然是溫馨譴錈,然而另一處極富麗堂皇的宮中,卻已經是雷霆。

蔣嬪看著眼前滿滿的一桌子菜,恨得眼睛裏流血,又想到皇帝與她的呵斥,又覺得丟人,此時一口氣上來,撲上去一把掀了桌子,伏在一旁嗚嗚地哭起來。

皇帝竟然公然給她沒臉,顯然是對她再也沒有情意,怎能不叫人心寒呢?

她正哭得傷心,就見外頭正匆匆趕來一個容貌嬌艷,與她有五分相似的少女,此時見她哭得難過,滿宮的宮人噤若寒蟬,這少女不由心中一嘆,叫宮人們出去,這才上前扶起蔣嬪,給她擦眼淚,口中低聲說道,“母親何必如此?從前的日子不好麽?父皇待咱們已經極好,母後也照顧,為何要多生事端?”

她忍住的另一句話,卻沒有說出口,恐蔣嬪聽了更難過。

她當初年輕貌美的時候,都爭不過嫡母,如今年老色衰,只要本分,看在她這些年的苦楚上,皇後就不會薄待,何必生出這些心思來呢?

再爭寵,爭得過那些剛出宮的美人?

“母後母後,你叫得好親熱!”蔣嬪見了大公主本是緩和了些,然而聽到她這樣親近皇後,卻冷笑起來,猛地將她推在了一旁冷笑道,“我是個沒有本事的人,公主這就撿高枝兒飛去了!瞧瞧您這一身兒的好衣裳,不是討皇後喜歡了,尋常誰能給你制備呢?!”

大公主今日雖穿得素凈,然而料子卻是供上的雲錦,摸在手中柔軟輕薄,看著如同一匹霞光般,另有她頭上勻凈的東珠,也叫蔣嬪傷心。

皇後這樣籠絡她的女兒,安的是什麽心?

“母親。”大公主叫蔣嬪推得踉蹌了一下,然而見蔣嬪目中憤恨,竟帶著幾分怨毒,心中不由一涼,此時也忍不住有些難過地說道,“您何苦刺我的心?”

她尊敬嫡母不假,然而卻也從未想過要與生母生疏,畢竟,這位是她的生身母親。

“刺你的心?你不刺我的心,我就念佛了!”蔣嬪見大公主低著頭不說話,帶著幾分容忍之意,越發地說道,“你是你父皇的長女,多體面呢?只你開口,請陛下來我這宮裏坐一坐,難道陛下能駁了你?偏你不肯,竟叫我自己去請。皇後是個妒婦,竟攛掇陛下給了我沒臉,難道你就很得意不成?!”

“若父皇有意,自個兒就來了,母後攔得住?”大公主見蔣嬪此時臉上的妝都花了,越發不像,便低聲勸道,“況父皇的心,母親這些年,還沒有看懂麽?”

“看懂什麽?”蔣嬪耳朵尖兒動了動,對嘆氣的大公主急忙問道。

摸清了皇帝的心,她才知道怎樣爭寵呀!

☆、第 5 章

“只要您老實,這宮裏除了母後與沈妃娘娘,您就是頭一份兒。”大公主見蔣嬪還做夢呢,不由溫聲勸道,“太後娘娘是好,可是也好不過父皇對不對?您討好她,不如去討好父皇?”

怎麽討好皇帝陛下呢?就跟從前似的,在皇子府裏怎麽過,現在就怎麽過也就是了。

聽了大公主這話,蔣嬪面露不甘,見大公主話裏話外叫她本分,頓時目中閃過一絲懷疑地說道,“這話,是皇後叫你與我說的?是了!”她仰著頭看著面前不知該用什麽表情面對自己的大公主冷笑地說道,“她是害怕了!恐新來的那幾個奪了她的寵麽!”

不說靜嬪,就是那個僖常在叫蔣嬪一個女人都心動的,更遑論皇帝,想到皇後如今心中不定如何憂慮,蔣嬪便冷笑道,“她也有今天!”

