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命大, 雖然摔斷了一條胳膊, 還把自己給嚇暈了, 但他並沒有生命危險, 警方將沈希帶回警察局接受調查。

真是太熟悉的場景了。

警察先生看著沈希, “你說說為什麽要把犯人扔下去。”

“不小心。”沈希盯著桌子上的花紋，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

“那你為什麽要把那個人拎到窗戶外面？”

“是他要求的。”

警察先生覺得沈希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他為什麽要你把他拎出去？”

“他喜歡窗戶。”

微微皺了下沒，警察先生繼續問：“因為他表示自己喜歡窗戶所以讓你把他拎到窗戶外面？他是傻子嗎？”

“他是不是傻子這種事, 我怎麽知道……”

警察先生沈默的看著沈希, 片刻後他嘆了口氣, “先生你可以誠實一點，這只是一次問話, 不會對你造成什麽傷害, 能不能不要用這種答案來糊弄人。”

“沒有。”沈希堅持。

這時一個人敲了敲窗戶，示意問話的警察出來，從窗戶玻璃上可以看到這位警察先生臉上帶著一點奇特，好像是有什麽地方不明白。

沈希擡起頭來, 他看向敲門的先生, 以及在他後面對著自己笑的太宰治。

所有幸存者都被救了出來, 還有行動能力的都做了筆錄。

“怎麽了？”警察先生出門看著喊他的人，這是一個新人，但已經適應了工作，且完成度很好，能夠在這種時候找自己一定是發生了很奇怪的事情。

“是這樣的前輩。”那位將自己手中的筆錄遞上，“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什麽事情？”

新人想了一下, 接著開始做簡單的總結，“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個小女孩都說是犯人要求那位先生把自己掛到窗戶上的，他們全都聽到了。”

警察先生楞了一下，“哈？那個犯人腦子有問題嗎？”

“對，就是這樣。”新人又拿出一張報告，“醫生診斷那位犯人可能患有精神疾病，似乎對窗戶有著別樣的喜愛。”

警察先生想起了沈希和他說的話，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原來如此。”

“但是犯人卻說自己受到了傷害，蘇醒後要求起訴這位先生。”新人有些奇特的說，“理由是這位先生將他從五樓扔了下去，給他造成了重大的身心傷害。”

警察先生：……

“證據呢？”

“骨折的片子吧……”

將新人送走，警察先生回來，相當憐愛的看了沈希一眼，眼神中帶著一咪咪的可憐。

接下來詢問的問題都是比較常規的，問完後就將沈希放了出去。

“先生你要小心，遇到精神不正常的人要避著點，不要太聽話了，知道嗎？”

沈希有些奇怪的看著他，最後還是點點頭當作回應。

走出大門口，太宰治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等著他。

太宰治打了個響指，他轉過頭來，鳶色的雙眼中帶著調侃的笑意。

“嗨，這位先生，警察局一游感覺如何？有沒有一種故地重游的感覺啊？”

沈希走過去將人拉起來，“沒有。”

太宰治的傷口被包紮好了，這個世界沒有異能也沒有個性，單純的靠醫生的醫術來治療，手臂吊在胸前，大衣披在身上，這一瞬間太宰治好像比平日裏更加惹人註目。

不是因為樣貌也不是因為其他原因。

僅僅是因為他比平常更加隨意的穿衣方式讓他看上去更加黑暗。

“太宰，你和平常有點不一樣。”

太宰治笑了一下，接著他看向自己的大衣，“我在港口黑手黨的時候比較喜歡這樣穿，畢竟大家都喜歡這麽穿嘛，全身都是黑色的，像一群黑漆漆的小烏鴉。”

港口黑手黨的人沈希只接觸過中原中也，那位個子不是很高但是相當強的異能力者還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種暴力和強悍渾然天成。

“中原中也先生知道了會罵你的。”

“他罵的我還少嗎？那只黑漆漆的小矮子，粘糊糊的蛞蝓，真是和他合不來，切！”

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往前走，太宰治擡頭看了一眼太陽，片刻後他勾起嘴角，決定玩一個有點幼稚的游戲。

“沈希，我們來交換秘密吧。”

沈希有些奇怪，“為什麽？”

“如果我們兩個其中有一個人死了，那麽剩下的那個可以帶著這個秘密繼續活著，就當是可以陪伴著對方，怎麽樣？”

陪伴……

沈希眨眨眼睛，“知道太宰的秘密可以當作太宰陪在我身邊和我一起尋找死亡的終途？”

“就是這樣！”

“好。”

“那麽，交換秘密的游戲，開始！”太宰治宣布了開始，接著有些開心的說：“誰先來？”

