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脂被厲霜放出來之後便在附近散步，許是中午吃得太過，小老虎菊花一緊。

它受過的教育不能把粑粑拉在房裏，或者外邊妨礙到別人的地方，但是放眼放去此地不熟，不曉得要在哪裏解決自己的便意，因此尋了一路，總算找到一個清靜角落解決虎生大事。

此處離前山大殿十分近。

這世間最公平的一件事，便是無論你是靈獸神獸還是普通獸，這粑粑的味道都是一樣的，不會因為有了修為靈性，那粑粑就能變得清香撲鼻。

於是解決完虎生大事的竊脂剛動爪子刨土，就被巡邏的弟子抓住了。

厲霜聽得汗顏，“給師兄添麻煩了……我這就把這收拾幹凈。”

“靈獸得放到萬獸園裏，不傷著人也就罷了，像這樣子隨地大解的事情再次發生可是要受罰的。”

厲霜連連允諾，把竊脂收進坐騎欄裏，心裏想著要不之後趁著巡海，在外邊修行便算了，晚上再回來睡覺。

“哎，這靈獸如此怕人，會不會是你苛待它？”有個女修問道。

他對這只小老虎只差沒叫兒子了，哪裏還會苛待對方，厲霜搖頭，那女子又道：“真可惜，我還想從你這買過來的。”

“它就像我家人一樣，不賣的。”眾人聽聞對方這樣說，這才散去。女子卻還是有些不甘心，“我出五十塊上品靈石，你也不賣？”

靈石？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上品靈石。厲霜搖頭，將竊脂從那弟子手中解救出來，抱在懷裏。小老虎仿佛聽懂兩人的地對話，低頭去舔厲霜的臉，把下巴壓在他頭頂上，朝女子扔去一個蔑視的眼神。

這小老虎不谙世事，兔子都沒撲到過幾只，和船上的弟子混了眼熟，以為修士都是好說話的性子，沒想到這一眼卻給厲霜惹了禍事！

那女子看到它的白眼，心道都說物似主人型，這小老虎尚且如此，何況是主子！“餵！你一個仆人，怎麽會有這等靈獸？”

厲霜清理好那片地方，看到女子這是要杠上自己了，“若是我記得不錯，澹臺正青初來這裏，也是當了幾年的仆役，是也不是？”

澹臺正青是誰，鎮寧王的獨子，整個玉遼最珍貴的小王爺，即使是仆役，也是沒人敢去使喚的。女子皺起眉頭，似乎在考慮對方的話，片刻才道：“我叫師靜山，若是你不願養著它了，不要把它扔掉，拿來給我。”

“不會有這麽一天的。”厲霜只想快點解決手上的大貓粑粑，乘上竊脂飛出內院，在海邊的森林中找個地方埋好，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有個女生主動和他搭話了。

大概是除了那些女性長輩晚輩和路人，第一次有差不多同齡女生，對自己好好說話。

厲霜舉手秀秀自己的肱二頭肌，覺得還是很有男人味的。他把小老虎的前肢抄起來，語重心長地教育它，“我把你送給那女生，你表現得好一些，時常帶她來找我如何？”

竊脂苦著一張虎臉，還不太明白小主子這是在打什麽算盤。

“我想想，這裏有個萬獸園，指不定裏邊有個母竊脂也說不定呢。你替我留在她身邊當臥底，若是我能和她在一道，一定會重重報答你，給你找一只漂亮的母老虎！”厲霜整個人都激動起來，漂亮的臉上漾起紅暈，恍如喝醉微醺的模樣。