大公主微微斂目,什麽都不想說了。

蔣嬪鉆了牛角尖兒,是不肯聽話的了,也不知日後得生出什麽事端來,一想到這個,大公主就覺得心累。

“叫母親這樣說,新入宮的也是與您爭寵的人,您這是在歡喜什麽?”大公主不能明白蔣嬪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扭曲心態,叫她說,皇後作為嫡母已經很合格。況若論獨寵,她也並未對皇後獨寵使得蔣嬪這些年獨守空閨有什麽怨言。誰家不是如此呢?旁人家的側室失寵的多了去了,也未必過得跟蔣嬪這些年這樣安逸,說了這話,見蔣嬪臉色一僵,她只當做看不見,溫聲道,“母親瞧瞧沈妃娘娘,自己過的從容,母後也看重她些。”

“沈妃是個蠢的,何必說她!”蔣嬪不客氣地說道。

她是看不起沈妃的。

這女人明明很有本錢,生下了長子,如今還是皇長子,多有身份呢?卻只知道在皇後的手下唯唯諾諾,還叫大皇子跟著太子的屁股後面轉,膽小得叫人看不起。

若大皇子是她的兒子,太子之位也是要掙一掙的。

眼瞅著蔣嬪竟然還覺得沈妃蠢,大公主簡直要氣死,揉著眼角許久,她這才慢慢地說道,“沈妃娘娘才是聰明人,大皇弟……”她沈吟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得父皇與太子看重,日後定然是要倚重的,前程就在眼前。況嫡庶有別,母親日後不要再說這個。”

沈妃就是看清了嫡庶,因此從不與皇後太子爭鋒,雖然看似吃虧,然而該得的好處卻並沒有少了她的那份,日後大皇子少說也是親王,不比舍了命去爭虛無的皇位來的強些?

先帝朝諸皇子爭位死了那麽多人,這就是前車之鑒了。

“你只知道退讓退讓,如今宮裏只知道二公主,哪裏知道你呢?”蔣嬪就抱怨道。

與老實的大公主完全不同,沈妃所出的二公主是個極張揚的人,在宮中頗有些名聲,在宮外,更叫人重視的也是二公主。

關於妹妹如何大公主不想與蔣嬪多說,也不想與母親爭執,因此勸了她休息,自己默不作聲地出宮往自己的宮中去。

春日裏的風還有些寒涼,早春的花香清淡,然而大公主卻沒有心情觀賞,只帶著人心事重重地走著,一旁的一個大宮女見她的臉色不好,心知她心中所想,便忍不住在一旁低聲勸道,“娘娘做這些,也是為了殿下,”

見大公主苦笑了一聲,這宮女是當初皇子府中陪伴她長大的,更親近,因此也不避諱,繼續說道,“殿下也要為自己想想,二公主如今越發張揚,又招朝臣之女入宮賞玩,又是詩會的往來應合,滿京城都知道二公主之名,屢有稱頌,殿下又該如何自處呢?”

這宮女說這話的時候,面上帶著幾分憤恨。

二公主做這些,並未與大公主商量,竟有些壓制大公主的意思。

“她是妹妹,況看在沈妃娘娘與大皇弟,讓著她些就是。”大公主和聲說道。

沈妃良善,大皇子雖然與她不同母,卻對她時有照拂,哪怕是沖著這二位,她都不會與二公主計較。

“她初封公主榮華正好,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難免想得不大周全。”二公主想要做公主裏領頭的,大公主並不在乎,她也對這些不感興趣。

“她這是不將殿下放在眼裏。”這宮女口中小聲嘀咕了一聲,到底不說什麽,頓了頓,這才與大公主輕聲說道,“殿下為何不與娘娘說那事?”

“她如今對母後有心結,知道母後給我相看了親事,只怕還要說母後對我不懷好意。”大公主聽了這個就頭疼。

她如今已經十七,正是該出嫁的時候,只是因先皇駕崩因此耽擱下來,然而雖然耽擱,身份卻更上一層樓,因此與姻緣上也更進一步。

皇後是個不錯的嫡母,因蔣嬪在深宮也見不著什麽人,因此親自出頭與大公主相看,如今覺得鎮北侯嫡幼子年紀與她相仿,人才出眾,因此與她說了,叫她心中留意那家,若是覺得不錯,便賜婚。

大公主心裏是願意的。

鎮北侯雖然不過顯貴了兩代,武人出身難免有些粗魯,然而家風極好,有男子四十無所出方可納妾的家訓,況鎮北侯夫人她也見過,雖然說話的聲音大了些,舉止粗獷了些,卻看一眼就知道是個爽利的人,這樣的人做婆婆,大公主日後也輕松。因這個,她本是想要回頭與蔣嬪說說,到了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她就怕蔣嬪嫌棄鎮北侯不是世家,因此說皇後居心叵測。