沈希盯著他，被盯了片刻後太宰治嘆了口氣，“好吧，我知道了，我先來，沈希，有時候覺得你真的跟個小孩子一樣，需要我這個大人來引導你。”

“太宰你好意思說這種話嗎？”沈希有些無語。

將這個話題糊弄過去，太宰治擡頭面向太陽，暖色的光照在他的身上，帶著溫暖的弧度，太宰治喜歡笑，每當他笑的時候總會隱藏起那種深沈的黑暗。

他的偽裝實在是太成功了，以至於兩年了在武裝偵探社也沒有人發現，其中看出來的大約只有亂步先生吧，這位超推理的天才總是知道很多事情。

“我加入港口黑手黨是因為見到了boss殺掉了上任首領，我做了偽證，森先生就成了新一任的首領，是不是超級戲劇性，超級兒戲呢？”

“還好，像是你能做出來的事情。”沈希道：“所以上次那什麽小三小四是你騙我的？”

“我也沒想到你真的相信啊，想想就不靠譜好不好。”太宰治沒有絲毫歉意。

沈希癟癟嘴，“好吧，你說了算。”

接著便輪到沈希講述自己的秘密，實際上太宰治很在意一件事，那就是上次沈希告訴自己的秘密，他殺死了那個女孩，之後的後續沈希就沒有再說了。

或許是看出來太宰想要知道這個過去，沈希相當隨意的繼續往下講。

“那個地方有很多被她拐賣來的小孩子，差不多的都會被她折斷胳膊或者腿，人為造成殘疾後去討錢，我是裏面唯一一個沒有殘疾的。”

沈希回想起那段時光也沒有多少情緒，仿佛經歷過這些的並不是他一樣，太宰治觀察著沈希，確定他是真的毫不在意。

“那個女人疼自己女兒入骨，為了自己女兒下半輩子也有人照顧於是提前給她找了個丈夫，也就是我。”

沈希是那裏特殊的存在，他可以不用去討錢，不需要折斷手臂折斷腿，每天可以吃飯，但唯一不允許的就是離開這個小房間。

每一天每一刻那個女人都會和他說，她的女兒就是他人生的全部。

沈希在黑暗中長大。

但外面的小孩並不是完全接觸不到沈希的，他們誰都知道這裏關著一個長的好看的小哥哥，被‘媽媽’嚴加看管，有好奇的小孩會過去和他說說話。

那個女人發現了，她將所有和沈希接觸的小孩打死吊在房梁上，將沈希拉出來綁在屍體旁邊。

“所有和你說話的人都會死，就像是這樣，你明白了嗎？”女人尖利的聲音響徹在整個屋子裏。

太宰治很確定這段歷史便是塑造了沈希整個人格的罪魁禍首，或者說是導火線，這種成長環境對於一個五歲的孩童來說確實相當過分。

“你害怕嗎？”太宰治詢問。

沈希眨眨眼睛，“還好，那時候我不太清楚死亡是什麽，就是覺得紅色……很鮮艷。”

那時候他已經被關了很久，驟然見到外面的事物還有些小激動，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怎麽喊小夥伴都得不到回應，但是小夥伴身上的顏色……是一種讓他移不開視線的艷紅。

……

交換秘密的游戲結束，他們也只交換了一個秘密，但這一個秘密就足夠讓他們更加互相了解，沈希明白了太宰身上的黑暗是怎麽回事，太宰治也大體觸碰到了沈希的過去。

這個結果已經足夠了，太宰治綻開一個笑容，很多事情需要緩慢進行，不能操之過急。

了解沈希的過去也是如此。

能夠和他說出這個秘密足夠說明沈希對他的防備心越來越少，這可是他的小姨一直都沒有問出來的歷史。

說起來還真的有點小成就感。

太宰治是傷員，雖然傷在手臂，但比起以往的受傷程度已經算是可以了，他們走走停停，途中跑到一個小攤吃了早餐，並花掉了身上所有的錢財。

他們再次成為清清白白的窮光蛋。

“沈希我們沒錢了。”太宰治有些糾結的和沈希說，“要去打工嗎？”

沈希想了一下自己的專業技能，“我可以去當英語老師賺錢。”

“但我們沒有身份證明。”

沈希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那我們去碼頭扛包吧。”

太宰治猛地擡起頭來和沈希對視，鳶色的雙眼中亮晶晶的，“真是個好主意！好期待啊，我還沒有扛過包呢，一定很有趣！”

