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上爬起，那人謹慎的看著周圍, 但處在蝴蝶的幻境中, 他什麽都看不到, 就連聽覺也□□擾，也就是說，除非沈夢和周旭主動暴露, 這個家夥完全不可能找到他們。

趁著這人兩眼一抹黑, 沈夢終於將這人的長相看了個遍。

如同他幹枯的手，這人的臉也像是幹巴巴的老樹皮, 黝黑發皺, 猩紅色的瞳仁, 周圍卻是漆黑的墨色，怎麽看都不像人，妖怪也沒有這種醜陋的長相。

“真的覺得這樣就能打敗我嗎？太天真了！”黑袍人冷笑一聲, 但在瞬間, 周旭的蛛絲就橫穿這家夥的肩膀, 漆黑的毒液腐蝕掉他的血肉。

周旭乖巧的蹲在蛛絲上, 輕巧的波動著穿透他肩膀的絲線，黑色長發擋住半邊眼睛，他雙眼中帶著諷刺, 驚嘆道：“哇，好厲害, 我好害怕。”

真的好欠打。

另一道絲線再次穿透另一個肩膀, 黑袍人就這樣被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最可怕的是，他根本看不到穿透他肩膀的到底是什麽。

那人低喝一聲，猛地吐出一口黑漆漆的血，鮮血並沒有落在地上，反而飄蕩在空中，那人嘴角沾血，聲音變得嘶啞，像是被撕碎的破鑼嗓子，難聽的要死。

“去死吧！”

黑色的血漬朝著周圍激射，沈夢偏頭躲過，鮮血濺在身後破舊的墻壁上，沈夢伸手，手心中凝聚出一團火焰，他朝著前方的人走去，眼神中帶著探究。

所以連血液都是黑色的，到底是什麽妖怪？竟然是這種顏色的血。

黑袍人根本註意不到沈夢的到來，他不斷的用自己的血液化為武器，滿世界拋灑。

站在黑袍人面前，沈夢看著他，聲音響在他耳邊，“所以，你到底是人是妖。”

聽到耳邊傳來聲音，那人停止拋灑血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血過多，那人眼神空洞，唇色蒼白，他沈默片刻好像才想起說話的人是誰。

“不關你是人類還是妖怪，都應該去死！”

沈夢冷笑一聲，他非常淡定的將一點火星掉到他的褲腳，“嘴挺硬的，希望你以後也能這麽強硬。”

身邊傳來破空聲，周旭從網上跳下來，蹲在他旁邊饒有興趣的看著火星一點點蠶食他的褲腳，最後轉為拳頭般大小的橘紅火焰。

“你是可以看到的吧。”周旭盯著那點火，嘴角勾起微笑，“沈老師的火焰總是這麽熱。”

沈夢低頭看向他，火焰映照出紅色的光，在他的臉上潑灑出一層溫暖的薄紗，也讓他漆黑的瞳仁中露出印出紅色。

突然，一到畫面傳入沈夢的腦袋，他晃晃腦袋，下意識的眨眨眼睛，疼痛的敲著額頭。

“沈老師？”周旭歪頭看著他，“沈老師是不舒服嗎？”

“不，沒事。”沈夢放下扶在額角的手，眼神覆雜的看著周旭，片刻後他站起來，那人褲腳的火焰已經燃燒成烈焰，可那人就像不知道痛一樣。

在剛才的一瞬間，沈夢又看到了周旭，這一次不再是黑暗中，也不再是滿身鮮血。

周圍應該是個荒原，到處都是黃沙，還能看到天空中的硝煙，他站在那裏，一團火焰環繞著他，看上去像是相互對峙的敵人。

沈夢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是莫名其妙看見這些東西，因為上次無意識嘗了他的血？那他可真想要回到那時候，把突然犯抽的自己揍一頓。

周旭沒有註意到沈夢覆雜的表情，他像一個孩子一樣圍觀著火舌舔舐上那人的身體，明明是一件還蠻殘忍惡心的事情，在他看來就是玩鬧的手段罷了。

“為什麽不說呢？你是不是鬼？我找了好久，發現就你像鬼。”他一邊看還一邊小聲呢喃。

看著這人的態度，沈夢終於明白為什麽妖界那些小妖怪為何要避他如蛇蠍，這人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人向來都是冷漠無視的態度，感興趣後又是兩個極端。

