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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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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節,花燈如星,蜿蜒連綿,點綴長街,似星火燎原,若粼粼波光,如夢似幻,不見盡頭。雖是良辰美景,燈下暗處卻不乏失意之人。展昭靜靜佇立,良久才輕輕將丁月華推開些許,歉意,愧疚,無奈,百般滋味繞在心頭難以言說,終只能化作一聲嘆息。“月華,你不該來的。”事已至此,再糾纏不清只是徒增傷心,更無益於她的名節。

丁月華淚眼婆娑,覺得委屈,“展大哥……”

展昭心裏何嘗不牽掛她,到底是心愛的姑娘,能見面,他亦是高興的。再開口,語氣溫和了許多,“你家裏可知道你來汴京?”

丁月華目光閃躲,支支吾吾答不出所以然來。家裏自然是不知曉,正商量著要給她再尋門親事。如果不是被許向陽橫插一腳,今年五月,她跟展昭就要完婚了。展昭見她這般,心中了然,嘆了嘆,“你這般不是叫家裏擔心?早些回去吧。”

“我寫封信回去抱平安便是。”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哪能就這麽回去?見展昭皺眉,心知他要說教,連忙道:“我好不容易來一趟,總要把今夜的燈會逛了再說吧?展大人,你可得空陪民女走走?”

展昭看著她晶亮的眸子,實在難以拒絕。在心裏替自己尋了借口,雖斷了夫妻情緣,但還能做朋友,她遠道而來,怎麽也要接待一番,便笑著點頭應了。丁月華喜笑顏開,指著前頭賣許願花燈的小攤子,道:“我們也去放盞燈,討個好意頭。”

兩盞燈慢慢滑入水中,隨著水波起伏不止,慢慢遠去。丁月華望著那兩點光亮漸漸遠去,彎了眼睛,“展大哥,希望我們能有重圓的一日。”展昭不好掃她的興致,只能一笑而過。丁月華再道:“你許了什麽願?”

展昭淡淡道:“平安。”許願不過是心中的一個寄托,小小一盞花燈能承載多少?心中所求所願豈是許願便能實現?唯願周遭的人都能平順安康。

丁月華毫不意外,“展大哥,你就不能替自己多想想?就連放燈許願都想著天下蒼生。這樣的心願必能實現,你的燈,怎麽也沈不了。”

展昭起身道:“這如何還能當真?”他眼力好,遠遠地見著一盞燈被浪打翻,星眸微黯。即便再不信,心中仍躥過一絲遺憾。月華的燈,沈了。

過了十五,展昭又開始忙碌。許向陽仍守在院子裏做她的繡活。上元節那夜見到丁月華之後,以為平靜的日子又要被打破,甚至做好了迎接暴風驟雨的準備,結果丁月華根本就沒來尋她,展昭也同平時無異。心中忐忑難安了許久,直到出了正月也不見有異,這才安了心。至於心中的那點難言的情緒,她絲毫不敢表露,深怕引得展昭反感。本就不是她能覬覦的東西,無論如何向往,都要壓在心底,謹守本分。

二月初的一天,前頭竟有衙役來請她去包大人書房一趟。她心下訝異,怎麽突然請她去書房?若是說跟什麽案子扯上關系,那也只有藏屍一案,早在去年告破了。這不長的一段路,她走得忐忑,深怕自己哪裏疏忽做的不妥再起波瀾。

進書房見了禮,她拘謹地站在一旁。公孫先生和聲道:“姑娘莫要拘謹,今日請姑娘來是有事同姑娘商量。”

許向陽擡頭看看公孫先生,不明所以,什麽事需要同她商量?“公孫先生,您有需要的地方盡管吩咐,我定當盡力而為。”

展昭道:“去年徐州遭遇洪水,如今災後重建已然完成。大人奉旨微服出巡,查看重建以農耕情況。我們一行人要扮作尋親的一家人前往徐州暗中查訪,大人是老爺,先生是管家,張龍,趙虎和我是護衛。先生說你心思細膩,擅廚藝,故而想讓你扮做丫鬟隨行。你若願意,便一道去吧。”

許向陽未曾料到他們竟會不計前嫌讓她一道隨行,心中一陣歡喜,露出略微羞澀的笑顏,朝包大人道:“承蒙大人不棄,向陽定竭力配合。”

包大人點頭,叮囑了幾句便讓她回去。開封府不缺丫鬟,若不是公孫先生舉薦,是怎麽也輪不到許向陽。公孫先生的幫襯之心顯而易見,包大人並不反對。展護衛既然與之成親,這樣別扭不吃長久之計,她既忘了前事,何不給她一個機會?與人為善總是好的。再者,如今的許向陽確實是個知書達理,溫婉賢淑,恬靜秀美,心靈手巧的姑娘。且她是展護衛的妻子,一路上行事也能多照顧著,是上佳人選。

出行的日子定在五日後,行程並不急,許向陽還是早早開始收拾歸整。這回出行,說是扮作丫鬟,實則她就是丫鬟,包大人等人的起居飲食,她都要照顧到。王嫂子從王朝那得知消息,樂呵呵地上門來道喜,這於許向陽而言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