就這樣愉快的踏上了碼頭扛包之旅，首先要解決的事情是碼頭在哪裏？

並沒有找到碼頭，反而拐進了一個小巷子，沈希停在原地看著旁邊的墻。

太宰治順勢看過去，瞬間臉上也帶上了奇特。

一個穿著黑西裝帶著黑帽子的嬰兒站在墻上，大頭大眼睛配著小身子格外的可愛。

太宰治情不自禁的上下看了好幾遍，“如果中也也變成這麽小，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咦……突然感覺那只黑漆漆的小矮子也不是那麽討厭了。”

“嬰兒？”沈希將手伸過去，“為什麽這裏會有一個嬰兒？”

“不是嬰兒，是裏包恩。”小嬰兒打掉沈希伸過來的手，“突然感覺到奇怪強大的氣場過來看看，就是你們嗎？你們好，我叫裏包恩，是這家的家庭教師。”

太宰治湊過去看了一眼，“沢田家？請一個嬰兒當家庭教師嗎？”

裏包恩拉了一下帽子，“你們好，我是裏包恩，請問你們為什麽來這裏？”

“當然是因為沒錢啊。”太宰治看著他，“你知道碼頭在哪裏嗎？我和沈希要去碼頭扛包，正處於迷路狀態呢。”

“碼頭扛包？”裏包恩微微一楞，“嘛，缺錢嗎？”

恰好此時，沢田家內部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就像是什麽東西從二樓滾到地上，接著就是門被打開，一個少年竄出房門。

“啊啊啊要遲到了！媽媽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啊綱君。”奈奈媽媽站在門口朝他揮手。

剛踏出大門，沢田綱吉猛地剎住腳步，他看著門口兩個奇怪的大人，以及昨天突然出現在他家的小嬰兒家庭教師有些不知所措。

“裏包恩？”他有些不確定的喊著。

裏包恩瞬間把視線轉向沢田綱吉，“要喊老師。”

“可是……你怎麽看都是一個小嬰兒啊。”

裏包恩看了一下手表，“蠢綱，你馬上就要遲到了。”

沢田綱吉這才反應過來，他慘叫一聲，抓著頭發欲哭無淚，“這下子一定會遲到的，還會被雲雀學長打，好慘啊。”

“真是讓人看笑話啊蠢綱！”裏包恩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

“懷著必死的信念去學校吧！”

“餵！這太兒戲了吧！”沢田綱吉大聲吐槽，但這根本無法阻止死氣彈打進他的頭上。

少年應聲而倒，接著猛地站起來，頭頂上燃起一抹火焰，身上的衣服被燃燒成灰燼，他猙獰的看著前方，大聲喊著“馬上就能去學校！”，接著一陣風般沖出去。

全程看完了這副場景的沈希和太宰治眼中帶著驚訝。

太宰治想要拍手叫好，舉起手來才想起自己胳膊傷了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動，於是湊活著拍了拍墻。

沈希倒是沒有多少情緒波動，他只是看著裏包恩手中的小手槍，對於裏面射出來的子彈沒有打死人反而讓人爆衣狂奔有些好奇。

“這是什麽東西？”太宰治直接開口詢問。

“死氣彈，一旦被擊中，就會抱著必死的信念去做某件事的。”

沈希點頭，“很有趣的樣子，可以給我試試嗎？”

裏包恩看了他一眼，“不行，你會死的。”

死氣彈一旦被擊中會抱著必死的信念去做某件事，但如果沒有想要做的事情，或是單純的不想活著，那就真的會死。

尤其是他面前這個人，裏包恩很確定，他比起活著更想死去。

身上的黃色奶嘴微微一亮，裏包恩看著奶嘴點點頭。

“啊，原來如此，是很特殊的人嗎？那就不行了。”

裏包恩朝太宰治伸出手來，“你是能夠做決定的吧，要來當家庭教師嗎？蠢綱以後還會多一些同伴，我一個人教不過來，需要有人來幫忙。”

“教什麽？”

“教你能教的所有，當然，報酬也相當豐厚，我們彭格列會讓你們滿意的。”

太宰治註意到了這個名詞，“彭格列？”

“彭格列是意大利最大的黑手黨勢力，我是隸屬於彭格列的成員，所以我的意思就代表了彭格列的意思，該支付的錢財絕對不會少的。”

微微嘆了口氣，太宰治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又是黑手黨啊。”

又是……

裏包恩微微皺眉，瞬間加強了對太宰治的防備，這個人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特殊。

這個家夥……難不成是其他黑手黨成員組織中出來的人？

這樣實在是太糟糕了，是來試探他的嗎？

可奶嘴並不會說謊，難不成這家夥還能欺騙奶嘴？

“好不容易從黑手黨裏逃出來，我才不願意回去呢，成天穿著黑漆漆的衣服，看上去傻兮兮的，一點都沒有活力。”