他可能會對其中一個目標，比如對著沈夢時他產生的是無法想象的執著，對著這個人則是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從他口中得到真相。

那人終於站不住了，肩膀上淅淅瀝瀝淌下一灘黑血，至於那團火焰，這只是沈夢嚇唬他的，他又不是什麽嗜殺的人。

“你們真的覺得我用那些血，是孤註一擲，是沒有辦法了嗎？”黑袍人突然笑起來，“不，你們錯了，這一次，是我族贏了！”

轟的一聲，墻壁炸開，整棟小樓缺少了一面承重墻，看上去搖搖欲墜，沈夢看向身後，難得的楞了一下，周旭沒有起身，只是嘖嘖稱奇道：“這株薔薇，竟然是一個野妖怪？”

如同周旭所說，一株薔薇順著掙破的墻壁爬到屋內，一人大的花苞緩慢展開。

花苞中確實是一個小妖怪，這應該是一個在人間野蠻生長的妖怪，恰好長在兇殺案所在的屋子，這或許可能才是之後這間屋子鬧鬼的原因。

薔薇花原本是一種粉嫩的花，是一種特別漂亮的花，很多人家也願意養，但是這朵花苞中的妖怪可不是這個樣子。

血紅色的蘿莉裙，墨綠色的長發，以及帶著血腥的雙眼，薔薇花朝著兩人發出刺耳的尖叫。

“所以為什麽這只小妖怪要攻擊我們？”周旭歪歪頭，“明明都是妖怪，應該這個男人才是她應該首先敵視的對象才對。”

這個問題沈夢也有點奇怪，這時，撲哧一聲，一點血漬濺到沈夢的臉頰上，那人硬生生的扯掉周旭的絲，整個人朝著薔薇花沖去。

幻境不能將所有的東西化為現實，比如襲來的風。

沈夢反應迅速，幾乎在這人跑動的瞬間曲起膝蓋一膝蓋頂上這人的腹部，因為強烈的疼痛感，那人動作一頓，發出痛吟聲，下一腳帶上烈焰，直接將這人踹到墻角。

狠狠的砸在地上，揚起無數塵土，那人咳出一口血，他震驚的看著沈夢，口中吐出一個‘你’字後便整個人倒下，暈倒在地上再無動作。

“先不要管他，這東西看上去非常的六親不認。”周旭微微瞇起眼睛，薔薇花張開嘴嘶聲尖叫，一口利齒一覽無遺，花藤迅速在屋子周圍纏繞，粗長的藤條擋住屋外射進來的陽光。

一瞬間，整個屋子裏就像是步入黑夜，伸手不見五指。

沈夢打出響指，一瞬間，火焰在空中燃燒停留，最終照亮屋內，也看到那個小妖怪的藤蔓已經將墻角的人埋起來，並在試圖朝他們包圍。

幻境對於植物的作用是最小的，因為植物一般都是順天生長，他們自有一套辨別方向和環境的方法。

但還是那句話，沈夢會的，可不僅僅是幻境。

和周旭背對背警示著周圍，周旭低聲笑起來，“沈老師，真是有趣，明明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比這小妖怪強，但沈老師還是在試圖保護我。”

“保護你？”沈夢譏諷的看他一眼，“搞清楚，我這輩子最討厭蜘蛛。”

“別這樣說，我很傷心的，明明我最喜歡小蝴蝶了，我甚至都在想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我連我們生幾個孩子都想好了。”周旭如是說，臉上帶著假裝出來的憧憬。

“哈？”沈夢轉頭，目光中帶著調笑，“你會生孩子？”

“如果你想……”周旭可疑的停頓，最後才笑嘻嘻的補充下面的話，“那我也不會生。”

沈夢輕嗤一聲，他就知道這個家夥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火焰迅速炸開，整個空間亮堂如白晝，薔薇花手忙腳亂的擋住眼睛，整個藤蔓都在後撤。