許向陽自從得了消息,幾日來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意。就是展昭都暗中以為她低眉淺笑的模樣溫婉至極,如倒映水中的彎月,偶爾被風吹皺,漣漪一圈又一圈,蕩漾出溫柔的光芒。她淡淡地笑著,“嫂子來的正巧,我過兩日便要走了,還想托你幫我照料那幾只雞。”

王嫂子爽朗,笑道:“成,你盡管放心去,家裏我給你照料著。”不過是幾只雞,每日來餵一趟便是。

托付給王嫂子,她沒什麽不放心的。聊了幾句,忽然想起這幾日做的小東西,連忙去取了來,交給王嫂子。“我原想給言真做個兔毛圍脖,可眼瞧著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圍脖怕是不實用,就改做了幾個兔毛球發夾。小姑娘別在發間,很是嬌俏討喜。”王言真的性子像王嫂子,是個爽朗的姑娘,這個年紀尤其愛美。她手頭正巧剩了些兔毛皮子,做別的不成,做這個正合適。她喜歡孩子,尤其是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多好。

王嫂子如今是打心底喜歡上了許向陽,這姑娘真的是好。細心又周到,雖說她多少也有心同她交好,但人家真心實意,不似有些人阿諛奉承拍馬屁。小小的偏方,一些吃食,小玩意兒,簡單舒心,不驕不躁,腳踏實地,簡直有說不完的好。這麽好的一個姑娘,當初怎的就想不開做下那樣的事?現在要扭轉局面可不是那般簡單的,真是鬼迷了心竅哦!

收了發夾,王嫂子語重心長道:“你之前做的事實在是……如今你忘了便別再去想,把往後的日子過好才最要緊。難得公孫先生舉薦,你千萬別別辜負他一番好意。”

許向陽一僵,即便不是她所為,可那段不光彩的過往,她也不想再提。咬著唇點點頭,王嫂子說這些話是一片好意,不過,“嫂子,從前的事我一點都不記得了。你可知道我家裏是什麽情況?”

王嫂子嘆了口氣,緩緩道:“你爹是教書的秀才,家裏有幾畝田佃給人種,日子還算可以。後來你爹病了,看病抓藥耗盡了家底也沒能救回來,您娘受不住打擊,大病一場也跟著去了。雙親病故耗盡家財,只剩兩間破茅草屋和屋前的三分菜地。你走投無路自賣為奴,虧得遇見展大人,得他相助,在開封府謀了個差事過活。後來……”

許向陽了然,又道:“我家在哪?雖不記得事,清明時也該回去祭拜爹娘。”家中還有屋子和三分地,離了這裏也有落腳處,不至於風餐露宿。

“這我不清楚,你得問展大人。”

許向陽略有些失望,她哪裏敢跟展昭多說話。尤其是得知丁月華來了之後,她躲得更遠了,深怕有哪裏惹得丁月華誤會。

很快到了啟程的日子,一行了整裝待發。展昭,張龍,趙虎騎馬,另外有兩輛馬車,包大人和公孫先生一輛,許向陽乘坐另外一輛。待行李裝車完畢,街尾一匹棗紅駿馬不緊不慢朝這頭來,丁月華的身影漸近。

公孫先生和包大人對視一眼,面上帶了一絲苦笑,丁姑娘還真是鍥而不舍。幾日前她從展昭那聽聞微服出巡一事,非要一道同行。說他們一群人有老爺管家丫鬟護衛,唯獨缺了個小姐,又說她身懷武藝,說不準能幫上忙。他們不知曉她在汴京,若早知道或許就讓她一道去。如今許向陽一道去了,她再摻和進來,豈不尷尬?尤其是展護衛,叫他如何同時面對兩位姑娘?

丁月華策馬到馬車邊上,利落地翻身下馬,朝包大人一笑,聲音清脆,“爹,您可別丟下女兒獨自尋親去。”

包大人一窒,這就入戲了?轉眼看向展昭,展昭一嘆,勸道:“月華,你來汴京已有些時日,早些回去吧,免得家裏掛心。”丁月華擺手,“我早已寫家書回家報了平安,無妨。”說罷看向一旁的許向陽,笑得極為燦爛,“許姑娘,許久不見了。”

許向陽繃緊身子,笑得勉強,不自覺慌亂地瞄了眼展昭,又覺得這樣的小動作會惹丁月華捕快,趕忙低下頭盯著腳尖。丁月華面色不改,“這一去少說也兩個月,許姑娘一個姑娘家夾在你們中間多悶,還是讓我也同行吧。”

展昭還要再勸,卻聽包大人道:“丁姑娘所言有理,有勞姑娘了。”展護衛若是過不了心裏的坎,談何以後?逃避終解決不了事情。不僅展護衛,丁月華也當看清形勢,木已成舟,難有回頭路。

許向陽不敢朝丁月華和展昭多看一眼,默默上車,靜靜地看著窗外後退的景物。那些人和事都與她無關,展昭是,丁月華是,開封府也是。她像只蝸牛一般,躲在自己的殼裏,緊緊地團成一團,任憑外頭風吹雨打,都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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