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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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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語氣這麽大方,葉未晴反而放心了。又玩笑幾句,周焉墨開始忙自己的。

葉未晴躺在床上,側身拄著胳膊,看周焉墨自己束發冠。纖長的手指從烏發中穿過,又正了正銀冠,當真賞心悅目。

然後兩個人又一起用了早飯,以前早飯的白粥到她這裏被換成了大棗紅糖粥,到處貫徹著補氣血的宗旨。

但周焉墨喝的還是白粥,紅糖和大棗在涉平也是稀罕東西,看來只熬了她這一碗。她的粥甜絲絲兒的,可比白粥好喝多了,心情都愉悅許多。

周焉墨把碗收起來,囑咐道:“你就躺著歇息吧,別亂動。”

葉未晴聽話地慢慢躺平,問道:“你今天幹什麽去?”

“發放食鹽、布匹,督促修建房屋。”他端著碗轉身,“走了。”

葉未晴突然想起什麽,驚呼一聲:“啊!對了,馮山現在在哪裏?”

她真是被捅了一刀,腦子也跟著糊塗,竟然將這麽重要的事忘記了。

原本按照她和周焉墨的計劃,最好的情況便是偷到了證據,然後以假亂真蒙混過去,馮山發現不了,周衡也不被驚動。

最差的情況就是馮山發現賬本被偷,並且通知了周衡,但他們不知道是誰偷的。涉平原有的可疑人士再加盛京過來的這些人,足夠擾人耳目,周衡不會馬上便確定下來人選。

這幾種情況都不用特地對付馮山,他放出消息也不怕。

可是現在葉未晴受傷了,想瞞也瞞不過去。若是讓她裝作沒傷正常走兩步,她走不下來。

“我已經派人將他抓了起來,現在軟禁在刺史府。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背著一個包袱準備偷偷出城。”周焉墨摸了摸她的頭,“這樣就不用擔心了吧?我不會讓他傳出去消息的。”

“不……不行,”葉未晴略微慌張地搖了搖頭,“周衡還是會發現的。他會馬上找過來,發現是我們做的。證據轉移不出去,一切就都前功盡棄了……”

周焉墨蹙眉,面色稍稍嚴肅:“馬上找過來?他怎麽會這麽快就發現?就算傳一封書信,也要幾天的時間。”

“就是這麽快,一天!”葉未晴心中煩亂,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他們天天……”

她突然止住,掐滅了後半截的話。

她只是想到上一世的周衡,他太多疑了,是非常嚴重的程度。他讓在遠方的下屬周期傳信到盛京,在要緊的時刻,他會要求下屬每天傳一封信。為了不暴露關系,在無事發生的時候,下屬會隨便寫一封家書,連名字都不署,他能辨別出所有下屬的字跡。這樣,如若臨時有變,他能將日期確定在一天之內。

可是這種消息,當然不能叫周焉墨知道。

“嗯?”周焉墨輕輕反問,面色更加嚴肅,盯著她的眼睛,觀察她的神色。

“沒什麽,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掩飾地笑了笑,“對!我想出辦法了,你帶我去見馮山,我想試著勸勸他。”

周焉墨眸色一深,卻還是什麽都沒說,垂眸間便將濃重的疑色抹去。他已經順著她的話,想出了她原本要說的內容。

“好,我先帶你去見馮山。”

葉未晴行動不便,周焉墨去外面替她尋了一輛軟轎。

軟轎進不來屋裏,葉未晴為難地看著周焉墨,她無法下地走路,就連踹一踹被子都是撕裂般的疼。

周焉墨完全可以叫白鳶來背她,可是葉未晴沒想到,他自然也不說了。

“我把你抱進去吧。”他道。

葉未晴點了點頭,別扭地說道:“別、別讓其他人看見。”

“我把別人都屏退了。”他勾了勾唇畔,將她橫抱起來,溫香軟玉在懷,一只手放在膝彎,另一只手放在背後。她怕掉下去雙手緊緊環住了他的脖子。

果然這樣一點都沒碰到傷口,若是背著也許還會抻到。

兩張臉貼得十分近,甚至能感受到微熱急促的鼻息噴在肌膚上。周焉墨微微側頭,不小心與她直視,她卻窘迫地看向別處去了。

幾步的路,好像到的太快了些。周焉墨把她輕輕放在轎子內的座位上,說道:“好了。”

他把那幾個心腹下屬叫出來,專門給葉未晴擡轎子。他們雖然明面上退下去了,可還是藏在邊角裏看著呢。

白鳶還偷偷和飛鸞咬耳朵:“王爺終於開竅了!”

飛鸞說道:“行吧,我輸了!”

他們兩個曾經有個賭約,就是賭王爺什麽時候開竅,飛鸞認為按照這個趨勢,要等他孩子都出來了王爺才會爭取。沒想到這葉小姐一受傷,王爺像變了個人似的,終於想通了。可惜他大把白花花的銀子,要用來給白鳶買那把昂貴的短刀。

軟轎顛簸,兩側的簾子時不時被搖開一條縫,順著這條縫,葉未晴恰好能看到周焉墨的側顏。眼尾狹長,鼻梁高挺,嘴唇涼薄,下頜曲線堪稱完美。用挑剔的眼光看,一點都挑不出毛病。

上輩子她究竟看中周衡什麽呢?大概是模樣和氣度吧,可是這麽一比,周衡被碾得渣都不剩。若是上一世待嫁的那幾年裏,看到了周焉墨,她大概會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吧……可惜,那幾年他在邊關,命運就這樣硬生生地錯過了。

不過這一世,她也不再會以貌度人,這可是血淋淋的教訓啊!