“連話都不會說的野生妖怪，她那裏來的這麽兇的妖氣。”沈夢皺眉，“而且我們進來之前，可完全沒有察覺到這裏還有一個妖怪。”

周旭聞言咯咯笑起來，“沈老師你沒有發現嗎？這些妖氣是用她的生命力轉換的。”

聞言沈夢微微睜大眼睛，朝著墻壁看去，果然看到一些外部的藤蔓開始緩慢的枯萎，枯黃色自薔薇小妖的裙下一點點朝上蔓延。

“原來是用生命力強行提升妖力的邪術。”沈夢揮手，火焰撲向薔薇花藤，薔薇花在火焰中掙紮著，臉上逐漸的凝聚出一塊黑斑。

周旭射出一道絲線，順著絲線爬上頂端，“可不只是邪術，沈老師發現了嗎？這個小妖怪的狀態，和我們以前遇到的家夥還真像。”

同樣是讓人匪夷所思的執著和瘋狂，沒有絲毫的理智，就跟□□控的提線木偶一樣。

“為什麽。”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團黑色的霧瞬間包裹住沈夢的四肢，那個被藤蔓埋住的人掙紮著露出腦袋，雙手噴出漆黑的霧氣，他猙獰著大喊道：“為什麽你沒有受到影響！”

霧氣仿佛一雙無形的手，在和沈夢掰扯著力氣，意圖將他固定在原地。沈夢冷哼一聲，烈焰自腳邊燃起，迅速蠶食掉這一小片黑霧。

“受到影響？什麽影響？”沈夢狐疑的看著那個發瘋的人，“你對我做了什麽？”

“不可能的！”那人依舊在尖叫著，“不管是人還是妖，他們都是骯臟愚蠢的生物，可以肆意操縱！”

沈夢嘖了一聲，火焰瞬間燃起捆住他的藤蔓，“你還是別說了。”

轉回頭來的時候，那只薔薇妖已經被周旭收拾掉，到處都是被切斷的藤蔓，薔薇抱住自己的身體瑟縮在花苞中，全身白色的血液順著花苞滑落到地面，但這個妖怪看著他們的眼神依舊是帶著滿滿的怨恨。

仿佛一只悍不畏死的瘋子，拼著死去也要咬人一口。

“打暈她。”沈夢冷漠的看著薔薇花，火焰旋轉著在周身蔓延，迅速吞噬掉周圍斷落的殘枝。

“打暈啊。”周旭咂摸著下巴，雙眼中帶著惡意，一遍遍掃視薔薇花，“真是便宜你了。”

意外往往出現在看上去壓根不會翻車的地方，就在沈夢的火焰將要觸及黑袍人的時候，一道聲音自虛空中響起，沈夢手指微微一顫，他收起手看著可能有人的地方。

“小朋友，得饒人處且饒人，還請不要趕盡殺絕。”

這個聲音，和當時他和周旭在那個房間中聽到的一模一樣，所以倒在地上那個黑袍人，實際上壓根就不是這個組織的真正領導者？

尋找了許久，沈夢終於確定，這個人根本就不在這裏，這個聲音應該是通過空間傳來的。

“你是誰？”沈夢抱胸站著，“憑什麽讓我停手。”

“我是什麽人你不需要知道，你可以叫我……夜先生。”

沈夢嗤笑一聲，“夜先生？你今天是15歲嗎？”

“或許是老年輩的中二病也說不定。”周旭湊到沈夢身邊，“聽這個聲音，嘶啞無力，怎麽也不會是年輕小夥子。”

被這樣說那人也沒有生氣，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這位先生，我好像略眼熟。”

“哦？”周旭淡定的笑著，“我可不記得自己和你相識，難道我們是在夢中認識的嗎？”

“或許吧，不過你看上去，和我的大將有點相似。”

“你說我和他相似？他長的這麽醜，我這麽好看，先生你要憑良心說話啊。”

沈夢聽不下去了，他一巴掌拍在周旭的肩膀上，“趕緊閉嘴吧，一句話都沒在點上，這位夜先生，是你拿走了輪圜書吧。”