若是那樣,就是把人的心都傷透了,叫大公主也難免羞愧。

大公主並未說出這些,卻有些心事在,臉上就不大好看,然而走了會子,卻頓足了,揉了揉眼睛。

前方不遠的一座假山上,一只黃橙橙的胖貓仔兒,蹲坐在假山之上,看著自己目光炯炯,它的下方幾個護住貓仔兒恐它掉下來的宮女正對著她行禮。

“囡囡?”大公主詫異地喚了一聲。

阿眸等的就是大公主,見她瞧見自己,頓時嗷嗷地叫了一聲。

皇後的宮裏不叫睡,它才不要和倒黴太子一起睡呢,阿眸陛下對硬邦邦的太子沒興趣,誰不喜歡軟乎乎的美人兒呢?想來想去,拋棄了太子的阿眸就找大公主來了。

知道大公主今日往蔣嬪宮中去了,不耐煩見蔣嬪的阿眸就在半路蹲守自己的小夥伴兒。

皇子府中的時候,二公主掐尖要強特別討厭,阿眸與大公主更要好些。

見貓仔兒在假山上扭來扭去,大公主也恐它摔了,急忙上前親手把它撈下來抱在懷裏,見這貓仔兒小肚子吃得鼓鼓的,便忍不住含笑給它揉小肚子,口中嗔道,“吃得這樣厲害,難過的是誰呢?”

見阿眸伸出爪子抱住耳朵裝死,她揉著手下的小軟毛,一邊與那幾個服侍阿眸的宮人吩咐了幾聲,自己抱著阿眸走路,低聲說道,“怎麽仿佛輕了些?”這話說得好虧心,連她的貼身大宮女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

從前在皇子府,除了皇後就是大公主最關心自己的體重了,阿眸伸出舌頭舔了舔大公主的手,哀哀地叫了一聲。

為什麽輕了?

阿眸陛下吃素吃的呀!

仿佛是能聽明白阿眸的叫聲一樣,大公主忍不住笑了一聲,撓了撓阿眸揚起的下巴頦兒,嘆息道,“若是都與囡囡一樣快活,就好了。”

她的眉目之間帶著幾分哀愁,叫阿眸瞧見了,急忙擡起爪子在她的手臂上撫摸了一會兒作為安慰,見大公主反手握住自己的小毛爪子笑了,這才拱進了軟綿綿的胸口,幸福地不說話了。

這一夜大公主帶著阿眸一起睡在一個被窩裏,清早起來,就見胖貓仔兒拱在自己的懷裏睡得滿嘴都是口水,臉色有些無奈地起身,叫宮人給自己換衣,待梳妝之後,就見阿眸迷迷糊糊地從被子裏鉆出來,蹲坐在床邊張著血盆大口打哈欠,一旁幾個服侍它的宮人正拿潮濕的帕子給貓仔兒擦臉擦爪子,另有一個容貌極美的拿著玉梳給它刷毛兒,一副大爺的模樣,便忍不住笑了。

待自己被梳洗得又是宮中第一美貓,阿眸就沖大公主伸出了自己的爪子。

有人抱的時候,這貓仔兒從來不喜歡自己走路,大公主知道它的性情的,此時笑了笑,伸手抱起它,想了想,就往皇後的宮中去了。

皇帝一夜春風,此時特別地神清氣爽,此時正與皇後一同用早膳,此時見了大公主抱著阿眸過來,便與皇後笑道,“這小混蛋又去禍害大公主。”

“你這樣叫它,回頭它又記仇不走了。”上一次皇帝叫了貓仔兒這麽一句,記仇的貓仔兒勃然大怒,趴在了皇後的床上三天三夜,直叫皇帝陛下許下了不知多少的好處方才大貓有大量地原諒了這小小的冒犯,給皇帝騰了床,沒有叫他再去睡書房。

提起這個,皇帝就心有餘悸了,咳了一聲便與皇後笑道,“萬不能與它說這個。”頓了頓,又輕聲問道,“我聽說你給大公主相看了鎮北侯府?”

“今日我請了鎮北侯夫人入宮,也叫她自己中意才好。”皇後見皇帝點頭,便笑道,“等我與太後請安回來,該就是侯夫人進宮了。”

“你今日要去請安?”皇帝微微皺眉道,“不如我陪你。”太後那兩個侄女兒都不是省油的燈,他還是有些擔心的。

“我仰賴陛下的恩寵到了現在,如今不自己立起來,難道要陛下照拂我一輩子?”皇後安靜地看著阿眸跳上桌子圍著粥碗打滾兒垂涎欲滴的貪吃模樣,輕輕地說道,“前朝繁忙,後宮,怎能還叫陛下為我操心?”

