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沈爸爸他們驚呆了, 他一把扯住沈媽媽，皺眉道，“你說那孩子是如墨？怎麽可能！別上去丟人了！”

“怎麽不可能了！”沈媽媽瞪了沈爸爸一眼, 笑得跟喇叭花似得, 她一臉驕傲，“哪兒有當媽的不認識自己孩子的道理, 那就是我們家如墨！”

“爸媽, 我們先上車吧。”沈如墨過來，接過沈媽媽手裏的行禮, 說道。

“哎！好嘞！”沈媽媽開心地跟著沈如墨往外走。

他們第一次坐小汽車，眼裏滿是驚奇和興奮, 動作也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壞了要賠錢。

“如墨, 你這些日子住在哪裏啊？有沒有在京城買房子？”沈二哥率先開口, “我們這是去哪兒？”

“先去招待所放東西, 然後吃飯。”沈如墨解釋道, “你們一路過來，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看到你好好的媽媽就放心了！”沈媽媽連聲說道。

沈如墨彎了彎唇。

顧葉臨在心裏冷笑一聲。

他家寶寶在鄉下受苦受難的時候，怎麽沒見沈媽媽過去看？

現在再說這個，不覺得諷刺嗎？

但是自家小孩兒心情好, 他不想破壞，只能忍著。

“哇，這裏有好多車子啊！”沈小妹臉貼在玻璃上面, 突然叫到，“還有好多店！路好大！”

沈如墨訂了兩間房，沈爸爸，沈媽媽和沈小妹一間，沈二哥和沈小弟一間。

裏面條件還不錯。

沈家人第一次住招待所，好奇地看著這裏的布置，嘖嘖稱奇。

沈如墨耐心地陪著他們逛了一會兒，然後將東西放好，下去吃飯。

他沒客氣，點了很多菜，大部分都是葷菜。

當著顧葉臨的面，沈家人剛開始還想客氣一下，但是嘗了一口，就停不下來了，吃得狼吞虎咽的，活像八百年沒吃過東西。

沈如墨沒感覺丟人，怕他們不夠吃，又點了幾個菜。

沈小弟是家裏最小的孩子，被寵壞了，霸道得很，菜一上來，他就把自己最喜歡的菜盤子往面前一放，不讓其他人動。

甚至在沈如墨夾菜的時候，經常跟沈如墨搶，“老三，我看你面前那盤糖醋排骨挺不錯的，給我端過來！”

他趾高氣揚地說道，動作熟練得很，在家沒少做。

顧葉臨眉梢狠狠地抽了一下，他死死地瞪著熊孩子，恨不得把沈小弟吊起來打一頓！

面對沈小弟的作為，其他人一點反應都沒有，顧葉臨想也知道，自家小孩兒平時在家裏是什麽地位。

“你們先吃吧，我們有事，先走了。”擔心繼續留下來會忍不住打人，顧葉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沈如墨拉起來，說道。

看著一桌子狼藉，他一點胃口都沒有。

與其在這裏找不自在，還不如帶著小孩兒出去吃。

“等等！”沈二哥突然擡頭，喊了一聲，沈如墨被他嚇到了，條件反射一哆嗦。

“有事？”顧葉臨將小孩兒攬在懷裏，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後背，轉頭，淡淡的問道。

被他眼神一懾，沈二哥身體僵住了，眼看著他們擡腳要走，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我們這次過來，沒帶多少錢，這飯錢？”

“我出去的時候順便會給。”顧葉臨點點頭，帶著沈如墨走了。

其他人忙著吃飯，頭都沒擡。

顧葉臨帶沈如墨回家，兩個人一起煮了一碗餛飩，又蒸了兩個包子。

吃得挺開心的。

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去招待所找沈家人，帶他們在京城逛逛。

顧葉臨有事，需要離開一下，他不放心沈如墨，不太想走。

還是沈如墨哄了他半天，再三保證自己不會受委屈，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沈如墨忍俊不禁，顧葉臨這樣。給他一種主人有事將家裏狗狗寄養到朋友家裏，狗狗走的時候依依不舍的感覺。

吃午飯的時候，沈媽媽終於說出這次來的目的，“如墨啊，你現在有出息了，是不是該幫襯一下家裏？”

“以後，我每個月寄二十塊回家補貼家用。”沈如墨說道，他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火車票，“車票已經買好了，是大後天的，媽，你收著。”

現在物價不高，沈父沈母一個月工資不過三十塊，沈如墨給二十塊補貼家裏，很厚道了。

“你這孩子，怎麽又亂花錢？”沈媽媽皺了皺眉，“你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你一個人在京城？”

“啊？”沈如墨一臉錯愕。

“是這樣的，我打算讓你大哥大嫂接我跟你爸的班，留在鎮上，然後我跟你爸，還有你二哥弟弟妹妹搬到京城，跟你一起生活。”沈媽媽握住沈如墨的手，一臉憐愛，“你現在能賺到錢了，總住在別人家裏也不像話，幹脆買個房子，搬出來吧，以後媽媽在家照顧你，幫你打理家裏，好不好？”