“你說的是這個？不好意思，這東西實在是太脆了，一碰就壞。”一本書被憑空扔到沈夢腳下，書頁已經殘缺，上面被強硬撕扯掉好幾張紙，這個聖物已經被損毀嚴重，無法恢覆原本的實力。

沈夢從地上撿起破破爛爛的書本，封面的三個大字：輪圜書也已經被撕掉一半，以這樣一副淒慘的模樣回歸這是沈夢完全沒有想到的結果。

翻開書頁，輪圜書中貯存的邪惡妖力已經被全部強行提取，關於封印的頁碼也被撕走，果然，這真的是，“欺人太甚。”

周旭也收起臉上的笑，“先生這樣做，不太好吧。”

妖界的幾大聖物一向都是妖界的臉面，在四大妖族全部隕落後更是壓箱底的寶物，當著他們的面將聖物損毀成這個樣子，所代表的意義不亞於直接打他們臉說妖界就是渣渣。

那人不說話，只是笑，半昏半醒在黑袍人在兩人面前消失，那個聲音也在逐漸的遠離，沈夢擡頭頭來，暗紅色的雙眼中帶著桀驁，“我讓你走了嗎！”

火焰迅速朝上燃起，就在觸及天花板的瞬間，一道黑洞瞬間扭曲形成，昏迷的黑袍人就在其中。

迅速強行掰開這個黑洞，沈夢偏頭瞥了周旭一眼，“去把那個人拽回來。”

“非常樂意效勞。”周旭笑著看向天空，蛛絲迅速架起，踏著蛛絲躍向空中，絲線迅速纏上昏迷的黑袍人，將人強行從黑洞中拉回來，哢嚓哢嚓，黑洞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偶爾有幾點火花炸開。

和夢蝶玩空間？怕不是得了老年癡呆。

黑洞強行縮閉，但在最後的一瞬間，那人被周旭的蛛絲一把拉回來，重物摔在地上的撲通聲清晰的順著黑洞傳到另一方。

周旭看著地面上的人，彎著腰捂著肚子笑的停不下來，“真想看看那人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吧！”

“誰知道呢。”沈夢走到黑袍人身前，他雙手插兜，他冷漠的看著地面上的人，“查查這人到底什麽種族，”

“當然是鬼。”周旭非常肯定的說，“不會再有第二個答案了。”

沈夢偏頭看著他，“好吧，你說鬼就是鬼，現在，我們帶著這只鬼離開這裏。”

周旭愉快的應一聲，他用蛛絲將這人懶懶的捆成一個粽子，然後拉著這只粽子離開這棟將要塌掉的小樓，他迷戀的看著前方的沈夢，心中帶著難言的期待。

“沈老師，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沈夢淡定的瞥他一眼，“少作死。”

“你怎麽就不相信呢？”周旭湊到他身邊撒著嬌，表情讓沈夢惡寒一秒，“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畢竟這麽有趣的小蝴蝶，不握在手裏，被人搶走了怎麽辦。”

“一只蜘蛛和蝴蝶求愛？”沈夢上下打量著周旭，眼神中帶著怪異，“周老師，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這句話聽說過沒？”

“我們這是跨域了種族和生物鏈的偉大愛情！”周旭沈醉的捂住胸口，“更何況，沈老師，就算是作為蝴蝶和蜘蛛，我也無法戰勝你不是嗎？”

沈夢聞言淡然一笑，“等你什麽時候能生孩子了再和我說這件事。”

“這根本就不可能。”周旭攤手，無奈的說，“我又不是母蜘蛛，就算是母蜘蛛，我也沒有把握能懷上夢蝶的孩子。”

沈夢拿著輪圜書拍到他的頭頂，“所以，這件事，不可能。”

……

“夢蝶不是全部都滅族了嗎？為什麽這裏會有一只幸存者？”

“王，我們確定整個夢蝶族都被消滅，妖界傳來的消息也是夢蝶族最後一個幸存者在萬年前人妖大戰中戰死，不可能還有活著的。”

男人冷哼一聲，“不管是不是夢蝶，這一次，絕不能失敗，明白嗎？！”

“為了我族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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