小老虎搖搖頭，舔舔爪子，它不想要母老虎，只想和主人在一起。

厲霜在原地走來走去，怎麽搭訕的開場白都想好了，回到內門才發現過了晚課，那些人各回各家都散了幹凈。

他悶悶不樂地回到自己院子，看到厲秋在屋裏修行，老實地地坐到對方身邊運轉心法入定。

***

厲霜擔任巡海一職，早就摩拳擦掌準備好好開幹一番，前幾天還任勞任怨點卯到崗，等摸熟了規矩，試探清楚邊緣，膽子便漸漸大起來。

誰沒有過一段活潑大膽的校園時光呢。

隱龍宮沒有什麽不能私自下山之說，如一些大學一般，往來很是寬松，只是不能缺課，而他，恰恰不用上課。

厲霜今日巡海，趁機攛掇應月帶他去不遠處的海市。

應月不明白他要去海市做什麽，暗地裏給厲夏去了消息，便帶著厲霜去到幾十裏之外的山海郡海市。

他之前出入全在一些青樓風雅之地，有強奴豪仆開道，還未去過那些喧鬧臟亂的凡俗集市，就算在中世界，也是從未去過低階修士的交易場所。

第一次逛菜市場，才進街口，迎面的肉攤子，有半扇豬肉被屠夫摔在上邊，不遠處有人挑著泔水桶路過，空氣裏飄著植物腐爛的味道，腳下爛菜成堆，五花八門的什麽都有。

應月有些嫌棄地往後退幾步，如臨大敵。

厲霜卻不甚在意，看出應月的難辦，讓他在街口等著，自己進去逛了一圈，將自己需要的東西盡數買足備好，又讓應月將他送回離隱龍宮最遠的，要巡邏的沙灘上。

赤宸與舒南已經在那恭候多時。

兩人已經將烤爐裏燃上炭火，舒南坐在一邊，赤宸光著腳在海裏淘洗什麽，厲霜興高采烈地沖過去，腳下沙子揚得半尺高。

“弄好了嗎？”

“弄好了！這玩意在石頭縫裏可多了！”赤宸也有些驚喜，揚了揚手中的短刀。

那把寒光湛然的短刀曾經割破多少不法之徒的喉頭，如今卻被當成尋常小刀，插在一只蚌殼裏。

赤宸將蚌殼彎曲的一邊握在手中，短刀一攪一撬，挑去上邊滿是青苔泥沙的殼，露出內裏柔軟的蚌肉。

今天厲霜便說讓他去找食材，本以為很難弄，沒想到石頭下全都是，擠擠挨挨的，遠看還真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厲霜嘴饞，對方敲下的東西太少，那一筐不夠他塞牙縫。“我來幫你”他脫去上衣，露出纖瘦卻肌肉結實的上身，挽起褲腿，紮起頭發，淌水摸過石頭邊開始掏東西。

應月袖手站在一邊，陪兩人鼓搗食材，眼前厲霜的身體在陽光下白皙如玉，能晃花人眼。

“穿上衣服吧。”應月說道，“只有下人才衣不蔽體，不成體統。”

旁邊赤宸聽聞邪修大能勸人穿衣服識禮數，默默捧好掉到半路的下巴。他怎麽覺得，對上厲霜，大部分邪修都變成了懂禮貌的人呢？

厲霜更是震驚，兩人認識了那麽久，他看起來像是那種會乖乖照著體統來的人嗎？之前他下河摸魚，對方也沒說什麽啊？

“穿衣服不方便。”

他目睹對方在石縫間靈活穿梭，舉手投足自然又豪氣，全然不似在青樓楚館中見到的那些小倌一般拘束文弱，心道這小孩還真是個妙人，無怪乎厲秋兩人都為他著迷了。

厲霜探過半邊身子在石頭縫裏掏蚌殼，神情嚴肅認真，如臨大敵。

應月不由得也被對方所感染，浮到空中湊近那處，想看看裏邊都有些什麽好吃食。

“娘耶！”厲霜突然叫出聲，將手指抽出來。他手指上吊著一只極大的螃蟹，一對大鰲正夾在他手指上，破皮見血，疼得他淚花盈眶，一把將對方扔進籮筐裏。

不知怎麽回事，想笑。

“呵……區區一只螃蟹。”厲霜看看日頭，道：“中午弄一餐海鮮大餐給你吃。”

“做什麽這麽麻煩，門派裏不是有小廚房呢。”應月嘴上客氣，眼裏卻饒有興味，他真是很喜歡小孩認真做事的樣子，本來精致的面容也變得帥氣起來，看著就讓人喜歡。

“之前在秘境裏不是說了嘛，出去我親自給你弄一餐好的，再說我已經好久沒能吃到海鮮了，也算是托你的福，不然我一個人還懶得弄呢。”

厲霜睜著眼睛說瞎話，將之前自己吃到鼻血長流一事拋到腦後，繼續俯下身子在石縫裏摸出佛手螺，得意地對應月晃了晃，那笑容璀璨耀眼，連天上的驕陽都遜色三分。

不知怎麽的，看入神便挪不開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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