“這......”沈如墨有些為難，“京城房子很貴的，我現在只有一點錢，買不起房子。”

“買不起還不能租一間啊？”沈媽媽皺眉，責怪道，“反正你現在賺的錢不少，以後讓媽媽給你收著，等我們攢夠了錢，就買房子。”

“......”沈如墨沒吭聲，他大概能猜到沈家人這次過來的目的了。

“京城這麽大，肯定很多地方需要人手，你能不能找找門路，幫你二哥安排一下工作？還有你弟弟妹妹，縣城師資水平哪裏比得上京城？我聽說京城一中附小挺不錯的，進去之後能穩升一中。”沈媽媽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你能不能找個門路，把他們安排進去？”

“媽，我現在還住在阿臨家裏，來京城也沒多久，沒什麽人脈，怕是做不到了。”沈如墨垂眸，輕聲說道。

“阿臨家在京城，肯定有人脈吧？你就不能請他家裏幫幫忙？”沈媽媽眼中滿是算計。

顧家肯定很厲害，不然怎麽把沈如墨從鄉下弄到京城來？

她左鄰右舍，不少人家的孩子下鄉好幾年了，現在還在地裏刨食，怕是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由此可見，顧家多厲害。

安排個工作，安排個學校，不比將沈如墨從鄉下弄到京城容易？

“不行！”沈如墨拉下臉來，“我欠顧家已經很多了，要是沒有他們，我到現在還在鄉下種田，受苦受累，做人不能得寸進尺，我做不到。”

“你！”沈媽媽立刻急了。

“再說了，我們家周圍的人不都那樣過日子的，怎麽我們家就不行了？比起農村的孩子，弟弟妹妹已經很幸福了！”沈如墨抿了抿唇，“這些車票你們拿著，我這兩天很忙，就不陪你們了。”

說完，他站起來，準備離開。

“沈如墨！你現在翅膀硬了，想飛了是不是！”沈媽媽一把抓住沈如墨的胳膊，面色猙獰，她沒想到，一向沈默寡言，但是自己說什麽就做什麽的三兒子會毫不留情地拒絕她，一時間面子掛不住，火了，“你現在厲害了，看不上家裏的窮親戚了？誰家不是兄弟姐妹相互幫襯著，你現在是飛黃騰達了，但是你能保證一輩子都不攤上事兒！讓你拉一把哥哥和弟弟妹妹又怎麽了！等他們將來出人頭地了，會不幫襯你！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同時，也越看沈如墨這個孩子不順眼。

“我可以幫他們，但是這些都要在我能力範圍內。”沈如墨不卑不亢，“一個月給二十塊錢不少了，你們要求再多，抱歉，我做不到。”

他沒有試圖跟沈媽媽討論將來兄弟姐妹幫不幫襯他的事情，兩個人觀念不一樣，誰也說服不了誰，幹脆閉嘴。

沈媽媽抓他抓得很用力，沈如墨微微皺眉，伸出手，在沈媽媽麻經上面彈了一下，沈媽媽立刻松手，“我先走了。”

說完，他大步流星離開。

屋內傳來沈媽媽的怒罵和沈二哥虛偽的安撫。

還有弟弟妹妹們義憤填膺的聲音。

出去後，站在陽光下面，沈如墨只覺得心底一陣發冷。

心中對家人為數不多的那點親情，在撕破臉後，徹底沒了。

他不喊疼，不代表沒感覺，不要求，也不代表沒期待，沈默，也不代表沒話說。

即便習慣了被家裏忽視，當成出氣筒，心裏還是難受的。

他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他也會哭，也會笑，也會難受，也會委屈，他不是一個工具，想起來的時候拿起來使喚，想不起來就扔在一邊不聞不問。

打發了顧家的司機，沈如墨沿著大街漫無目的地走著，他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亦或是，什麽都沒想。

漸漸地，天黑了，路燈漸次亮起，一陣冷風吹來，沈如墨打了個哆嗦，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楞住了。

這裏......是什麽地方？

他皺了皺眉，習慣性地咬著下唇，想找回去的路。

胡同裏，一家門沒關，院子裏放著一張小桌子，幾口人圍著小桌子吃飯。

男人和女人低低的交談聲和小孩子歡笑聲交織在一起，格外溫馨。

沈如墨看著，心裏酸酸澀澀的。

那是他做夢都在祈求的東西。

小時候，他羨慕兩個哥哥，羨慕弟弟妹妹，因為他們能得到父母的關愛，自己卻像撿來的孩子，不聞不問。

後來，他開始學著做家務，撿瓶子補貼家用，剛開始，父母還挺欣慰，說他長大了，懂事了。

他特別高興，因為第一次得到父母的認同。

後來二哥看不過眼，又開始各種針對他。

每次在外面撿了瓶子，都會在家門口被二哥搶過去，做完家務，二哥也會跑到父母面前邀功。

一來二去，他的功勞全被二哥搶了。

他心裏委屈，但是敢怒不敢言。

再後來，家裏就把做家務和撿瓶子當成他的責任，一旦沒做，就要挨罵。

作者有話要說：墨墨：藍瘦，香菇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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