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

內鬼不是人……

乍聽嚇人, 但結合司檀的身份，答案呼之欲出。

“你的意思……是系統有問題？”陳添薪問。

寧逸自首的消息瞞得很嚴, 除了刑偵處和機密滯留室的警官，能即刻知道他被關消息的，只有監控系統，喃諷機密滯留室監控的登入級別很高，就連閆局也要報備才可以……

司檀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組織語言：“技術理論很覆雜, 我來打比方，咱們的內網系統被人在幾年前挖了一個洞，而且這個洞是從墻裏面往外挖的, 洞像一道暗門，被打開時如果不是恰好被撞見就不會被發現，所以這麽多年，它一直都隱秘地成為了消息的傳送口，這次如果不是我有目的地檢查, 漏洞可能還會隱身更久……更有意思的是, ”他舔了舔嘴唇, 把pad調到後臺界面，那是個時間列表年前漏洞曾經頻繁地被使用, 也頻繁地被人修改掩藏，之後, 它關閉了很久, 直到閱川案重啟調查，才又被打開。”

四年……內部……

季暝秋一下想到了什麽。

“咱們整個省用得是同一套系統？”

司檀點頭：“看來暝秋也想到了, 正是蘆雨縣出霍家的怪案，而後倪定鋒死遁前後。我順著這條思路仔細查了倪定鋒，”他又調出一張簽字單，字跡非常模糊不清，仔細分辨才能看出是一張手寫的嫌疑人的問訊筆錄，“貳拾年前，倪定鋒曾經短暫地借調到市局經手過閱川的案子，因為當時他只是個小警員，這份筆錄又不是重要嫌疑人，就被忽略了，這是我去檔案室翻出來的，連電子文本都沒錄。”

原來那時，倪定鋒就在做手腳了，仗著身份低微，不被註意……

閆局把話接過去了：“事件性質惡劣，倪定鋒依靠國籍造假，隱瞞自己是X國人的事實，現在申請跨國聯合辦案還需要一些手續，我來負責。司檀把系統漏洞修覆好，添薪把手上的案子結了，後面的每一步都要謹慎……”

閻王爺話說到這，手機鈴響，起身到門外接了個極短的電話，拉開門扒頭說了句“我去市裏開會，你們繼續”直接走人了。

屋裏四位面面相覷幾秒。

司檀對季暝秋說：“電腦介意給我看一下嗎？”

季暝秋當然不介意，他登陸過內網，如果對方借機對他的電腦做過什麽，往後也是麻煩。

趁著這空檔，季暝秋一拽陳添薪，小聲問：“韓萍淑的DNA取樣拿到了嗎？”

陳添薪擡眼看寧逸，喃諷見那小子眼光黏在季暝秋身上，他選擇性失明，把聲音壓低跟季暝秋說：“韓萍淑這兩天沒去她工作室，家裏也沒人，但出入境或國內的跨省市記錄又沒查到她，所以暫時……她現在畢竟不是嫌疑人，有些極端的手段，不能做。”

比如直接撬門進屋之類的……

季暝秋點頭表示理解，尋思兩秒，繼續跟陳添薪咬耳朵說：“幫我查查閱太太的資料，一會兒發我？”

陳添薪比了個OK的手勢，突然把身子往後挪了挪：“去去去，離我遠點，湊這麽近，你家臭小子要沖過來了。和好了？”

和好……

怎麽說呢，他倆人之間本來也沒鴻溝天塹，更多是對現狀的無力。

而且，季暝秋覺得寧逸比他樂觀。他回頭看寧逸，見那小子可能下一秒就要拉著凳子擠到他跟陳添薪中間來了。

二十分鐘之後，司檀把電腦還給季暝秋沒有問題。

一屋四人準備作鳥獸散，各有所忙。

“哎”季暝秋叫陳添薪，“我跟寧逸去看看牧蝶，以家屬身份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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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案子現在表面證據鏈完整，但深挖，八成還有驚喜。

-

季暝秋和寧逸在滯留會面室等牧蝶。

因為是女性嫌疑人，值守警官也是姑娘，看年紀不大。自季暝秋進門，她一雙眼睛就冒光。季暝秋沖她微笑著點頭，小姑娘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別過頭不看他，但季暝秋不再看她的時候，她眼光又轉回來看人。

季教授在市局鼎鼎大名，傳言已經把他吹得不像人了，神棍似的掐指一算就能破案。這小警官八成剛來，指不定聽了哪個大忽悠的牛皮，突然見著活的大神了，忍不住多看幾眼。

“警官，牧蝶這兩天精神狀況穩定嗎？”季暝秋問她。

那小警官本來就緊張，一時不知所措，居然立正給季暝秋敬了個禮。@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我又不是你領導，也不吃人。”季暝秋笑她。

小丫頭也被自己的行為荒唐到了，垂下眼睛，臉頰瞬間飛紅：“就是覺得您……帥……啊，不是指長相……不對不對……您長得也帥……我是說……”

她激動起來，胡言亂語的。

“不如你先回答我的問題，”牧蝶一會兒就要被帶出來了，季暝秋打斷她，“牧蝶精神狀況穩定嗎？”

“嗯……”她撇著嘴想了一會兒，“怎麽說呢，白天穩定，但夜裏愛驚夢，偶爾大喊大叫的。”

“喊什麽呢？”

“聽不清，很含糊，好像……說什麽維納斯，後悔之類的……”

話說到這，牧蝶被帶來了。幾天不見，她憔悴很多，但看眼睛，精神是正常的。

牧蝶見是寧逸來看她，遲疑分毫，才坐在二人對面，聲音很低地叫了一聲：“小寧總……”

“怎麽不叫我哥了？”寧逸放柔了聲音，“做錯事承擔就好。”