周焉墨似有所感,慢慢側過頭,葉未晴驟然低下頭,成功掩飾過去。

到了刺史府,周焉墨先是把所有人都屏退下去,又原樣把葉未晴抱了出來。

這回葉未晴沒有用雙手環著他的脖子,他心裏有些不舒服,問:“怎麽不環著了,不怕掉下去?”

“沒事的,掉不下去。”葉未晴慢吞吞地低聲說,“這樣不好,太親昵了。”

周焉墨心中“咯噔”一下,表面依然淡定,嘴硬道:“哦?是麽?我不覺得。”

葉未晴想到他的身世,早年母親便離開了,自小孤獨長大也沒什麽人管教,也許對這些都不大懂。她好心教導:“是的,以後不要這樣抱女子。”

“那誰都不能這樣抱嗎?”周焉墨故意問。

“也不是。”葉未晴正色道,“妻子可以。”

周焉墨意味深長地微微笑了,葉未晴頓時反應過來,錘了他胸口一下,周焉墨突然隱忍地蹙起了眉。

“你這裏受傷了?”她緊張地問,手足無措,都不知放哪裏好。

“沒事,小傷。”

葉未晴被他放到軟禁馮山的屋子,馮山正被綁著蹲在房間的角落裏。

她看向周焉墨:“你先出去吧,我有話想單獨和馮山說。”

周焉墨沈默片刻,輕輕說了句:“好。”然後便走了出去,將房門緩緩合上。

但是他想了想,卻沒有離開。他輕輕站在門邊,聽著裏面在說什麽。

門內,葉未晴看著馮山笑了,這笑容給他很大的壓力。只聽她說道:“馮刺史,你和周衡的人把我傷成這樣,真是好能耐。”

馮山冷哼一聲,一改以前媚俗的樣子,語氣滿含威脅:“既然你們全都知道,我勸你們早早將我放了!三皇子的人馬上就會來到涉平,屆時還會坐以待斃讓你們將證據拿走嗎?!怕是有沒有命留下都不知道了!”

葉未晴依然含笑道:“馮山,你如此有信心,不過就是仗著你給周衡的每天一封書信吧?無事時寫家書,有事時寫情報,從不署名。”

馮山臉色一變,驚恐地看著她:“你、你怎麽知道!”

門外的周焉墨眸中顏色也變換了幾番,指節用力攥得青白一片。

“你是不是想破罐子破摔了?證據被發現,你脫離不了斬首的罪刑,說不準你的家人會被連坐。”葉未晴無所謂地剔著指甲,慢悠悠說道,“你不會坐以待斃,我們就像會坐以待斃的人了?”

“你什麽意思,我、我聽不懂!”馮山額頭上流下豆大的汗珠。

“馮刺史如此積極地為自己鋪路,斂了這麽多財,也不是給自己花的吧。”葉未晴托腮看著他,“人啊,有錢有什麽用,也得有命花才行。”

馮山在涉平地震的第一天,就將他的夫人兒子送走,送到哪裏他誰都沒告訴,就怕有朝一日事情敗露連累到他們。

“哼,你也就嘴上說說,恐嚇誰還不會了?別想這樣就套出我的話,我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也不是吃白飯的!”馮山冷笑一聲,又迅速鎮定下來。

葉未晴用沒有受傷的那條腿輕輕點著地,一下一下,從容不迫。

她所有的動作和意味不明的話語都給馮山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壓力。可用理智分析一下,夫人和兒子沒跟在他身邊,很容易聯想到他們已經被他送走。可是送到哪裏了,誰也不知道,他不信這個小丫頭片子有那麽大能耐給找出來!

“你兒子,脖子這裏,”她點了點脖子上的一處,“有顆痣,大概這麽大。小眼睛,厚嘴唇。應該沒找錯吧?哎呀,找錯就殺了算了。”

“你、你……”馮山緊張地說不出話,心臟快要跳出胸膛,他再也抑制不住情緒,哀求道,“求求你,別動我兒子,你要我做什麽,我做就是了!求求你,放我兒子一條命吧……”

葉未晴終於詐出來了。上一世馮山到盛京當官之後,她見過他那小兒子,活生生一紈絝子弟,到處喝酒玩鳥鬥蛐蛐,一看就是被溺愛著長大的。馮山八成對他這兒子極為看重。

“我也不要你做什麽,每日照常給周衡寫信就夠了。”葉未晴惡狠狠地笑了笑,“別想給我耍什麽花招,我知道的事情很多,一眼就能識破。”

聲音隱隱約約地穿過窗欞,周焉墨眼中有暴風席卷,漆黑一片。

他們連馮山兒子長什麽樣去哪裏了都不知道,更遑論抓到他。

早在最初就知道她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發生這一系列的事情讓他更加捉摸不透。他親眼見證的便有這麽多,他沒見到的呢?

可就算這樣,也磨損不了他半點的愛意。

周焉墨,你真的無藥可救了。

他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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