太宰治吐槽，臉上帶著無趣，“所謂的黑手黨，不就是這樣的組織嗎？”

他擡頭看向小嬰兒，“你說……對吧？”

裏包恩面無表情和太宰治對視，再次判定太宰治比他想象的還要覆雜。

“我可以教英語。”沈希默默在這兩人的互相防備中舉手發言。

沒有人理他，沈希嘆了口氣，轉頭朝著周圍左右環顧，並發現了一只白色的小貓。

蹲下身子沈默的用一根狗尾巴草逗小貓，就算是小貓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也不在意，反正他只是想找點事做而已。

齊木喵蹲在墻頭上面無表情的看著朝他敷衍的揮舞著狗尾巴草的沈希，這家夥難道看不出來貓根本不喜歡這樣的揮舞方式嗎？

他就不應該因為擔心這兩個自殺狂魔跟過來看看。

就這樣不尷不尬的揮舞了一分鐘，沈希將手中的狗尾巴草扔出去，他盯著面前的小白貓，突然像是發現了奇怪的事情一樣。

“貓……會戴眼鏡嗎？”

你才發現啊！

齊木喵瞬間狂奔，一溜煙竄出沈希的視線。

沈希轉頭看向太宰治和裏包恩，他們之間還在你來我往中，看樣子一時半會不會結束。

這時，一輛車嗖的一聲經過他身前，沈希慢吞吞將視線轉移到馬路上。

車子？

在下一輛車到來前踏到馬路中央，司機發出淒慘的叫聲拼命轉動方向盤，就在汽車將要撞到沈希的時候突然淩空飄起，並且在跨過沈希後落地飛速離開。

沈希：……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有些莫名其妙。

遠處恢覆樣貌的齊神松了口氣。

幸好沒有馬上就走，而是留下來盯了一會兒。

“彭格列是為了守護誕生的，它和一般的黑手黨不一樣，是特殊的勢力。”裏包恩還在和太宰治辯論。

“黑手黨就是黑手黨，不管是因為什麽創辦的，黑就是黑，是無法洗白的。”

太宰治微笑著反駁，似乎就這這個話題和裏包恩爭得不相上下。

“你不認同黑手黨的行為方式嗎？”

“不，我相當認同，也承認它的價值，我只是覺得……相當的無聊罷了。”

沈希直接走過去將還在辯論的太宰治一把拉過來，在太宰治茫然的時候將他拉到馬路中央。

“幹什麽？”太宰治詢問。

“車子會飛。”沈希盯著他，“剛才飛走了。”

太宰治有些奇怪的歪頭，“所以你拉我過來看會飛的車子？”

沈希點點頭，“別和那個人說話了，我感覺你不太開心。”

被幹脆利落的噎了一下，太宰治有些奇怪的笑了一聲，“我不開心嗎？”

明明笑的那麽開心，但是……深入眼底的卻是一片荒蕪，就像是拔除了根系的薔薇花，陽光下閃耀著漂亮的光輝，泥土裏卻沒有了供給營養的根。

總有一天會隨著時間腐爛枯萎。

“餵，你們兩個不要無視我。”裏包恩喊著，他看向太宰治，“要自己親自去看看嗎？”

“彭格列自建立到現在已經傳到了第九代，十代的繼承者是這家的孩子，你不覺得很有趣嗎？將那個孩子培養成一位強悍的首領。”

太宰治恍然大悟，“原來是個養成游戲。”

“我可以教英語。”沈希再次舉手搶答。

太宰治看著他，“嘛……沈希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想要當老師呢。”

“我有教師資格證。”沈希理所當然地回答，“不當老師可惜了。”

“你的資格證在這裏也沒用啊，不過算了，既然你這麽想當那我們就當吧，小嬰兒，我們來談談報酬。”

裏包恩點頭，“很好，報酬不是問題，我們來談談你需要教的東西。”

比起自己，看上去那個小嬰兒看重的是太宰治，為了太宰治的加入甚至可以接收他這個附帶品。

沈希摸摸下巴，有一種被太宰帶飛的感覺。

不過，教導一個小孩子成為黑手黨的首領，是剛才那個爆衣飛奔的少年嗎？

讓這樣一個孩子成為首領，還是黑手黨的首領真的可以嗎？

沈希的眼力還是可以的，他能夠很輕易的看清楚那個就是個普通的孩子，沒有目標沒有理想，可能不陽光，但相當善良，接手黑手黨這樣的事情，需要相當巨大的成長啊。

看看太宰治和他的區別就知道了，同樣是黑手黨，但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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