牧蝶眼睛一亮，隨後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你登錄過一個境外的心理論壇，知道Venus對不對，她是誰？”

三人現在的座位，不利於季暝秋觀察牧蝶的表情動作。

他站起來，溜達到寧逸的十點鐘位置，往墻上一靠，立刻看見牧蝶帶著手銬的雙手緊緊握成拳，撐在膝蓋位置，緊攥著褲子她心裏分明有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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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逸，咱們走吧，”季暝秋幽幽地說，“要是媒體爆出她吃裏扒外，為了男人拍幹媽私密照片，你們家的危機公關團隊要累死了，我的專業意見是，及時止損，撇清關系，”他淡淡地看牧蝶，“你要是對外說出什麽不該說的，刑事罪責又加一條。”

“可是……”

寧逸秒懂季暝秋想做什麽，還沒來及順著套路演，話就被牧蝶打斷了。

“我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Venus是好人，她在國外生活，事情與她無關，都是俞染鬼迷心竅……”牧蝶的手攥得更緊了，胳膊甚至微微發抖。

“因果呢？”季暝秋咄咄逼人，“有關無關你說了不算。”

“我……其實，我、程彩和秦老師是通過Venus認識的，但我們一開始只知道彼此的網名，直到俞染死了……我才漸漸想通，原來我和程彩還有秦老師早在Venus論壇的聊天室裏就說過話。”

這個說辭合情合理，網絡和現實的次元壁很微妙。

牧蝶繼續說：“Venus是一位心理學愛好者，她搭建了一個互助論壇，仁念的很多病友時不時在論壇上看她的直播，但她生活在國外，整件事情都和她沒關系，是俞染不好，明面上做榜一大哥，其實暗地裏查人家信息、各種糾纏，Venus始終對他以禮相待，不逾越半分，連真面目都不讓他看。後來，俞染不來聊天室時，我們幾個也會聊天，我聽得出，Venus成了俞染得不到的白月光……但當時，我並不知道那個名為Blue Fox的榜一大哥，就是俞染。”

“後來我和Venus熟了，會私下連麥，有一次，她說自己很苦惱，說有位病友，把她的名字紋在了很私密的部位，她覺得那是種病態，以她的學識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了。我當時依舊不知道她說的人是俞染，直到案發前不久，我又跟俞染上床……”

聽到這，季暝秋看了一眼寧逸Venus果然是幕後高手，裝作無辜的小白兔，把俞染當“戰利品”不著痕跡地分享給俞染的床伴們，總會有人按捺不住，做些什麽……

她之所以選定俞染，八成是因為俞染正在跟寧氏談合作。

“你說Venus連真面目都不讓俞染看，是什麽意思？”季暝秋問。

“Venus說她臉上有傷，一直戴著面罩，她說自己在現實裏也會自卑，所以想在網上幫助有需要的人，但俞染總想揭開她的面紗……”

“Venus心理學基礎應該不錯吧，你們平時都聊什麽？”季暝秋問。

“她會幫病友追溯童年創傷，也會幫人做催眠放松，”牧蝶眼睛裏閃爍的光芒中有對Venus的欣賞，“她業務能力很強，每次給我催眠之後，我都能很快放松下來。”

季暝秋心思動了：“怎麽叫能很快放松下來呢？”

“她的催眠很神奇，她的催眠意象裏有一團火，火熄滅了，我的煩心事好像會跟著一起燒沒了……”

季暝秋的心“咯噔”一下，他坐電門了似的竄起來，少有地情急：“你說有一團火？什麽樣的火！還有什麽！”

牧蝶被嚇到了，訥訥看著他好半天。寧逸則隱約知道他激動個什麽，在他後腰輕輕拍了兩下。

季暝秋手腕上的設備在震，他意識到自己失態：“對不起，”他坐下，深呼吸，“不是沖你，你還能回憶起細節嗎，多細微都行。”

牧蝶想了好一會兒：“只是一團火，Venus說那是她給我的放松意象，以後只要我覺得不舒服，服下醫院開的藥，自我催眠，那團意象就會被喚醒。案發當天，俞染那麽對我，我就這麽做了……然後恍恍惚惚看到火光，再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果然Venus八成是韓萍淑。

整件事的罪魁禍首看似秦老師，其實根本是韓萍淑高明，操控著三個女人，讓俞染死得其所，同時把臟水往寧家引。

可憐程彩和牧蝶，到現在還認為她是個不相幹的好人；

可恨事情到這裏，依舊空口白牙，半點往下推進的實證都沒有。

之後兩個小時的時間，季暝秋嘗試給牧蝶催眠，喚醒她的深層記憶，但三次都以失敗告終。韓萍淑無疑是高手中的高手，她在牧蝶的潛意識裏埋了很多防止記憶被挖掘的小機關，像無數把小鎖，只有話術正確，才能打開。

無奈季暝秋不知道話術，嘗試開鎖，只會讓牧蝶的潛意識認為有人撬門，然後驚醒，回到現實狀態。

最終，季暝秋不得不放棄了，從滯留室出來，又香餑餑似的被司檀截去了技術處。

司檀從境外服務器上恢覆了心理論壇的部分數據，但內容涉及專業知識，他分辨不出有沒有用，索性一股腦拷給季暝秋。

季教授揣著優盤出警局大門，見寧逸斜倚在他鐘愛的紅旗上，跟個姑娘聊得火熱，細看正是滯留室看見季暝秋話都說不利索的小警官。

也不知倆人在說什麽，寧逸把姑娘逗得止不住笑。他掃眼見季暝秋來了，跟姑娘道別，開車到季暝秋跟前精準停穩，副駕駛門把手正好在季暝秋擡手就夠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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