☆、第 6 章

皇帝見皇後堅持,雖有些擔心,卻還是早朝去了。

皇後見大公主臉色有些不好看,因知道蔣嬪的性情的,因此也不多問,只招呼大公主吃飯。大公主含笑坐在皇後的身邊看著阿眸呼嚕呼嚕地喝粥,摸著它的小身子與皇後輕聲道,“兒臣今日,陪著母後過去吧?”見皇後含笑看著自己,她微微地紅了臉,低頭說道,“母後有些話不好說,兒臣卻並沒有什麽避諱。”

若是太後發難,皇後還能沖撞不成?到時她作為孫女卻可以轉圜。

“你是個好孩子。”皇後怕了拍她的手,見阿眸今日胃口不錯,竟偷偷探出爪子賊眉鼠眼去抓肉末小燒餅,急忙按住了嗔道,“這個不行。”雖然阿眸的胃口格外好什麽都吃,然而她卻依舊註意些,有些東西是不好給貓吃的。

阿眸垂涎地看了一眼小燒餅,這才扒拉著面前的小點心吃了幾口,沖著皇後喵喵叫了幾聲。

皇後伸手給貓仔兒擦嘴。

眼瞅著阿眸瞇著眼睛等著皇後服侍自己,大公主早知道原來自己不過是苦主中的一個因此見怪不怪,然而見這貓仔兒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竟忍不住笑起來道,“還是這樣嬌氣。”

“從前還好些,你兩個皇弟還能跟它一起睡,如今竟不行,連抱她侍候的都要是美人,不然都不肯給抱的。”皇後點著阿眸的小腦袋嘆氣道,“也不知從哪裏學來的壞毛病,只是……”她笑笑,溫聲道,“這孩子雖然嬌氣些,卻並不任性,叫人心裏喜歡。”

她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將得意地仰著頭,恨不能叫天底下都聽到這段評語的貓仔兒抱在懷裏,與大公主和聲道,“可與你母親說了?”

“我……”大公主遲疑道。

“你不該瞞著你母親,不管她有多少不是,那都是你的生母,都是為你好的。”皇後溫聲道,“就算她不滿意這婚事,也是為你著想,你不要與她爭執。”

“您待她這樣寬和,竟叫兒臣無地自容。”大公主有些羞愧,又想到蔣嬪對皇後的怨氣,便低聲說道。

“她對我有怨言,這本是應該的。”皇後拍著大公主的手說道,“只是我們的爭執,不該影響到你。你是陛下的血脈,自然是要過得好,不必理會女人之間的爭鬥。”

“母後……”

“行了,走吧,早去早回,回頭還有鎮北侯夫人要來拜見。”皇後見大公主要對自己說什麽,急忙止住了,笑了笑,便斂目說道,“今日,還得與太後一同叫新人拜見。”

“新人入宮,不來母後的宮中,卻要母後往太後處一同拜見,這是什麽道理?”大公主便低聲說道,“太後雖尊,然母後才是後宮之主,如今這一出兒之後,新人只知宮中有太後了。”這就是太後的手段了,新的妃嬪入宮第一日,自然要給後宮之主見禮,然而這樣的儀式擺在了太後宮中,顯然是要叫新人們知道後宮,太後說了算。

連皇後要人拜見,也得趕去太後處才行。

“這些都是小事,況她們也可憐。”皇帝立意是要叫這群新人做擺設的,年華虛度,也叫皇後心中憐憫幾分,此時便嘆息道,“也只能這樣兒了。”皇帝給了這些美人名分與榮華,卻不會再給別的,這是為了皇後,她心中自然是感激的,卻還是生出了唏噓來。

古語有言一將成名萬古枯,如今後宮皇後獨寵,又有多少紅顏枯萎在深宮之中呢。

阿眸對多少美女當擺設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旁人不得寵總比皇後叫人奪走夫君好些,此時沒心沒肺地咬著一截貓草磨牙,一邊叫皇後抱著往太後處去,這段路它跟著皇後走過不知多久了,也很熟悉,只是坐在了太後的宮中,就見不過是說了幾句話,就有兩隊美貌年少的年輕宮嬪按品級打扮了進來,領頭的就是那個靜嬪與僖常在了,這二人今日人比花嬌,風流婀娜,就叫阿眸心中生出了幾分敵意來。

待兩隊宮嬪給太後皇後跪倒磕頭,太後目光落在了格外明艷照人的僖常在面上片刻,這才轉頭與皇後笑道,“今日之後,這些便都是你的妹妹了。”

“是。”皇後摁住了懷裏氣哼哼的貓仔兒,恭敬地說道。

太後也見著這只胖貓仔兒了,因聽說這是皇帝還未登基就極愛的,因此雖然覺得這貓有點兒討厭,卻還是繼續說道,“她們的綠頭牌,可備下了?”

“早就預備好了,都看陛下的意思。”見下頭僖常在眼睛一亮,之後撫了撫自己的鬢角,皇後心中嘆息,也不知是可憐她還是厭惡她,口中對滿意頷首的太後繼續說道,“幾個妹妹雖然才入宮,只是規矩也該立起來,不然豈不是叫人嘲笑?”見太後一怔,她便淡淡地說道,“僖常在的位份,可不好再用東珠,逾越之罪雖然不大,只是到底叫人丟臉,看在妹妹第一次犯錯,就此揭過,下次完不可如此了。”

“宮中的規矩……”太後拿綠頭牌戳了皇後的心窩子,皇後轉手就回了她一耳光,此時被皇後氣得不行,卻還是忍住了火氣說道。

“到底是母後的娘家人,臣妾不敢責罰。”皇後溫馴地說道。

一個“不敢”生生帶出了太後的幾分逼迫,太後臉上有些不好看,那僖常在卻並未聽出皇後的譏諷,只小聲兒說道,“算你是個明白人!”

聲音雖小,該聽見的都聽見了。

阿眸用震驚的目光看著這個姑娘,統沒有想過這姑娘這麽傻。

太後到底是有城府的人,見四周不管是宮人還是妃嬪都目光異樣,強忍住了,這才指著一旁斂目不語的大公主笑道,“大公主如今十七了?”

大公主今日見了在太後宮中的蔣嬪就知道不好。

仿佛是聽明白了她的話,蔣嬪知道自己年老色衰不好與小姑娘們相比,今日竟帶了幾個十分秀美出眾的宮女一同過來,這樣的心腸簡直就是路人皆知,不說不動聲色的太後,就是皇後的眼神仿佛都古怪了起來。偏蔣嬪一臉的洋洋得意,就叫大公主坐立不安,只在一旁做透明狀,此時叫太後指點,急忙起身。

“這孩子難得叫母後記掛。”見太後仿佛看著大公主在思忖什麽皇後便含笑道,“還有二公主,也十四了。”

“二公主還小,這孩子卻是當嫁之年。”太後見大公主臉上通紅一片,便與皇後笑道,“她的婚事,也該說了。”

“有太後娘娘在,臣妾都不擔心的。”見皇後說是,蔣嬪目中一亮,急忙笑道,“這孩子有福氣些,娘娘疼她。不拘是誰家,臣妾只將她托付給娘娘了。”她一邊說,一邊指著臉色微變的大公主笑道,“還不多謝太後娘娘為你操心?”

若婚事是太後給說的,那豈不是更體面些?況別以為蔣嬪是個蠢人,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皇後請鎮北侯夫人入宮好幾回了,為的是什麽,蔣嬪心中也能猜出幾分。

只怕為的,就是大公主之事。

然而鎮北侯府蔣嬪是真的沒有看上。

鎮北侯聽著很威風,然而其實是個泥腿子,才風光起來,並沒有什麽底蘊,家風也粗狂。這樣的人家兒,叫蔣嬪說,是有些掉價的。

“蔣嬪說了這話,哀家也就放心了。”見皇後臉色微變,太後並不給皇後出言的機會,此時便溫聲道,“承恩公府有個小子,雖不肖,卻也還好,如今也十八了,若是蔣嬪覺得好,便招進來瞧瞧?”承恩公,就是太後的母家了。

蔣嬪聽了大公主竟然能嫁到太後的母家去,頓時大喜!

與太後連了親,日後不說大公主,她在宮中,豈不是也更風光一層?

“可惜了的。”就在蔣嬪要應承,皇後見大公主的臉都嚇白了,到底心中不忍,便慢慢地與太後含笑說道,“母後家中的小子,自然是極好的,只是母後忘了,前兒老承恩公沒了,這家中小子孝順些的,豈不是要守孝?雖這是孝道,到底不好叫大公主蹉跎,不如日後待那孩子出了孝,臣妾親給尋一個極好的姑娘,這不是兩全其美?”

太後被說住了,頓時臉色有些難看,整個宮裏都無人敢說話了。

阿眸偷偷地在沈默之中探出頭,往下頭看去,就見蔣嬪看著皇後的目光就跟刀子一樣,然而大公主,卻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它撓了撓自己的下巴,看著下頭微微皺眉飛快對太後搖了搖頭的靜嬪,轉了轉自己的眼珠子。

來而不往非禮也,阿眸陛下,該送靜嬪娘娘一樁大禮呀?

☆、第 7 章

阿眸心裏憋著壞主意,餘下的竟都不在意了。

太後今日叫皇後折了臉面,也覺得心裏不快,因心情不好,便不肯再多說,只賞了新入宮的妃嬪些料子首飾,便打發了出去。

皇後對太後的冷淡安之若素,見她露出了疲憊之色,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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